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 040 难言的纠结

040 难言的纠结

    看到此人,我不由愣住了,是冬儿!

    “你……冬儿……你买的房子?”我说。

    “是啊,小克,怎么?感到奇怪?我不能买房子?”冬儿微笑了下。

    “不是……我是说没想到你……你会买这个房子……”我结结巴巴地说。

    “这个房子怎么了?”冬儿说。

    “这个……”我被噎住了。

    “哦……呵呵,原来你们是熟人啊……”中年人笑起来:“好啊,熟人做邻居好啊,有事可以互相照应……你们先谈着,我进去收拾下……”

    中间人进去后,我看着冬儿:“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明白!”我直直地看着冬儿。

    “那好,我告诉你为什么……”冬儿说:“很简单,就因为对门是你住的房子,所以我要买这个房子……我一直就在打听着附近有没有卖房子的,终于被我打听到了,很中我下怀,正好是你对门……现在明白了吧?”

    “明白了……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我说。

    “当然有意思……没意思我就不买了……”冬儿说。

    “你要住在我对门监视我?”我说。

    “随便你怎么认为……反正这房子我是买下来了,明天就办理交易手续……”冬儿说:“小克,你不该祝贺我吗,我终于有自己的房子了……”

    我没说话。

    “虽然我买下来了这房子,但是我未必天天住在这里,我本来的宿舍还是要住的,当然,我会经常来这里住几天……”冬儿又说:“还有,你的房子整天一个老爷们住着,估计也成了猪窝了,需要打扫的话,我可以代劳……”

    “谢谢,不需要!”我说。

    “现在或许你不需要,但是,早晚,你会需要……当然,或许你真的不需要,那也是你不在这里住了为前提,你不在这里住,就要到对门来住……”冬儿说。

    “你太自信了……”我说。

    “必须的,我一直就这么自信……我相信一点,我想要的东西,谁也得不到,不管中间有如何的曲折,最后,一定会是我的……”冬儿说。

    “你的自信有些偏执……”我说。

    “偏执……哈哈……”冬儿笑起来:“是的,不错,我也觉得自己有时候有些偏执……我以前从来不偏执的,可是,为什么我现在会偏执?这都是谁造成的?”冬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激愤。

    我看着冬儿,心里有些酸疼,不由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最近考试的事了祝贺你……”冬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

    “谢谢……”

    “你可以借着这个时机,逐步慢慢脱离李顺……只要你能脱离李顺,我就能想办法脱离白老三……”冬儿说:“然后,我们就可以在一起……如果不喜欢星海,我们可以卖掉这房子,回我们的老家江南……”

    冬儿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艰涩的憧憬。

    我默默地看着冬儿。

    “这里,没有任何可以让我们留恋的东西,除了血腥和痛苦……”冬儿又说。

    半晌,我说:“其实,我很希望看到你能有你自己的幸福的生活……”

    “我的幸福和你有关,没有你的参与,我没有幸福和快乐……”冬儿说。

    “错,没有我,你一样可以生活地很快乐……你一样可以得到很多你想要的东西……”

    “我最想要的东西,不仅仅是钱还有人!”冬儿说:“谁和我抢我最想要的东西,谁就是我不共戴天的敌人……”

    “没有人想和你成为敌人!”我说。

    “有,而且还不止一个……”冬儿说:“明着的和潜在的,都有……我时刻都在注视着她们……不管她们是否把我当朋友,不管她们是真心还是假意,只要和我抢,那就是我的敌人,对于敌人,我向来不会手软……更不会讲任何情面……”

    冬儿的话音里隐隐含着一股杀气。

    我心里不由打了个寒噤。

    冬儿沉默了下,接着说:“听白老三说那天他去三水集团搞一个工地项目,遇到你也在……夏雨那天把白老三回绝了,还耍弄了一番……这丫头不知死活去惹白老三,不会有好果子吃的……这事,我奉劝你不要掺和……在星海,你斗不过白老三的,夏雨那是自讨苦吃,怨不得别人……这种骄横霸气习惯了的千金小姐,吃点苦头接受个教训也没什么坏处……”

    我说:“怎么?你听到白老三要对夏雨下手的消息了?”

    “这还用听说吗,依照白老三的脾气,他能吃这亏?猜也能猜出来,白老三他从来就不是吃亏的主,项目没到手,反而被夏雨戏弄,他能咽下这口气?他肯定要教训夏雨的……”冬儿说:“还有,那三水集团的工地项目,早晚还是跑不出白老三的手心,在星海的工地项目,还不都是白老三说了算……”

    看来冬儿暂时还不知道李顺拿下这项目的事情。

    我说:“这工地项目,已经被李顺拿下来了……”

    “哦……”冬儿有些意外地说了一声,接着点点头,突然笑了:“好,好,这些有热闹看了……好戏估计又要快上演了……”

    我说:“你好像是唯恐天下不乱……”

    “是的,我就是希望看到两大黑帮开战,看到两大黑帮你死我活厮杀……”冬儿说:“而且,杀地越激烈越好,都死了才好……”

    我又无语了。

    “看来,李顺是要继续杀回马枪了,势头越来越猛了……”冬儿自言自语说了句,接着看着我说:“李顺拿下工地项目这事,我不会告诉白老三的,当然,即使我不告诉,他很快也能知道……白老三现在正处于穷途末路之际,抓钱都疯了,他不会眼睁睁看着这块肥肉落入李顺手里的……他不但要教训三水集团教训夏雨,他还会向李顺发起反击的……戏越唱越大,越唱越热闹了……”

    冬儿的声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正在这时,房东出来了。

    冬儿结束了我的谈话,对房东说:“这房子我很满意,我要了……我们走吧,明天就办交易手续,我会把钱一把都给你的……”

    “好,好……”

    然后,冬儿和房东就走了。

    我开门回到宿舍。

    简单吃了点东西,坐在沙发上抽烟发呆。

    没想到冬儿竟然会把对门的房子买下来,她这么做,显然是有自己的打算的,而这打算是显而易见的。

    想到海珠,想到夏雨,想到秋桐,想到冬儿说的白老三要教训夏雨的话,我不由忧心忡忡。

    但同时,我又感到自己很无力无奈,有火没处发,有劲没处使。

    感情的事,黑道的事,都不是我自己说了就能算的。

    正在郁闷时,接到小亲茹的电话。

    “易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小亲茹笑嘻嘻地说。

    “什么秘密?”

    “海珠姐的秘密……”小亲茹说。

    “哦……说——”

    “今天下午下班后,海珠姐自己在办公室里,我准备下班,临走前过去了一趟,看到她正在电脑前和人家视频……”

    “哦……视频……”

    “是啊……我不经意间扫了一眼,看到正和她视频的是个穿白大褂的老外呢……”小亲茹说。

    “什么?穿白大褂的老外……”我愣了。

    “是啊,大鼻子老外,年龄好像不小了,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呢……”小亲茹说。

    “那……他们都在谈什么?”我说。

    “没听到啊,海珠姐带着耳麦的,我听不到啊……看到我进来,海珠姐就把视频窗口最小化了……”

    “哦…….”

    “不过,我看到海珠姐面前的纸上写着几行字……”

    “都是什么内容?”

    “没注意看,我就扫了一眼,只看到几个字眼,好像是什么乙烯雌酚黄体酮什么的,还有什么周期疗程之类的……好像海珠姐在和人家聊什么治病的事情呢……还是和外国人聊的……我觉得好奇怪啊,海珠姐什么时候对看病有兴趣了,还是和外国人交流医学问题……”

    我的心突然一震,忙挂了小亲茹的电话,接着去了书房,打开电脑上网。

    从小亲茹的话里,我猛然预感到了什么。

    我直接进入谷歌搜索,输入“先天性不孕症治疗”几个字。

    很快,出现了很多词条,我根据那天看到的海珠医院诊断单的内容,逐个挑选,最后选了一个外国专家的访谈,打开看。

    这个正是针对海珠的症状的。

    我屏住呼吸看下去:此种先天性不孕症症目前国内没有有效的治疗办法,国外对此有一定的研究和攻克办法,其中德国、英国和加拿大在这方面的研究走在世界的前列……他们面向全球患者的主要治疗思路是采用远程诊疗法,通过视频和语音等通讯工具,利用自身配备的现金远程会诊系统,对患者采取有效的诊疗,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此种方法主要在医生指导下进行人工周期治疗,促进子宫发育、恢复正常排卵……具体方法是:于月经期第5天,口服乙烯雌酚0.5毫克,每日1次,连续服用20天,从第16天开始加用黄体酮20毫克肌注,每天1次,连续5天,停药2~7天以内发生子宫内膜剥脱而出现撤药性出血。这叫做一个人工周期,即一个疗程。从出血第5天起,再开始第2个疗程,用药及方法同上。一般情况下,疗程为1—3个月,但具体情况还需要根据治疗效果而定,同时要接受专家的定期询问和具体指导……这种方法在国外临床上开始运用,且效果较为理想…….

    看到这里,我明白了,海珠不知从哪里得到了可以远程诊疗的消息,不知怎么联系上了外国的专门治疗此种疾病的妇科专家,她在搞远程会诊!

    同时,我心里的疑团也解开了,明白海珠为什么要给我3个月的期限,他在和我谈话的那天,就已经和这位专家联系上了,知道自己有治愈的希望了,所以才会给我那样一个承诺。她是打算如果三个月能治好自己的病,就会回到我身边,如果治不好,她就不会回来!而在谈话的前一晚,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病可以治疗,所以才会继续拒绝我要她回来的要求。也就是说,她是在一天的时间里得到这好消息的。

    而海珠对此事是保密的,她不愿意让任何人知道。

    海珠想保密的理由是可以理解的,那个女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患了这种病呢?她不愿意告诉我,虽然不知这个原因,但是她也同样是有难言的苦衷。

    那么,在这短短的一天时间里,海珠是如何和国外的这位专家联系上的呢?是谁告诉她这个消息的呢?我一时想不出。

    同时,我心里突然感到了极大的欣慰,不管怎么说,海珠的病有希望了。海珠只要治好,她还会回到我身边来。

    既然海珠不想告诉我这事,那我就干脆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她安心治疗。

    我心里感到了一阵无比的轻松,甚至有些激动。

    我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接着就拨通了秋桐的电话。

    “秋桐,海珠的病有治了……”我接着把刚才看到的和自己的分析告诉了秋桐。

    秋桐静静地听我说完,呵呵笑了:“你很高兴吧?”

    “是的!”

    “我也很高兴……真希望海珠能早日恢复健康,早日回到你身边……”秋桐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欣慰。

    “不知道是谁帮海珠找到了这个好办法……真想好好感谢感谢他……”我说。

    “或许是海珠自己找到的吧……当然,也可能是海峰……毕竟,海峰的公司是外企,他们和国外联系密切一些……”秋桐的口气听起来有些模棱两可。

    “哦……”

    “总之,这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你心里的谜团也解开了,也不用整天琢磨了,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要胡思乱想……没事多去关心关心海珠……”秋桐说。

    “嗯……”

    “这两天没见到你动静?跑哪里去了?”秋桐说。

    “哦……出去玩了……”我说。

    “哦……出去玩了……到哪里去玩了?”秋桐说。

    “青岛!”

    “青岛?你去青岛玩什么?这么冷的天,有什么好玩的?”秋桐似乎对青岛这个名字很敏感。

    “你真想知道?”

    “是的,不许撒谎,说实话!”

    “好,我去青岛找那个空气里的亦客去了!”我说。

    “你——你又在撒谎!”秋桐说。

    “我没撒谎!”

    “你就是在撒谎……讨厌,不和你说了……”秋桐佯作生气的声音,说完挂了电话。

    我不由叹了口气,我以前撒谎秋桐以为是实话,现在我决定不对她撒谎说实话她反而认为我撒谎,唉……做人难啊!

    感慨了半天,我还是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又给海峰打了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听我说完,海峰平静地说:“既然被你知道了,那我告诉你,这事是我告诉海珠的……”

    “哦……操,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说什么?我也是刚知道就告诉海珠了……第二天海珠就对你松口了,答应你三个月的期限……我还说什么?”海峰说:“再说了,这时也不是我查到的,是一个朋友千方百计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打听到的……然后告诉了我……”

    “哦……一个朋友……哪个朋友?我要好好去酬谢人家!”我说。

    “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日——你给我卖什么关子!”我说。

    “不是卖关子……我要尊重那位朋友的要求……那位朋友不想让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知道此事……所以,我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我说。

    “为什么……一言难尽……有些事,是永远也说不清楚的……其实我也说不清楚……”海峰叹了口气:“这事你就不要再好奇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了……只是,你记住,那位朋友是一个品德高尚心地善良的好人就行了……”

    “可是——”

    “可是什么?不让你问你就不要问了,问个屁啊你,你不要那么好奇行不行?操——我就急死你,我就不告诉你!我看你要是不知道能急死不?!烦人——不要为难我好不好?你个死鸟人!”说完,海峰直接挂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直发愣。

    操,一个谜团刚解开,又来了一个谜团。

    人生啊,为什么有这么多谜团!

    第二天,上班,元旦假期后第一天正式上班。

    上班不久,接到秋桐的通知:省报业发行协会的领导到集团来做客,10点钟要在集团小会议室开一个座谈会,听取我们的发行情况介绍,我和她参加,让我先有个准备。

    这个好准备,自己干的工作都在脑子里装着呢,只要把一些数字弄准确就好了。

    9点半,我和秋桐赶往集团办公大厦,直接去会议室。

    上楼,出了电梯,正好遇到孙东凯和关云飞,正在一起边说话往会议室走。

    省报业协会的领导来了,关云飞自然是要陪同的。

    看到我们,关云飞微微点了点头,表情很淡,没有了往日一见就哈哈笑的表情。

    “关部长好——”我和秋桐给关云飞打招呼。

    “好——”关云飞淡淡地应了一句,脸上带着大领导惯常的那种居高临下的表情。

    我有些没趣,正想走开,关云飞突然说了一句:“哎——小易,我记得你这次好像参加考试了是不是?”

    我有些发晕,我靠,你岂止记得,你还参加我的面试了呢!

    我还是点点头:“是啊——”

    “怎么样?考上了没有?”关云飞又问。

    我更晕了,操,考上没考上,你还不知道啊,还问!

    我还没说话,孙东凯接话了:“关部长,小易考上了,第一名呢!笔试第三,面试第一,总分第一……”

    “哦……”关云飞点点头:“我记起来了,面试的时候我还陪着市委书记去会场巡视了,正好遇到你们面试,市委书记还问了你几个问题……只是我那天接着出了会场就和市委书记出差到省里开会去了,昨天刚回来,结果还没来得及过问……考上了好啊,不错……祝贺你,年轻人!”

    关云飞的话说的虽然似乎找不出什么纰漏,但我心里还是越发感到困惑,还是说:“谢谢关部长!”

    我不知道关云飞说的话孙东凯信不信。

    孙东凯这时又说话了:“关部长,那天你在省里打电话要求我们在家的副部长好好学习市里下发的特殊人才的使用管理规定,我们学的很认真,切实运用了实际工作中,这不,根据那条例规定,小易正好符合条件,直接免除了试用期,直接按照现在担任的实际职务办理了任命副科级的手续,已经报到市委组织部干部科了……”

    听孙东凯的话,关云飞看来确实去省里出差了。

    “哦……”关云飞点点头,看着孙东凯:“东凯部长落实市里的指示精神蛮快蛮具体的嘛……看来小易很幸运,赶上了好时机,那天面试后,我和市委书记离开后去省城的路上,市委书记还对小易当时回答他的几个问题赞扬了几句……特别是市委书记问的最后一个问题,小易回答的很漂亮……我当时还不由替你涅了把汗呢……”

    “呵呵,小易幸运是一回事,有关部长的关心才是最重要的嘛……”孙东凯笑着说:“看,关部长都替你捏把汗呢……”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就是换了其他考生,我一样会捏把汗的……我这个人,在工作上,做事从来都是一碗水端平的,我可从来没有点名要给谁什么特殊照顾,这只能说是小易同志自己做的好,依靠自己的实力争取到了自己的位置……其实,小易,你能有今天,是和东凯部长的照顾分不开的……”关云飞说。

    “我也没有什么照顾的啊,我只是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有关规定,落实关部长的关于使用重用人才的指示精神……”孙东凯客气着。

    关云飞不苟言笑地看着我:“小易同志,跟着东凯部长,要好好干,不要辜负了东凯部长对你的殷切希望……”

    我点点头:“好的——”

    孙东凯笑着:“关部长这话说的我们都应该跟着关部长好好干,不要辜负了关部长对我们的殷切希望……”

    “东凯,话可不能这么说,你们可不是给我干的,你们是为市委干的,是为自己干的,我们都是为市委干的,我们都要对市委负责……”关云飞似笑非笑话里有话地说。

    “哦……对,对,关部长这话讲得有高度,有水平!”孙东凯忙点头。

    秋桐站在一边微笑着,不说话,眼神若有所思……

    孙东凯和关云飞先走后,我看着他俩的背影,对秋桐说了一句:“好奇怪……”

    “没什么奇怪的,这就叫领导水平!”秋桐淡淡地说。

    我看着秋桐。

    “领导的话,从来都不能当真,也不能不当真,领导的话,下属永远也捉摸不透……不然,为什么他是领导你是下属呢……”秋桐说。

    “我只是觉得关云飞在我考上前后对我的态度似乎有很微妙的变化……”我说。

    “以前你是什么身份,现在你是什么身份?”秋桐看着我:“关部长的这变化,都是情理之中,都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有用意的……”

    “什么用意?”

    “慢慢你就知道了……”秋桐微笑了下:“关部长今天说的这些话,微妙之处多了,传递出来的隐秘信息不少……值得细细品味……你回头没事品味去吧……”

    我摸摸脑袋:“其实,我不信关部长现在才知道我考上的事情……我不信,你也不会相信,孙东凯也不会信……”

    “有些事,只要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未必非要说出来!”秋桐说:“其实,关部长知道你我孙书记可能都不会信!”

    “那他为什么还要这么说?”我又问秋桐。

    “这就叫领导艺术……这就是为什么他能做关部长……”秋桐说完,微微一笑,接着去了会议室。

    我站在原地,琢磨着秋桐的话,不由晃了晃脑袋……

    妈的,这官场,似乎还真有不小的玄机。

    座谈会由关云飞主持,顺序是孙东凯先介绍集团的基本概况,然后是我和秋桐汇报集团的发行工作情况。

    省报业发行协会的领导讲话很客气:“年前在丹东开会,就对星海传媒集团的发行工作汇报有深刻的印象,这次是专门来看看……2010年度的报刊发行,根据目前协会掌握的数据,你们的报刊发行总量在全省各地市报中是第一,党报和生活类报纸的增长幅度同样也是第一……在基数较大的基础上,你们还能保持如此大幅度的增长速度,实在难得……我这次来星海,是想专门就你们的工作经验搞一个调研,然后回去向报业协会的领导做个汇报,争取在全省各地市报业集团推广你们的好做法,好经验……”

    关云飞也很客气:“感谢省报业协会的领导对我们星海宣传发行工作的支持,感谢报业发行协会的领导对星海宣传发行部门的厚爱,领导此次年后第一站就来到星海,这充分显示了对我们的关心,我代表星海市委宣传部,表示衷心的感谢……”

    关云飞的话不多,但很得体。

    然后,孙东凯介绍了集团的基本概况,着重谈了集团党委对发行工作的整体指导方针和战略决策,以及下一步的战略部署。他的讲话比较侧重自己上台后集团党委发行工作的新思路。

    孙东凯的讲话,既像是在给报业发行协会的领导汇报,更像是在给关云飞汇报。

    接着,秋桐做汇报。

    秋桐的发言侧重点分两个部分,一是强调领导重视,二是站在战略的角度谈公司的整体工作部署。

    “我们的发行工作,如果说取得了一些进展的话,首先是领导重视的结果,市委重视,市委宣传部领导重视,集团党委重视,集团孙书记重视,领导的重视,是我们做好发行工作的重要前提和扎实基础……”秋桐侃侃而谈:“在党报的发行工作当中,市委宣传部的关部长恰逢来集团下基层蹲点,关部长亲自跑县区下基层过问党报的发行征订进度,亲自和各县区委一把手强调完成党报征订任务的重要性,这对今年党报的超额完成任务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集团党委领导,特别是集团党委孙书记,多次到发行公司搞调研,多次过问发行公司的征订进度,对大征订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及时给予解决,积极协调处理大征订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在人力财力物力上给予大力的支持,这是发行工作取得成功的有力保障……”

    省报业发行协会的领导边听边记录,关云飞和孙东凯面带微笑地听着,孙东凯不时看一眼关云飞。

    “正是因为有领导重视的基础,我们公司的发行工作才能在良好的环境里顺利得以开展,各项发行措施和部署得以顺利实施,我们发行公司今年大征订的总体部署是突出一个中心,确保三个突破,一个中心,就是以党报征订为中心,把党报征订的完成当做义不容辞的政治任务,作为整个发行公司工作运转的中心……三个突破,就是确保老订户续订率突破95%,确保新订户增长率和去年相比要突破30%,同时,对新开展的外报外刊代征代投业务,要有大的突破……”秋桐继续发言:“在集团党委的强力支持下,在发行公司各部室科站以及全体发行员的共同努力下,大家齐心协力,克服种种外在和内在的困难和压力,把困难当做机遇,把压力当做动力,终于圆满超额完成了市委下达的党报征订任务,超额完成了集团党委下达的生活类报刊征订任务……”

    秋桐的发言以宏观为主,但是不时渗透着微观的东西,详略得当,思路清晰。

    我感觉得出,秋桐的发言既要站在自己的角度讲透彻,还要避免和我后面的发言相冲突。

    报协领导听得很认真,不停地记着,关云飞也听得很认真,眼神里带着思索的目光,孙东凯的眼神不停在报协领导和关云飞之间转悠。

    秋桐发完言后,我发言。

    我发言的内容是做具体的发行情况汇报。

    我的脑子里已经梳理好了思路,按照几大块,把大征订以来公司采取的各项发行措施具体复述了一遍,特别强调了报纸的商品属性和做活动对营销的拉动作用,同时对各项发行活动也做了详细介绍……

    我滔滔不绝煽个不停。

    报协领导兴致勃勃地听着,记录不停,边不时停下来打断我的话发问,似乎这才是他今天要了解的重点。

    关云飞听得同样很认真,边不时点头,眼神里带着赞许的目光,这是他第一次全面地听我的发行具体思路和举措。

    孙东凯则继续不停地观察着报协领导和关云飞的反应,又不时看我一眼。

    我的汇报因为有报协领导的不时发问,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才结束。

    汇报完毕后,报协领导放下手里的笔,拍了两下巴掌,笑着看着关云飞和孙东凯:“关部长,孙书记,我终于明白了,你们之所以能取得如此优异的发行战绩,除了有各位领导的大力支持,更重要是你们有一支得力的发行队伍,有一个高素质的发行工作领导班子,刚才秋总和易总的发言,让我长见识开眼界了,他们对报纸的商品属性认识地好,对报纸的营销思路确定地好,他们采取的各项发行措施,创新力度大,实战效果好,紧密结合了当前的发行市场实际,贴近了客户的最迫切需求……有这样一个班子做发行,你们不取得骄人的成绩都不可能……”

    报协领导对我们的发行工作给予了高度评价。

    孙东凯呵呵笑着:“领导过奖了,领导的表扬和鼓励是对我们的鞭策,我们要以此为动力,不断完善各项发行措施,找出工作中的缺点和不足,不断修正我们的缺陷,力争将发行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

    关云飞接过话来:“我看东凯部长的话是事实求实的,虽然报协领导对我们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但是,我们还是要看到自己的不足,越是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就越是要清醒地认识自己,越是要戒骄戒躁,越是要克服骄傲自满的习惯,越是要学会低下头做人做事……”

    关云飞冒出这样一段话,让我心里不由一愣,他似乎有借题发挥之嫌。

    果然,关云飞下面的话验证了我的想法。

    “星海传媒集团的发行工作成绩值得肯定,集团发行公司的工作值得肯定,但是,我们也要看到,在实际工作中,还存在着不少问题,别的不说,光是元旦之后的投递,就需要认真反思……今天上午我一上班,就接到几位朋友和市委老干部的投诉电话,反应他们征订的新一年度的报纸投递不到位,有的没收到,有的订的党报收到的却是晚报,有的单位订了10份报纸却只收到了8份……这些问题,都需要采取确实有力的措施迅速进行纠正……”关云飞的口气很严肃。

    关云飞的话说的是实情,每年大征订结束元旦开始投递的前几天,都会有投递方面的问题出现,虽然加强了统计和分拣各环节的工作力度,但是不可能百分之百做到没有误差,只能尽量降低,这是必然要出现的问题。这也是所有投递单位在投递初期都无法避免的问题。

    只是,我不明白关云飞为什么要在这里突提出这个问题来,这似乎和今天的主题不大符合,毕竟省报协的领导在这里,有问题可以关起门来自己商讨嘛,干嘛要当着外人的面揭自家的丑呢!

    孙东凯的神色微微有些尴尬。

    报协领导微微一愣神。

    秋桐说:“关部长批评地对,我们不回避这个问题,公司元旦上班后的重要工作就是抓投递质量,投递监督科的同志是24小时值班接听投诉电话,接到投诉立刻就反馈给各发行站的站长,各站会在24小时内纠错,我们会保证在1周内处理好所有投诉,保证1周后投诉率为零……”

    报协领导点点头:“投递误差,这是任何一家自办发行的报社都无法避免的,你们能在一周内处理完毕这些事情,倒也确实是效率很高……我知道有些报业集团,元旦后一个月,投诉还是海了去……”

    关云飞的目光扫过我秋桐和孙东凯,接着口气依然严肃地说:“我之所以今天要在报协领导面前主动揭我们自己的短,就是想让大家知道,我们的工作并不是十全十美的,我们的工作依然是有不足的……成绩面前,成功面前,不要骄傲,不要自满,不要得意,不要忘形,你们的路还很长,你们需要做的工作还很多,你们面对的困难还会源源不断,不能沾沾自喜于目前取得的一点小成绩,要目光长远,要学会用战略的眼光来看待今后的问题,要用发展的眼光来对待今后的工作,要用辩证的观点来处理当下的事情……总之,看到成绩,看到不足,认清现实,摆查出存在的问题,踏踏实实走好每一步,扎扎实实做好每一件事情……”

    关云飞这小子果真是话里有话,我隐隐有些感觉,他似乎是借着今天这个机会在敲到孙东凯,敲打秋桐,也在敲打我。

    领导水平果然是不一般,不动神色就把你敲打了,还让你什么都说不出来。

    孙东凯神色略微有些不自然,忙点头:“关部长批评地非常正确,对我们的提醒非常及时,非常有必要,我们要认真领会,认真抓好落实……回头我就召开党委会,传达贯彻落实关部长的指示精神……”

    孙东凯的反应速度非常快,态度看起来非常诚恳。

    我看了一眼秋桐,秋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桌面……

    座谈会结束后,我和秋桐回到公司。

    “这个老关,今天貌似是借题发挥啊……”我说。

    秋桐微微一笑:“我听出来了……关部长这是在敲打我们呢……虽然他的话隐蔽性很强,但是,我还是能感觉得出,他有些话是冲孙书记来的,有些话是冲我来的,特别,有些话,是冲你来的……他将这番话,不时信口开河的,他是有准备的,有目的的……从他在会前和你还有孙书记的那番话,到会上他看似无意的话,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嗯……”

    “在官场就是这样,领导想表达某种意图,他不会直接讲出来,而是会通过某种场合通过某种形式表达出来,不会讲得十分清晰具体,而是让你自己去体会去意会,这样,一来,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抓不住他任何把柄,二来,更能显出领导的神秘莫测……什么话都说明白了,领导就没有神秘感了……”秋桐说:“今天整个座谈会,其实都在关部长的掌控之中,他收放自如,先放,通过大家来放,然后收,他亲自来收……放是给你面子,收是打你板子……通过打板子,提醒你莫要骄纵,莫要摔跟头,莫要以为上面有人就自大自狂,提醒有些人认识到,在星海宣传系统,他是老大,没有人能向他的权威发起任何挑战……”

    我有些感慨:“老关可谓是用心良苦,费尽心机!”

    “用心良苦是对的,但费尽心机却也未必,对于做官做到他那个位置的人,使用这样的方法,小菜一碟,运用自如,毫不费气力…….”秋桐说:“领导的敲打,都是意味深长的,有时候是想帮助你,有时候是想培养你,有时候是想提醒你,还有的时候,是在警告你……这些,都需要你根据自己的情况自己去做出判断……”

    “看不出,官场的玄机真多!”我说。

    “官场真正的玄机,在于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利用你而不让你觉察,整治你而不让你知道,赐予你一滴水,你会以为是整个海洋,给你一片绿叶,你会以为是整个春天……这是官场斗争的真正境界!”秋桐淡淡地说:“对你来说,这才仅仅是个开始,今后,你会有越来越深刻的认识,今后,你接触的领导级别会越来越高,慢慢你就会发现,接触的领导级别越高,领导的言行举止就越神秘莫测,就越难以让人捉摸透……这就需要你具有极高的悟性……”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中国官场的实质是什么?是斗争!权力斗争!而权力斗争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是和谐!和谐,是中国官场斗争的最高境界!”秋桐说:“越是高级别的官场,越是血腥激烈的斗争,在外界看来,就越显出和谐……”

    秋桐的话我一时理解不透,但我心里却不由佩服秋桐的见解,我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秋桐,却不知道原来她脑子里蕴藏着我不知的如此多的东西。

    隐隐觉得,秋桐是一本书,是我进入官场必须要首先读懂的一本书。

    隐隐觉得,秋桐正在不动声色带我步入真正的官场。

    下午,公司召开各站长会,重点协调解决投递中出现的问题,确保在一周内将订户投诉彻底消灭。参加会议的还有公司统计室和分拣室的负责人。

    按说分拣室属于赵大健分管,他是要来参加这个会的,但是云朵打了好几次电话通知他,却都是关机。估计他又不知跑到哪里喝酒去了。

    果然,在会上,一位站长无意说起,说看到赵总喝得醉熏熏地和朋友在一个茶馆打牌。

    秋桐听了,没有做声。

    协调会开完后,统计室和分拣室的负责人离去,大部分站长都没走。

    “大家还有事情吗?”秋桐看着大家说。

    站长们互相看了看,然后瓦房店的站长说话了:“秋总,易总,我们想给领导反反应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说……”

    “呵呵……大家有话就说嘛……”秋桐笑着。

    “是这样的,我们站发行员的电动车早就坏了好几辆,给公司后勤服务中心打了好几次报告请求给发放新的交通工具,可是,接近一个多月了,始终没有任何反馈……”

    “我们站也是这样的情况……现在发行员都是骑自行车送报纸,投递效率大大降低很多订户投诉收到报纸晚就是因为这个……”

    “我们也是这个情况,打了好几次报告给后勤服务中心,始终就没反应……”

    “我们也是……”

    “还有我们站,我们的打印机坏了,想换个新的,可是,就是不给我们换……”

    “还有发行员的劳保用品,棉衣雨衣雨靴手套,都没能及时发放……”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提意见。

    按照公司的运转机制,各发行站没有财务独立支配权,公司有今年上半年刚设立的后勤服务中心,负责除公司本部办公用品之外的所有采购,主要是负责各发行站的物品采购,还有公司过节的福利采购,采购后统一发放。同时,还可以独立对社会开展服务业务。而这后勤服务中心,是属于赵大健分管的。

    听着大家的意见,我不由皱起了眉头,看着秋桐。

    秋桐听大家说了半天,眉头微微锁起,接着点了点头:“大家的反映我都知道了……这事我先给大家检讨道歉,我工作不细致……这样吧,这事我马上就督促……尽快解决……”

    大家散去后,秋桐把我叫到她办公室,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后勤服务中心经理,将站长反映的问题告诉了他,要他做出解释。

    后勤服务中心经理面红耳赤,吭哧了半天才说:“秋总,不是我们不办,我们接到站长的报告,都是不敢耽误,都是立马综合起来形成统一的采购报告,然后按照工作流程将报告送给赵总……可是,报告送上去后,都是迟迟没有没有反馈……赵总的办公桌上都压了一沓我们送过去的报告了,我有时候被站长们催急了就催赵总赶快签批,可是不是找不到赵总就是找到了我一催赵总就训斥我,说我不知天高地厚,说我目无领导乱指挥领导……赵总还警告我不得越级汇报……我心里其实也很着急,可是,我又不敢越级向你汇报,我怕赵总给我戴越级的帽子……今天要不是你找我,我还不敢说出来实情……秋总你可不要告诉赵总我单独给你汇报的事情……”

    听经理的口气,他对赵大健似乎很畏惧。

    听经理说完,我心里火了。

    压住火,看着秋桐。

    秋桐神情淡定,没有批评经理,和颜悦色地说:“嗯……好,你回去吧,这事我不会告诉赵总的,你安心工作就是……”

    经理战战兢兢地走了。

    “这事怎么办?”我看着秋桐:“赵大健明摆着是故意磨洋工,明摆着利用他分管的职权故意捣鬼,发行员的交通工具发不下去,必定会影响投递效率,发行员的劳保用品不及时到位,必定会影响发行员的工作积极性,站上的办公用品不给发,必定会影响站上的工作……长期这样下去,公司如何高效运转?”

    秋桐沉思着,神情很淡定。

    “说啊,这事怎么办?”我有些急了:“赵大健不给我搞好后勤保障,我分管的这一块必定要出大问题……到时候,出了事都来找我,我这不是替赵大健当替罪羊吗?”

    “你不要激动,淡定!”秋桐抬头看着我:“你那么激动干嘛,让我想想……出了事你有责任,我更有责任个人的责任还不是主要的,最重要是公司的整体利益,集团的整体利益……这个责任是大责任,不是个人能承担得起的……”

    我住了口,看着秋桐。

    秋桐站起来走到窗口,默默地看着窗外。

    一会儿,秋桐说话了:“既然如此,既然他非要这么做……那么,就需要对采取必要的措施……”

    秋桐的声音不大,但是口气很坚决。

    我看着秋桐的背影。

    “措施?什么措施?”我没听懂秋桐的意思。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对服务中心目前的管理体制来说,无外乎就是人、事和钱……”秋桐转过身,看着我:“上次刚将赵总分管的车队调走了,这次接着再对后勤服务中心动手术,赵总必定会大受刺激,说不定要闹事……所以,我现在考虑的重点是既要理顺公司的工作,向有利益整体工作的方向理顺,还要做到不激化公司领导层的矛盾……”

    我明白了,秋桐现在重点考虑的是赵大健的性格和他的背景。她既要考虑公司领导班子的团结,还要考虑到赵大健和孙东凯的关系,她要在工作和这两点之前找到一个平衡点。

    我不知道秋桐要采取何种方式来操作此事。

    沉吟片刻,秋桐摸起内部电话叫来云朵。

    “云朵,你通知赵总,明天上午9点到我办公室来召开经理办公会,会议的主要内容是讨论关于后勤服务中心的事情……”秋桐对云朵说。

    云朵答应着出去了。

    “你让云朵这样通知他,不等于是告诉他你要干嘛吗?不等于是打草惊蛇吗?他心里有鬼,你一说后勤服务中心,他必定会想到你可能要对他怎么样!他必定会准备大闹一场……”我说。

    秋桐笑了,笑得有些神秘,似乎知道我会这么问,带着安慰的口气对我说:“好了,易总,不该你操心的事情,你就不要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吧……”

    我看着秋桐神秘兮兮的表情,稀里糊涂地站起来出了秋桐办公室,不知道秋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第二天上午9点整,我和赵大健去了秋桐办公室,准备召开经理办公会。

    云朵作为办公室主任列席,负责做会议记录。

    秋桐神态自若。

    赵大健脸色阴沉,得瑟着小腿,隐隐露出几分冷笑,似乎他有留的什么后手。

    我心里有些晕晕乎乎。

    秋桐看看大家,然后说:“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

    秋桐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孙东凯出现在门口。

    孙东凯的突然出现让我一愣,他怎么突然来了。

    这时,我看到赵大健的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得意地笑了。

    大家站起来迎接孙东凯。

    孙东凯的身后,还跟着曹丽和苏定国。

    “呵呵……我刚才到经管办去看了看,然后顺便来秋总这里看看,怎么?你们正在开会?”孙东凯笑着说。

    “呵呵……是啊,我们正准备要开经理办公会的!”秋桐笑着说。

    “哦……经理办公会……好啊,我还没列席过经营部门的经理办公会呢,我要是提出想观摩下你们的经理办公会,秋桐赵总易总不会介意吧?”孙东凯笑着说。

    “欢迎孙书记!!”赵大健先迫不及待地说话了。

    “呵呵……当然不介意,欢迎啊……”秋桐笑着说:“领导来视察,是我们的光荣……”

    我也笑着点点头。

    我的心里突然意识到,孙东凯今天不是偶然来的,他必定是特意来的,是为了赵大健来的。赵大健接到云朵的电话通知,知道了会议的内容,必定是意识到秋桐要拿后勤服务中心的事情向他开刀,说不定又要剥离一个他分管的部门,把后勤服务中心调整归我来管理,那他几乎就快要被彻底架空了。他于是就事先给孙东凯说了。下属部门副总具体分工的事情,孙东凯是不好直接干涉的,但是他也不想看到赵大健在发行公司的权力被秋桐剥夺干净,他还需要赵大健在发行公司牵制秋桐,于是,他就采取了这么一招,先到经管办转了一圈,然后带着曹丽和苏定国“随意”走动,“偶然”就到了秋桐办公室,“偶然”就“巧遇”了我们的经理办公会,然后就顺理成章想“观摩”一下。他要“观摩”,自然谁也无法反对,只能欢迎。

    我不由心里有些紧张,孙东凯在这里坐镇,秋桐会如何开这个会。

    大家都坐下,然后孙东凯冲秋桐点点头:“秋总,你们该怎么开就怎么开,我就是列席,不发言,不做任何干涉……”

    秋桐点点头,然后对我们说:“那好,欢迎孙书记曹主任苏主任列席我们的经理办公会……下面我们开会……会后再请孙书记做指示……”

    孙东凯曹丽苏定国静静地坐在那里,我和赵大健都看着秋桐,云朵打开会议记录本。

    秋桐开始说话了:“今天我们的经理办公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后勤服务中心的问题,主要围绕后勤服务中心如何实现规范化管理,使之走上正轨,以便为今后公司的工作打下良好的基础。主要规范以下几个方面:一、服务中心的事权;二、服务中心的财务;三、服务中心的人事安排。下面,请同志们各抒己见。赵总,易总,你们谁先发言?”

    说完,秋桐的目光扫了我一眼。

    我决定先发言,我已经想好了该说些什么。马尔戈壁,就是孙东凯在这里,我也要说。

    当然,今天这个场合,我不会走激化矛盾的路子,我也要学会讲话的技巧。

    我决定按照秋桐的思路,在服务中心的人、事、钱上做文章,说:“我先讲几句,讲得不对的,请秋总和赵总指正。后勤服务中心是我们公司的后勤保障部门,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我们整个公司的有效运转,是离不开后勤服务中心的强力保障的,这是一个因素。另一个因素,孙书记担任集团一把手之后,根据集团工作的整体需要,大刀阔斧搞搞内部机构改革,这是十分必要的……根据集团的总体工作要求,我们的编制减少了,本来不减编,人都少了,减下来人更少,都快没有干活的人了,比如我们的办公室主任云朵,就兼了好几份工作,手下只有几个司机,实在是人手紧,在这种情况之下,争取适当的编制,解决人手不足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根据集团党委的要求,提高后勤服务中心的工作效率。所以,我认为,后勤服务中心应该定位于公司整体机构的补充,在事权上,应该和公司统一,其人员也不能独立于公司之外,公司统一使用,不能说我是后勤服务中心的,你们是公司其他部室科站的,你们的事我不管,那是绝对不行的。关于财务,我认为,基于事权和人事安排是统一的,财务也应该统一于公司,出纳还是公司的出纳,会计还是公司的会计,签字也应该是一支笔,公司一把手不签字,不许开支。我的意见就是这些,想到什么讲什么……”

    我说完后,看了一眼大健兄,他正阴沉着脸记笔记。

    以前开会,他是从来不做笔记的,这次孙东凯来了,他开始装逼了。

    “赵总说说吧……”秋桐说。

    赵大健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笑了下,然后说:“我谈点不成熟的看法。我的意见和易总有点不同。我们成立这个服务中心之前,到兄弟市区报业集团都去考察过,普遍的运作方法不象易总所说的那样。以沈阳市报业集团发行公司为例,他们在成立这个中心之后,是给予了中心一定的权力的。中心所管的事,就是按照职能要求,专心致志开展业务,除了职责之内的业务,公司的事一般不管,也没有那么多精力来管,当然,这主要是由于他们开展业务十分红火,事情特别多。我个人认为,从管理上来讲,服务中心和公司机关混在一起,恐怕会出现混乱、扯皮、低效,实际上沈阳市报业集团发行公司的服务中心成立之初就存在这个问题,后来事权分离出来,才得以理顺。所以,关于事权,我主张还是要吸取教训,不要犯别人已经犯过的错误,还是独立的好……”

    秋桐点点头:“嗯……赵总说的有一定的道理……”

    赵大健接着说:“关于人事安排,我认为,以后中心将承担非常繁重的工作任务,业务也会十分专业化,需要招聘较为专业的人员来做,沈阳市报业集团发行公司就是这样的;如果和公司机关的人员一起,不利于专业化,也很可能导致服务中心的工作不能按既定计划完成,或者完成得不好。我认为,中心的人,应该首先做好中心的业务,在能抽出空的时候,适当帮助做一些公司机关的工作,这样比较有利于工作……”

    孙东凯在这里坐着,赵大健讲话似乎显得很规矩正统,说的有板有眼的。

    赵大健继续发言:“关于财权,根据我到省内其他兄弟地市报业集团发行公司地方考察的结果,他们大部分是独立的,所以要独立,是因为这样做符合中心的定位,如果财务不独立,这个中心就不是一个完整意义的服务机构,再说,也不利于调动中心工作人员的积极性,显然,服务中心有收费权,收了钱又不能用,作为负责人连请兄弟单位吃顿饭都不能表态,不能签单,那么这个负责人,肯定是有名无实,当然也就没有积极性。这里顺便说一下,我现在讲这个话,好象自己在争权,因为我是负责人……但我讲的是对事不对人,无论哪个来当这个负责人,都要有签字权,如果现在作调整,我不当这个负责人,我也还是这样讲。我的意见就这些,考虑不成熟,主要是秋总定!”

    赵大健突然表现出了很高的风格,对秋桐表现地也很尊重。

    孙东凯神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看着。

    秋桐开始发言:“讲完了?有没有其他意见了……没有了那就我来讲两句。我的看法,今天我们专题讨论服务中心的规范问题,我们的出发点,肯定是有利于工作,这个工作,不仅是服务中心的工作,也包括公司机关的工作,我们三位,都是公司的领导,问题当然要考虑得全面一点,要顾全大局。这一点上,我认为易总的分析是很正确的,他讲清楚了我们为什么要成立这个服务中心,为什么?主要就是为了解决后勤保障的问题,保证公司整体工作的有效高速运转,这是我们成立这个中心的出发点,我们在讨论规范中心的问题时不能忘了这个出发点。”

    赵大健不屑地瞥了下嘴。

    秋桐继续说:“赵总的意见也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主要着眼于服务中心的健康有序发展,按照赵总的意见去运作服务中心,当然是符合中心的定位的,这样运作下去,服务中心红红火火,是指日可待的。但是,我们不要忘记了一点,我前面讲了,服务中心的成立,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就是为了增强公司的工作实力,提高公司的运转效率,依照赵总的意见,中心什么都独立了,公司处处无法制约,人叫不动,钱也管不住,这就与我们的初衷相违背,也是和集团的相关规定背道而驰,也是和孙书记在集团大会上提出的要求加强经营单位内部管理的指示相矛盾……当然,在成立服务中心这项工作中,赵总花费了大量精力,做出了大量工作,取得了明显的成绩,赵总是服务中心名副其实的开国元勋,这是值得充分肯定的;赵总提出的这些意见,我认为,正如他所说,是对事不对人的,这一点更是不容怀疑的。但是,从全局来考虑,完全按照赵总的意见,肯定不利于公司的整体工作,同时也会因此影响服务中心工作的进一步开展,因为毕竟服务中心是受公司领导的嘛……”

    孙东凯不由点了点头,似乎也不由自主赞同了秋桐的看法。

    赵大健看到孙东凯点头,神情不由有些紧张,却又似乎没有听懂秋桐的话里所真正的意思,愣愣地看着秋桐。

    秋桐继续说:“我看可不可以这样,服务中心的规范分两步走,第一步,按照易总的意见,统归司马懿,公司把人、事、钱全部管起来。等过一段时间,当然,这段时间我不晓得是多久……之后再按照赵总的意见,人、事、财逐步分离,但是有个前提,这个前提就是条件成熟了……就目前阶段而言,我认为还不成熟,因为公司还有大量的工作要做,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中心的编制和人员还有事务必须牢牢掌握在公司的手中。总之,为了顾全大局,我认为,分步走的方案可能会比较好……”

    大家都沉默,赵大健欲言又止。

    秋桐说:“两位还有什么意见?”

    我看了看孙东凯,他眼里都是赞成的神色,看来,他对秋桐的思路是认可的,毕竟,他是集团的一把手,虽然他偏袒着赵大健,但是他还是要从整体的工作来考虑,毕竟,下面的工作做好了,也对他有利。他今天本来是担心秋桐会调整赵大健的分工,担心赵大健会被秋桐剥成光杆司令难看,所以来这里督阵,没想到秋桐压根就没提调整分工的事情,而是拿理顺内部管理体制来着手。而理顺各经营单位的内部管理体制,也正是孙东凯在大会小会上多次强调过的,秋桐这么说,正好是在贯彻他的指示精神。

    我于是开始发言:“我认为,秋总的分析站得高,看得远,措施稳妥,比较可行,按照这个方案,不但规范了服务中心目前的运作,解决了目前公司机关缺人办事的当务之急,同时维护了团结,又留下了退路,为中心的长远发展作好了远景规划。所以,我完全赞同!”

    秋桐看着赵大健:“赵总,你还有新的看法没有?”

    赵大健这会儿一直瞄着孙东凯的表情,此刻,他应该意识到大势已去了,秋桐没有提出任何调整分工的事,而是完全站在公司的整体角度来说事,而且说的这些都是和集团党委的精神相符合的,和孙东凯的指示精神相符合的,他还能说什么呢?他总不能打着红旗反红旗吧?

    赵大健讪讪地说:“秋总的方案,在第一阶段显然是不符合服务中心的定位的,但是……但是……中国的事情,往往急不得,也只能一步步来,我……我表示同意。”

    我心里暗笑,看到赵大健的脸都不由变色了,但还是装出一副顾全大局、豁达大度的样子,表态同意,猜想此时他心里肯定在念叨四个字:大势去矣!

    秋桐然后做总结发言:“这天这个会开得很好,很及时,很成功,大家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对如何规范服务中心的运作,提出了各自的看法,最后充分考虑了各个方面的因素,吸纳了两种方案的优点,既解决了当务之急,又兼顾了长远发展,得出了一个很好的统筹解决方案。这事就这么定了。会后,请云主任根据会议精神,制定一个规范管理服务中心的文件出来,要抓紧拟稿,明天早上交给我过目。两位还有没有其他事要议?”

    我和赵大健都摇摇头。

    我不禁喜从腹中来,屁眼里冲出一波激动的微笑。我突然明白了秋桐昨天让云朵如此通知赵大健的意图,她知道赵大健可能以为她要在经理办公会上调整他的分工,会紧急向孙东凯求援,而孙东凯不会眼睁睁看着赵大健被秋桐将权力一步步剥光,必要的时候,他要出面干涉。毕竟,副总是不可以什么都不分管的嘛!秋桐的目的就是要利用赵大健把孙东凯调过来,让孙东凯在这里坐镇,她好没有障碍地理顺服务中心的工作。赵大健再嚣张,也不能守着孙东凯在经理办公会上和秋桐闹,这点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你赵大健给我捣鬼,我收归你的人、事、钱权,人、事、钱都收归公司管理了,即使你赵大健继续分管这个服务中心,实质上也等于被架空了,什么都说了不算了,特别是公司拥有对服务中心事权的管理,秋桐以后就可以直接过问安排服务中心的工作,赵大健就是想磨洋工都没机会没这个权力了。还有,今天这会是当着孙东凯的面开的,最后的决议也是大家都看到的,你赵大健要是今后再捣蛋,那么,秋桐将完全可以理直气壮将服务中心调出来,不归赵大健分管,赵大健将哑口无言。

    秋桐这一招,实在是妙!

    然后,秋桐看着孙东凯:“孙书记,我们的经理会开完了,请你做指示!”

    孙东凯笑了:“我看今天这个会开的很好……问题解决的很圆满,解决问题的思路符合集团党委的要求,符合我一贯的讲话精神……曹主任,苏主任,我看你们要多学学秋总开经理办公会的思路和方法,搞好你们内部的机构班子建设……经营委下属的其他经营部门,也都可以借鉴这次经理办公会的思路……苏主任,我建议将此次经理办公会的模式以经营简报的形势在集团各经营单位推广一下……”

    曹丽和苏定国忙点头答应着。

    曹丽看了几眼秋桐,眼里又发出妒忌的目光。

    然后,孙东凯又看着大家说:“作为一个部门的负责人,领导艺术是很重要的,该民主的时候要民主,该集中的时候要集中,有时候要强调民主,有时候要强调集中,什么时候强调民主,什么时候强调集中,要看情况……”

    孙东凯这话可谓是对今天经理办公会的圆满总结。

    我对这话很赞同,同时再一次感到,孙东凯肚子里还是有货的。

    会后当天,服务中心立刻开始紧锣密鼓为各站采购发放各种必需的物品。

    我对秋桐说:“你越来越聪明了……”

    秋桐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些时候,人的智慧,是被逼出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秋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更多的却是无奈。

    看着秋桐倔强而又无奈的表情,我的心里一阵慨然……

    哭的时候没人哄,于是我们学会了坚强;怕的时候没人陪,于是我们学会了勇敢;烦的时候没人倾诉,于是我们学会了承受;累的时候没人关心,于是我们学会了自立。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无奈之时,许多潜在智慧就会被激发出来。

    如此延伸开来,这世上没有走不通的路,没有过不去的坎,每个人都有可能创造属于自己独有的奇迹!

    两天之后是周末,上午,我和老黎坐在天福茗茶的房间里,边喝茶边看着窗外依旧萧瑟的星海的冬天。

    钢筋水泥筑就的城市,最怕冬季,如果没有飞扬的雪花旋转着曼妙的身姿,给它带来一丝灵动的韵律,那么整个天空一片死寂,灰色是冬季里最让人深感不安的东西,常常沉沉地抵压住你想欢快的心情,落寞满眼。

    总是忍不住抬头看街道两边巍然耸立的楼层,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却全是一副冰冷坚硬的神情,仿佛在高傲地藐视那些向它仰望的路人,轻蔑地神态不为一切柔软的生灵所动,好似无心一样,看不到它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

    我和老黎都默默地抬头看着天空,天空是水一样的淡,看不见蔚蓝;飘浮的云蒙上了薄薄的灰纱,似轻烟缭绕,丝丝片片,没有悠然舒卷的浪漫,象在淡淡的沉思,只等着风来吹散,吹去那些满腔的愁绪;在这样的一种境况中,总是不由自主地把眼光寄予冬日暖阳,希望它能万丈光茫,给这寂寥的天空洒满耀眼的亮丽,给人们的心中驱散驱散寒意,可它似乎也没了往日如火的热情,冷冷淡淡,仿佛满眼的困意一脸倦容,懒懒得不肯靠一靠前。

    我很不喜欢了无生气灰白的天空和街道两边那些无情的建筑,象披了层坚硬盔甲的士兵,只知道纹丝不动的守位不懂得行色匆匆路人的情怀;而那些被刺骨的寒风剥去衣衫的路旁白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枝杈杈,找不到一丝绿色,只有稀稀落落老老实实站立街的两边,眼巴巴地对望着,任冷风抽打却无处躲藏,单薄的可怜。

    老黎喝了一口茶,感慨地说了一句:“冬天,真漫长啊……”

    我看了一眼老黎,他出神地看着窗外,似乎我不在他身边一样。

    我没有说话,又看着窗外。

    冬季里一切皆萧瑟皆沉默,只有四季不变的风精神抖擞地凛冽,唿啸盘旋,肆无忌弹地在人群中穿梭飞舞,却没了往日的顽皮与温柔,常常怒吼着冲向人群,大概它也知道天空的寂寞,不肯往高处飞,只低低地回旋冲撞着一切行走的生灵,与他们纠缠,不在乎自己的风度。

    而人,是最能适应季节变化的生物,他们永远是城市里最鲜活生动的亮丽风景,在冬季刺骨的寒风中,依然昂首城市街头巷尾,男人女人衣着似彩旗般五颜六色招展,给这灰色的季节添尽风采;还有那些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车辆,大的厚重稳健,小的机灵敏捷,形状迥异,喷漆的外衣也颜色各异,而它们欢快奔跑的节拍似有人指挥的一场此起彼伏的音乐剧般,节奏动感规律,还时不时地以它特有的高音调给这似要睡着了的城市上空划过一声响亮的鸣唱。霎时,“风疾人行车速”,一切尽显生气勃勃,这才发现,冬季只是暂时失去了自然界粉饰的色彩,但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依然步履执着,过得有声有色。

    我一直默默地来往于这个城市这个冬季的每个清晨、午后和傍晚,常常路旁的景色和天空就是落入眼里的唯一景致,心便随着那些或明快或暗淡的色彩时而欣慰时而阴郁,总希望在冬季里寻找到春天的欢快心情,于是,当体会不到绿色的生机盎然,望不到蓝天白云的亮丽色彩,感受不到日光暖洋洋的抚慰,人便消沉落寞,想这沉寂的冬季天空是不是跟自己一样的无奈?

    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城市的冬季就只有眼里的寂寥,于是,放眼望去,非要找到一个能说服自己应该开心的理由。如此一来,虽不见花红柳绿春满园,但也有车水马龙闹天街似的繁华场景入眼,给这座冬季的城市增添了无限生机盎然;又忽然记起不知在哪里曾看到过的一句话,“冬季的沉默其实正是在蕴育着春的希望”,心中便也顿时有了一丝的希望,一抹看不到的曙光。

    我不知道我这一丝希望这一抹曙光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知道是秋桐给我带来的还是海珠给我带来的,抑或,和我最近的身份变化有关。

    我告诉了老黎那天经理办公会的事情,老黎听完,啧啧赞叹了一句:“小秋是个聪明的娃子……知道如何在官场里自保,知道如何巧妙去运用那些规则……很不错,你要好好跟她学……”

    我又告诉了老黎关云飞最近对我的态度变化,老黎听了,半天没说话,接着哼了一声:“这家伙是个老油条……深不可测……”

    我点点头:“我看也是……老油条……”

    老黎突然笑了:“别光看这些老油条现在挺风光挺滋润,其实,他们被油炸的痛苦和磨难过程,恐怕你是不知道的……老油条都是经历过几番油炸的煎熬的……不经历风雨,是见不到彩虹的……”

    “哦……”

    “就拿你来说吧,我看你连做小油条的资格都不够……你或许吃过一些苦,但是,就你现在吃的这点苦,离真正的百炼成钢还早着呢……”老黎说。

    我没做声,看着老黎。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吃的苦头少了,是不长记性的……”老黎说:“其实,我倒是希望你能多吃点苦头,多摔打几次,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快速成长……我对你是这么想,对夏季和夏雨也是如此培养的,他们的成长过程中,我很少去照顾他们,我的习惯是让他们自己去闯,自己去摔跟头,走弯路不可怕,只有走了弯路,才会找到正路,才能找到捷径……夏季接手集团之后,我是基本不管的,除非是十分重大的问题,我或许会出手一下,小小不然的事情,我就是明明知道他要走弯路,我也不管,告诉他了,他不会长记性……自己亲身经历了教训,才会知道该如何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失误……”

    “所以,夏雨如此折腾我,你也不管!”我愤愤不平地说。

    “哈哈……是的!”老黎看着我笑起来,接着说:“其实,不管不代表彻底放手,关键的时候,我也许会出手的……但是,我也不是万能的,有些事我能管了,有些事,我也是无能为力的,毕竟,我老了……你,夏季,夏雨,你们今后的道路,关键还是要你们自己走……重大关头,能帮助你们的,我也许会帮,也许能帮了,但是,有很多事情我也许是没办法的所以,自己的路,只能自己走……走好走坏都是自己的命!”

    老黎这话我有些似懂非懂,一时意会不透。

    我说:“除了你是个有钱的老头子,我从来就没觉得你有多大本事!”

    老黎呵呵笑起来:“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可是,你个小东西说我没本事我却不服气,我整天教育你那些东西,不都是我的本事吗?忘恩负义的东西……哼……”

    我笑起来:“那你就有本事吧!行了吧?”

    老黎哼哼唧唧看着我:“别不服气,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本事比你现在大!”

    “这我信!”我说。

    老黎又喝了一口茶,看着我:“最近你们集团的那位新贵在忙什么呢?”

    老黎说的是孙东凯。

    “昨天出差了……”我说。

    “哦……到哪里出差了?”老黎说。

    “听说说是跟着市委书记到南方考察去了……市里各部门的头头去了不少,说是到南方学习考察科学发展观的东东……”我说。

    “学习考察……净玩这些样花哨洋动静……”老黎哼了一声。

    “出去考察不是很好嘛,可以学到先进的东西……”我说。

    “现在的很多考察都是走形式,都是在走样子给上级看,给下级看,考察现在也是政绩了……”老黎懒洋洋地说:“伙计,我告诉你,这考察里面名堂多着呢……”

    “什么名堂?”我说。

    老黎看着我:“考察有很多种,你刚才说的考察是工作考察……”

    “还有什么考察?”我说。

    “多了去……比如,还有干部考察……你现在刚入官场,等以后,你要是进步了,你也会不停地被干部考察的”

    “哦……”

    “工作考察和干部考察,都是很有道道的……”老黎说。

    “怎么个道道法?”我说。

    “想知道?”

    “想知道!”

    “先给我倒上茶!”

    我忙给老黎倒满茶,老黎端起来喝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干部考察,这是组织部的工作,桌面上的意思大概是指对党员干部的工作进行了解,将真实情况反映给领导,以供领导选贤与能。实际上,在实际操作中,这是鬼话。领导从来就不需要通过组织部来选贤与能,他要用人,早就在麻将桌上、暗室之中就有盘子了……”

    “那又为什么要搞那么干部考察呢?”我说。

    “不搞不行啊,领导用干部必须通过组织决定的形式,所以,组织部门开展的干部考察,其实就是实现贯彻领导干部路线、实现组织用人意图的一个环节,俗称摆门子……打个比方,李某紧跟党走,把老大拍得舒舒服服,老大看李某劳苦功高,于是用期许的眼光看着李,说你这样的同志要去经受一下更大的考验。组织部门心领神会,就来李某人的单位考察干部,形式上,所有人都要被走场子的组织部工作人员找去谈话,谈一谈对单位同志的工作情况,还要问一下有什么好同志推荐,笔记记得认真,眼神格外真诚,使人感觉组织真是信任我啊!连这种事情都要来征求我们的意见。然后,还要找单位领导交换意见什么的,关起门来,神秘兮兮……”老黎说“考察干部的要命之处就要于神秘兮兮,考察完了就完了,莫名其妙的结束。普通干部通常是嘭嚓嚓不明所以。然后,就会听到李某要荣调或荣升的小道消息,再后来,小道消息就会变成一纸文件,人民群众这才恍然大悟,难怪那天考察的同志会提一个奇怪的问题:李某表现怎么样……”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干部考察的本质……”

    “你以为呢?”老黎看了我一眼。

    “那工作考察呢?”我说。

    “工作考察……“老黎顿了顿:“工作考察就是到外地学习先进经验的意思。这种考察,一般是师出有名的,比如当地工业上不去,主管工业的领导就会到工业先进的发达地区考察,当地教育不行,主管教育的领导就会到教育强区去考察。真正出去学习先进经验的考察,还是有的,但是相当多的考察都是挂羊头、卖狗肉,借考察之名,行旅游之实。比如,某某局局长外出考察回来,报账格外好笑,写张白条,谓压死水牛一头,赔钱若干,同意报销,其实是嫖了。

    近年来,财务越来越规范,白头报账的事是越来越少了,外出花的冤枉钱,报账方式也与时俱进,都是有名有姓的正规公司开具的发票,不再那么小儿科。每个部门都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外出考察,有些是学习为主,旅游为副,有些是旅游为主,学习为副,有些旅游其内,学习其外,种种情况,不一而足,但都有个共同点,哪里风景好就往哪里走。财政部门肩负财务检查之责,对此岂有不知,但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当然他们自己就是学习名目最多的部门之一……”

    我点点头:“看来,名目繁多的考察,里面确实是有道道……”

    “这年头,大家都会说,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公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但是,实行起来呢,却是:个人的钱,再少也是钱,公家的钱,再多也不是钱!竭尽所能花就是了……”老黎说。

    “呵呵……”

    “海珠的旅游公司,接的业务政府部门的不多吧?”老黎说。

    我点点头:“到目前为止,基本没有!”

    “政府部门公款旅游,是块利润丰厚的大蛋糕这块蛋糕你不吃,就等于资源浪费……做同样的业务,你从政府部门那里赚的会比从个人那里多的多,比如海珠的公司和三水集团的合作,比如这次去迪拜,要是政府部门的业务,起码赚的利润会是从三水集团赚的两倍以上……我们三水集团是私企,是自己家的企业,当然会厉行节约的,但是,政府部门则不然了,反正是公家的钱,只要你有发票,只要你把关键的人喂饱了,业务大大的有哦……”老黎乐呵呵地说:“这块业务,你不做,有的是愿意做的……没人和钱有仇的,反正都是做生意,又不是抢钱……”

    我认为老黎说的在理,点点头。

    “当然,和政府部门的人打交道,需要多动脑筋,不是傻乎乎以为只要送钱人家就要就能做成业务的……这年头,和政府部门打交道,送钱自然是必须的,但是怎么送,送给谁,都是有技巧的……”老黎说:“这类业务做得多了,你会摸出其中的门道,同时,对于加深你对官场的了解,也是很有帮助的……”

    我看着老黎:“你在丛恿我协助海珠的公司去做政府部门的业务?”

    “你可以这么认为……”老黎说:“做这样的业务,赚钱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可以有助于你熟悉官场,了解官场……增加你和官场中人打交道的技巧……既然你今后要混官场,各种东西你都要接触,都要去学,都要去适应,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一个世人皆醉为我独醒的人,注定会在官场碰地头破血流……”

    听了老黎的一番话,我不由深思起来……

    第二天,我去海珠的公司。

    海珠正在办公室忙着,见我来了,勉强笑了下:“你来了……”

    “我来看看最近公司的经营状况……”我说着,边打量着海珠的气色。

    海珠的气色似乎越来越好了,这让我心里感到欣慰。

    我和海珠元旦那天已经达成了协议,我可以来公司转悠转悠过问业务的事情。所以,对我的到来,海珠不能表示拒绝和不快。

    想到海珠正在通过远程诊疗来治病,我的心里不由感到愈发欣慰。

    “嗯……最近提拔了2个副总,一个分管业务和导游,一个分管计调和行政……”海珠说。

    “嗯……最近有没有新增大客户?”我说。

    “大的客户倒没有,主要还是一些回头客,主要还是散客和老的团队客户,团队客户以民营企业为主……”海珠说。

    “哦……”我点点头:“阿珠,我有个新想法,我想政府单位和国企,都可以作为我们新的经济增长点……这些单位,出去考察旅游的业务是很多的……”

    海珠苦笑了下:“政府部门和国企,都是公家的单位,这些单位虽然价格都可以,利润也比较丰厚,但是门槛太高,门难进,话难讲,需要请客送礼的,送少了还不行……不比民营企业,只要你服务好价格合适就行……”

    我说:“虽然是难度,但是我还是想开发一下这块市场……毕竟,这是利润丰厚的一块大蛋糕……”

    海珠不以为然地笑笑,拿过桌子上的一个单子递给我:“你看,这里就有一个消息,分管业务的副总今天刚打听到的,市电业系统最近要组织大批中层干部到欧洲考察……这样的消息我经常听到,有的还美其名曰对外招商,其实我知道这招商都是假的,走形式做样子给大家看的,都是内定,只要你的服务能说的过去,其他的就看谁关系硬,送礼到位了……电业系统这个连招商都没讲,更会是内部定下来……我们是外地人,哪里有当地人开的那些旅行社关系硬,我们就是想送礼,也不知道给谁送。两眼一抹黑,连门都摸不到……所以,我从来都没参加过这些业务竞争……”

    我接过来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看着海珠,半天没说话。

    “怎么?你想去试试?我看还是别折腾了,白搭,我们是竞争不过那些当地人的……”海珠劝我。

    我没有说话,还是沉思着……

    这时,新提拔的那位分管业务的副总进来了,和我打过招呼,然后给海珠汇报工作。

    我继续琢磨着……

    副总汇报完工作,看到我手里正拿着那张单子发愣,笑着说:“易哥,怎么,你想做这个电业局的业务?”

    我抬头看着副总,笑了:“你难道不想吗?”

    “呵呵……当然想了,这可是个大单子呢……听说这个业务,由电业局的工会主席说了算可是,难度也是很大的……我们有天时有地利,但是没有人和而我们的那些竞争对手,都是地头蛇,很多都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副总说。

    “我们不怕那些地头蛇,没有人和可以创造人和……”我看着那副总呲牙一笑。

    副总没听懂我的话,看着我:“易哥,你的意思是……”

    我此时已经琢磨好了思路,站起来,口气果断地说:“这个业务,我们要做,我们必须要拿下这个单子,我们必须要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

    “怎么做?”副总被我的话刺激了,兴奋起来,接着又有些沮丧:“这样的部门都是要打点票子的,而且是要给关键的负责这一块的工会主席打点票子,我们就这样直接去,工会主席是绝对不会单独接见我们的,恐怕连他办公室的门都不会让进,顶多只能见到普通工作人员,然后放下我们的公司简介就被打发走了,而那些工作人员说了根本就不算……”

    海珠抬头看着我。

    我狡黠地笑了,看着副总:“兄弟,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去做,我们就有机会拿下这个单子……”

    “易哥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副总又兴奋起来,却又满脸好奇地看着我。

    海珠脸上也带着不解的神色。

    我嘿嘿一笑,然后看着副总说:“伙计,我给你交代个活,你今天就安排你手下业务员,在同行间大肆散布一个言论,就说我们春天旅游公司已经得到电业局领导的认可,这个单子铁定是我们的了……”

    “啊——”海珠和副总都不由失声叫了出来,带着惊疑困惑的目光看着我。

    “易哥——这——这样…….这样不大妥当吧……”副总睁大眼睛看着我。

    “妥当……没什么不妥当的……你就照我说的去办……”我说。

    “可是……为什么?”海珠看着我。

    副总也看着我。

    我说:“这种单子成功的第一步是要认门,我们是外地人,不比当地那些地头蛇,我们没有关系,缺乏当地的社会关系资源,电业局这个业务,我们第一步遇到的门槛就是无法直接接触到那个负责的领导,那么……怎么办?凉拌!散布出这个言论之后,很快,我们就能有机会直接接触那个负责人……”

    “你这么肯定?”副总说。

    “有绝对的把握吗?”海珠说。

    “当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凡事要等到有百分之百把握的时候,还能轮到你?早就晚了三春了……”我说:“为什么要等到有绝对的把握再动手?一个事情,有50%的把握就可以下手,甚至,40%都可以……”

    海珠不说话了。

    副总点点头,看看我,又看看海珠:“海董,那我这就去按照易哥说的办?”

    海珠点点头:“嗯……去吧……一切听他的……”

    副总点点头,然后出去了。

    “你为什么突然对政府单位的业务感兴趣了?”海珠看着我:“难道就仅仅是为了多赚钱?就是为了开辟新的经济增长点?”

    我说:“不全是……我还想借机多摸索熟悉下这方面官场的道道……”

    “这是老黎给你的点子吧?”海珠看着我。

    我看着海珠:“你知道老黎和我的关系?”

    海珠点点头:“在迪拜期间老黎和我聊过几次……他说和你是忘年交的朋友,说经常和你谈天说地,什么都聊……言谈中,我感觉他是个做事经验很丰富的人,经历阅历都极其丰富,你和他多交往,会学到很多东西的……”

    听海珠话里的意思,她听支持我和老黎交往。

    “嗯……不错,昨天和老黎一起喝茶,他给了我这个建议,让我们尝试开辟新的发财途径……”我说。

    “其实他的真正用意,恐怕是想借这个来锻炼你,增加你的阅历吧……”海珠说:“其实,做政府单位的业务,虽然价格高,但是利润却并不高,多赚的钱扣除送出去的钱,其实剩下的和做哪些个人企业团队的差不多,甚至还比不上……这年头,和政府单位打交道,不送钱什么都做不成……”

    海珠的话让我颇有同感,点点头:“嗯……”

    “当然,能增加一些新客户,毕竟不是坏事……”海珠又说:“政府单位的好处是不压价,只要你按照他的要求给他开发票,只要给他个人充分的好处,价格高低无所谓……只要别太离谱就行……”

    我说:“这些你也懂了……什么时候你开始了解政府单位这些事情的?”

    海珠说:“在迪拜这些日子,老黎给我灌输过不少这一类的东西……而且,他还对我们的旅游行业很感兴趣,也向我咨询了很多旅游方面的内容……看得出,他是一个博学而好学的人……”

    我点点头:“哦……”

    海珠然后垂下眼皮。

    我沉默了片刻,说:“阿珠,这些日子,你气色好多了……”

    “是吗?”海珠看着我。

    “嗯是的……”我说:“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嗯……还好!”海珠又垂下眼皮。

    “那个……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很明显,我有些没话找话说了。

    此时,我不能挑破自己知道海珠在远程诊疗的事情。

    “嗯……你也多保重自己的身体!”海珠说。

    我看了会海珠,终于一时找不到话头,于是就转身离开。

    出了海珠的公司门口,我站在马路边舒展了一下身体,边随意往四周扫视了一遍。

    突然,我的目光停住了,我看到在马路斜对过大约100米的地方,停着一辆白色的小轿车,车旁站着一个穿黑风衣戴口罩的男子,似乎这男子是我在小雪幼儿园门口见过的。

    此刻,那男子正站在这边,似乎有意无意地看着海珠的公司这边。

    奶奶个笔,这人是干嘛的?

    我大步穿过马路,向他走去。

    见我走过去,那黑风衣男子接着就钻进车子,车子直接就开走了。

    那车子没有车牌。

    看那车子开走,我站在马路边,回头又看看海珠的公司,心里隐隐有一些不安,我不由想起了白老三,想起了伍德……

    正琢磨着,海峰来了电话,说中午有个沈阳过来的大酒量的客户,他怕陪不了,让我去替他陪陪客人。

    我靠,我成了海峰的酒陪了。

    中午,我过去了。

    这位客人看起来大约40多岁的样子,长得很硬朗,眉宇言谈间带着典型的东北人的豪爽,却又不乏机关中人的气质。

    喝酒谈吐间,得知此人果然曾经是体制内的,后来辞职下海经商,现在在沈阳拥有自己的公司。

    此公喝酒很爽快,酒量果然不小,我索性放开酒量陪他喝,一来二去,微微有了酒意,得知我也是体制内的人,话不由就开始多起来。

    “这年头,在体制内干事,也算是高风险的职业了……”此公感慨道:“老弟,体制内的人,你知道最怕的什么?”

    “什么?”我说。

    “呵呵……当然是纪委叫去谈话了……这一谈话,很可能就要被双规……双规,可是最具有中国特色的办案手段……你没听说国外有什么双规的吧……”

    “这倒是没有!”

    “双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海峰问了一句。

    “所谓两规,就是假如你违反了党纪国法,屁股揩得又不干净,被纪检监察部门抓住了尾巴,纪检监察部门如认为有办案的必要,就会从天而降,对你说:“组织正式通知你:经某某委员会决定,你被两规了,从现在起,你必须在我们规定的时间,到我们规定的地方,就你做过的那些贪污、受贿、涉黑、买凶等烂事做出说明!把手机交出来,跟我们走!”

    “呵呵……规定的地方……一般都会是什么地方?”海峰说。

    “这个指定的地方,一般都是不引人注意的宾馆或其他秘密地方,有时甚至在小店里。有一年春天,我发现我们经常去光顾的一个小饭店,纪委的人天天在那里就餐、出入,老板和我很熟悉,经不起我盘问,就告诉我,纪委的在这里审案子,吃睡都在三楼,我恍然大悟,传说中的双规竟在我身边啊……”

    “规定的时间呢?”

    “这个规定的时间,其实是无限期,被采取双规手段的人不讲清自己的烂事,不可能回到正常生活,当然讲清了就更不可能了……这个其实比政法机关的羁押要残酷,那个多少法律上还有期限规定,双规的时间,是没有期限的……”

    听这伙计的话,他对这一块还是比较了解的。

    我和海峰都来了兴趣,我说:“老兄,双规都有哪些手段呢?”

    此公看我和海峰都很有听的兴致,喝了一口酒,然后津津有味地说:“现在双规手段的使用,较为规范,如果哪个被双规了,没得说,不死都要脱层皮,组织是掌握了确凿证据才采取这个措施的,一旦听说谁被双规了,这个人百分之一百二十就是**分子,至于后来办案办到什么程度,完全看各方力量的角力。说通透点,就是该**分子后面的人还挺得住否?愿意保他否?还讲得上话否?如时后台硬,挺得住,愿意保他,讲得上话,那纪委办案人员就会点到为止,从轻;否则,如果后台丢车保帅,那被两规的人就有两种下场,一是,去死吧**分子,二是,反正老子完了,拱出大老板来,我虽有罪,也可戴罪立功,这时后台老板又会慌神,说不定出来营救……总之,这里的名堂多了……”

    我和海峰不由点了点头:“哦……”

    此公兴致更高了,边喝酒边说:“二零零某年,一个国企的企业家**分子油老大及其家属被抓起来审查,是不是双规我没去考究了,反正差不多,该**分子是条大虫,坊间传言,涉案之数上亿。此案审啊审的,拖了好几个月,似乎有一年把,反正久久没有结案。期间种种传说,纷纷出炉,有说油老大死不招供,办案人员查来查去,掌握实据的也就百把万,数额并没有民间传说那么多;有说查是查到了,办案人员拿捏分寸,点到为止;有说油老大在审查期间,放出话来,他死了会倒一大片,好多中官员大官员闻之惴惴不安,纷纷设法干预。案情扑朔迷离,吊尽了一方百姓的胃口。后来终于结案,轻描淡写,判了个五六年,刚进去点了个卯,就保外就医了。知情人言:压力大,办不下,没办法;若动真格的,死啦死啦的一大片,油老大可不是吹牛……”

    “如此说来,双规也是走形式罢了……”我说。

    此公嘿嘿一笑:“双规对小**分子是非常见效的,贪了多少,一毛不少给榨出来。可怜有些年轻干部,不过一时想歪了,贪了点小米米,虎背熊腰进去,瘦骨棱棱回来,见人矮三分,从此留病根。有一年,我到省里学习,见到高中同学,大家见面谈起双规,一个同学在某省直机关,说起单位一个同事被双规前后的变化,摇头不已,他的感慨是:不是你的千万不要拿,否则一旦被两规,比死了还难受。为什么这么讲?双规不饿你,不渴你,但是没有觉睡,几个办案人员车轮战术,轮番上阵,再铁的汉子都要整服为止。千真万确,一个科级干部老头儿,因一点不大的事被纪委半夜带走人,拿去双规,衣服也没带,钱也没带,牙刷什么都没有,就这样被带到了指定的地点,困得要死,不管,先交待再说;醒来再交待行不行?不行,不行!快讲快讲,早讲早回家!老头儿是烟虫,几天没烟抽,难受得要命,哀求道:我借你点钱买包烟行不行?不行不行,领导你还是老老实实交待吧,还想抽烟!反正你想要的统统不给。我想,如果是我,早就识时务者为俊杰了……”

    听他提到自己,我不由问了一句:“老兄,看来,你以前在体制内混的时候,也是曾经风光过吧?”

    一听此话,此公神色有些黯然,又喝了一口闷酒,摇摇头:“哎,一失足成千古恨呶……当年你老哥我,在体制内,确实风光过,当时还不是一般的风光……只是……”

    “只是什么?出了经济问题被双规了?”我说。

    “那倒不是……”此公摇头,然后苦笑,接着说:“老哥我当年在本省某地级市供职,当时可谓是少年得志,精乖能干,八面玲珑,一路从基层科员混到某实权部门干副处级,还四十岁不到,可谓前途大大的有。可惜刚升上副处级不久,我就干了一件蠢事,就在这一年上,各县政府换届选举,我虽未被提名候选,但在一班昔日弟兄的鼓动下,起意跳票,想到下面弄个副县长来干干。密谋既妥,携礼下乡访旧,串联去也。没想到刚露头就被聪明的组织发觉了,乖乖不得了,立马被扣以非法串联的大帽,剥夺实权,削为闲职,降级使用……”

    “哦……可惜可惜……”我和海峰叹息道。

    “最可惜的还有呢……我后来从知情者那里得知,其实组织对我当时考虑是另有重用安排的,经此一事,那还安排个屁?老哥我从此意志消沉,万念俱灰,不再问政,办公室点卯都懒得去,后来干脆辞职下海了……”

    “你……当时是在哪个市啊?”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葫芦岛……”此公又闷了一口酒。

    “葫芦岛……”我的脑子一个激灵,雷正不曾经就是在葫芦岛工作吗,他在那里的区县干过县区长县区委书记。

    “那……老兄,我说一个人,你一定认识!”我说。

    “谁?”

    “雷正!”

    “雷正?”

    “是的!”

    “怎么?你认识他?”

    “星海人民都认识他,他现在是星海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我说。

    “哦……我多年不问政事,没想到他提拔到这里来了……还当了政法委书记!”此公有些感慨。

    “这么说,老兄是认识他的了?”

    “打交道不多,但是了解他他当年是葫芦岛一个区的区委书记,怎么会不了解呢……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官场人物……”

    “怎么个不一般了?”我说。

    “此人混官场,最大的特点在于——揽权!”

    “揽权?”

    “是的……雷正当时一上任区委书记,,下车伊始,力推新政,大权独揽,花样翻新,层出不穷,令人叹为观止啊……”

    “哦……都有哪些花样?”

    “老哥我虽然离开政场多年,但对雷正当年的举措,有些还是记忆犹新的……”此公边喝酒边开始侃:“雷正一上台,首先推出的是精品战略,其内涵就是主张辖区内举凡经济、财政、城建、国土、教育、卫生、计生等方方面面的工作,莫以言必称精品,要搞就搞大点,搞好点,资金越多越好。为了加强对精品战略工作的领导,在雷正的主持下,成立了精品战略工作领导小组,雷正亲任组长。几年功夫下来,精品战略确实搞了不少动作,市政有美化、亮化、绿化工程,城建有再造一个新城工程,城市化有城市欢迎农民工程……还搞什么飞出太平洋工程……每一个工程的总顾问,无疑都是雷正……”

    我凝神看着此公,认真听着。

    “成立名目繁多的领导小组。我所记得的比较重要的有:财税工作领导小组、人事编制工作领导小组、城建工作领导小组、发展改革领导小组、机构改革领导小组、教育工作领导小组……凡涉及人、财、权等重大事务的领导小组组长,都是雷正……”此公继续边喝边说:“同时,雷正还有一个揽权的绝招,那就是频繁放话,调整干部。这是老套套了,但有些人屡试不爽,雷正对这个东东的运用,可谓炉火纯青。他可以对分管党群的副书记私下说,下一任地方行政首长可能就是你的了,好好干吧;对另一个副书记也作出差不多的暗示,让他们充满希望和战斗热情,死心塌地的跟自己走,牢牢控制住住所辖区内的大小干部三四年,活而不乱,至今让人佩服不已……同时雷正大搞任人唯亲,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一套。哪个不听话,立即调整;哪个贴上来,马上给锻炼机会。在雷正任内,党政直属机关一把手,下级党政几大巨头,几乎挪的挪、换的换、撤的撤,都给动了一下,我想虽然现在雷正荣升了,但他的虎威还会犹长期存在,不信你们可以去葫芦岛打听一下……”

    我和海峰听得大开眼界。

    “雷正还有一个绝招来驾驭班子成员,那就是调整班子分工。调整班子成员的分工,这个东东可谓大有学问。虽说干的都是革命工作,只是分工不同,不分高下。但是这个是在台面上说说的骗人话,除我家小妹相信外,我还真没发现谁真的相信。运用调整分工来掌控权力,是一把手经常采用的手段,而且最是正大光明,让被调整的人没得话可说。有个副职,原来管的是城建、财税、政法,吃香喝辣,何其风光,皆因不怎么听雷正的话,就被雷正以调整分工为由,权力差不多剥夺得一干二净,调整后,这个副职分管的工作是少数民族、老龄、残联等工作,气得他天天拿豆腐砖脑袋。终于看破红尘,整日与大爷大妈打牌为生。呜呼!调整分工之为用大矣哉!”

    海峰听得瞠目结舌,我也不由暗暗惊诧。雷正这小子不简单哪!!

    我一直以为关云飞是驾驭权力的高手,没想到雷正比起他来毫不逊色。

    今天此公的话,让我对雷正又加深了几分了解,他不是个酒囊饭袋,而是一个精明的政客。看来,在关云飞和雷正的权斗较量中,最后谁胜谁负现在是无法做出结论的。

    第二天,接到海珠的电话,说之前由副总安排人散布出去的言论在同行间起了很大的风波,同行纷纷到电业局去质问,电业局的工会主席火了,亲自打电话来责问此事,让我们去人把话讲清楚。

    我一听,心里乐了,事情的发展正中我下怀。

    我让海珠通知那个副总来见我。

    副总和我见面之后,我将一个银行卡塞给他,向他面授一番机宜……

    然后,副总就去了。

    副总走了之后,我心里突然有些惴惴不安,我不能确保我的计策能否成功,心里有些没底。

    下午,我在海珠办公室,不大一会儿,副总回来了,面带喜色。

    “见到那工会主席了?”我说。

    此时,我心里并没有十分的把握,但见到副总的喜色,我心里猜到了十有**。

    “见到了!”副总点头。

    “收了吗?”

    “收了!”

    我大喜,一拍沙发扶手:“那就成了这单子这回是真的归我们了……怕的就是他不收,只要收了,就没问题……”

    海珠看着我们:“到底怎么搞的?”

    我看着副总:“你来讲——”

    副总于是开始说:“我按照易哥的吩咐,直接去了电业局,让工作人员通报说我是来解释那事的,工会主席果然就接见了我,满脸怒气……我就开始解释,说我们老总不在家,我是分管业务的副总,我不懂事,乱说了不负责的言论……我诚恳地低声下气承认错误,说一定要同其他几家旅行社公平竞争,边说边将我们公司的简介递过去,同时一再承认错误,使劲说好话……见主席拉长的脸渐渐和气,就朝主席递了一支烟,主席刚要接下,我手中的烟却‘不小心’掉到地上去了,我忙连叫:‘对不起,对不起!’然后我弯腰拾烟,突然‘发现’地下有张银行卡,我于是顺便拾起,提醒道:‘主席啊,你的家当掉了!’说完我翻过卡看了看背面,又惊道:‘主席大人,你把银行卡的密码写在这里,很不安全哪!’主席愣了几秒钟,随即接过卡来,说道:‘谢谢提醒!’我又说:‘你要赶紧去查一下钱少了没有,改过密码!’说完我就离开了主席办公室……”

    说完,副总呲牙咧嘴大笑。

    我也哈哈笑起来。

    海珠看着我,有些忍俊不住:“你你们……鬼点子可真多……”

    我想了想,总结了下,说:“其实,这不叫鬼点子,用练武的术语,这叫点穴!”

    “点穴?”海珠和副总看着我。

    “是的,”我说:“那些政府部门的领导或者国企大员,嘴上原则立场,依法行政,实则内心不以为然。我们从商的必须要知道权钱交易的规则,洞悉掌权者的内心,从而对症下药……这就是所谓的点穴,其实很简单,人皆有弱点,有需求,找准掌权人物的弱点,满足其需求,有的人既要钱,又要面子,那就给足钱给足面子,如此一来,生意还怕做不成吗?”

    “易哥高见,着实妙不可言!”副总佩服地五体投地,连竖大拇指。

    我咧嘴笑起来。

    副总出去后,海珠看了我半天,说:“你在那卡里存了多少?”

    我说:“四万!”

    海珠想了想,说:“这个单子接过来的话,大约能赚8万,这样,我们还能赚4万……这样算起来,虽然他们的利润大一些,但我们实际赚的其实和做其他的民营企业的差不多……”

    我说:“虽然差不多,但是我们毕竟还是赚了,而且,还学会了和国企政府部门打交道的技巧……可谓一举两得……”

    海珠抿了抿嘴唇,伸手就要摸内线电话:“我这就叫财务支4万给你……”

    我忙拦住海珠,说:“别——不用!”

    “那是你个人的钱,我不能让你白花钱!”海珠说。

    “阿珠……我……我们……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我结结巴巴地说。

    “有必要……”海珠说照,还是坚持要给我钱。

    争执了一会儿,我说:“这样吧,这钱等于是我放在公司里的,现在反正我也不用钱,先寄存在这里,等我什么时候需要再来拿,行不?阿珠,我希望你能给我这个面子……”

    我几乎带着恳求的神情看着海珠。

    海珠沉默了半天,叹了口气:“好吧,就按你说的办,我会告诉财务欠你4万块的……”

    我默然了一会儿,心里突然感到很失落。

    同时,我又为自己第一次实践的成功感到欣慰。看来,和政府部门国企打交道,并不难,关键是要找准人,摸准他们的脾气。

    第二天,我接到消息,单子成了。

    初战告捷,我信心倍增,同时也长了见识。

    看来,体制内的人和我以前经常打交道的做生意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们也是人,也要吃喝拉撒,也要花钱,同样也会爱钱。

    同时,我又想到,老黎丛恿我搞这些玩意儿,是不是想让我认识到一点:强者未必无敌,只要是人,就有弱点。

    虽然如是想,但我心里不知怎么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似乎觉得自己是在做不光彩的事情。操,这是行贿啊!这是在拖干部下水啊!

    但随即,我又安慰自己:即使我不给他送钱,其他旅行社也会送的,谁送不是送,谁的钱不是钱啊!我不拖他下水一样有别人拖他下水。

    这样想着,我似乎又心安理得起来。

    干这种事似乎挺刺激,似乎容易上瘾,虽然不是很有成就感,虽然有些罪恶感。

    我将此事的经过告诉了老黎,老黎哈哈大笑,没有给我总结归纳,却鼓励表扬了我半天。

    有老黎的助纣为虐,我跃跃欲试,又在伺机寻找下一个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