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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巨鸢惊天

    说倾盆大雨许是夸张了些,雨势其实并不算大,但在人们心里的意义非同凡响。

    天已经黑了,江宁城里,百姓们还在打着灯笼走街串巷,比过年还要兴奋,丝毫不介意被雨淋得湿透。

    乡下,质朴的孩子们直接扑到泥里玩耍打滚,长辈们则抓紧时间搬出大大小小的容器来储备雨水。

    这对他们来说,不仅仅是雨,还是救命之水。

    管越更是站在大雨里仰天长啸,激动不已,仿佛透过灰暗的天幕,已经看到了冲破云层的皎月之光。即使在黑暗和风雨中,亦无所惧。

    在披着斗篷,带着皇后廊下看雨的的皇上心中则是太阳,燃烧着熊熊烈火的,不可阻挡的太阳。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像管越一样夸张,颤抖的手指和格外明亮的双眸也将他内心的激动暴露无遗。

    几个当事人的狂喜之情就更加浓烈了。

    雨还没下,巨鸢成功腾空之后,在一旁紧张盯着的煦和和薛谦便激动地朝赵玄跑了过去,几乎是扑到他身上的,高喊着:“成功了!我们成功了!”

    赵玄被爆炸的轰隆声震得耳朵有些不适,挠了半天,来回晃头,才听清二人在说什么,一咧嘴,也憨厚地笑了。

    这是经历了无数次设计、无数次模拟、无数次失败、无数次重来之后才好不容易获得的成功,不光验证了煦和的理论,也让薛谦和赵玄对“大鸟”的设计有了更深的见解。整个过程中,三人的收获远远要比这场雨本身大得多。

    回想最初,煦和是希望二人设计的木鸢能将自己制作的催雨的药剂带到天上,再散播出去。

    实现这一点倒是不难——木鸢设计之始,薛谦的思路就是制造一个中空的,可以在里面放置东西,并能触动机关,自动释放的装置。问题在于木鸢本身的飞行性能都还不够稳定,无法作为成品应用。

    于是加班加点改造木鸢就用掉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在此期间煦和反复实验了适合用来充当药剂的主要成分。

    好不容易木鸢能好好飞了,在素帛第一次求雨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他们也进行了一次试飞,可惜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

    煦和回去重新研究,发现可能是木鸢的高度还不够,又想让木鸢飞得更高。

    可是薛谦通过计算证明,如今他们设计的木鸢已经达到利用空气滑翔能飞到的高度的极限,只能更远,不能更高了。

    于是煦和冥思苦想之际,突然想起了自己实验火药配方的时候,火药爆炸,将石头炸得飞起来的场景,灵光一现,提出了要是再给它加一次别的动力试试会怎样的想法。

    薛谦觉得可行,但赵玄觉得很悬。

    果不其然,火药爆炸之后,并没有令木鸢向上攀升,而是直接把它炸得支离破碎,落在了地上。

    为了改进这一点,摸索更稳定的爆炸方法,更坚固的制作工艺,三人又几乎不眠不休地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

    最后一个环节,便是把成功的两次实验中所用的小型道具都换成真刀真枪的大家伙了。为此他们特地带着杂役搬到了山上来,好方便就地取材,制造巨型木鸢。

    一切都严格按照实验成功之时记录下来的数据,等比例地放大,计算工作由薛谦完成,赵玄负责指挥杂役建造并严格监督,煦和则在复核薛谦的运算,统筹所有人做工的同时等待合适的时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那几天里,他总是进行着各种各样的观测,挺立山巅,时而捕捉风的脉象,时而观察云的气息,时而盘算星月运行的轨迹,看起来倒也有那么几分玄妙的意味了。

    可惜这方面真的非他所长。

    煦和想了又想,觉得三清教选日子一定是有理由的,便干脆叫大家做好准备,圣女哪天举行雩祀,他们便在哪天下午放飞木鸢。

    果不其然,这一天,终于收获了成功的喜讯。

    杂役们从头到尾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是做成这件事的其中一份子,纷纷议论着这么一来岂不是自己也有神力了吗,兴奋地在雨中收拾好东西下了山。

    许靖早就按捺不住,从家中冲到格物司里等他们了。

    阔别多日的兄弟四人一见面,他也没心思寒暄,冲过去就开始刨根问底。

    煦和难得心情大好,颇为主动地给他讲解了诸多问题。

    一个说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一个听得连眼睛都舍不得眨。

    最后许靖拍着大腿直抱怨这么精彩的事他们居然不带着自己一起玩,实在是太不讲义气了。

    薛谦在一旁坐着,一脸狡黠道:“明明是你帮不上忙,只能添乱。”

    “我……”许靖无言以对,“你让我参与一下,我哪怕给你们做饭去也行啊。”

    “主要是饭也没有赵兄做得好吃。”煦和认真道。

    “……”

    许靖一副有苦难言,憋得脸色发红的样子,令薛谦笑得险些坐不稳滚到地上。

    煦和想要趁着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先把这次经验分毫不落地记录下来。同许靖说完话,也顺便理清了思路,便匆匆回到自己的工作间了。

    薛谦和赵玄也要去整理东西,刚热闹一会儿的格物司里很快又恢复了安静,仿佛今日的惊天大事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似的。

    一场雨仍在下着,给人们带来了活下去的希望,带来了关于未来的憧憬,也将煦侍郎那一直飘在天上,不着边际的隐忧带落到了实地上。

    素帛靠在窗边,拨着灯花,听着雨声,心中百感交集。

    能下雨,不管是不是她求得的,她都很高兴。她甚至在大雨落下的那一瞬间,恍然意识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某个角落,其实早有一种觉得煦和他们能成功的预感。

    令她如此在意的不是雨,而是那几只腾空而起的巨鸢,也就是许靖口中的“大鸟”的真实面貌。

    她想起了自己经常做的那个梦,梦中,煦和把自己放在炮仗里炸到了天上。场景虽然与巨鸢惊天完全不同,但是那大鸟自断长尾,飞得更高的一瞬间,和她梦里的那个炮仗惊人相似。

    所以梦中所见,都会以某种方式成真吗?

    那么……

    但愿是自己杞人忧天了吧,素帛沉思着,用手指在烛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拨来拨去。

    是夜,大多数人还只顾着议论巨鸢的神奇或是落雨的欢喜,没有反应过来这场雨背后究竟还有多少深意的时候,在神庙中打坐入定了许久,好像睡着了似的的国师终于魂灵归位,抬眸的瞬间,仿佛看到长长的走道的另一头,一只穿透疾风骤雨,身带烈火的大鸟在叫嚣着朝他袭来。

    而他面色一沉,便露出了那日素帛看到的眼神。

    老当益壮的猛兽从假寐中睁开了眼,利爪猝然一伸,就能将这不知好歹的宵小之辈的翅膀瞬间折断,不费吹灰之力。

    大鸟的制造者们此时此刻对背后这道虎视眈眈的视线还浑然不觉。

    雨一直下到子夜时分才停,翌日所有人见面交流的第一个话题还是昨天看到的神乎其技的巨大木鸢。

    民间有人说是神迹,朝野之间则大多明白怕是管祭酒手下的人所为。

    因此管祭酒刚下轿就惨遭围堵,众人都很好奇事情的来龙去脉。

    管祭酒今日头一回被围追堵截得如此神清气爽,笑眯眯地说着:“进殿再说,进殿再说。”滚着这个一众官员以他为中心围成的球进殿了。

    国师比他们来得更早,模样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身后的球体也未能引起他的注意。

    直到管祭酒主动站到了他身侧,他才捋着胡子,道了句:“管大人的弟子,确实很有本事。”

    “尊师过奖。”管祭酒再三提醒自己不要得意忘形,才控制住语气,用谦虚的口吻道,“雕虫小技尔尔。”

    国师笑了:“此等惊世之举都是雕虫小技,那就更不可小觑了。那木鸢,可是被百姓称作神迹。”

    “重要的不是木鸢。”管祭酒恭敬地低着头说话,一条粗壮的八字眉却微微上扬,提醒他,“是求到了雨。”

    “哦?”国师仿佛不太能理解,“此话怎讲?昨日分明是我三清教圣女先进行的祈雨仪式,管大人怎么就能肯定,这雨是那木鸢求来的了?”

    管祭酒觉得这个逻辑太好解释了啊。圣女进行完雩祀,没下雨,之前几次也都没下雨。木鸢飞天成功之后,下了雨。这雨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下的,不是不言自明的事吗?

    国师却不以为然,表示雩祀是个祭天的仪式,又不是圣女本人变身雷公电母呼风唤雨,从来没有进行完就立刻下雨的道理,之前几次和昨天这次,都是下雨之前的铺垫而已。

    管祭酒简直被国师逻辑背后的厚颜无耻打败了,感到有些气结,决定等皇上来了,让皇上评评理。

    国师成功激怒了他,自己却老神在在地拿着拂尘,一副公道自在自己这边的样子,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长须。

    等到皇上来了,当然想支持管祭酒。

    然而他刚一表态,却惊讶地发现,事实上殿上的文武百官,都并不认为那些木鸢与下雨有直接关系。他们所惊叹的,只是木鸢本身罢了。

    至于说到下雨的原因,从江湖到庙堂,还是清一色的同一个声音:“感谢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