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 033 发配进山

033 发配进山

    我迅速镇静下来,说:“谢谢关部长,谢谢师姐!”

    关云飞深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说:“小易,这么说,虽然你和秦璐的关系不错,但也还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你们之间交谈的内容,在内容和范围上还是有一定的限度的了?”

    说完,关云飞的目光又紧紧盯住我。

    关云飞似乎还不能彻底放下心来,还要做一个总结式的提问。

    “是的……”我点点头:“我和朋友交谈有个底线,那就是不打听人家的个人**,秦璐呢,她其实也是这样,她在我面前从不谈论个人的**之事……这也是我和秦璐能保持比较好关系的一个原因,那就是彼此尊重对方的**,大家只做普通的好朋友……”

    “嗯……”关云飞点点头:“也就是说,秦璐是从来没有在你面前提及她个人情感的事情的,也没有在你面前说起她怀孕和谁有关,是这样的吧,我可以这样理解吧?”

    关云飞似乎是要再一次证实这事。

    我隐约觉得他在这个问题上有些神经质。

    我点点头:“对,是这样的。”

    关云飞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唉……秦璐如此年轻就离开了人世,是在是可惜啊,这人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仅仅因为提拔的事就想不开,这也太不值了。”

    我说:“是的,谁说不是呢,太令人惋惜了,太不值得了。”

    关云飞叹息了一阵,然后又看着我:“小易,你认为秦璐真的是死于自杀吗?”

    我做吓了一跳状:“关部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关云飞淡淡一笑:“你说呢?”#@$&

    我说:“这话可不敢乱说的,警方都已经有了结论了,秦璐是自杀的,我刚洗清这杀人犯的罪名,可不敢说这话……我想想在局子里受到的审讯就浑身发抖,关部长可不要对这点有任何怀疑……反正我现在是十分确信秦璐是自杀的,这是警方的结论,警方办案是有充分的确凿的证据的,是一定不会错的……”

    关云飞呵呵笑了:“看,小易,我只是随便问了一句,看你吓的……我当然不会相信你是杀人凶手,我当然相信警方的结论,我只是随意问一句嘛,不要这么紧张……”

    我做稍微安定状,说:“关部长这么说,我就不紧张了……”

    关云飞说:“你被抓进去,受了不少罪吧?”

    我打了一个寒战,说:“是的……”%&(&

    “这些公安……现在的公安……简直是胡闹……”关云飞做愤愤不平状说了一句。

    “现在的公安都是这样……”我说:“他们对我用了酷刑,我死也没承认……”

    “幸亏澄清了事实,幸亏你挺了过来,不然,说不定你就被屈打成招了……那样的话,这世上就有多了一个冤魂……”关云飞说。

    “这世上被公安刑讯逼供造成的冤魂多了,被昭雪的寥寥无几,在那些冤魂被杀的时候,说不定那真正的凶手正在暗自嘲笑公安办案无能呢……”我说。

    “真正的凶手……”关云飞喃喃了一句,接着淡淡笑了下:“这年头,这世道,真假难辨哪……”

    我一直暗自观察着关云飞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但结果却让我感到失望,我竟然没有从他的言行举止里看出任何有用的有价值的讯息和破绽。

    当然,关云飞对秦璐之死和怀孕之事的格外关心让我感到很敏感,但却也不能就此断定他就一定和秦璐的死有关,他或许今天如此盘问我试探我的目的就是想知道我到底知道不知道他和秦璐的关系,他其实是在担心自己和秦璐有那种关系的事会泄露出来。这或许是他今天找我谈话的重点。

    是关云飞太狡猾呢还是他本来就和秦璐的死无关?我苦苦思索着,不由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这个疑问似乎要伴随我一段时间,一时不得其解。

    关于秦璐的话题,关云飞似乎从我这里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似乎感觉比较满意。

    关云飞从办公桌前站起来,来回走到两步,然后又坐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说:“我今天叫你来,主要目的就是想和你谈谈心,了解了解你的心里想法,同时呢,也是想开导开导你,让你不要因为一时的挫折而一蹶不振……”

    “嗯……我明白关部长对我的关心和厚爱!”我说。

    “这次既然东凯已经对你的工作做出了调整,我就不说什么了,也不能再去干涉了,这样的安排,对你来说其实也未必没有好处……”关云飞说:“小易,你还年轻,官场的路还长着呢,在官场做事,不要只看眼前,要有远大目标,要着眼于以后,要经得起摔打,要学会有韧性,要锻炼自己的韧性,要有钢铁一般的心理素质和战斗精神……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官场里脱颖而出……”

    我点点头:“嗯……”

    “我给你讲个故事。”关云飞说。

    “好……”我点点头。

    “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鱼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鱼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有品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另一个人则提着鱼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的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也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关云飞慢条斯理地说:“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鱼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他们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从此,两人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讲完之后,关云飞看着我:“明白我这个故事的寓意不?”

    我说:“这个故事是说,一个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的生活。只有把理想和现实有机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

    “对了,你理解地很对……”关云飞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却足以给人意味深长的生命启示,这启示适用于生命,也同样适用于官场……你目前遭遇的挫折只是暂时的,和我在官场的经历相比,你这其实都不算是挫折,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小插曲……”

    我点了点头。

    “在官场做事,光凭自己有能耐有本事是不行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跟对人,站好队!”关云飞又说。

    我看着关云飞。

    “再给你讲个故事……”关云飞说。

    似乎,此时的关云飞心里感到了轻松和安稳,来了讲故事的兴趣。

    “在某个小村落,下了一场非常大的雨,洪水开始淹没全村,一位神父在教堂里祈祷,眼看洪水已经淹到他跪着的膝盖了。一个救生员驾着舢板来到教堂,跟神父说:神父,赶快上来吧!不然洪水会把你淹死的!神父说:不!我深信上帝会来救我的,你先去救别人好了。

    过了不久,洪水已经淹过神父的胸口了,神父只好勉强站在祭坛上。这时,又有一个警察开着快艇过来,跟神父说:神父,快上来,不然你真的会被淹死的!神父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我相信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

    一听这故事,我就知道关云飞讲的和上次伍德讲的那个大同小异,但我没有打断他的话,听他继续讲下去。

    “又过了一会,洪水已经把整个教堂淹没了,神父只好紧紧抓住教堂顶端的十字架。一架直升飞机缓缓的飞过来,飞行员丢下了绳梯之后大叫:神父,快上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们可不愿意见到你被洪水淹死!神父还是意志坚定的说:不,我要守住我的教堂!上帝一定会来救我的。你还是先去救别人好了。上帝会与我共在的……洪水滚滚而来,固执的神父终于被淹死了……神父上了天堂,见到上帝后很生气的质问:主啊,我终生奉献自己,战战兢兢的侍奉您,为什么你不肯救我?上帝说:“我怎么不肯救你?第一次,我派了舢板来救你,你不要,我以为你担心舢板危险;第二次,我又派一只快艇去。你还是不要;第二次,我以国宾的礼仪待你,再派一架直升飞机来救你,结果你还是不愿意接受。所以,我以为你急着想要回到我的身边来,可以好好陪我……”

    关云飞讲完了,果然和伍德上次讲的那个基本是一样的,只是角色身份不同而已。

    我没有说话,等着关云飞下结论。

    “小易,我给你讲的这个故事,是想要你明白,其实在官场太多的挫折和失败,皆是由于过度的固执与愚昧的无知所造成。在官场有贵人相助是一件幸运的事,要懂得珍惜,懂得回报,懂得感恩,在贵人伸出援手之际,别忘了,惟有自己也愿意伸出手来,贵人才能帮得上忙的……”关云飞又意味深长地说。

    分明关云飞是在给我暗示,暗示他是我的贵人,暗示我要懂得感恩和珍惜,要懂得回报,要有自知之明,要学会主动投靠。

    他的这个结论和伍德的不同,但思维是一样的模式。

    我对关云飞说:“关部长,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心里有数的……”

    “呵呵,小易,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之人,一点拨就通啊……”关云飞满意地笑起来。

    我也笑起来,但心里却又涌起一阵冰冷和严酷。

    我想,或许我要在和关云飞的打交道中学会让自己成熟圆滑起来,如果我能成功和关云飞周旋下去,如果我能一直和关云飞保持并进一步发展好关系,如果我能得到他继续的不断加深的信任,那就说明我在某一方面是成功的。

    当然,我和关云飞的蜜月期能维持多久,到底是关云飞毁于我之手还是我毁于关云飞之手,我此时没有任何预感。

    想起老黎说过的一句话:要成功,需要朋友,要取得巨大的成功,需要敌人。有竞争才有发展,因为有了敌人的存在,因为有了不服输的决心,才会努力的做好自己的事,所以,有时候,敌人比朋友的力量更大,天下没有永远的敌人,却有永远的朋友,有些时候,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而有些时候,朋友同样会变成敌人。

    又想起老黎说:但凡成功之人,往往都要经历一段没人支持、没人帮助的黑暗岁月,而这段时光,恰恰是沉淀自我的关键阶段。犹如黎明前的黑暗,捱过去,天也就亮了。所谓千里马,不一定是跑得最快的,但一定是耐力最好的。可以抱怨,但必须忍耐,积蓄力量,等待机会——这样,人生才会有希望。

    从老黎那里,我总是能得到持续不断的教导和指导,从孙东凯雷正伍德和关云飞那里,我同样也能得到一些启示。或许,向自己的敌人学习,也是进步的一个途径。

    我不喜欢有敌人有对手,但在骨子里,却又潜意识渴望有强大的对手,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兴奋,才能激起我的斗志。

    我和关云飞目前应该是朋友,但我却隐隐有另一种感觉。

    这种感觉让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被我日过的师姐谢非也应该是我的朋友,我希望不要和她成为敌人,但想起不明不白死去的秦璐,我却对谢非又有了几分莫名的距离和敌意。

    这种感觉同样让我的心里有些不安。

    这让我不安的两口子目前都是我的朋友,一个是能决定我政治生命的大领导,他的权力和意志足以让我的成为他手里的一粒微不足道的棋子;另一个是被我稀里糊涂做了对我关怀备至的成熟少妇,她的成熟知性和优雅让我怎么也不想把她和秦璐的死联系起来,但却无法抛开挥去那种怀疑。

    这种复杂的感觉让我的大脑倍感疲倦。

    正在这时,关云飞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关云飞拿起话筒。

    我坐在那里看着他接电话。

    “喂……哦……老雷啊,呵呵……你这家伙,昨晚差点把我喝趴下了……”关云飞满面笑容,声音带着调侃。

    老雷,无疑就是雷正了,老雷是关云飞对他的昵称。

    我继续听关云飞接雷正的电话。

    “这会儿我没事啊,怎么,老伙计,你也没出去?”关云飞继续用热乎的口气说着:“怎么,昨晚没聊够,你这会儿要过来到我办公室聊天,好啊,咱们可好久没有好好聊聊了,我正想去你那里拜访你呢,倒是你先提出来了……我可是想听听雷书记的指示哦……”

    雷正要来关云飞办公室,当然不会是聊天那么简单,说不定会说起秦璐的事,说不定雷正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曹丽的提拔之事。

    当然,也说不定是有别的事,至于是有什么别的事,我就不得而知了。

    这两位多年的政坛死敌在电话上聊天倒是很热乎,不知道的听起来还以为是铁哥们。

    这就是资深政界人士的本事,雷正和关云飞在这方面显然已经是炉火纯青了,暗地里斗个你死我活,表面上却是和谐和睦,甚至好成一个头。

    在这一点上,我仍需努力。最起码我和曹腾之间就做不到如此的程度。

    挂了电话,关云飞对我说:“一会儿雷书记要来我这里谈点事,我们今天的谈话先到这里,你先回去吧。”

    我点点头站起来。

    “我们今天的谈话内容,只限你我知道。”关云飞说。

    “嗯……”我又点头。

    刚要走,关云飞又叫住我:“等等……”

    我站住看着关云飞。

    关云飞迟疑了一下,说:“你……今天和我说的话,都是真话吧?”

    我立刻敏感意识到了关云飞在秦璐事情上的神经质,意识到了秦璐之事在他心里的分量,意识到关云飞因为秦璐之事内心的备受折磨。但他的这种神经质却仍然不能让我确定他一定就是杀死秦璐的幕后凶手,我只能理解为他是出于对自己和秦璐关系泄露的担心。

    我说:“关部长,你不该对我对你说的话有任何怀疑!给我一百个胆,我也不敢对你撒谎……”

    关云飞笑起来,看起来又有了自信,这自信或许是来自于他对自己权力和地位的底气。

    “呵呵……我刚才在和你开玩笑呢,我当然是十分相信你的……好了,你走吧……”关云飞说。

    我也笑了下,然后出门。

    关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关云飞一眼,看到他正看着我,目光十分犀利。

    我的心一跳,又笑了下。

    关云飞立刻也笑了下。

    我忙关门离去。

    刚到二楼楼梯口,正好遇到了雷正。

    我站住:“雷书记好……”

    雷正站住看着我,嘴角隐隐露出一丝笑意:“小易……你来这里干嘛?”

    “到部里送一份文件!”我说。

    “嗯……”雷正眯缝着眼睛,背起手,昂起胸,不紧不慢地说:“怎么样?最近小日子过得很舒服吧?”

    “托雷书记的福,我还活着,而且活得还挺滋润!”我说。

    “哼……”雷正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笑:“在里面滋味好受不好受?”

    “还行!”我说。

    “还行……”雷正又哼了一声:“如果你还没受够,那等合适的时机,我会满足你的愿望,我会让你再进去受受的……”

    “谢谢雷书记的好意,只是我看不需要了!”我礼貌地说。

    “需要不需要你说了不算……不要以为你洗清了杀人的罪名就没事了,我给你的账还没算完呢!”雷正说。

    “我和雷书记哪里有什么账啊,难道是我欠了你的钱,还是你欠了我的?”我说。

    “少给我装傻……你和秦璐的事,这笔账早晚我得给你算,你这个下流胚,政法委的人你也敢勾引,我看你是活腻歪了……”雷正说。

    我说:“既然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不解释,如果你想和我算账,那我等着……只是如果要算账的话,希望雷书记能提前通知我一下,我好有个思想准备……”

    “什么我非要这么认为,明明是你小子自己做的腌臜事,还不想承认?平时看你倒是个做事响当当的男子汉,现在看来,不过是个畏惧责任的窝囊废……”雷正带着鄙夷的口气说。

    “如此说,,雷书记一定是个敢作敢当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我说。

    “你有什么资格来评价我?你算是个什么东西?”雷正继续带着鄙视的目光看着我:“易克,我告诉你,这次算你幸运,下次再落到我手里,哼哼……我会叫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

    雷正又哼笑着,口气十分阴冷。

    我说:“我相信雷书记雷局长能做到这一点……只不过,雷书记,你不要忘记一句话……”

    “什么话?”雷正说。

    “善恶有报!”我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哦……”雷正突然笑起来,看着我点点头:“好,易克,我记住你这句话,我倒要看看咱们俩到底谁会先遭到报应,谁会笑到最后……”

    我说:“嗯……好,要不,咱们打个赌,我赌你先遭报应,你信不信?”

    雷正说:“就你也配和我打赌?你有什么资格和什么资本和我打赌?”

    我说:“既然你不愿意打赌,那算了……那我走了……不玩了……”

    雷正没有说话,目光阴沉地看着我。

    雷正看我的眼神让我心里有些发冷,不敢和他对视,忙离去。

    离开之后,我直接带着行囊坐公共汽车去生活基地报到。

    公共汽车直接到不了生活基地,最近的停车点距离基地还有几公里路要走。

    下了公共汽车,我看了看周围的地势。

    这里是一个三岔路口,路口有一家小酒馆。

    这里就是上次我给唐亮送行的地方,上次就是在那家小酒馆喝的酒。

    现在,唐亮回去了,轮到我了。

    冬季的大山里一片萧条,看不到一丝生机。

    风萧萧兮易水寒,老子一去兮不复还。

    我带着几分悲凉的心情嘟哝了几句,背着旅行包刚转过一片小树林,刚要顺着岔路口进山,迎面就看到了秋桐。

    秋桐静静地站在那里,一阵山风吹过,她的头发微微飘起。

    秋桐身后停着她的车,车里没有看到四哥。

    秋桐抬起手捋了捋被吹乱的头发,静静地看着我。

    “你自己开车来的?”走到她面前,我看着她。

    “四哥开车来的……他在里面。”秋桐说着看了一眼小酒馆。

    我随着她的目光也看了一眼。

    “我来送送你……”秋桐轻声说了句。

    “来了多久了?”我心里一热。之前是我来这里送唐亮,现在是秋桐来这里送我。此情此景,仿佛昨日重现,只是换了角色。

    “有一会儿了……”秋桐说。

    “本来是能早到的,只是关部长把我叫去谈了会话,耽误了一些时间……”我解释道。

    “嗯……”秋桐点了点头。

    这时四哥出来了:“外面冷,进来坐吧,我安排好了……”

    “我让四哥安排了一桌酒菜,为你践行……”秋桐说。

    我和秋桐走进小酒馆,里面的一张桌子上摆放了四个菜,还有一瓶白酒。

    “四哥,一起坐吧,快到中午了,一起吃点东西……”秋桐说。

    “你们坐吧,边吃边聊,我不饿,出去看看……”四哥说着出去了。

    我和秋桐坐下,面对面。

    秋桐打开酒,开始倒酒,我坐在那里默默地看着。

    倒完酒,秋桐举起酒杯,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眼神里却又带着说不出的忧郁。

    我也举起酒杯,看着秋桐。

    此时,似乎一切语言都是多余的,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能读懂秋桐此时的心情,而她,也能读懂我。

    秋桐先干了一杯酒,我也干了。

    然后,秋桐又拿起酒瓶倒酒,倒酒的时候,我看到她的手在轻微颤抖。

    倒完酒,秋桐又举起酒杯,我也举起酒杯。

    “多保重……”秋桐轻声说。

    我点点头。

    “山里不比城里,没有暖气,晚上睡觉多盖层被子……”秋桐又说。

    我又点点头。

    “少抽烟,少喝酒……”

    “嗯……”

    “闷的时候就爬爬山,看看书……”

    “嗯……”

    “事已如此,自己要想开……”

    我笑了下:“我没有什么想不开的……我不在你身边,你也要保重好自己……”

    “我会的……”秋桐看我笑了,自己也不由自主笑了下,虽然有些勉强,但她还是笑了。

    边笑,她边喝了那杯酒,我也干了。

    “发行公司新的两位副总经理今天都来上任了……”秋桐说。

    我点点头。

    “今年的大征订马上就要收尾,目前的征订数据,已经是放了卫星了……”秋桐又说。

    “成绩属于现任者,这一切都和我无关了……”我说。

    “和不和你有关,大家心里都明白。”秋桐说。

    我苦笑了下:“我有一种预感,今后,我将会和发行无缘了……”

    秋桐低垂下眼皮,没有做声。

    “其实我对发行很怀念,很留恋……”我说:“在做发行的两年多时间里,留给我太多太值得纪念的回忆……”

    “我懂你的意思。”秋桐说:“我同样也是这样的感觉……”

    “今天你能来送我,我很高兴!”我说。

    秋桐看着我,努力笑了下:“我知道你会很开心,所以,我来了……”

    “谢谢你……”我说:“谢谢今天以及过去的发行两年间你带给我的所有开心和快乐……”

    “不要说谢我,如果真的要说谢,那也是我该感谢你……其实我知道,你带给我,远大于我给你的,你改变我的,远大于我改变你的……”她说。

    “或者,可以说,我改变了你,你也改变了我……”我说。

    “嗯……”

    “以后,不知会怎么样……”我说。

    “以后……以后的事不是我们能完全可以驾驭的……以后的事,或许现在不需要去考虑,过好今天,过好当下,才是最重要的……”秋桐说。

    “记住我的提醒,曹腾主持经管办的工作,你要格外提防他,这个人,我一直看不透,在我以为自己已经看透他的时候却又往往会感到困惑……”我说。

    “我会记住你的话!”她说。

    “还有,除了曹腾,还要提防赵大健,提防曹丽,特别是要提防孙东凯……”我说。

    “嗯……”她点点头。

    “我不知道你和季书记到底在捣鼓什么事,我问你你从来也不说,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我要告诉你,孙东凯对你和季书记是有所警惕的,对你们的行为是有所觉察的,所以,我希望你不管在做什么,都要小心从事,要格外谨慎……”我说。

    “嗯……”秋桐答应着。

    “这次曹丽提拔之事成否成功还是个未知数,这一切要取决于关云飞,我现在无法判定关云飞的真实意图,一旦曹丽真的提拔起来,进入党委,那么,你更要注意防备这个人,曹丽对你一直是充满极度的嫉恨的,她会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暗算你,如果她提拔了,那她暗算你的机会和几率会更大,也更方便,不管她表面上和你是如何的亲如姊妹,你心里都要明白她是一只笑面虎,不管她在你面前表现地如何真诚,你都不要轻易相信她……”我又说。

    秋桐看着我,深深呼了一口气,点点头:“我记住你的话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的……一直,你都是为我好的……云朵走了,现在集团里真正心里为我好的人不多了,你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我的心里又是一热,说:“我为你好,是因为你在我心里……在我心里占有无比重要的位置,这个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没有任何人可以挤占……”

    秋桐紧紧咬住嘴唇,没有说话。

    我举起酒杯,秋桐也举起酒杯,默默地看着我。

    我们又一起干了。

    “我希望你和海珠的事情能妥善得到解决……我想,等海珠冷静下来,等风头过去了,海珠会原谅你的……”秋桐说。

    “我本来就没做那事,谈何原谅?”我心里突然有些怨气,我的怨气似乎来自于父母受到的羞辱。

    “虽然我相信你没做那事,但海珠呢?海珠的父母呢?海珠家的亲戚朋友呢?他们一定会相信吗?即使他们后来会相信,但这中途夭折的婚礼呢?在自己的婚礼上新郎被抓走,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新娘还被告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站在海珠的角度你想一想,这是不是最大的羞辱和耻辱呢?不单对海珠,这对海珠的家人是不是也是羞辱呢?海珠如何能在宁州的熟人面前抬起头来,海珠的父母如何能够在宁州的亲戚朋友面前抬起头来?而这一切,不都是因为你引起的吗?仅凭这一点,难道你不觉得需要对海珠有歉意吗?”秋桐说。

    我点点头:“是,你说的对,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是该对海珠对海珠的家人有歉意……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可是,我爸妈都亲自上门去赔礼道歉了,还能要怎么样呢?海珠的父母直接把我爸妈拒之门外,见都不见,一想到我爸妈受到的羞辱,我心里就难受地要命……”

    “你的爸妈代替不了你,事情是因你而起,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能否真正获得圆满解决,我认为还是要你亲自出面……”秋桐说:“快到元旦了,我建议你放假期间回去一趟……”

    “嗯……”我点点头。

    “你要亲自上门去给海珠给海珠的父母道歉,态度要诚恳,语气要真诚,海珠是爱你的,海珠的父母也是喜欢你的,我想,只要他们看到你的诚心诚意,应该会原谅你的……事情会得到圆满解决的……”秋桐说。

    我不由又点了点头,但心里却其实没有底。

    “其实,不光是海珠和海珠的父母,海峰也可能对你有很深的误会……”秋桐说:“那天的婚礼夭折之后,海珠脸色铁青,一直一言不发……离开大陆到澳洲之后,海峰也一直没有和我们发生任何联系……”

    我的心里有些苦闷,不由又苦笑了一阵。

    “不管婚礼如何,你和海珠是法律上承认的夫妻关系,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你们是领了结婚证的……”秋桐又说。

    我看着秋桐,似乎,秋桐对这张纸看的比冬儿要重多了,冬儿一直就没有把我和海珠领证放在眼里,对她来说,海珠和我领证以及举行婚礼都是无所谓的事。

    “领了这个证,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包容,意味着理解,意味着奉献……”秋桐又说。

    我似乎明白秋桐和我说这话的含义,她对我此时的心里所想是十分了解的,她懂我的。

    我不由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有个懂你的人,是最大的幸福。这个人,不一定十全十美,但他能读懂你,能走进你的心灵深处,能看懂你心里的一切。最懂你的人,总是会一直地在你身边,默默陪伴你,不让你受一点点的委屈。真正爱你的人不会说许多爱你的话,却会做许多爱你的事。

    我其实心里明白,这个真正懂我爱我的人,就在眼前,就在咫尺。

    但,即使就在咫尺,我却看不到任何希望。我们的咫尺似乎隔了千山万水。

    每一段记忆,都有一个密码。只要时间,地点,人物组合正确,无论尘封多久,那人那景都将在遗忘中重新拾起。也许会说“不是都过去了吗?”其实过去的只是时间,我依然逃不出,想起了就微笑或悲伤的宿命,那种宿命本叫无能为力。

    此时,我感觉到了什么叫宿命,什么叫无能为力。

    “不说这个了,喝酒!”我说。

    秋桐举起酒杯,我们碰了下,然后干了。

    “关部长今天和你都谈什么了?”秋桐说。

    我点燃一支烟,吸了两口,说:“谈了三个方面的问题,第一是关于我此次调整的事情,安慰鼓励了我半天;第二是关于我和秦璐到底有没有那种关系的问题,让我说实话;第三是和我谈了大半天为官之道……”

    “关于你和秦璐的关系的问题,”秋桐的神情微微有些紧张:“他问这个什么意思?让你说实话又是什么意思?”

    “关心呗……打着关心的旗号想知道我到底和秦璐是什么关系呗……”我说。

    “那你怎么和他说的?”秋桐说。

    “我就实话实说啊,我说我和秦璐就是同学和朋友的关系,但只是普通朋友,没有那种关系的。”我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哦……他信了?”秋桐说。

    “他信不信我就不知道了,但我说的是实话,他要是非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我说:“不过,看他当时的表情,似乎是相信的。”

    “哦……”秋桐点了点头,接着又皱起眉头,喃喃地说:“难道……”

    “难道什么?”我说。

    秋桐一愣神,接着说:“没什么……”

    我想此时或许秋桐也对关云飞多少有些怀疑了,但同样她也没有任何确凿的证据,只能是怀疑,而怀疑是不能拿到台面上来的。

    既然她不说,我也不追问了。

    “关云飞和我讲了两个故事,暗示我要有自知之明,暗示我要领会他对我的提携之意,暗示我要懂得感恩和回报……”我说。

    秋桐眉头紧锁,沉思着。

    我说:“其实我明白,这官场上有大路也有小路,大路平坦,小路崎岖,大路顺风顺水,小路艰难曲折,但我目前,似乎已经不在大路上来,我已经走到了小路上……”

    秋桐说:“不管大路多么平坦多么顺风顺水,也还是需要自己的努力,而相对于大路,走小路更需要自己的智慧……”

    “为什么这么说?”我看着秋桐。

    秋桐说:“因为你走在大路上想到的事,大多数人都想到了;你穿越在小径想到的事,别人却不容易发现,因而,你获取的成功率就非常高。”

    “可是,可是,我们有谁愿意放着平坦的大道不走,而去走那些布满荆棘的羊肠小道呢?”我说:“我自己也并不愿意非要走小路的,只是没办法而已……我其实还是喜欢大路的……”

    秋桐淡淡笑了下:“官场的事,其实和你之前做生意的很多道理都是相通的,人人都觉得可行的事,往往都不可信;人人都觉得没有希望的事,奇迹每每就会发生。这就跟寓言所讲的龟兔赛跑是一样的道理。现实生活中,你不会想到乌龟会跑过兔子,可是结果恰恰就是这样,乌龟跑到了兔子的前面……”

    我点了点头。

    “打猎的人喜欢选择无人行走的野径,因为最珍奇的猎物常常出没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智者的思维方向,喜欢选择经过论证的安全道路向前摸索前行,因为有保障的准备,可以减少不必要的损失;然而,有时傻瓜的思维方式,却在异想天开,奇怪的是,最有价值的果实,时常会结在异想天开的果树上。”秋桐继续说。

    我凝神看着秋桐,听她讲。

    “换一种思维来讲,其实,当你被挤到小路上,备受事业和生活的冷落时,这或许应该是值得庆贺的事。”秋桐说。

    我苦笑着摇摇头。

    秋桐认真地说:“我们必须明白,淬过冷水的刀剑才格外坚硬锋利。一时被淘汰出局,并不是坏事。重大的使命是赋予给那些一次又一次被屈辱打倒过的人的身上。也许你脚底下的小路,正是你人生的一条底线,如果你有勇气超越自我,这条底线便会成为你人生的一条新的起跑线。”

    “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不由说。

    秋桐沉默了片刻,说:“你知道吗?不单是行为有小路,同样思维也有小路,现对于行为,思维更重要,而思维的小路必定是寂寞的。”

    “哦……”我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秋桐。

    “立志要从小路摸索前行的人,首先要耐得住寂寞。你所有对人生的怀疑和期望,都是在寂寞崩溃的时候产生的。寂寞是一个巨大的思维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你是在和自己对话,你只有在真正战胜你自己的时候,才是最伟大的时刻……”秋桐说:“走捷径并不一定是什么坏事情。捷径会给我们赢得机遇时间。在第一时间截获你所向往的机会,这是你智慧的先觉。人生是需要这样的先觉。但不要一味依赖捷径的坦途。在你超越别人的时候,你还须审视捷径带来的负面效应。捷径虽然缩短成功的距离,但同时也缩短了我们与失败的距离……”

    我沉思着。

    “最先转红的果实往往都是生长在你够不着的地方。所以诱人的果实虽然你能够看见它,但不能轻而易举得到它。要得到它,我们就得小心翼翼迂回到最接近它的树枝丫间的距离,这样迂回的战术,是我们能够取得成熟果实的有效方法……”秋桐继续说:“有时小路也是十分拥挤的。这就好比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谁都希望攀登上高峰,但眼前只有一条路。这时我们要学会放弃。不要拥堵在一条道路上去寻找玫瑰。每一个智慧的山峰不仅仅只有一条道路是通向高峰的。要懂得从最险要的关口去探索上山的新路。我们要记住,智慧老人手里最有分量的宝藏,是留给经历苦难最多的那些攀越高峰的人的。”

    “如此说来,小路是充满魅力和想象的……”我喃喃地说。

    “是的,小路是一条蜿蜒在你另类思维中的一条幽径。幽径旁边的青草和树木是有语言的,当你一个人静思的时候,周围的一切会变得宽广博大起来。”秋桐说。

    “静思……或许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静思……”我说。

    秋桐沉吟了一下,说:“是的……不单你,我同样也需要……”

    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由想到,一滴水虽然渺小,放在手心里,它很快就会蒸发掉。而融入大海中,它即刻便会与汹涌的海浪沸腾起来。我们选择的思维小路,只是一种行为方式,目的是要在内心产生出更为广阔的大思维、大智慧。要有溪流奔向大海的夙愿,要有滴水融入海洋的智慧。渺小的事物在智者的眼里会变得博大起来;博大的事物在愚者的眼里会变得渺小起来。

    “小路的思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负载得起的。它首先不是捷径,因为捷径容易使人变得懒惰;其次它不是你熟悉的路径,因为你熟悉的路线别人也一样会用其他的方式得到;它应该是一种创造、应该是由一种逆向思维穿越我们从未料想到的轨道……”秋桐的话又在我耳边回响。

    我看着秋桐,说:“不管是行为的小路还是思维的小路,或许对现在的我来说,都正是在路上……”

    “这未必是坏事,或许正是一次机遇!”秋桐说。

    看着秋桐充满期待的目光,我不由深深点了点头。

    我和秋桐继续喝酒,秋桐的脸色微微有些红了起来,略微带了一些酒意。

    秋桐看着窗外萧瑟的冬天,喃喃地说:“看,这就是自然……我们就在自然之中,就在自然的边缘,自然,永远是最美丽的一道风景线……”

    “现在的自然,是萧条的,是败落的!”我说。

    秋桐轻轻摇摇头:“不,自然,任何时候的自然,都是万物最美的姿态……”

    我一时听不懂秋桐这话的意思。

    秋桐看着窗外,目光有些发怔,一会儿轻声说:“自然地走,自然地忘,不牵强。自然,永远是万物最美的姿态……生命的节拍,不要太快,太快易疲惫;不要太慢,太慢是蹉跎。随着岁月,如溪水般自然地流淌,到一处,看一处风景。不需要太多渴望,心若向往,就前行;感觉疲惫,就小憩。心灵走过的地方,无怨,无悔,无彷徨。毕竟,对错得失都是一种独特的美丽……”

    秋桐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渐渐听不到了。

    看着秋桐美丽而略带伤感的表情,我的心里起起落落……

    一瓶白酒被我和秋桐喝光了。

    酒喝完了,我该启程了。

    冬日的斜阳挂在西南方的天空,阳光有气无力地懒懒地照射着荒凉的大山。

    背起行囊,我和秋桐还有四哥告别,然后大步走向大山深处……

    走到一个山头,我回头看去,秋桐还远远地站在原地,看着我的方向。

    冬日阳光下的秋桐的身影,显得十分孤单而寂寞。

    我的心里突然涌出巨大的伤感和凄凉,还有无比的疼怜和眷恋……

    回过头,仰望无尽的苍穹里那倾斜的冬日的太阳,突然感觉阳光有些刺眼。

    我低头揉揉眼睛。

    路在前方,虽然是小路,但我必须要走下去……

    在生活基地的日子是艰苦而枯燥而无味的。

    基地的生活设施很简陋,这里没有网络没有有线电视没有酒吧没有咖啡厅没有茶馆没有暖气,白天还好过,可以和那些鸡鸭猪狗作伴,可以和基地的职工聊天谈话,晚上最难熬,唯一的娱乐是躺在清冷冰冷的床板上,盖上两床厚棉被,孤孤单单看电视里寥寥无几的几个节目。

    最糟糕的是无法洗澡,白天干活一身臭汗,洗澡要到离这里十几公里的一个镇上去,那里有个公共浴池。

    我只去过一次那浴池,一进门,在充满酸馊味道的蒸汽里看到漂着灰垢的池水,当即就掉头跑了回来。

    没办法,我就自己烧水洗澡,虽然这样会很冷,但起码能干净点。

    到基地后,我只见到了主任和干活的工人,没有看到各位副主任,当然也包括没有见到苏定国。

    “这里干活有工人,各位主任都是总部来的,身子娇贵,哪里受地了这里的苦,留不住,也没什么事情干,呆不了几天就都回城了,忙各自的事情去了……隔三差五遇上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来一趟,领导一走,他们打个招呼就又不见了……也就是我整天在这里和工人一起共甘共苦,辛辛苦苦为集团干部职工提供后勤供给和节日福利……”主任对我说,既像是发牢骚又像是在表功。

    听了他的话,我没有说什么,只是笑笑。

    “易主任如果受不了这里的苦,回城里去住也无妨的,现在是冬季了,活很少了,这些活工人都能干得了,不用整天在这里煎熬受罪……如果遇到领导来视察需要回来,我会提前给各位打个招呼的……”主任又说。

    我还是笑笑,没有说话。

    主任看我一直不说话,表情有些困惑,似乎还有几分不悦。

    似乎,他对我在这里常住是不欢迎的。

    看他这副表情,我说:“主任,我刚来,要好好表现下,不能立马就拔腿溜人啊,这样影响很不好的哦……”

    主任似乎从我的话里听出了什么,笑了下,然后就走了。

    我其实一时是不想回城的,我想在这里清静几天。

    似乎是为了表现对我的重视和欢迎,这天中午,主任安排工人杀了一只羊,做大锅全羊。然后又通知了其他副主任,听说我被发配来了这里,几位副主任都赶来和我相见。

    除了基地的主任,这里的副主任都是因为各种原因被发配到这里劳改的。

    大山里的生活基地成了集团流放干部职工的地方。

    午餐是丰盛的,大锅全羊,大家大吃大喝了一顿,都喝得有点多。

    期间,苏定国和我单独在一边说了会话。

    苏定国早已知道了我的事情,先是感慨唏嘘了一阵子,然后又提到了这里。

    “我们这些副主任整天不在基地,主任肯定在你面前发唠叨了吧?”苏定国说。

    我呵呵笑了下。

    “他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苏定国说:“其实你知道不,主任巴不得我们都不在这里呢,我们不管谁要是在这里住几天不离开,他那脸就拉地老长老长……”

    “为什么呢?”我说。

    “主任是把这生活基地当成自己的自留地了,当成自己家的农场了,在这里干活的职工,有一大半都是自己招来的,都是些七大姑八姨的亲戚关系,基地生产的肉菜,他除了按时按量供给集团之外,自己也得了不少好处呢,私下也有些小动作的,他搞那些小动作,是不怕那些工人知道的,但如果我们天天在这里呆着,那不是会让他感觉很不自在?他毕竟对我们还是有些忌讳的……所以,他是嫌我们在这里碍眼呢,他巴不得我们天天都不来……我们呢,一来受不了这里的苦,本来就不想在这里住下去,二来呢,既然主任不欢迎我们在这里住,我们又何必自找难看呢?所以干脆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事就过来打个照面,没事就在城里忙乎自己的事情好了。这样大家都开心,对大家都有好处……主任也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问的……”苏定国说。

    听了苏定国的话,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主任其实是不欢迎我在这里长期住下去的,嫌我在这里碍事呢。

    我心里有数了。

    “你知道该怎么做了?”苏定国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不由有些感激苏定国对我的提醒,说:“知道了……不过,虽然如此,我一时还是不打算回城的,我既然来了,就要在这里住上几天再说……”

    “呵呵……住也没关系,不过,你要协调好和主任的关系,这个土财主,没必要去惹他……”苏定国说。

    我笑着点点头。

    “唉……”苏定国叹了口气:“老弟,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也会被发配到这里……来了这里,就算是进了劳改营了,再难有出头之做了……像唐亮,他那是极其幸运的,有他那么幸运的没几个……”

    我说:“不出头就不出头吧,在这里远离集团的纷争,倒也挺好,逍遥自在……”

    “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就有纷争,这里同样也免不了的,刚来你没感觉到,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苏定国说。

    “或许吧……”我说。

    “我们在这里呆着,集团领导谁还会记得我们呢……恐怕他们早就在灯红酒绿的城市里逍遥快活把我们忘得一干二净了……”苏定国的口气十分悲观。

    看着苏定国的表情,我没有说话。

    “我们现在其实和退居二线差不多,领着工资不用上班,在基地挂个名,却又可以在城市里忙乎自己的事情,倒也是一种安慰……”苏定国又带着自嘲的口吻说。

    我点了点头:“嗯……”

    “只是……我们的政治生命也到此终结了,官场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苏定国又叹了口气,神情很郁郁。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了。我理解一个对权力和仕途充满裕望的人在如此地步时候的心情,那是一种人生里最大的绝望,而一旦绝望,将会将这个人的精神生命摧毁,这是很残酷的事情。

    突然想起一句话:无欲无求。

    似乎,有所期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不管有多绝望,都能抓住最后那一丝希望。

    似乎,无欲无求是人精神的最高境界,换句话就是无所事事,无事可为。达到这种境界的确不适合做人,难怪神仙都逍遥,没有裕望,又怎么会有烦恼?

    小时候,我总认为长大了就可以获得自由。等到我长大后,才发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自由。就像是刚刚破笼而出的小鸟,满心欢喜的去寻找外面的精彩,却不知,自己正飞向一个更大的牢笼,而且永远无法逃脱。

    人类最擅长的就是作茧自缚,费尽心力去追寻自己想要的,得到后却又被它束缚住。周而复始,永远都在悔恨,却又永远不去改变。

    在这历程中,我不断地期待,不断地失望,不断的安慰自己下一次一定会更好。一路走来,美好的梦想不断的被现实摧毁,可我还是不知悔改的继续编织着下一个梦。

    似乎,对我而言,有了梦想才有方向,不管这个世界有多么曲折,我终究能找到正确的道路。

    这也许很可笑,却是我的信仰。

    既然现实太过残酷,我或许就应该学会自我欺骗。

    似乎,善意的谎言不只可以慰藉他人,也可以给自己带来希望。即使很渺茫,也比一无所有的好。

    似乎,虽然我如此想,但我却也做不到真正的无欲无求。

    这天之后,我开始改变了,白天不再参加基地的任何劳动和活动,吃过早饭就出门,到周围的山上去转悠,天快黑的时候再回来,吃过晚饭就关在自己房间里看电视,对基地的任何事都不管不问,任何事都装作看不见。

    如此,主任的脸色开始好了起来,对我也越来越热乎了。

    但其实知道,他还是希望我早点回城去住。

    虽然主任对我是眼不见心不烦,但我目前却不想离开。

    白天我在山里转悠的时候,一般不会走的离基地太远,就在附近几个山头。很快我找到了一个适合练武的地方,就在基地后面的一个山坳里,有一块空地,地面很平,周围是密密匝匝的松林,环境不错。

    白天除了在那块空地练武,我也会爬到附近最高的一个山头,在那里眺望周围连绵的群山,看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鹰。

    我经常会往南看,南边是星海,那里有秋桐。再往南,使劲往南,跨过黄河长江,那里是我的故乡,美丽的江南,那里有海珠,有我的父母。

    看着那没有边际的天空,我常常会想起过去的似乎我已经远离的那些事那些人,那些纷繁杂芜惊心动魄婉转悱恻的往事,那些爱我的我爱的恨我的我恨的男人和女人们。

    每每想起那些事和人,我的心中总是难以平静,虽然我想让自己在这大山里淡定下来,但我却很难做到。

    日子过得平淡而安静,我就这样独自浑浑噩噩波澜不惊地过着。

    虽然我没有回到城里,但我已经自动避开自动在主任面前尽量消失,还是让他感到有几分满意,对我的态度也还算过得去,偶尔晚上吃饭的时候也会和我喝上几杯。

    这天中午,我在我的练武场活动了半天,坐在旁边的一块大石头上抽烟。

    周围十分安静,树林里不时传来不知名鸟儿的叫声。

    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声诡异的笑声。

    我的心倏地一震,站起来往发出声响的方向看去。

    没有看到什么,只有小鸟的鸣叫和山风的低啸。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却又感觉不会错。

    我扔掉烟头,缓缓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走去。

    快走到树林边的时候,又听到一声诡异的笑声。

    这次我听得分明,分明是有人。

    我不假思索立刻一个箭步直奔树林里面,直奔发出声音的地方。

    还没到,树林的草丛里突然就站起一个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冲锋衣。怪不得我刚才没有看到,原来他穿了保护色的衣服。

    看到这人,我有些意外:“皇者,是你!”

    皇者嘿嘿一笑,从草丛里走出来,走到我跟前。

    “就你刚才的行为,加上你这身衣服,我说你是黄鼠狼你不会反对吧?”我用讽刺的口吻说。

    “说什么都是你的自由,我说反对有用吗?”皇者冲我呲牙咧嘴笑。

    “你很能啊,我在这里你都知道!”我说。

    “知道你在这里并不难,我说过,只要我想知道的,只要我想找到的,我都可以做到!”皇者说。

    我冷笑一声,回到石头上坐下。

    皇者跟我走过来,坐在我旁边的石头上,打量了一下四周,说:“老弟,很逍遥啊,在这大山里过着世外桃源的生活,还找到了这么一个环境优雅而又封闭的练武场……找到你可是费了我一番功夫……怎么样,功夫最近有没有长进?”

    “你想不想过过招试试?”我说。

    “嘿嘿……我还是有这个自知之明的,别说你现在有长进,就是没有长进的时候我也不是你的对手,想过招,别找我,你找阿来去……”皇者说。

    一听皇者这话我不由觉得丧气,我同样也有自知之明,我知道自己即使再练上一年也未必是阿来的对手。不单我,四哥和老秦单打独斗都不是阿来的对手。阿来虽然头脑简单心狠手辣,但说到功夫,却实在是个不错的好手。

    “嘿嘿……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吧,我知道你不是阿来的对手,我知道你曾经是他手下的败将!”皇者说。

    我哼笑一声:“功夫再强,没有智慧的人也同样是蠢货!”

    “这话说得好,这话我爱听,现在又不是冷兵器时代,饶你功夫再强,只要给你一枪,立刻就完蛋……”皇者说:“所以,一个人要想真正成功,还得靠这里……”

    皇者边说边用手指指脑袋。

    我看着皇者的小脑袋,说:“你找我干嘛来的?”

    皇者说:“想你了……来看看你!”

    我说:“你放屁!”

    皇者说:“看你,怎么说话的,这么说话多伤人啊……”

    我说:“谁让你不说实话……”

    皇者说:“好,既然你想听实话,那我告诉你……这么说吧,我费了好大气力才找到你,一来呢,真的是想你了,特地来看看在深山里修炼的老弟,看你修成佛了没有;二来呢,我有些话想和老弟谈谈……”

    “好吧,我暂且信了你的话,看我呢,我领了这个情,谢谢你了,我暂时还没有修成佛,真修成了,我第一个把你超度了……”我说:“你想和我谈谈,谈什么?我和你,有什么好谈的?”

    “我们之间可以谈的内容多了,我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多了……”皇者说。

    “什么话题?”我说。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秦璐的话题。”皇者说。

    我的心一跳,说:“这个话题似乎我并不感兴趣。”

    “但我要说到秦璐的死因,你一定会感兴趣。”皇者不紧不慢地说。

    我的眼神一亮,看着皇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者嘿嘿一笑:“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你感兴趣了吧?”

    我说:“少废话,说,你想谈什么秦璐的死因?”

    皇者说:“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知道秦璐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说:“原来你不知道。”

    “知道我还有必要不辞劳苦进山找你吗?”皇者说。

    我沉住气,淡淡地说:“公安不是有结论了吗,秦璐是自杀的。”

    皇者嘿嘿笑了一声。

    我说:“你难道对这有怀疑,你难道认为秦璐是我杀的?”

    “我不认为秦璐是你杀的,但我也不相信秦璐是自杀的……”皇者说:“你觉得呢?”

    我说:“我觉得,秦璐就是自杀的,警方的结论说的很明白,理由也很充分……”

    皇者说:“老弟,你在撒谎。”

    我说:“为什么说我在撒谎呢?为什么你对秦璐的死因会有怀疑呢?”

    “因为你!”皇者说。

    “因为我?因为我什么?”我说。

    “因为你的某些举动,因为你在怀疑秦璐的死因,所以,我也对秦璐的死因产生了怀疑!”皇者说。

    “哈哈……”我笑起来,看着皇者:“皇者,你又如何认定我会对秦璐的死因有怀疑呢?我他妈好不容易洗清了凶手的罪名,我怎么又会怀疑秦璐的死因呢?我他妈这不是没事找事吗?你太自以为是太自作聪明了……”

    皇者轻笑一声:“如果你不是对秦璐的死因有怀疑,你怎么又会在后来进入北方大厦1809房间,你不会告诉我你只是去那里休息的吧?”

    我吃了一惊,看着皇者,厉声说:“你怎么知道的?”

    皇者说:“我想知道的事情,总是能在知道。”

    我说:“你是不是还知道我是怎么拿到那1809房间的钥匙的?是不是还知道那1809房间是谁开的?”

    皇者缓缓点点头:“是的,不错。我甚至知道你那天到皇冠大酒店是去给冬儿还房卡的,我甚至还能猜到冬儿为什么会打你那一巴掌……”

    我的心跳加速,心里突然起了杀机,不由恶向胆边伸,看着皇者恶狠狠一笑:“皇者,你不觉得你知道的太多了吗?你不觉得一个人如果知道的太多会让他变得不安全吗?”

    边说我边站起来,暗暗运气,准备擒住皇者,甚至准备在这荒山老林里结果了他。

    我此时想的是冬儿的安全,皇者既然说了这些,皇者既然知道这些,那么,显然,冬儿已经不安全了,只要皇者把自己知道的或者猜到的告诉伍德,等待冬儿的后果不堪设想。

    无论如何不能让冬儿毁于皇者之口之手,如果想保全冬儿,只能在这里结果了皇者。这是唯一的选择。

    看我目露凶光,皇者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说:“老弟,暂且不要激动,不要冲动,等我把话说完好不好?”

    “你说……”我并没有放松下来,时刻准备过去擒住他。

    “我知道你想干嘛,我知道你想在这里把我结果了……但我要告诉你,你是不能杀我的,你永远都不可以杀我,不然,你就会犯一个让你后悔一辈子的错误!”皇者说。

    “放你妈的屁,你这个伍德的走狗,跟着伍德作恶多端,你早就该上西天了……”我说:“今天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怪不得我,你知道的太多了,你不该在我面前显摆你无所不知的能耐的,现在,你后悔或许已经晚了……”

    “呵呵……既然我打算告诉你这些话,我就不会后悔,我告诉你这些,并没有丝毫在你面前显摆的意思,我没有必要向你显摆,”皇者似乎并不惊慌,笑着说:“我想告诉你,老弟,我皇者虽然知道的很多,但我知道哪些事情该哪些人知道,哪些事情该让人知道,哪些事情永远也不能让不合适的人知道……我既然告诉你刚才那些话,那么,我就不会做你以为我要做的那种事……不然,我就不会来这里了,也不会和你说这些话……所以,老弟,不必如此冲动,冲动是魔鬼,冲动之下,你会犯错误的,我可是杀不得的,真的杀不得……”

    皇者的话似乎有些道理,是的,他不会明知说这些话我会杀了他而自投罗网,他既然敢和我说这些,就一定会为自己留后路的。同时,他一再多次在我面前提起我杀不得他,这也多少让我心有疑窦,不明白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出了一口气,又回到石头上坐下,看着皇者:“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去那酒店那房间的?”

    “知道这个并不难,很巧,那天冬儿去酒店开房我恰好在酒店里办事,她没有看到我,但我看到她了,之后你来酒店,恰好又被我遇到了……”皇者笑着说。

    “你在撒谎。”我说。

    “这话是真是假不重要吧?关键是我知道了。”皇者说。

    我沉思着看着皇者,说:“你猜到冬儿为什么会打我一巴掌呢?”

    “一定是因为外面疯传的关于你和秦璐的事情,一定是你给冬儿还房卡的时候你提出想和冬儿和好,冬儿一方面因为你的纠缠恼火,一方面因为外面疯传的那些话而恼怒,所以会打你一巴掌……”皇者煞有介事地说。

    我看着皇者,捉摸不透他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将军问我这个原因的时候,我就是如此分析的……”皇者又说了一句。

    “那么,冬儿在北方大厦酒店开房和我到那房间的事情,你没有告诉任何人了?”我说。

    “有这事吗?我不知道啊,我说过我知道吗?”皇者一副茫然不知的样子看着我。

    “操,你少给我装逼!”我说。

    皇者嘿嘿笑起来:“所以,老弟,你尽管放心,我皇者不是做事不讲义气的人,我皇者不是不讲朋友情义的人,我一直把你当朋友呢,我怎么会做对朋友不利的事情呢……当然,我不做对朋友不利的事情,和我对将军的忠心,是不矛盾的,即使有一些矛盾,也可以在矛盾中找到统一……”

    我说:“你这话本身就自相矛盾,你是无法统一的……”

    皇者说:“只要我想统一,只要我愿意统一,总是可以做到的……你是个讲义气的汉子,又救过我的命,那次在无人岛上,要是没有你,我现在早就死翘翘了,对这一点,我是深刻铭记在心的,所以,只要不是逼到份上,我是绝不会坑你的,当然,将军一直待我不薄,我也决不能负了他……”

    我冷笑一声:“说的真好听……只要不是逼到份上……看来,如果到了份上,你还是会对我下手的。”

    皇者呵呵一笑:“我想,不会到那份上的,永远也不会到的。”

    我说:“但我想,会的,一定会的,早晚会的……不过,我也要告诉你,真到了份上,即使你不对我下手,我也会对你下手的。”

    皇者说:“好了,老弟,这个问题我想我们就不要再探讨了,这时候说这些没意思……我现在只想问你两个问题……希望老弟能满足我这点小小的可怜的好奇之心……”

    我说:“你问吧。”

    皇者来回走了两步,然后站住,看着我,目光紧紧盯住我,声音变得认真起来:“告诉我,第一,你为什么对秦璐的死因感到怀疑而且要去追查?第二,你到北方大厦1809房间之后,发现了些什么?”

    我看着皇者,说:“你为什么会对这个感兴趣?”

    “好奇,纯粹是好奇!”皇者说。

    我说:“既然你给我打马虎眼,那我只能遗憾地告诉你,我什么都不会和你说的,你就好奇去吧,我让你好奇死……”

    “真的不说?”皇者说。

    “操,我说不说就是不说,你现在可以滚蛋了,再不从我眼前消失,我让你后悔终生!”我有些烦了,边说边站起来往他跟前走了两步,拉开架势,又准备开始擒住他。

    皇者急速后退两步,突然就从口袋里掏出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我,低低地喝了一声:“别动——”

    没想到皇者掏出枪来了。

    既然他掏出了枪,我自然不能对他动手了,再强的功夫,也不撑他一扣扳机。

    “回去,坐下。”皇者晃动着手里的枪命令我。

    我老老实实回去坐下,看着皇者。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本不想这样的,但你不识好歹,那我就没办法了。”皇者呲牙一笑。

    我说:“看来,我是必须要说了?”

    “是的。”皇者点点头。

    “如果我要是非不说,你会开枪吗?”我说。

    “那你可以试试看。”皇者说。

    我不想做这个尝试,子弹一旦在身上穿个洞,那可不是好玩的。虽然我认为皇者似乎是在吓唬我2不一定真的就敢开枪打死我,但即使是把我打伤那也是不值得的。

    于是,我做出一副无奈的样子,说:“既如此,那好吧……那我告诉你……”

    “嗯……”皇者看着我。

    “先回答你第一个问题……”我边想边说:“其实我对警方的结案结论是不该怀疑什么的,甚至,我要感谢那个结案结论,最起码能证明我不是杀人凶手,可是,即使我洗清了杀人的罪名,但却又背上了和秦璐关系不明不白的黑锅,我不甘心啊……”

    “因为你不甘心,所以你才会怀疑秦璐的死因?”皇者说。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我说。

    “还有什么原因?”皇者说。

    “根据我对秦璐的了解,我总感觉她不会像是能自杀的人,她对生活是很热爱的,性格又开朗,这样的人一般是不会自杀的,不会仅仅因为一次提拔不成就自杀的,她不会这么想不开的……”我说:“所以,我就想,或许秦璐未必是自杀的,或许还有其他因素在里面,当然,我这个想法是带着侥幸的**在里面的,因为我其实也是无法推翻公安的结论的,纯粹是因为自己心里的侥幸,同时呢,我又想,万一如果我真的能找到秦璐的死因,那么,或许会查出真正造成秦璐怀孕的人,那么,岂不是就可以洗清我和秦璐关系的谣传了?虽然这样的希望不大,甚至是微乎其微你,但我还是想试试,即使有十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去试试……于是,我就想到了去那房间查看查看,或许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我又担心我直接去开房会引起酒店那边的怀疑,一时没有办法,只有厚着脸皮去求冬儿,让她去开房,然后把房卡给我,冬儿呢,本来是不想帮我的,她一直对我是很烦的,这你是知道的,但经不起我的死缠烂磨,看在往日情分的面子上,她最终好歹算是答应了,于是她就开了房,给了我房卡,我于是就去了那1809房间……”

    皇者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不知他对我说的这些话到底能相信几分,但不管他信不信,我该说的还是要说。

    我继续说:“现在我回答你的第二个问题,进了那1809房间,我仔仔细细查看了好几遍,每个角落每个细微的地方都看了,结果,很遗憾,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都没有发现……这结果让我失望透顶,本来想借助这个来洗清自己的黑锅的,但徒劳无益……好了,你的问题我回答完了,真实情况就是这样,你要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了,那你就开枪好了……”

    皇者眼珠子滴溜溜转悠了几圈,突然笑起来,接着毫不犹豫就扣动了扳机,“啪——”一声脆响。

    我一闭眼,妈的,完了,这皇者真开枪了。

    “呵呵……”皇者笑起来。

    我睁开眼,看着皇者:“操,你枪里没子弹……”

    “废话,我们是朋友,见朋友我怎么会荷枪实弹呢?刚才只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当然,这会儿你要想抓我,我不反抗……”皇者笑着把枪放回口袋。

    皇者这么一说,我反而没有了擒住他的想法,坐在那里没动。

    皇者说:“老弟,既然你这么说,那么,你说我该不该相信你的话呢?”

    我说:“信不信是你的事,我懒得让你信,也懒得让你不信,反正我在你枪口下都交代了,至于你到底信几分,那是你的事,至于你要是非不信,那我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皇者说:“你很聪明,你刚才一番话,把今天我们见面谈的问题中对你不利的漏洞都堵上了……我想,对你刚才说的这些,我不能不信,但,也不能全信……权当做个参考好了……”

    我说:“你用这个做参考,要去做什么?”

    皇者说:“什么都不做,就只是自己心里有个数。”

    我说:“你又撒谎了,撒谎不是好孩子……”

    皇者说:“老弟,有些事现在你不明白,但最终,或许你一定会明白的……我和你说过多次,我们不能做敌人,我们应该是朋友。”

    我冷笑一声:“皇者,只要你跟着伍德一天,我们就永远也不会是朋友,做朋友是要有共同的利益的,我们有吗?”

    “呵呵……虽然我们之间有着巨大的分歧,但我们也是有共同的利益的,我们也是合作过的,这你不能否认吧?”皇者说。

    皇者的话倒是让我一时语塞。不错,我和皇者是有过不止一次合作,但那并不能改变皇者是伍德心腹狗腿子的根本性质,并不能说我和皇者就是朋友,他对伍德忠心耿耿,伍德是我的死地,我和他怎么会是朋友呢?

    我的思维一时有些混乱。

    “刚才你说的理由似乎有几分合理,你怀疑秦璐的死因是想找出凶手来证明自己和秦璐关系的清白,我能理解。”皇者说。

    “但事实却证明我的怀疑是没有道理的,我只能说我的尝试失败了,我只能接受警方的结案结论,我其实是不该怀疑警方的结论的……”我说。

    “真的这么想的吗?”皇者狡黠的目光看着我。

    “真的假不了……难道你觉得我有必要在这个事情上撒谎吗?你认为我有什么理由在这个事情上撒谎呢?”我说。

    “这个……”皇者沉吟着,一时没有说下去。

    “当然,我巴不得能推翻警方的结论,如果你要是能有什么新的发现,我希望你能和我情报共享,也不枉我和你说这些。”我说。

    “嘿嘿……既然你如此说,那我就该相信你的话了,全部相信你的话了,既然你都不怀疑警方的结论了,那我更不该怀疑,我的好奇心似乎已经得到满足了,我对此事也不该再有什么兴趣了……”皇者说。

    我看着皇者,判断着他这话真假的程度。

    “你想通过秦璐的死因来洗清自己的黑锅,如此说来,社会上那些关于你和秦璐有那种关系的传说,都是假的了?”皇者说。

    “是的。”我说。

    “我会相信吗?”皇者说:“那些传说可是有鼻子有眼的,甚至有的版本连你们的具体细节都描绘地有声有色……”

    我说:“我不想做任何解释,你愿意信就信,不信也无所谓。”

    “也就是说你现在的态度是宁愿承受别人的误解也不愿意去辩解?”皇者说。

    “不错。”我说。

    皇者点点头:“嗯……看不出,你倒是很淡定,难得的淡定……宁愿被人误解也不去辩白……我突然对你的这种淡定很赞赏了……”

    “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呢?”我用讽刺的口气说。

    “呵呵……不必感到荣幸,”皇者说:“老弟,我想起一句话,不知你愿意不愿意听……”

    “说!”我说。

    皇者说:“当人们被误解时,往往会花很多的时间去辩白。但其实这都没有用。没人会听,没人愿意听。人们按自己的所闻、理解做出判别,每个人其实都很固执。他若理解你,一开始就会理解你,从始至终的理解你,而不是听你一次辩白而理解。与其努力而痛苦地试图扭转别人的判别,不如默默承受,给别人多一点时间和空间。省下辩解的功夫,去实现自身更久远的人生价值。渡人如渡己。渡已,亦是渡人。”

    听了皇者这话,我默默沉思着,此话说的很有道理。

    皇者又说:“此话,我和你共勉吧……”

    “共勉……”我似懂非懂地看着皇者,他和我共勉是什么意思?

    “是的……共勉!”皇者又冲我嘿嘿一笑,然后身形一闪,进了树林和草丛里,随着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皇者眨眼就不见了。

    行踪诡异的皇者离去之后,我独自在原地又发了半天呆,琢磨着皇者今天来找我的真正目的,琢磨着他和我说的那些话,琢磨着他最后那段话的意思……

    转眼到了12月的最后一天,明天是元旦。

    我决定出山,回城里去。

    听说我要回城,主任十分高兴,好像他被大赦了一般的兴奋。

    主任特地安排工人杀了一只小羊,说是送给我的。

    我没有拒绝。

    “易主任,在这里受了这么多天罪,到底还是想回城里享福了吧?”主任笑呵呵地说。

    我呵呵笑了下:“主任,我在这里其实也不会妨碍你的管理和工作的,基地的事情我什么都不掺和,不管不问,在这里这些天,别说我什么都没看到,即使我看到了,我也不会说出去的,我这人,做事就是这样,不该看到的不该听到的即使看到了听到了也当做没看到没听到,这一点,主任当心便是……”

    主任的神色有些尴尬,说:“其实,你是这里的第一副主任,基地的工作,我该和你多商量才是……不过呢,我其实知道易主任和其他来这里的主任是不同的,他们是来这里劳改的,你呢,是来这里镀金的,我有一种预感,易主任不会在这里呆长久的,你的才干和能力,我早有耳闻,领导让你到这里挂个副主任,其实只是在锻炼你,并非要你在这里长久待下去,你迟早都要回去的,易主任的前程和我,和这些副主任,是不一样的……”

    主任干脆开始吹捧我了。

    我呵呵笑了下:“老兄实在把我高抬了,实在是不敢当,既然来了这里,性质就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在这里也确实感觉到了主任的管理有方,不需要我们多操心多掺和,我们其实对生活及的管理都是外行,掺和多了,反而会误事,反而会添乱,特别是我,对这些养殖和种植业务更是一窍不通,主任在这方面是内行,我好歹还是明白这些的……我这次回去呢,一来是元旦放假,二来呢,也想回去办点事,然后呢,下一步,我还是会回来的,但什么时候回来就说不定了,当然,要是主任有召唤,我随时都会回来……毕竟我的工作关系在生活基地,一年到头不见影,那是不合适的……”

    “呵呵……好,易主任这话我爱听,到底易主任是个明白人……”主任显出很开心的样子。

    “只是我们这些副主任都不在基地,就要多劳累主任了,想一想,其实心里很不好意思……”我说。

    “没事的,易主任千万不要这么想,千万不要和我客气,我多吃点苦多受点累是应该的,都是为集团做贡献嘛……我在基地里呆了好些年了,在这里生活习惯了,现在回到城里去反倒不适应了,你们这些副主任,身子娇贵,在城里享福习惯了,在山里跟着我受这个苦,集团领导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反正我心里是感到很抱歉的,所以,出于这个原因,我倒是希望你们在这里少受苦,在城里多舒坦舒坦……”主任又开始得了便宜卖乖了。

    我其实觉得主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是主任,但也带有小农意识,带有农民的小狡猾。

    下午,我扛着主任给我杀好装在麻袋里的小羊出了山,回到了星海。

    我直接去了老黎家,把这只整羊送给了他。

    “哟——这还好不到春节,我儿子就来孝敬我了……一只整羊啊,这回这个春节我可就有口福了,可以天天喝全羊汤了……”老黎笑眯眯地说。

    “这是山里的羊,吃的是草,喝的是露水,拉的是六味地黄丸,纯绿色养殖,就算是我孝敬你的吧……”我嘿嘿一笑。

    “行,我笑纳了……”老黎说。

    “你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吧?”我说。

    “好啊,好着呢,就是精神不好……”老黎说。

    “怎么了?”我说。

    “没有我儿子陪我喝茶聊天,闷呢!”老黎说。

    我一咧嘴:“你想我不?”

    “你说呢?”老黎说。

    “我说想。”我说。

    “那你还问。”老黎说。

    我又是嘿嘿一笑。

    “山里的日子舒服不?”老黎说。

    “还行!整天没事干,除了爬山就是练武……”我说。

    “修炼啊,深山里修炼可真不错,怎么,修成正果了吗?”老黎说。

    “没。”我摇摇头。

    “没修成正果你回来干嘛?”老黎说。

    我一愣,说:“我愿意,我想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

    老黎哈哈一笑:“我可不可以认为是你想爹了呢?”

    我说:“不可以!”

    老黎哼了一声:“你怎么不骗我下呢,说想多好啊。”

    我说:“不想哄你……”

    老黎说:“其实我想,你一定是想爹的,不然,怎么会一回城就扛着羊来看爹呢……”

    我说:“知道还问。”

    老黎说:“我故意的……”

    我说:“你好聪明哦……”

    老黎哈哈一笑:“我儿子愚蠢吗?”

    我不由叹了口气:“不错,老黎,其实我觉得自己真的挺愚蠢的……”

    老黎说:“小克,知道聪明人和愚蠢之人的区别在哪里?”

    我说:“不知道。”

    老黎说:“那我告诉你,聪明的人善于倾听,愚蠢的人不断的诉苦。聪明的人在适当的时候假装愚蠢,愚蠢的人在任何时候都自作聪明。聪明的人牢记生活的每一个细节,愚蠢的人牢记对方的每一个缺点。聪明的人开自己的玩笑,愚蠢的人开别人的玩笑……”

    我点了点头:“哦……是这样……”

    老黎说:“所以,小克,记住我的话:永远要学会做一个聪明人,做一个聪明人,别人拥有的,你不必羡慕,只要努力,你也会拥有;自己拥有的,你不必炫耀,因为别人也在奋斗,也会拥有。多一点快乐,少一点烦恼,不论富或穷,地位高或低,知识浅或深。每天开心笑,累了就睡觉,醒了就微笑……我很喜欢一个字,淡,平淡的淡,其实很不平淡,蕴含着很多人生哲理。淡是一种宁静,是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的飘逸;淡是一种大气,是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胸襟;淡是一种镇定,是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的从容……”

    我点点头:“说的不错,我记住了……看,你又开始给我上课了……”

    “怎么?不喜欢听?”老黎说。

    “说实话,其实是很喜欢的。”我说。

    “这才好……”老黎说。

    我呵呵笑了下,看到老黎我就有一种踏实和稳定的感觉,老黎总是能让我感到说不出的底气。

    “什么时候再回山里?”老黎说。

    “说不定,不好说,反正我这个副主任就是挂名,没有什么实际的事情做……去不去都一样……再说了,那主任也不喜欢我们整天呆在那里,老在那里,会碍眼碍事……”我说。

    “呵呵……似乎这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黎点点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安排?”

    “我想先回宁州一趟……”我说。

    老黎眼神一亮,看着我:“那……我跟你一起回去行不行?”

    “不行!”我说。

    “为什么?”老黎眼巴巴地看着我。

    “不行就是不行,听话哦……”我说:“我这次回去,是要处理事情的,你跟着我,我会照顾不好你的,再说了,现在似乎也不是时候……”

    老黎有些沮丧,嘟哝着:“我还没来得及和你爸妈提起让你做我干儿子的事情呢……”

    “老黎同志,你干嘛非要我做你干儿子呢?你干嘛非要把我降一辈呢,我们这样做忘年交的朋友,不是很好吗?”我说。

    “那当然不一样了……”老黎说。

    “不一样在哪里呢?你看,我没做你干儿子,不还一样给你送羊孝敬你!”我说。

    “嘿嘿……我说不一样就是不一样……”老黎笑得有些莫测。

    我呵呵笑了,说:“老黎!”

    “叫爹!”

    “老黎……”

    “不听话的儿子……”老黎无奈地说:“好了,我安排人做去那只羊,今晚在这里陪爹吃全羊……咱爷俩一起欢度今年的最后一天……”

    “夏季呢?”我说。

    “又出国了,参加一个商务活动。”老黎说。

    “哦……他知道我出的那些事了?”我问老黎。

    “是的,我告诉他了。”老黎说。

    “哦……”

    “小季感到很震惊,又很惋惜啊……”老黎叹了口气。

    我默默无语。

    晚上和老黎一起吃了一段丰盛的全羊,饭后又和老黎一起聊了会天,直到10点我才回宿舍。

    回到宿舍,痛痛快快洗了个澡,然后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不知怎么,此时,我的心里突然感到很不安定,心神不宁。

    虽然感到身体有些疲倦,却又不想上床去睡。

    半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看着电视,不知何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突然被窗外一阵声音惊醒,睁开眼,坐起来,看着窗外,夜空里正在绽放着五彩的烟花,还有鞭炮声。

    我知道,新的一年到来了。

    这一年,终于过去了。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夜色里的五彩缤纷,听着连绵不绝的鞭炮声,不由想起了去年的这个时候……

    去年的此时,我正在发行公司,正在放鞭炮庆贺新征订数字的诞生,正在和秋桐一起享受成功的喜悦。

    可是,今年,却只有我孤零零站在这里了。那些光荣和梦想,那些欢欣和喜悦,那些荣耀和褒赏,都已和我无关,都已远离了我……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我觉得似乎可以用这句诗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着,心里不由就涌起一阵巨大的失落和惆怅……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我的身体一颤,倏地就摸出手机。

    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在这样的时刻,给我打来电话的一定会是秋桐。

    没想到给我打来电话的是金敬泽。

    “新年好,哥们。”金敬泽说。

    “新年好,敬泽兄。”我说。

    “这会儿还没睡吧,在迎接新年吧?”金敬泽说。

    “呵呵,是的,你也是吧。”我说。

    “是啊,我和姑姑一起在迎接新年……”金敬泽说。

    “你姑姑……身体好了吧?”我说。

    “早就出院了,没事了。”金敬泽说。

    “最近她精神状态还好吗?”我说。

    “精神状态……”金敬泽犹豫了下:“不知为什么,自从那次中国之行回来后,我看姑姑的精神经常有些恍惚,神情经常有些郁郁……”

    “哦……”我的心里有些发沉。我显然知道金景秀为什么会精神恍惚神情郁郁,她还没有从星海和丹东之行的状态中走出来。

    “唉……姑姑一生经历坎坷,多灾多难,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姑姑能有一个开心快乐安稳的生活,看到姑姑现在的精神状态,我的心里其实是很不安的……”金敬泽说。

    我没有说话,心情不由也有些郁郁。

    “从小我就和姑姑相依为命,到现在,也还是我们俩……”金敬泽又说。

    “你们……家里就只有你们俩?”我说。

    “是的,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家里就只剩下我们俩……”金敬泽说。

    “为什么?”我说。

    金敬泽沉默了,半天没有说话。

    “对不起,或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我说。

    “没什么,我们是好朋友,告诉你也无妨……”金敬泽缓缓地说:“其实,本来,我和姑姑都是有完整的家的……可是,因为一场变故,一切都发生了改变……”

    “哦……”

    “事情要从30年前开始说起……”金敬泽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30年前,我那时才不到一岁,我们一家人都在朝鲜,我们过着贫寒但完整的家庭生活,说是完整其实也不对,我奶奶很早就去世了,也就是姑姑和我父亲很早就没有了妈妈,是爷爷拉扯着姑姑和爸爸一起生活的……当时姑姑不知出了何事,触犯了朝鲜的管理法规和制度,当局于是要抓捕我姑姑,要把她送往劳改营,而进劳改营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冻死或者饿死或者累死或者病死。姑姑出的事情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姑姑一直没有告诉我。姑姑出的事似乎很大,不但我姑姑要被抓紧劳改营,甚至我爷爷和我父亲母亲也要受牵连,朝鲜那边一直是有株连政策的,一人犯事,全家遭殃。爷爷当时身患重病,听说姑姑要被抓走,连惊带吓病情加重,结果撒手人寰,临走前告诉我爸爸要他带我姑姑逃走,不能往鸭绿江对岸逃,逃到中国那边一旦抓到会被送回去,送回去就要被用铁丝穿上肩胛骨,会被枪毙,也就是说回去就是个死。爷爷要我爸爸带着全家和姑姑往南跑,越过三八线到韩国去,那样好歹会有一线生机……虽然越三八线有危险,但只要过去那边都会有妥善的安置,毕竟我们都是同一民族的……于是在爷爷去世后,安葬完爷爷的尸体,在一个寒冷的冬夜,爸爸带着母亲和我,还有姑姑,连夜往南跑……可是,在越过三八线的时候,被朝鲜人民军巡逻的士兵发现了,他们开枪了,我爸爸和妈妈不幸中弹身亡,姑姑抱着我拼死越过了三八线……就这样,我们一家人只剩下了我和姑姑,我们相依为命,姑姑一直把我抚养大……”

    金敬泽讲述地很平静,但我却听得心惊肉跳,和金敬泽一样,我也不知道金景秀到底出了什么事触犯了北韩严苛的法规,但我知道,在朝鲜那种封闭而严酷的社会制度下,即使在其他社会里看来很正常的事也会是弥天大罪的。

    没有想到金景秀的身世如此凄惨,没有想到金敬泽的身世如此苦难。

    这样想着,不由对金敬泽多了几分同情,不由对金景秀多了几分敬重。

    “姑姑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也是姑姑唯一的亲人,我其实很多时候是把姑姑当做妈妈的……”金敬泽说。

    “你姑姑是一位伟大的女性,一位值得尊敬的人!”我发自内心地说。

    “谢谢你……易克哥们……”金敬泽说。

    “我也要谢谢能告诉我这事情,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我说。

    “我和姑姑都没有把你当外人,都是当很好的朋友的,不单单是你,还包括秋桐……”金敬泽说。

    “嗯……”

    “新年了,不谈伤心的事情了,代我和姑姑向秋桐问好新年……”金敬泽说。

    “谢谢,我也代秋桐向你和你姑姑问好新年,祝你和你姑姑生活开心快乐,祝你姑姑精神好,身体好。”我说。

    “呵呵……我姑姑没事的时候经常会念叨你们呢……”金敬泽笑起来。

    “欢迎你和姑姑有机会再来星海!”我说。

    “会的,有机会一定会的……”金敬泽说。

    “对了……”我顿了顿:“敬泽,那个孔昆在你们那边干的怎么样?”

    “你说孔昆啊,呵呵,她可是个很能干的人,她现在做我们集团下属旅行社地接中心国际业务部的总监,工作开展地有声有色,业务量直线上升,不但业务能干,而且还和同事们关系也处地很好,我和我姑姑都很喜欢她呢……姑姑和我交谈的时候还说过很感谢你呢,感谢你给我们推荐输送了这么一位优秀的管理人员……”金敬泽笑着说。

    “哦,呵呵,那就好,只要不给你们添麻烦就好。”我心里感到几分欣慰。

    “根据孔昆本人的意愿,我正在想办法帮她办理韩国的长期居住证,她还正打算要改名呢,呵呵……看来孔昆是要打算在韩国长期呆下去了,在我们集团长期干下去了……”金敬泽说。

    “这事情,如果好办就办,要是很麻烦很费事,就不要太为难。”我说。

    “这个你就放心吧,这事儿对我来说不难办的,很快就会办妥的。”金敬泽说。

    “给你添麻烦真不好意思……”我说。

    “哥们,看你这话说的,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中国人最讲朋友义气,我们既然是朋友,就不能老是这么客气,朋友之间帮忙是应该的,也是必须的,你可不要和我这么客气喽……”金敬泽说。

    “话是这么说,不过,敬泽,我还是想把有些话说在前头,我这位朋友……孔昆,如果有什么地方干的不好,或者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你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千万不要以为是我的朋友就姑息纵容,那样,我会感觉很不安的……”我说。

    “呵呵……好吧,我记住你的话了,不过,我相信不会的,因为你看重的朋友,绝对能力和人品都不会差的……”金敬泽又说。

    我一时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没底,我不知道孔昆是不是到底痛改前非了,如果她要是利用金敬泽和金景秀因为我的关系而对她格外的信任而捣鼓出什么事,那我就等于把金景秀和金敬泽害了,那我就等于造孽了。但愿孔昆能真正吸取之前的教训好好做事好好做人,但愿我没有做错事。我心里暗暗祈祷着。

    刚挂了金敬泽的电话,手机接着又急促地响起来。

    这回一定是秋桐打来的了,我忙看手机屏幕。

    但我又失望了,不是秋桐的电话号码,是唐亮的。

    我微微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唐总,新年好……”

    “新年好,易总……”唐亮还是习惯称呼我的老职务,接着说:“哎,易总,你这电话可真难打啊,一直就占线,我一连打了十几遍……”

    我笑了下:“刚才和一个朋友打电话聊天的……”

    “呵呵……易总,我现在正在发行公司,今晚我们这里很热闹啊,来了不少领导,不单集团的领导孙书记和秋总来了,连市委宣传部的关部长也来了……”

    “哦……”听说关云飞也去了发行公司,我稍微有点意外,但又一想,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的征订任务今年是第一次由发行公司来征订,还是关云飞力主的,他自然是格外关心,他可以不关心集团所属报刊的征订,但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的征订他是必须要格外重视的,这直接牵扯到明年的对外发稿和宣传工作。这年头,几乎所有的报刊都是宣传和征订挂钩的,征订好的发稿就给力。

    “易总,给你汇报一下,刚刚出来的大征订数据,刚刚过去的一年,刚刚结束的大征订,我们公司承担的集团所属报刊征订任务全面超额完成,其中晚报超额了百分之十八,日报超额了百分之十三,其他的报刊最低也超额了百分之四,孙书记很高兴很满意啊,说我们今年的征订数量创造了集团的新纪录……”

    “好啊,太棒了!”我不由感到很高兴,接着又问:“那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的征订呢,完成市委下达任务数的百分之多少?”

    “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的征订,同样全面超额完成,《人民日报》《经济日报》《求实》杂志分别超额了9个、7个、5个百分点,省级党委机关报超额完成了12个百分点,关部长今晚十分高兴,这会儿正和孙书记秋总在公司接待室谈得很开心……外面刚放完鞭炮……”唐亮说。

    听了这话,我彻底安稳了,如此,发行公司今年各项征订工作全面超额完成了,全面刷新了记录。

    但同时,我的心里又感到了几分失落,他们在那里开心祝贺,这都和我没有关系了,光荣不再属于我,荣耀也和我无关,这一切都已经离我远去了。

    这样想着,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关部长刚才指示了,说要举杯祝贺,说要喝酒庆祝,孙书记已经安排曹丽让集团酒店马上准备一桌酒菜,待会儿关部长要和大家一起共进新年的第一餐……”唐亮又说。

    “哦……好啊……”我笑着说,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

    “你现在在哪儿呢?”唐亮问我。

    “干什么?”我说。

    “关部长专门指示了,说今晚的庆功宴必须要有你参加,说谁都可以缺席唯独你不能,让我马上和你联系,说如果你在山里生活基地还没有回来那也要连夜派车进山去把你接回来,什么时候你到了什么时候开席,你不来,即使等到天亮这庆功宴也不开席……”唐亮说。

    一听这话,我突然有几分感动,这个时候关云飞还想着我,还把我看得如此之重。

    “领导的心里是清楚的,今年集团的发行之所以有如此辉煌的业绩,和你是分不开的,你是头号功臣,你不来,这庆功宴是不能开的,即使开了,也没有了分量。”唐亮继续说。

    “话不能这么说,虽然领导如此认为,但我心里是有数的,其实绝大多数工作都是你做的,真正的功臣应该是你。”我说。

    “易总此言差矣,没有你制定的战略大局,没有你的发行思路,光靠我,是绝对不可能有如此业绩的,再说了,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我心里是十分有数的。”唐亮接着说:“快说,易总,你在哪里?我这边车已经安排好了,马上就去车接你……”

    “我……”我有些犹豫,犹豫着该不该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别犹豫了,易总,如果今晚你不来,大家都会失望的,关部长的话就放在那里,你不来,今晚这庆功宴就不开了……大家都在等你呢,所以,你必须要来,即使你在山里,也要连夜把你接回来,这可是关部长亲自发的指示……”唐亮又说。

    “我在宿舍……下午回来的城里。”我说。

    “太好了,你到小区门口等着,我带车亲自去接你,很快就到。”唐亮说着挂了电话。

    我穿好衣服到了小区门口,很快唐亮就带车到了,唐亮现在的专车是我以前的车。

    上车后,发现开车的不是王林,换了个新面孔。

    “怎么?换驾驶员了?”我说。

    “是的,前几天王林突然提出了辞职,走了!”唐亮说。

    “哦……”我有些意外,我一走,王林也走了。

    从王林来到他离开,我最终也没有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背景,到底也没有搞清楚他在这期间都干了些什么。

    无声无息地来,无声无息地走,似乎就是王林这角色的必然结果。

    “现在这驾驶员是我自己找的,熟人的亲戚!”唐亮对我说。

    我点了点头,这年头但凡是个人物,都会找自己信得过的人开车,唐亮也不例外。

    当然,既然是大趋势,唐亮的做法也无可厚非。

    “我们直接去公司?”我说。

    “不,直接去酒店,我一和领导汇报说你在城里,关部长和孙书记都很高兴,他们直接就和秋总还有曹丽和曹腾一起到酒店去了,那边已经安排好了,就等你了……”唐亮说。

    “曹腾今晚也在?”我说。

    “是的,他是经管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很忙乎,今晚他不到8点就来了,一直就呆在统计室等着出结果……”唐亮说。

    我长出了一口气:“今年的大征订总算是顺利过来了,中间没有出什么叉叉……”

    “是的,总体是顺利的……没有发生什么泄密事件,这亏了你安排地及时和慎密,我和云朵一直按照你的吩咐紧紧盯住统计室那边的,平时统计室是不准任何外人进入的,各种统计表都严格加密,密码不定期更换,没有被人钻了漏子……这年头,家贼难防啊……”唐亮也感慨地说。

    我没有说话,想起了去年和前年大征订时发生的事情……

    面对今年的最后结果,不知道曹腾和曹丽心里会怎么想,不知道赵大健心里又是何滋味。

    “对了,赵大健也参加今晚的庆功宴!”唐亮说。

    “他怎么也参加呢?”我说。

    “今晚印刷厂那边也是忙乎的,这会儿应该马上就要开印了,新年第一天,各种报刊的印数都是新的,而且数量都增加了不少,秋桐特地让赵大健盯紧的,怕出什么纰漏,到时候万一印不完,那就会直接影响投递,那麻烦就大了……赵大健今晚一直在印刷厂呆着的,孙书记打电话让他过来的……”唐亮说。

    我点点头:“嗯……对了,今晚公司值班的人员呢?他们今晚很辛苦的……”

    “也都去吃夜餐去了,我已经安排好了!”唐亮说。

    我笑了下:“看,我这话似乎是越权了,不该过问这事的。”

    “哎,易总,你这话可就真的见外了,我可没有任何你越权的感觉啊,反而觉得是理所当然呢……在我心里,在发行公司同仁的心里,你是永远的易总,永远的发行公司的易总……”唐亮笑着说。

    唐亮这话让我听了心里热乎乎的。

    到了集团酒店,我和唐亮直接上楼去餐厅。

    刚到房间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关云飞爽朗的笑声。

    看来,关云飞此时的心情是很爽的。

    他有理由爽,对他来说十分重要他亲自从邮局手里抓出来转给集团来搞的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征订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无疑证明他当初的决策是正确的英明的,无疑会对他主导的宣传系统明年的工作带来极大的好处,无疑会推动他的政绩继续前进。

    当然,我还认为他的爽也和卸下了秦璐这个包袱有关。

    只是这种以为只有我知道,其他任何人都不得而知。

    当然,对于秦璐的流产,流掉了他的种,我不知道关云飞心里是何感受。

    或许,有得必有失,关云飞会权衡得失的。

    或许,在关云飞看来,他的得到远大于他的失去。

    而关于谢非,我却突然有些迷惘,我不知道她到底是得到了还是失去了。

    推开门,看到了满屋子的人,当中坐着关云飞,关云飞左边坐着孙东凯,孙东凯下面是曹丽,曹丽下面是赵大健,关云飞右边的座位空着,空座下面坐着秋桐,秋桐下面是曹腾。

    见我进来,关云飞停止了和孙东凯的说笑,接着就满面笑容站了起来。

    关云飞一站,孙东凯也忙跟着站了起来,其他人一看,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关云飞看着我,大家也都看着我。

    关云飞脸上带着笑,大家脸上也都带着笑。

    “啪——啪——”关云飞突然开始鼓掌。

    关云飞一鼓掌,大家都跟着鼓起掌来,秋桐笑得十分开心。

    这阵势让我感到有些突然,还有些茫然,傻傻地站在门口。

    “我们的首席功臣来了,大家欢迎。”关云飞边说边继续鼓掌。

    大家继续跟着鼓掌。

    我靠,我成了首席功臣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小易,过来,坐这边……”关云飞停止鼓掌,指了指自己右边的座位。

    大家也都停止鼓掌,看着我。

    关云飞此时没有坐下,他不坐,大家就只能站着。

    那座位是什么位置,在今天的饭局里意味着什么,我心里明白,不由犹豫了下。

    “东凯啊,我让小易坐这个位置,你不会有什么意见吧?”关云飞笑着对孙东凯说。

    “呵呵……怎么会呢?”孙东凯笑着对关云飞说,接着看着我:“小易,关部长让你过去你就过去嘛……不要不好意思……”

    我于是不再客气,过去直接坐下。

    然后关云飞也坐下,大家也跟着坐下来。

    关云飞拿起桌上的中华烟,抽出一支递给我:“来,小易,抽支烟……”

    “谢谢关部长……”我接过烟,接着就往口袋里摸打火机。

    没摸到,忘记带打火机了。

    关云飞这时又从桌子上摸起打火机,啪——打着,火苗凑到我跟前,边笑呵呵地看着我。

    “这如何使得,怎么能让他领导点烟呢,我自己来……”我忙说。

    “少啰嗦,这样的机会可是不多哦,能让我给点烟的人,估计在座的也就只有你小子了……不要太受宠若惊哦……”关云飞半真半假地笑着说。

    大家都笑起来。

    “谢谢关部长……”点着烟,我吸了一口,对关云飞说。

    “好了,我们该开始我们的庆功宴了,这也算是一顿年夜饭啊……”关云飞用轻松的口气说:“看看我们在座的各位,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都没来……”

    大家又笑。

    关云飞笑容满面地举起酒杯,看着大家,微笑着。

    大家也都举起酒杯,静候关云飞致开酒辞。

    这时,唐亮接了个电话,接完后,眉头紧锁,起身走到秋桐身边,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秋桐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突然脸色微微有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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