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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比祭品还害怕的巫女

    好在人都已经抓来了,祭祀的事也定下来了,国师和皓君也就没什么心思干涉素帛的活动了。次日素帛找了个沐浴净身,闭关清修,以备祭祀的借口溜下了山,将口信传了出去。

    为了显示自己现在十分听话,高度配合,绝无通敌判教的可能,她还积极主动地张罗了起来,表示既然要祭祀,就要正式,这代替牲畜的活人也要严格按照执行祭祀规范,先喝七日汤药净体再说。

    于是在口信传出去的第三天,有人偷偷来到了素帛的窗下,将一包药粉交给了她,告诉她把药粉给薛谦服下,假装是犯了急病,需要从禁闭室里带出来诊治,然后单独关在一间房间里,不要安排太多人看管,他们自会想办法将人带走。

    素帛按照对方的指示一一照办。

    但是薛谦接过药粉,问她喝了之后会有什么效果的时候,她才想起来第一次跟人接头干坏事,没有经验,一着急竟然忘了问,只好干笑着说:“大概就是昏迷过去之类的吧。”

    薛谦将信将疑地瞟了她一眼,再看看可疑的粉末,思忖一番后,终于一咬牙,视死如归地倒进了嘴里。

    所有人都等着看他当场倒地,没想到半天也没倒,他反倒额头冒汗,捂起了肚子,很快便开始剧烈地呕吐起来。

    薛谦大概也没有料到居然是这种效果,还这么强劲,一边吐得脸色煞白,一边苦笑着对煦和道:“我为了你可真是豁……呕……出去了。”

    煦和面色复杂,感动地点点头,和赵玄一起继续往角落里缩。

    素帛有点想笑,又笑不出来,酝酿了半天情绪,才做出一副震惊不已的模样,招呼人把他抬了出去,以免污染禁闭室的环境,而后去找了国师,询问要不要安排人帮他诊治。

    按她的说法,就是铁打的硬汉也经不起这般摧残,更何况是薛谦这种文弱书生,吃什么吐什么,喝水都原样吐出来,再这么下去,可能就要一命呜呼了。

    国师毕竟暂时也没想让他死,觉得关在禁闭室里就这么得急病死了的话外头的人问起来也说不清楚,反正煦和也在手上了,便干脆允了素帛找人帮他医治,医治好了直接送回家算了。并念叨着想来经此一事,他身上的邪魔也能祛除干净了。

    这么一听,倒是可以给他们的劫狱计划省不少事。但是素帛根本不知道他吃下去的药粉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才能止吐,只能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把刚喂下去的汤药和圣水吐了一地,苦笑着觉得自己好像是作茧自缚了。

    好在接应的人如约而来,按照事先的约定,摸到了她挂了香囊的窗下,将解药交给了她,否则薛谦可能就比煦和先一步去了。

    素帛将情况跟接应的人说明了一番,约好了在薛府见,而后等薛谦稍微好转,便派人将他送回了家。

    可怜的薛谦是被绑在架子上,一路抬回去的,原本就瘦削的他经历过这么一番折腾,两颊都明显塌陷了下去,看起来倒是真有那么几分被什么东西附过体,吸干了精气的意思。

    一时间市井中议论纷纷,也苦了年迈的祖母,整天为他忧虑,一双昏花的老眼都快要哭瞎了。

    薛谦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笑眯眯地安慰祖母自己没事,只是在三清教里的伙食太不好,想喝她煮的粥。

    老祖母忙煮上了一大锅,生怕他吃不够似的,特地比平常多放了些米,又抹着眼泪,颤颤巍巍地亲手给他送到了病榻前,就像小时候他每一次生病那样。

    薛谦也很给面子,一连喝了三大碗,拍着溜圆的肚子,表示非常满足。

    祖母见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重复地念叨着:“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薛谦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痕,笑道:“祖母放心吧,还没娶妻生子,实现您老的心愿之前,孙儿死不了,命硬着呢。”

    老祖母除了叹气,拿他无可奈何,摇着头去给他煎补身子的药了。

    可是药端回来的时候,房中早就没有了薛谦的身影,只在桌上留了一封书信,说自己还有要事要办,教她不要担心,好好照顾自己,过几日回来还要喝她熬的粥。

    不知道为什么,老祖母看着纸上的字迹,觉得这好似一封诀别的书信,自己的孙儿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死死地攥住信纸,一阵肝肠寸断的剧痛令她几乎直不起腰。

    接下来对于包括她在内,留在江宁的所有人来说,能做的事情便只有等待了。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四天……一直到祭祀的前一晚,无论是等待许靖消息的皇上还是等待薛谦消息的素帛,都没有收到只言片语。

    清远周围已经设置了三重关卡,只许进不许出,皇上觉着,两名暗卫和许靖怕是已经折在里头了。毕竟是他把人派出去的,一想到之后要如何才能弥补许员外郎,他就觉得很头疼,为此特地找来了管祭酒商量。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了。”皇帝握紧拳头,叹道,“世事无常,朕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

    管祭酒心中始终还是保有希望的种子的,劝皇上不要太灰心,只道是:“吉人自有天相。”

    可是他们都忘了,几名少年之所以罹经此难,原因正是心不向天,天又如何会向着他们呢?

    次日清晨,祭祀不得不如期开始。

    国师特许山门大开,所有人都可以前来围观。因此一大早,山头就聚集起了大量前来看热闹的群众。待到煦和被押上来的时候,声讨的呼声此起彼伏,在山谷间回荡成片,绵延不绝。

    素帛穿上了一身素白道袍,手持拂尘,站在祭坛下,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祭坛还是那个熟悉的祭坛,周遭是熟悉的以檀香为主的烟火气,她面前的供桌上也是熟悉的圭璋六玉,鼎中有肉和五谷,不同的是以往供奉三牲的地方,如今站着的,是一个大活人。

    素帛紧张地深吸了好几口气,才能克服内心的恐惧。她远远地看着祭坛上的煦和,觉得此时此刻的他反倒面色平静,好像自己比他还要害怕似的。

    尽管昨天煦和已经对她说过了,若是今日难逃一劫,他不怪她。

    可是她还是不想做这个刽子手啊,她不知道今后的岁月里会不会因此而怪罪自己,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感受着太阳照射在她眼帘上的角度,计算着时间,在心里默默祈祷了无数次薛谦快点出现,快点出现。

    但是她等的人迟迟不来,时间却无情地流逝。

    终于,一声鼓响,有人高喊:“时辰已到,祭祀开始!”

    洪亮的鼓点震得她心头一跳,肩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一只腿,却无法往前挪动半步

    皓君在她身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催道:“去吧。”

    国师也在看她,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只能一咬牙,慢慢地朝台上走去。从登上祭坛,到开始跳舞,把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得很慢很慢,仿佛是手足无力的将死之人在做最后的挣扎。

    就在她跳舞的时候,煦和开口说话了。

    仿佛他也知道这些话再不说,就永远没有机会说出口了似的。

    他说了什么是风,什么是雨,自然万物究竟由何构成。

    他说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也没有超出万物的意志,三清教经营的不过是一个巨大的骗局,什么圣水神符,自然也没有任何效用。

    他说即使自己死了,也有人会证明给他们看,究竟是谁对谁错。

    他说你们都醒一醒,想一想逢年过节白白要上交给三清教的供奉,想一想被三清教耽搁的医学,有多少人因此而丧命,仔细看看国师那副吃人的嘴脸。

    素帛在心里哀嚎:你可别说了。

    但是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听懂,当他说的是一些事不关己的疯话罢了。非但没听进去,还发出阵阵嗤笑。

    一舞终了,素帛的头上都已经急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没有人来。

    大约天神对她也感到不满了,不愿回应她的祈祷,薛谦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

    皇上已经觉得不忍卒睹,假装不适,抬手扶着额头,挡住了脸。

    只听敲鼓的人又是一声高呼:“行刑!”

    便有人擎着火炬,走向了被绑住的煦和。

    此时他已经口干舌燥,喊不出声音来了,只用不屈的目光,倨傲地从每一个人的面上扫过。

    眼见他脚下的火炬就要点燃,素帛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圣女,总不能自己扑过去抱住执刑人的大腿哭喊不要吧?

    就在她这么想了一瞬的时候,耳畔当真传来了一声“不要啊!”的呼喊。

    紧接着一个人影艰难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踉踉跄跄地扑到了祭坛上,声嘶力竭地哭喊着:“我的儿啊!”便朝执刑的护法扑了过去。

    那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才赶回城中的煦和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