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正月，鸡笼山上还寒风料峭，历经千百年世事变迁的古木尚未萌生新芽，深冬的落叶堆积在长满苔痕的山道上，除却偶然得见的些许残留的积雪，四周一片郁郁苍苍。

    素帛与皓君一同自力更生地抱着厚厚的书册辗转来到书院，在门前等候说好了前来迎接她们的蔡司业。

    前日议论她们的学子中有不少想来看热闹的，却因为态度过于积极，集体被学官关在了课室里做誊写。个别不嫌事儿大的偷偷溜出来，又被堵在门口的学官耳提面命地拎了回去。

    这样一来，偌大的书院便显得格外幽静，与周围山林的意趣浑然一体，教人觉得好似欠缺了那么几分生气——同素帛想象中的不大一样。她心里涌上一阵失望，悄悄撇了撇嘴。

    皓君倒是对于这种气氛很是满意，这样一来，即使被素帛拖累，自己也能忙里偷闲讨个清静，如是想着，腿脚也不疲了，等人的姿势都轻松了许多。

    二人站了不多时，各自对将要面对的未来做了初步判断，蔡司业才匆匆赶来，甫一见面就对素帛一通恭恭敬敬地作揖道歉，念叨着：“圣女长安，恕在下未能远迎……”

    素帛客客气气地打断道：“无妨，刚刚开学，蔡司业事务繁重，是我等初来乍到，给蔡司业添了麻烦。”

    “哪里哪里，二位快请。”蔡司业见这圣女倒是还挺好说话，暗暗松了口气，忙接过课本，侧身将二人迎了进来，一路介绍着各处设施，走过庭院的池塘假山，走过关着一群心里痒痒的学子的课室，走过一片小竹林，便来到了学官们的起居室。

    早有杂役收拾好了两间挨着的屋子供她们使用，每间屋虽然不大，用度却一应俱全，还贴心地摆放了梳妆用的铜镜。

    “二位便在此处歇息，待到用过膳，午后再到课室去。”蔡司业说着，帮她们把东西放下，介绍道：“再往后山去，是学生们的住处，学官是不大去的。”言下之意你们就更别去了。

    谨记大师兄的教诲，二人识相地点点头。

    这边蔡司业还有几句注意事项要交代，那边门外赶来一名杂役，离老远便喊道：“蔡司业，蔡司业，不好了。”

    蔡司业面上闪过一丝愠色，蹙眉斥道：“何事如此大惊小怪。”并用眼神示意他还不赶紧先向素帛请安。

    杂役这才想起今天新来的夫子，忙作揖，先唤了句：“圣女长安。”才转而对蔡司业道：“王直讲说，还是没找到煦公子他们几个，怕生出什么事端，特地教小的来知会一声。”

    蔡司业看起来有点头疼，无奈道：“谁说不是呢，我刚就找过一圈……罢了罢了，你们也莫找了，忙自己的事去吧。”末了自己个儿小声嘀咕了句，“准是又到管祭酒那儿去了。”

    什么煦公子管不管祭酒的，素帛一概不知何许人也，左耳朵听右耳朵出，心里只想着不知道这书院里的饭菜如何，是有人给端到屋里来吃呢，还是同其他学官一块吃，抑或是有个大食堂，学生也一起吃，那可就热闹了。

    想着想着，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崩”的一声巨响，仿佛有什么妖魔异兽开山劈地地钻了出来，要涂炭生灵了似的，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往皓君身后躲了躲。

    皓君显然也有点慌神，却抓住桌角，强装镇定，喉头一动，咽了咽口水。

    两个人都脑筋飞快地想着这什么情况，现在自己该怎么办，万一真蹿出来什么玩意，别人都指望自己，自己也打不过啊。而两步外的蔡司业却当着她们的面……按了按被震的阵阵嗡鸣的耳朵，而后抖抖袖子，一脸平静地转过头，略带歉意大声道：“抱歉，惊到二位了。”

    什么？看他的样子，莫非这种阵仗经常发生？素帛连连眨了好一阵眼，没能理解——书院生活，这么刺激的吗？

    还是蔡司业先迈出房门探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看，她和皓君才敢壮着胆子在后面张望，只见远处的山头升起一股黑烟，树木参差错落间依稀还有火光。

    蔡司业长叹一声，连连摇头，道：“又来了，又来了，你们先歇着吧，在下过去看看。”

    皓君前脚刚应了声：“好。”

    素帛后脚便接道：“看上去好像失火了，我们也过去帮帮忙吧。”

    皓君扯了一下她的袖角，没扯动。

    蔡司业犹豫片刻，心中左右掂量，终于松口道：“也好，让你们知道了也好有个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