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穆棱（3）

    一曲毕。

    她听到谢宁叫她的名字,思绪飞回。

    “……哦，我听得入迷了。”她说，“想起一些事情。”

    “你好像有心事。”那根笛子被他用干净的布擦拭一遍，小心地放到盒子里。穆棱摸他的头,“秃的。”她笑,“不过不要紧,半个月就能长出来。”

    “……”

    “和我说说,你出家一年碰上什么好玩的。”她忽然又想起来,“不对,到一年了吗，你不会偷溜回来的吧？”

    “……课业提早完成了,我和方丈打过招呼。”

    “是这样。”穆棱说,“那就能陪我过生日了。”

    女孩笑起来,两只脚伸出蚊帐掖着的缝隙到外面,细细白白的，足踝小巧,一起一伏地踢踏着。

    他说，“蚊子会叮你的脚。”

    “那你也伸出来。”

    他看着她,她转过头来笑,“你细皮嫩肉的，我要是蚊子,一定先叮你。”

    他不说话,实在无话可说。

    “你说，为什么是我，是我偏偏捡到你？”

    “……”

    “缘分对不对？”她笑，手指点他的鼻尖，“你上辈子一定是我哥哥。”

    “不过——”她拖长音调,“是情哥哥。”

    穆棱喝了点水后回来，直接在床上找了个靠里面的舒服的位置躺下来，“今晚我不回去了。”

    谢宁说，“你长大了，不能再这样。”

    “为什么不？”

    他知道原因，但是不能直接对她说。穆棱也知道，不过仗着这一点佯装不知。她翻了个身背对他，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听到他掖好蚊帐，他在她身边躺下来，给她盖上毯子。他的呼吸微不可闻，更多时候是看着天花板发呆。

    夜半，穆棱醒过来，用手肘顶顶他，“还不睡？”

    “我不困。”

    穆棱问，“以前的事情想起来了吗？”

    “时好时坏。”谢宁说，“一些记得，一些怎么都记不清。”

    “要找大夫。”

    “顺其自然吧。”他翻过身和她面对面，黑暗里，眼睛清澈，他伸手摸摸她的头发，“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何必强求。”

    穆棱叹一口气，恶声恶气地说：“你家那个姓宋的大小姐，什么时候走？”

    “以前的朋友，更是给过恩惠的人，怎么好意思赶人家走？”

    “你是不是喜欢她？”

    “哪儿跟哪儿？”

    “你是不是……”

    “睡吧。”

    翻回去时她从后面贴上来，修长的腿缠住他的腿，小小的手，绕过他的腰肢，抱着他，她用自己柔软的身体去感受他，少女的小小的胸脯，紧紧贴着他的后背。

    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这样的夜晚，他还是和衣而卧，衣衫整齐，身上没有一点汗。

    很多年以后，穆棱想起这个夜晚，心神都会不宁。

    如果可以回到从前，如果她没有和白潜走，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但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关于，谢宁，关于姓宋的女孩，她的印象渐渐淡了，留存在记忆深处的只是一个隐约的模糊的轮廓。

    后来随白潜离开，跟着他办事，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再也不再害怕。他教会了她很多东西，让她学会了怎么样保护自己，怎么样摆脱少女的羸弱的内心。

    那些人离开以后，她才真正学会了长大，然后一身本领，终于报仇。她学会了吹叶子，以前谢宁怎么教她她都学不会的一样了不起的技艺。

    她以为忘记了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人，忘记自己曾经经历过那么一段时光。

    每当夜深人静，只有夜深人静身边没有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悄悄留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