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清醒，但醒不过来，天花板都在旋转，我干脆倒在床上跟他讲电话，“什么叫被灌醉！我是主动灌醉自己的好吧！”
“哟，觉悟这么高呢？”
“那是，不枉你一番苦口婆心，量变引发质变，现在就变变变……”
他低沉浑厚的笑声震入耳膜，像今晚喝的酒一般醇烈……
“好了，你休息吧。”
“等等阎枢泽！”
“恩？”
我揉着有点疼的脑袋，含糊道，“谢谢你送我的陶笛啊，我超喜欢的。”
“不客气，你喜欢就好。”
他笑着，我却忍不住哭了。
“但你以后不要对我那么好了，好不好？我好怕量变引发质变，到最后，我和你的关系，不知道变成什么鬼，无法收场……”
我不知道他那边是什么表情，但酒精啊，实在让人不吐不快。
“阎枢泽，我没恨过你，真的，你说阿哲欠你一条命，所以你问心无愧，我能理解……至于过去的一切不愉快，那都是我跟你赌输的代价，愿赌服输，以后再也不提了好不好……”
“有句话怎么说来的，‘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阎枢泽，我们就当兄弟了好不好……你真的是很好的兄弟啊、闺蜜、蓝闺蜜……”
“你在笑我臭屁对不对，你是不是在想，呵，宋芷汀这傻逼，又得自恋妄想症了，又觉得全天下人都喜欢她了……我也觉得自己这样好变态哦，可是我总是不安啊，我怕啊，我怕阿哲在天上会恨我……”
“你说他在天上，他又打不到我，又骂不到我，就只能闷闷生气，好孤单好可怜哦……所以不敢让他生气啊，有一丁点可能我都不敢啊，所以我们就当兄弟了好不好……”
“只有这样，我才能心安理得接受你的好意啊……阎枢泽，就这么说定了好不好……”
……
他从头到尾没有过一点回应，一点声音都没有，呼吸声都没有……
我迷迷糊糊地好像又睡了一觉，手里还拿着电话，胳膊肘别的发酸，摁亮了手机才发现凌晨四点了，电话早挂断了。
原来人家说，酒后吐真言，是真的啊……
睡了一觉，稍微清醒一些，我刚准备去洗个澡、脱了衣服好好睡的，又想到唯西肯定会在天亮的时候溜回来，到时她要知道我醒过，估计会很尴尬，于是我就装作酩酊大醉、和衣而睡的样子。
但不知道是这么穿着衣服睡不舒服，还是几个小时前，我稀里糊涂向阎枢泽倒的那番苦水作祟，反正我是睡不着了。
辗转反侧了两个多小时，我听到门口传来‘滴’的一声脆响，我赶紧侧躺好闭上眼，唯西轻手轻脚进来了，又轻手轻脚地躺在床上。
天空渐渐放亮了，我隔着窗帘布，回想起昨天跟阎枢泽看的那场日出……
又不知道躺了多久，唯西似乎睡着了，我这才如释重负坐了起来，正大光明玩手机。
九点多的时候，顾留枫又来敲门了。唯西还在睡着，我揉了把乱糟糟的头发便把门打开了，假装一副睡眼惺忪刚睡醒的样子。
“宋小姐昨晚宿醉，现在头疼吗？我给你买了些醒酒茶来，应该能缓解头痛。”
他今天一身白色的衬衫和湛蓝色的暗纹格子背带裤，鼻子上还架了副大大的金丝细边眼镜框，就像十九世纪美国西部淘金热时那些文艺小青年的装束。
我接过他递来的袋子，道，“大家都挺熟了，叫我芷汀就好。”
“好。”他应着，眼睛又往里面瞟，“唯西醒了吗？”
“还没呢，我去叫醒她。”
“不用了，”他叫住我，看着唯西沉睡的样子，欲言又止，“让她多睡会儿吧，我们十一点出发就成。”
“十一点，去哪儿？”
“九江博物馆是今天下午两点开始开放徐悲鸿决赛入选作品展览，在此之前我们先吃个饭再换身正规点的衣服，三个小时够了。”
对哦，这两天唯西也不怎么关注网络投票了，害我把这事儿也忘了，差点都以为这趟纯粹来旅游了。
“好的，十一点前，我们一定收拾好。”
……
关了门，我泡了包醒酒茶，捧着杯子一点一点喝了起来。宿醉就算了，关键是还没睡好，我确实头疼欲裂。
然而喝着喝着，我就犯困了，靠在床边睡迷糊了……
说好的十一点，还是唯西叫醒我的。
“哇，汀汀，你好大的黑眼圈啊，昨晚没睡好吗？”
“咳，没事，”我信口胡诌道，“估计是酒喝多了不够睡，呵呵呵……”
顾留枫带着我们去了家古色古香的山庄，吃了顿早午饭，菜的味道很好，很精致的味道。但吃惯了粗茶淡饭，味蕾上传来的味觉，恍如隔世般陌生又熟悉。
我一边安静地吃着饭，一边也敏锐地发现，两个人虽然还是吵，但火药味明显淡了许多，真如阎枢泽所说，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之后，顾留枫又带着我们到一家高档礼服店。
唯西撑在门口，死活不肯进去，“哎呀，不用换，穿那么高调拿不到奖很丢人诶！”
“怎么可能拿不到奖，我给你网络刷票刷到第一，还甩开第二名老远，怎么可能拿不到奖！”
“你还说！”唯西瞪着他，“就因为你刷票害我头都抬不起来了！”
“怎么抬不起头，你别废话，没时间了，赶紧换了衣服去美术馆。”
“哎呀，你不懂，网络票数再高也没用，那都是表面的，主要看评审。里面全是些德高望重的叔叔伯伯老一辈的作品，我就是个陪跑，拿不到奖啦！”
“老一辈的怎么了，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你又不是评委，瞎揣测什么呀……”
两个人僵持不下，我觉得顾留枫对这幅画的期待感比唯西还强了，于是上前劝道，“西西，你看你那幅画呢是青春时代感很强的，咱们进去选个低调点的，青春活泼点的衣服，也能贴合你画风不是？而且咱不能这身T恤牛仔裤进博物馆吧，人家博物馆明确要求衣着要正式呀……”
“就是！”顾留枫赞同地点头，“衣着要正式懂不懂？你看你穿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
然后在唯西极力要求简单的情况下，终于接受了一条上身纯白，蓬松的裙摆是湛蓝色暗纹格子的裙子，还配了条金丝细框平面镜。
穿上一看，跟顾留枫杠杠的情侣装。
这两天狗粮吃多了，我也渐渐淡定了，挑了条简单的灰白相间的条纹裙就换上了，简单也够便宜。
唯西因为怀孕，我因为跛脚，都穿的平底鞋。
……
到了博物馆，唯西找工作人员确认作者身份后，顾留枫拉着她就直奔那幅《范桃花》。
想起那次他在阳台上看到这幅画时的忧伤和落寞，和此刻脸上的欣喜和雀跃形成鲜明对比，我不禁有些感慨，他们俩，真是好事多磨，希望能修成正果吧。
而唯西就显得局促很多，脸涨得通红，害羞得不敢直视那幅她创作的画，眼神躲躲闪闪，跟做贼似的。
两个人还没驻足观看多久，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虽然这里是博物馆，禁止喧哗，但挡不住少女们的芳心萌动啊！
“哇，你看你看，那幅画的本尊来了！我就说一定会来的……”
“真的啊！好帅啊！本尊比画里的帅多了！”
“天呐，好想找他要联系方式啊，怎么办怎么办……”
“你没看人家穿的情侣装，那旁边的很像他女朋友啊。”
“咦，那女生好胖哦，跟他一点都不般配啦……”
……
顾留枫一脸得意，唯西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一把甩开顾留枫的手，哼了一声离开。
得，两人又吵架了。
我赶紧追了出去，可惜我腿跛，跟不上，到了博物馆外面我才敢吆喝道，“西西，西西走慢点，医生说了你不能剧烈运动。”
她这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我，大眼睛里凝着雾气，似有千言万语。
还没来得及说，顾留枫也追了出来，张口就呵斥道，“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摔跤了怎么办！”
“你管我！人家小姑娘找你要微信呢，赶紧去啊！”吼完，转身又准备走。
顾留枫一把拽住她，咂嘴道，“我说你这醋吃的，让我说什么好呢！你在那儿，人家看到咱俩穿着情侣衫，还不敢贸然上前，你刚一走，我差点被堵在里面出不来好不好！你还怪我？”
唯西有些崩溃，冲他喊道，“我不怪你！我怪我自己，我怪我为什么手贱要把那幅画画下来，让全国人民都看到你这副伤风败俗的桃花相！”
“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