在这之后,男明星都没再说过什么。
男保姆的家在近郊一处民宅区,那里地处偏僻,交通不便,即便下了公交车站也要步行十几分钟才能到。
柳吉告诉池咏佑:“就沿着大路走就好了,还要走上半个小时,到了尽头有个标志牌,我再给你指方向哦。”
池咏佑正目视前方路面,略略地“嗯”了一声。
真好,他默默地想。他可以将时速降低,开慢点,再开慢点,把这半小时的路程开成四十分钟、五十分钟……
深蓝色跑车驶在车水马龙的街上,路旁的商铺渐渐减少,从繁华过度到安静。
夜风带着清爽的凉意,通过敞开的窗吹拂在二人的脸上。柳吉悄悄地别过头,用余光偷看几眼池咏佑,只觉那侧脸真是好好看,难怪这个人可以靠脸吃饭。
池咏佑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手解开衬衫领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第二颗扣子拧了下,颈前皮肤和锁骨便露了出来。
柳吉的目光被吸引着,像指南针,又朝池咏佑偏了一点。
以前他还在池咏佑家工作的时候,未曾过多留意雇主的脸,或者身体……更多时候留意的是雇主的喜好、口味、习惯。现在脱身出来了,不那么顾忌主仆关系,反倒更能留意一些……一些……
柳吉把自己想脸红了。
“看什么?”池咏佑的太阳穴上好像长了眼睛。
柳吉吓了一跳,赶紧把头摆正。
呀呀呀。
“看我啊?”池咏佑勾起抹笑,“想看就看,又不是不让你看,偷看干什么?”
“没,”柳吉小声地为自己辩驳。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其实正大光明地告诉对方“你很好看”就行了,这些话他以前总能坦坦荡荡地对池咏佑说出口。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不行了,他总觉得对池先生说出来,自己会很害羞。
他琢磨琢磨,换了句别的说,“先生,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送你回家就叫对你好了?”
“嗯,够好了。而且,也不止这些。”
池咏佑不加思考,脱口而出:“我还能对你更好一点。”
柳吉愣了愣,抽抽鼻子,又想哭了。
今晚到底怎么了,一看见池先生就感触忒多……
这么多年,他什么委屈没受过,什么苦头没吃过,竟然都抵不过一个人的几句话。
他把头偏向车窗一侧,不想让自己丢人的样子被对方看见。
隐隐约约听到一些抽泣声,池咏佑侧头看了柳吉一眼,登时吓了一大跳:“你哭什么?!”
他看见小保姆泪痕斑驳的脸,心霎时慌了,脚下踩急油门差点闯红灯。
“我靠,”池咏佑用力打直方向盘,稳了稳车子。
这段路,开得真是太坎坷了。
柳吉抬起衣袖用力地擦了一把脸,下巴绷得贼紧:“没哭!”
池咏佑目视前方路况,像嘲笑笨蛋一样嘲笑他,“行行行,你没哭,你只是眼里装了个水龙头。”
他嘴上使坏,实际心里烘烫,一见柳吉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他就受不了,巴不得将人拉过来,按进怀里搓揉搓揉,无奈生不出第三只手。
“你不懂,”柳吉以细细碎碎仅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道,“没人对我这么好过的......只有你。就只有你。”
池咏佑耳朵利得很,他听见了,别扭地组织语言,说出一堆奇怪的话:“那我对你好,你就受着。我这人......我这人挺好,嗯,本来就挺、挺好的,你现在才知道?”
小保姆没吱声儿,一直安静地听着他不知所云。
池咏佑说着说着,又欲盖弥彰地岔开了话,自顾自地解释道:“事先说明,我这么做,对你做这些事,可、可不是因为对你有什么特别的——”
他话说一半,偏头便看见旁边的男保姆已经闭上了眼睛,脑袋耷耷地垂着,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球球。
池咏佑:“.…..”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秒睡?
车外光影蹁跹,如同白马般飞掠,透过明亮的玻璃映在柳吉的脸上。
因为瘦,他的身量显得特别单薄,胸膛因呼吸而微微起伏着,发出绵软的鼻音。他已经在副驾驶上睡着了。
看样子是累坏了。
确实,一周七天,全天无休,这样的工作强度别说秒睡,就是秒卒都有可能。
池咏佑不再说话,将车窗升起来,造出一个温暖安静的空间,还降低了车子的行进速度,尽量走直线。
睡得香一些吧,累坏了的小保姆。
在驶出国道后,经过一个减速带的时候,尽管池咏佑已经将车子速度放到最慢,但上下颠簸的车身还是将柳吉给震醒了。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一边揉着睡眼,一边下意识地给池咏佑指路:“下个路口右转就可以了,然后直走。”
“嗯。”
深夜的城郊如同荒原一般僻静,道路空旷无阻,偶尔有忽闪的路灯点缀,价值百万的跑车奔驰在其上显得格格不入。
从车窗望出去,周边的景很像《今日说法》里的罪案发生地……
“其实我那里挺偏的,就一条路,车子也不太好走。先生,不如你就在这里放下我,我可以自己走回去哒~”柳吉故意尾音上扬,听起来轻松又欢快。
池咏佑口吻却严肃,刀了他一眼,“这么晚了,我怎么可能让你自己走这种路回去。”
“我一男的,很安全。”
“你就是不男不女我也不会让你自己走这种路回去。”
“......”
循着柳吉的指引,跑车驶入一片破旧的居民楼,这片区域很暗,颇为脏乱,处处散发着穷酸气,倒是很符合柳吉惨不忍睹的经济状况。
在细窄的胡同里七拐八拐,池咏佑不断打着方向盘,点着点着刹车,千辛万苦才得以将车开进了柳吉所居住的小楼前。
“到这里就可以了,里面路很窄,你开不进去的,”柳吉说。
“行吧,”池咏佑将车停下来。
他摇下车窗,伸出头去看了看四周,别说是人影,就是路灯都不多一盏,周遭虫子飞舞,隐约传来些狗吠声。
这差得不行的环境令他皱了皱眉,“你就住这种地方?”
“是啊,这边的房租比较便宜嘛。”小保姆解了安全带,下车去,“谢谢你送我回来,池先生。”
他没告诉池咏佑,其实他住的还是一间终年潮湿阴暗、连窗户都没有的廉租地下室。
那地下室窄得只能放下一张折叠床、一个小柜子和一张小矮桌,老鼠蟑螂时常光顾,下雨天还能体会一把睡在水塘中央的“高级享受”。
为了表达感恩之心,柳吉特地绕过车头,跑到主驾驶那一侧,隔着车门与池咏佑挥挥手:“池先生晚安!好梦哦!”
“晚安。”昏暗的夜色遮去了池咏佑耳尖上的绯红。
堂堂一个身价不菲的大明星纾尊降贵,辛劳地替一个小保姆当司机,最后换来一句软哝哝的“晚安”,他竟觉得很值,值透了。
今晚的月光很淡,在云层后躲藏许久,终于肯冒出个尖角来,替回家的小保姆照亮脚下布满砂砾的路。
柳吉用手机电筒照着脚下,慢慢踩过凹凸不平的砂路,一步三回头地越走越远。
他脚步有些轻快,因为是第一次有人送他回家。
“小心点,看路,”池咏佑在他身后喊了两句,“回去早点休息。”
“哎,知道啦!”柳吉挥手。
池咏佑静静坐在车里,单手杵在车窗上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
他看着柳吉走向那栋破旧的楼房,那个单薄瘦弱的背影渐渐隐没在昏暗的楼道中,他看得入了神,心里有难以言喻的结正在织成。
……这种地方,真能住人么?
*
直到拐过了尽头,路旁只有锈迹斑斑的电箱,柳吉回归了“独自一人”的实感。
他回头,已经看不见池咏佑的车了。
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头顶有年久失修的路灯,歪歪斜斜地杵着,偶尔冒出些“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倒是令这片安静得没那么骇人。
柳吉正要走进住宅楼的时候,忽然察觉身后有人跟来,踩着急促的脚步声。
他心一紧,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立即拽死了手中的小破包,还蹲下身捡了块石头握在掌心,充当临时武器。
这片治安一向不好,被抢过好几次的他,已经学会了怎么保护自己。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刮擦着砂石急速逼近,柳吉听见声响,转身看,只见一个黑影如风般闪现眼前,“魔爪”徐徐向他伸来……
柳吉瞳孔骤缩!(ΩДΩ)!
他战术性后退,高举起手中的石头,对那黑影乱挥一通:“俺没钱!俺没钱!要钱没有!烂命一条!啊啊啊啊啊!别过来!俺砸死你!”
“是我是我!”池咏佑惊恐大喊,同样战术性后退以躲开对方的袭击,一手护头,一手掌心向外作抵挡状。
觉得声音熟悉,柳吉渐渐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池咏佑的手也慢慢放下来。
他们都被对方吓了个半死……
借着楼道里昏黄的灯光,柳吉看清了来人的脸。
池咏佑气喘吁吁地站定在他面前。
深黑的帽檐遮住男明星的半截眉眼,剩下的半截,似抹了光,身上的长款衬衣垂在膝盖上方,衣摆随风而动。
原来是一场乌龙而已,男保姆扔掉了手里的“武器”,看着他,微诧道:“池先生?”
“嗯...是我,”池咏佑仍有余惊,他刚才差点被当成不法分子敲死。
“对不起啊,我还以为是——”柳吉没把“抢劫的”三个字说出来,他为自己差点打错人而过意不去,“不过,您怎么跟来了?我以为你早走了……呃,还有什么事吗?”
池咏佑收了收惊,忽然凑近一步,双手紧紧搭住柳吉的肩膀。
他目如朗星,深深地望向眼前人,笃定地、认真地说道——
“柳吉,你跟我回家吧。”
男明星:你跟我回家吧?
男保姆:是需要家政服务吗?按钟收费,一小时100,晚班加20,支付宝还是微信?
男明星:其它服务...有吗...
男保姆:歪?扫簧大队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