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上司的秘密易克秋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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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参加秦璐的追悼会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接到了秋桐的电话。

    “今天上午十点是秦璐的追悼会……”秋桐说。

    “我知道。”我说。

    “你……参加不?”秋桐问我。

    “去。”我说。

    秋桐沉默了。

    “你去不去?”我问秋桐。

    “我去……”秋桐顿了顿:“你去的话,记得戴上墨镜和口罩……”

    我明白秋桐提醒我的意思,她是不想让我惹来多余的麻烦,说:“嗯……我会记得的。”

    “那就好……如果……万一在那个场合被人认出来,被人说什么闲话,你也要有思想准备,要学会克制……”秋桐说。

    “嗯……我会克制的……”我说。

    秋桐沉默片刻,又说:“你爸妈有消息了吗?”

    “没有。”我说。

    “海珠那边……有什么消息吗?”秋桐又问。

    “没有……我给她家打了电话,他妈妈接的,直接挂了电话,不让我再打电话……”我说。

    秋桐叹了口气:“多理解吧,不要着急……或许你爸妈过去事情会有好转的……”

    我没有说话。

    秋桐也没有再说话,挂了电话。

    九点多的时候,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他们告诉我今天一大早,爸妈就带着离去去了海珠父母家,上门去赔礼道歉,但没有想到却吃了闭门羹,连门都没让进,海珠的父母冷脸相对,弄得我爸妈尴尬万分,想说几句话都没有机会,弄得灰头灰脸回来了。

    听了妈妈的叙述,我的心里很难受,说:“妈,这事你和爸爸就不要操心了,你们不要再去他们家了,这事是我引起的,罪过都是我的,该承担的责任我来承担,该打该骂都有我一人来接受……这样的事情出现,谁也不愿意看到,也不是我们非要弄出这样的结果,这是个误会,我既没有杀人也没有和秦璐之间有那关系,他们现在还在气头上,对我的误会太深,你们再去也不会有什么作用,就不要再去了……等他们冷静下来,我亲自去当面解释,该赔礼的赔礼,该道歉的道歉……婚礼中途夭折,难堪的不只是他们家,我们家同样也在亲戚朋友面前丢人现眼了,你和爸爸该做的都做了。如果事实属实还好说,但事情根本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是谁也不想看到的,事已至此,只能面对现实了……过去这阵风头再说吧,我会处理好的……”

    妈妈忧心忡忡叹息了一番,挂了电话。

    自己的事却要牵连父母去低三下四给人家道歉,我心里感觉十分沮丧和伤心,又感到十分愧疚和歉疚。感到对不住父母,也有些对不住海珠的父母,还有海珠。

    不管事情是不是属实,但喜气洋洋风风光光的婚礼成了一场被人嘲笑耻笑的闹剧却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双方家人的面子都没处放了,海珠更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我而起,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想到双方年迈的长辈,想到婚礼上被羞辱的海珠,想到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秦璐,想到这期间为我奔波忙碌的秋桐,想到此时已经远在异国他乡的海峰和云朵,我的心里涌出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滋味,伤感、歉疚、羞愧、无奈、感动、迷惘、惆怅……

    中国人都是很爱面子,我的父母海珠的父母是这样,海珠和我也是这样。但现在,最丢面子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对海珠来说,还有什么更能让她感到羞辱的呢?

    虽然我心里感到很憋屈,但却又必须要理解海珠和她父母的心情,必须接受他们给予我和我父母的冷遇。

    这让我感到更加憋屈和郁闷。

    我然后直接出门打车去了殡仪馆。

    来参加秦璐追悼会的人不少,停车场还有不少警车,公检法的都有。秦璐在政法委办公室工作,认识的公检法的人自然是不少的,其中也当然不乏关系不错的,今天该来的都来了。

    距离追悼会还有一会儿,大家都三三两两站在大厅里窃窃私语,我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戴着口罩和墨镜,打量着四周。

    大厅前面的墙壁上挂着秦璐的黑白遗像,看着从彩色变为黑白的秦璐,我的心里涌起难言的滋味,她就这么走了,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么离去了,不管她之前的做法是正确还是错误,此时,都不该再去说三道四的。

    死者长已矣,生者尚苟存。

    秦璐去了另一个世界,我还活在这个纷繁杂芜的世界上。

    恍惚间仿佛感觉,我此时也近乎于行尸走肉,只剩下一具躯壳在这世界上行尸走肉活着一般。

    我看到了秋桐,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进来了,进来之后,她接着就看到了我。

    我冲她微微点了点头,她也点了点头,没有走过来,接着走到了一边。

    这时,周围有人的私语传进我的耳朵。

    “唉……秦主任怎么就这么走了……实在太年轻了,正是人生最好的年华,就这么离去,实在太可惜了……”

    “听说是因为政法委内部中层调整,秦主任没有提拔为正科,一时想不开,走了轻生路……”

    “她也太想不开了,她还这么年轻,又是上过党校中青班的,是属于后备干部人才库的,这次没得到提拔,还有下次啊,年轻有的是机会,年轻是最大的资本,她干嘛要这么想不开呢……”

    “说的也是,她今后提拔进步的机会还多着呢,实在不该这么想不开,她这么一走,剩下年迈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太残忍了……”

    “你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实秦璐自杀,未必都是因为单位调整的事情,我听说还有一个原因,这原因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原因呢?”

    “听说秦璐和传媒集团一个叫易克的年轻人关系很好,两人还是中青班的同学,又都是班干部,至于两人到底怎么好上的到底到了什么程度不得而知,但秦璐前段时间流产了,而在医院签字的,就是那个易克……”

    “哦……是这样……”

    “不仅如此,听说秦璐自杀的那晚,那个易克还去了她的房间,半夜去的,一直呆到凌晨两点多才走,然后天亮的时候,就发现了秦璐坠楼死亡……”

    “哦……那么说秦璐的死掉和这个易克也有些关系了?”

    “没有证据的事情咱不能乱说,听说易克就是在秦璐死的那天结婚,当天上午在宁州结婚,也就是说,在易克婚礼举行的几个小时,秦璐死了……”

    “易克深更半夜到秦璐的房间去,这期间会不会发生了什么导致秦璐死亡的事情呢?”

    “易克的婚礼刚要举行就被打断了星海警方的人直接到宁州去把易克抓回了星海,审问了好几天,听说那个易克嘴巴很硬,在里面被过了好几遍堂,一口咬死秦璐的死和她无关,警方本来想继续用刑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这个案子被上面的新闻媒体知道了,来了一大批记者采访此事,警方就不能继续用刑了,然后听说大批上面记者来的事也惊动了乔书记,乔书记专门做了批示给公安局和政法委,要求公正公平审理这个案子,要求限期侦破,要求快速结案,这样雷书记的压力就大了,一方面停止了对易克的刑讯,一方面又继续深入调查分析这个案子,然后后来根据尸检结果就有了新发现,说秦璐死亡的时间和易克离开房间的时间对不上,秦璐是在易离开那房间之后几个小时在坠楼死亡的,然后办案组就重新调整办案思路,重心转移到秦璐的死因上,最后得出了结论,秦璐是自杀……”

    “原来如此……那不是差点把易克当做杀人犯给……”

    “是的,如果那小子要是在里面受不了酷刑屈打成招,那这案子就会是另一个结果……”

    “公安现在他妈的就是胡来,刑讯逼供不知道造成了多少冤案……”

    “嘘,小声点,今天来的有不少是公安的呢……说不定就有办案组的人成员……”

    “这个易克够倒霉的,稀里糊涂被搅黄了婚礼,还被弄进去受了洋罪……”

    “说倒霉也是倒霉,不过,要不是这小子和秦璐有那关系,也不会怀疑到他啊,他都是快要结婚的人了,还沾花惹草,特别是还让秦璐怀了孕流了产,这小子也确实可恶,进去受点罪也是活该……”

    “你怎么就确定秦璐怀的就一定是和易克有关呢?”

    “这还用说吗?不和他有关他会去医院签字?傻啊你!”

    “这倒也是……看来易克和秦璐确实是有那种关系的……”

    “当然,这是明摆的事,听说那个易克在公安那里还死不承认这一点呢,你说你不承认杀人也就罢了,和秦璐的关系也还不承认,敢做不敢当,这做人就做的太差劲了,这人的品质由此就可以断定是有大问题的,这属于道德败坏啊……”

    “这个易克,也是青干班的,也是人才后备库的,听说在他们集团算是进步很快的青年干部,破格提拔的正科级,火箭式进步,春风得意,是他们单位老板眼里的红人,也是很得宣传部关部长欣赏的年轻干部,这下子,我看他的政治前景要不妙了……”

    “这说明他们单位的领导和组织部门考察干部眼光有问题,光看能力不行,还是要看品德的,生活作风不行的人,怎么能提拔重用呢?特别是这些年轻人,提拔快了我看未必是好事,很容易得意忘形,很容易飘起来……”

    “呵呵,老哥,你是借着这机会发泄对领导一直没有提拔你的不满吧?你说你都快退休了,还是个副科级……”

    “发泄不满又怎么样?哼,我就是看不惯某些领导的用人,我就是对现在那些年轻干部有看法……老子混了一辈子了,还是个副科级,现在有些小年轻刚工作几年就火箭式提拔,我看早晚要出问题,果不然,你们看看这个易克,出问题了吧?这看似偶然,其实都是必然的……我看组织部干部科和星海传媒集团的孙东凯要好好检讨下自己在用人上的问题……”

    “好了,老哥,你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整天听你除了唠叨就是唠叨,现在上面要求是干部年轻化呢,这是大趋势,无法阻挡的潮流……”

    “什么大趋势,什么潮流,潮流个屁……”

    ……

    听着这些议论,我的心情异常憋闷和烦躁,但却又不能发作,只能默默走到大厅后面的另一个角落。

    刚过去站住,身后有人拍了下我的肩膀。

    回头一看,冤家路窄,拍我肩膀的是那天审问我对我施以酷刑被我打过的刑警队的二把手,那个中年汉子警察。

    虽然他同样戴着墨镜,但我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冲我微微一笑,低声说:“易老弟,你也来了……”

    虽然我带着墨镜和口罩,他还是认出我来了。

    毕竟他是干刑警的,眼力比常人要厉害。

    听他的口气,似乎对在这里见到我很意外,他没有想到我会来参加秦璐的追悼会。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我反问他。

    “我和秦璐以前就熟悉,她在政法委办公室,我在刑警队,我们公事私事经常打交道,她的追悼会,我当然要来的……”他说。

    “我和秦璐是同学,是熟人,我当然也要来的。”我说。

    “但我还是对你的出现感到有些意外……你如此打扮,是怕熟人认出你来吧?这说明虽然你来了,但你的心里还是有顾忌的,我可以理解为是心虚吗?”他说。

    我没有说话。

    “我现在可以认定你和秦璐的死没有关系,但我同时也认定你和秦璐之间是有那关系的,这,你是无法否认的,如果你敢否认,就说明你不是一个真男人……”他说:“在审问你的时候你的表现让我钦佩,你是个硬汉子,但你却始终矢口否认和秦璐的那事,这就让我不由又要鄙视你,男人要敢作敢为,自己做的事却不敢承认,这委实让人小看了……特别对方还是个死者,你这么做,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吗?”

    我说:“我现在不想和你争辩这些,但我告诉你,任何时候,我都没有对你说谎话,你不信是你的事,但我到底有没有做那事,我是问心无愧的……另外,我不需要你的钦佩,至于你是鄙视还是小看我,那是你的事,我不会在乎……”

    他看着我,半天没有说话,一会儿摇摇头:“易克,我发现你这人很顽固……另外,你还很高傲……”

    我说:“顽固不顽固,高傲不高傲,那要看对什么人,在什么场合,对什么事……”

    他沉默片刻,说:“你现在一定很恨我,是不是?”

    我说:“你说呢?”

    他说:“对你用刑,那是没办法的事……我也是有难言苦衷的……”

    我的心里一动,听他这话,似乎对我使用酷刑,他只是奉命行事,并非他的本意。

    既然他如此说,那无疑是得到了雷正的指示或者暗示,但他却又不敢直接说出来。

    雷正指示手下对我严刑审讯,自然是有他的目的的,一来可以找出真凶,如果真的是我做的,那正好就破了案,即使不是,如果能屈打成招,这案子也等于破了,对上面对社会对死者家属能有个圆满交代,还能借机除掉我这个心头只恨,一举两得。二来正好好不容易抓住了我的这个把柄,当然不会轻易放过对我发泄愤恨的机会,不管我是不是真凶,先来上一顿酷刑,同样也能让他解气。

    “幸亏你嘴巴硬,怎么打也没招,不然,也未必就进行尸检了,这案子或许就是另一个结果了……”中年汉子说:“其实,你得感谢那些上面媒体的记者,要不是他们的高度关注,市领导是不会如此重视的,或许你就真的成了冤鬼了……”

    我不由心里再次感谢秋桐,有多少冤假错案因为媒体的关注得以昭雪,又有多少冤魂因为没有得到媒体的关注而至今死的不明不白。

    “正因为我有难言之隐,所以在最后放你走的时候,你突然对我发起袭击,我没有让手下人对你实行报复行为……”他又说:“不然,你的行为就是袭警,只要我给你定个袭警的罪名,即使你和之前的案子无关,仅这一条,就够你受的……”

    我承认他说的有道理。

    “没想到你有一副如此好的身手,看得出是练过的……”他的口吻里带着几分赞赏:“伙计,不打不成交,咱们握个手,你看好不好?”

    说着,他主动向我伸出右手。

    我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和他握了下。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是有成见的,你或许现在还是很恨我的……即使握了手,你也未必会把我当朋友……不过,你也要理解我,干我们这一行的,有几个不对犯罪嫌疑人用刑的?全国都是这样,这是典型的中国特色,普遍现象……如果你想做一个电影电视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的好警察,那你一定是不会提拔重用的,如果你想进步,你就一定要随波逐流,一定要随大溜,不能世人皆醉唯我独醒……”他摘下墨镜,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

    我认同他的话,他说的是自己的体会,从实践里得来的体会。

    他继续说:“或许你根本就不想再见到我,但我们今天还是见面了……或许你今后永远都不想再见到我,但或许我们还会有机会再见面,甚至我们或许有机会再打交道……当然,我不希望在刑警队的审讯室里再见到你……”

    我冷笑一声。

    这时,大厅门口一阵骚动,我一看,雷正来了,身后跟着几个人。

    雷正也来参加秦璐的追悼会了。

    这有些小小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又一想,怎么说秦璐也是政法委的中层干部,作为政法委书记,他来参加追悼会是责无旁贷的。

    雷正直接到了前面。

    然后,主持人就宣布追悼会开始。

    哀乐声里,大家开始默哀。

    默哀之后,雷正表情沉重地亲自致悼词。

    “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在这个翠柏凝春、天人同悲的日子里,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一齐来到这里送别我们的一位挚友、一位同学、一位姊妹、一位朝夕相处的同事、一位英年早逝的政法界的精英秦璐同志。此时此刻,亲人掩面,朋友伤怀,同事哽咽。在此,请允许我代表市政法委全体同仁及秦璐生前好友同学朋友向秦璐同志的亲属致以亲切的诚挚的慰问……”

    雷正的声音低缓而凝重,伤感而沉痛。

    似乎,如我之前的分析,他想借助秦璐的提拔之事来钓关云飞的鱼,让关云飞主动找自己为秦璐的提拔说情,这样在两人之间的暗斗里,他就占了主动,就可以顺理成章向关云飞提出曹丽的提拔之事。不曾想秦璐却突然陨去,这无疑就让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他的心里应该是感到很遗憾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主观分析,未必一定是正确的。

    雷正继续念悼词:“……我们无法相信,我们也不能相信这一沉重的事实。曾经如此鲜活的她,怎么说走就走了呢?老天真是不长眼啊!!!往事依稀,泪眼朦胧。千言万语,道不尽我们对她的思念……

    秦璐同志到政法委工作以来,对工作:她充满激晴,工作勤恳,任劳任怨,大公无私。对同事:她不存欺心,平易近人,谦虚谨慎,和蔼可亲。对父母:她倾注孝心,箪食豆羹,仁义慈孝,常怀感恩……”

    雷正念得很有感情,几欲哽咽,下面传来一些人的抽泣声。

    雷正继续念道:“树欲宁兮,风不止,子欲养兮,亲不待。长生百年岂足,哀哉天降不幸,竟然撒手长去,留下满目凄清,秦璐同志走了,带着对美好

    人生的无限眷恋,永远地走了。从此,父母失去了一个孝顺的女儿,朋友失去了一个真诚的挚友,我们失去了一个好同事,高风传乡里,亮节启后人。她音容虽逝,但德泽永存。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作丹心照汗青。秦璐同志年轻的人生之路是所有相知、相识人永远的遗憾、永远的伤痛。但是他对政法事业的忠诚、对工作的敬业、对老人的孝敬、对朋友的坦诚,则永远铭记在亲朋好友的心中。青山永在,英名长留,让我们永远记住这样一位平凡而又伟大的人。

    事业未捷身先逝,常使英雄泪沾襟,长歌当哭,逝者逝亦,生者善之。秦璐同志,你就安心的去吧,要相信,你的父母一定更坚强,亲友一定更和谐。

    天堂路远,愿君一路平安……”

    念到最后,雷正的声音终于哽咽了,掏出手巾擦擦眼角,下面则一片抽泣声。

    不管雷正的表演是真情还是假意,但周围的一片抽泣声却是真的,我的心里一片潮湿,我的眼睛也湿润了……

    追悼会结束之后,我留在最后独自默默走出殡仪馆,心里感到十分沉重,还有巨大的哀伤。

    看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看到秋桐也上车走了,我站在殡仪馆门口,仰望着阴霾的天空里灰蒙蒙的雾气,摘下口罩和墨镜,擦擦眼睛,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怔怔地看着天空,秦璐,那空中飘渺的是你的灵魂吗?天堂之路到底在那里?

    许多杂碎的思绪牵绊着我的躯壳,搅动着我的灵魂。

    此时不由想,愿,这世间所有人的灵魂都能找到通往天堂之路……

    突然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似乎有人在走近我。

    我回头一看,不由大感意外。

    是谢非。

    她正在摘下口罩和墨镜。

    和我一样,她也来了,来参加秦璐的追悼会。

    和我一样,她也戴了口罩和墨镜。

    看着谢非,就想到了关云飞,就想到了此前我的种种不知是真是假的分析和揣测。

    心里迅速做了一个决定。

    “你也来了……”我说。

    谢非默默地点点头,神情看起来很黯淡。

    “出国回来了……”我又说。

    谢非又点点头,接着轻轻叹了口气。

    “在国外旅游,玩得还开心吧?”我说。

    谢非想笑一下,却最终没有笑出来,说:“还行吧……”

    我们慢慢向外走。

    “没想到秦璐出了这事……”谢非说。

    “是的,没有想到,谁都没有秦璐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我说。

    “没想到你的婚礼会……”谢非说。

    我没有说话。

    “更没想到你会被当做犯罪嫌疑人抓进去……”谢非说。

    “还没想到秦璐流产是我签的字吧?”我说。

    谢非站住看着我:“是的,没有想到……我根本就不知道秦璐流产的事情,而你也没有告诉过我……”

    “我谁都没有告诉过。”我说。

    “现在外面传的铺天盖地,都说你和秦璐有那种关系……但你心里其实是很明白的……你为什么不澄清?”谢非说。

    “我澄清?我怎么澄清?我澄清谁会相信?秦璐怀孕到底是谁干的,你心里比我清楚,我澄清没有人会相信,反而会说我诬陷好人,反而会对我更加不利……”我说。

    “是的,我知道秦璐怀孕到底和谁有关。”谢非说。

    “那么你愿意去澄清吗?”我看着谢非。

    谢非微微一怔,接着说:“我澄清,有人会相信吗?而且,我……”

    “其实,对你来说,你澄清有没有人相信是次要的,关键是你不敢站出来去澄清,关键是你缺乏足够的勇气,当然,或许你澄清的话也没有人相信,反而也会说你在诬陷,因为你同样没有足够的证据……但同时,你知道如果你站出来澄清的话意味着什么?”我说。

    “是的,或许你说的有道理,现在,我是缺乏足够的勇气和胆量还有把握……”谢非说:“我知道如果我站出来澄清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和他之间彻底的决裂,意味着要么他因为生活作风问题受到处分,要么我说的话没人相信反而背上诬陷好人的罪名,而后者的可能性或许更大……因为,我的确手里是没有任何证据的……只能是口说……而口说是无凭的……”

    “所以你不会站出来澄清这事的,而我自己也无法去澄清,所以我只能继续背着这个黑锅……”我说。

    谢非沉默了片刻,脸色有些难堪和羞愧,还有些尴尬和无奈。

    我点燃一支烟,慢慢地吸着。

    “至于秦璐怀孕到底和谁有关,似乎和秦璐的死是无关的……”谢非说。

    从她的口气里,似乎她在寻找某种开脱和安慰。

    “是的,是无关的!毫无关联!”我接着她的话说。

    “秦璐真的是自杀的吗?”谢非又说。

    我看着谢非:“不是自杀的难道你希望我是凶手?警方都做出了结论,难道你不相信警方的结论?”

    “我……我当然愿意相信警方的结论,我当然不希望看到你是凶手……”谢非的言辞有些闪烁,目光有些游离。

    我这会儿一直紧紧盯住谢非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说:“我十分愿意相信秦璐是死于自杀,这样我就解脱了……事实是本来就和我无关,我只是被警方错误怀疑了……而且,的确,秦璐确实是属于自杀!”

    “哦……”谢非轻轻出了口气,看着我:“那么,你认为秦璐为什么要自杀呢?”

    “我分析,最大的可能就是因为单位中层调整她没有得到提拔正科,一时想不开……”我说。

    “你是这样认为的?”秦璐说。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当然,外面也有人说是因为秦璐得知我要结婚一时想不开自杀的,但那只是外人的想法,因为外人不知情所以会这么说,但你却不会这么想的,是不是?”我说。

    “嗯……是的,我不会那么想的,我知道你和秦璐之间没有那种关系的,”谢非说:“如此说来,秦璐的确是因为提拔的事想不开自杀的了?”

    “我确信这一点,如果我不能确信这一点,那我就无法摆脱我是杀人嫌疑犯的疑点……”我说:“所以,我十分确信秦璐就是死于自杀。”

    “为了这么一点事就自杀,太不值得了!”谢非说。

    “是的,十分不值得……我也觉得十分惋惜,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走了……”我说。

    “秦璐的离去,我其实心里很难过……”谢非说。

    “但你心里也会感到轻松吧?”我说。

    “我……”谢非看着我,欲言又止。

    “恐怕不止你自己会心里感到轻松吧?”我又说。

    “这……”谢非抿了抿嘴唇:“虽然我对她有意见,但我却没有想到她会是这个结局的……至于老关,我相信他也是同样的想法……”

    我紧紧盯住谢非的眼睛,希望能看出一丝破绽,但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不管怎么说,秦璐离开了这个世界,困扰你和关部长的纠结消失了……”我说。

    “你……不会怀疑秦璐的死和我还有老关有关系吧?”谢非紧紧盯住我。

    “我怀疑你们?怎么会!”我说:“你们明明都在国外旅行,我怎么会怀疑到你们呢?你这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吗?即使我怀疑全世界的人,也怀疑不到你们头上去啊!”

    谢非轻轻呼了一口气,说:“谢谢你。”

    “为何要谢我呢?”我说着,心里一跳。

    谢非又抿了抿嘴唇:“不为什么……只因为你刚才的话,只因为你对我的信任,当然,也包括对老关的信任。”

    “你是我师姐,关部长是我大领导,我没有任何理由怀疑你们啊,这是很自然的事情。”我说。

    “但这事,还是对你产生了巨大的伤害,破坏了你的婚礼,让你背上了和秦璐关系不明不白的黑锅……我其实是很想帮你澄清的,但只是,我也有苦衷,而且,我即使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反而还会……”

    “反而还会让你失去眼前的一切,反而还会让你背上诬陷好人的恶名!”我说。

    “甚至,还有……反而会让人怀疑我和你的关系……”谢非轻声说:“如果是这样,那对你对我对大家都不好……”

    我一怔,谢非想得真周到啊,连这都想到了。

    按照她的想法,因为她有苦衷,说不出的苦衷,因为她要为我为她为大家好,所以我就要继续背着这个黑锅一直过下去。换句话说,不管如何,不论如何,她是都不会站出来替我澄清的。

    这可以理解,站在她的角度,我可以理解的。

    我默默地吸烟。

    一会儿,谢非又说:“到目前为止,他是不知道你知道秦璐和他的关系的,也不知道你知道秦璐怀孕和谁有关……换句话说,他不知道你知道秦璐和他和我之间的矛盾和纠结……”

    我明白谢非这话的意思,她是在提醒我什么。

    我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恐怕他会怀疑我知道的了……毕竟,秦璐流产是我签的字,秦璐死之前,我和她在酒店一起呆过一段时间,他会怀疑秦璐是否告诉了我什么事情……”

    “那也只能是怀疑……”谢非看着我:“明白我的意思吗?他最多只能是怀疑……”

    谢非似乎又在提醒我什么。

    我说:“或许,我会明白你的意思……”

    谢非的眼神有些怅惘,说:“我现在的心情其实很难受……并非你认为的我很轻松……”

    看着谢非的表情,我的心里也有些迷惘和困惑,说:“或许我该理解你的心情,或许我看不懂你的心情……”

    谢非叹息一声:“你认为我是在演戏给你看吗?”

    我说:“我不知道……”

    谢非看着我,目光又有些游离,说:“你觉得我有必要在你面前演戏吗?”

    我说:“不知道……”

    谢非说:“你应该知道,你应该心里很清楚!”

    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清楚……或许,你比我心里清楚……你们比我心里清楚……”

    谢非眼皮猛地一跳:“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漫不经心地翻了下眼皮:“我是说你、你们清楚我是背黑锅的,你以为我说的是什么?”

    谢非刚才的表现让我的心里不由一跳,我想捕捉住什么,但却又无法确定什么。

    谢非舒了口气,说:“之前是我老关和秦璐三个人之间的游戏,现在,似乎是我你和老关三个人之间的游戏,我知道你是背黑锅的,老关知道你是背黑锅的,但我却又不能让老关知道我知道你是背黑锅的,老关同样也不会让我知道他心里清楚你是背黑锅的,而你,似乎也不能让老关知道你是背黑锅的……”

    这话听起来像是绕口令,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谢非沉默了片刻,说:“虽然目前看这对你似乎不大公平不大有利,但我其实觉得,或许长远来看,或许综合来看,未必真的就没有好处……”

    我说:“师姐,我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谢非说:“你很聪明,你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现在没有想明白,回去慢慢想,如果你回去也想不明白,以后的事实或许会告诉你……”

    我说:“或许吧……”

    谢非说:“今天我来参加追悼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你……”

    谢非这话的意思显然是告诉我她来参加秦璐的追悼会关云飞不知道,我点点头:“你为什么要来参加追悼会呢?”

    谢非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

    我不由沉默了。

    谢非又说:“我和你之间谈的这些话,同样,也不会有任何第三个人知道。”

    我点点头,说:“今后,你和关部长的生活算是平静了,你们又可以过着轻松愉快的日子了……”

    谢非的眼皮一跳,继续看着天空,喃喃地说:“这只是你的以为,只是你一厢情愿的以为……关于我的今后,关于我们的今后,我其实很迷惘很困惑很忧郁很惆怅……”

    我不知道谢非此时说的我们仅仅是指她和关云飞还是也包括我。

    时间到了中午,我和谢非在附近的一个小饭店一起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们都保持了沉默,默默的各自吃饭。

    吃过饭,分手的时候,谢非突然又问了我一句:“秦璐是自杀的,对吧?”

    我带着毫无置疑的表情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是的,我确信。”

    谢非点点头,喃喃地说:“是的,她是自杀的,是的,是自杀的……”

    我盯住谢非的眼神不放,希望能发现什么,但很遗憾,我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此时,我不禁对我之前的猜测又有了几分动摇,难道秦璐的死真的和关云飞谢非无关?难道秦璐真的是自杀的?

    但想到昨晚我和四哥在北方大厦的实践和发现,我立刻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念头,秦璐必定是死于他杀,只是到底谁是凶手,或者谁是幕后凶手,我现在无法而知。

    在没有找到凶手之前,我不能认定秦璐的死一定和关云飞谢非有关,但我却总忍不住往他们身上去联想。

    谢非今天和我的一席话,似乎有些是发自内心的,但有些似乎又让我感觉真假难辨,琢磨不定。

    下午,我刚到单位,就被叫到了孙东凯办公室,曹丽亲自通知我的。

    进了孙东凯办公室,孙东凯正脸色阴沉地坐在那里,曹丽眼珠子不停转悠着看我。

    我猜不透曹丽此刻是怎么样的心情,也看不透孙东凯的心理。

    “曹丽,你先出去吧,我和小易谈点事……”孙东凯说。

    曹丽点点头,又看了我一眼,然后出去了。

    孙东凯看着我,指指对过的沙发:“坐下吧……”

    我坐在孙东凯对面。

    孙东凯点燃一支烟,默默地吸着,一会儿深深叹了口气。

    “唉……小易啊,你怎么总是不停地出事呢?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

    我没有说话。

    “结婚这样的大事你也不告诉我……”孙东凯又说。

    “不想惊动大家,不想让大家破费!”我说。

    “连我都不告诉,你这就不对了……”孙东凯说。

    “那我道歉!”我说。

    “不必了……”孙东凯摆了摆手:“反正你这婚也没结成……唉,怎么搞的嘛……好好的婚礼成了这个样子……不但没有结成婚,人还进了局子,还被当做嫌疑犯抓了起来关了好几天,总算好歹秦璐的案子有了结论,和你无关,总算你洗清了杀人犯的嫌疑……可是,你和秦璐的那种关系,却是谁也无法替你澄清的……我不愿意相信你的生活作风会有问题,但事实却让我无法不去相信……”

    我低头不语,我不想在孙东凯面前做任何争辩,越解释越会让他觉得我在此地无银三百两在欲盖弥彰。

    “你是我们集团最有前途的中层年轻干部,还是进了市委组织部后备人才库的,本来你的前程是一片光明的,但现在,你卷入了这种事,背上了生活作风不正的负面阴影,这叫我如何说你呢?我在集团大会小会上反复强调,作为一名党员,作为体制内的国家公务人员,一定要时刻牢记自己的身份,要牢记自己是一名党员,要牢记自己是一名国家干部,要两袖清风,要廉洁奉公,要保持高尚的思想品行,要时刻注意自己的生活作风……你怎么就是记不住呢?你说你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又会出了那种事呢?唉……”孙东凯又叹了口气,似乎根本不想听我解释,继续说:“你现在弄的这事,在市直系统是搞得满城风雨,市直各单位现在没有人不知道我们集团的一名中层干部和政法委刚刚自杀身亡的秦璐有那种关系,集团的声誉为此深受影响啊,我去参加市里的会议,其他单位的领导问起我,我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还有,就是在集团内部,大家也是议论纷纷……”

    我低头不语,心里琢磨着孙东凯叫我来的真实用意。

    “关部长出国回来了,昨晚我给他接风了,在酒桌上谈起了你的事情,关部长很生气,甚至还发了火,说这是在败坏集团的声誉,甚至是在败坏宣传系统的声誉……我现在的压力很大啊……”孙东凯的口气似乎很无奈,接着又叹了口气。

    我抬头看着孙东凯,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孙东凯说关云飞生气发火了,这似乎和秋桐昨晚说的不一样,孙东凯说的严重了一些。

    当然,我相信秋桐说的。

    当然,我知道孙东凯如此说是有他的用意的。

    “综合各方面的因素,考虑到市领导的态度,考虑到集团的整体利益,考虑到整体的社会影响,特别是考虑到你今后的成长和进步,上午我主持召开了书记办公会……”孙东凯说。

    孙东凯没有召开集团党委会,只是召开了书记办公会。

    “书记办公会决定,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原则,本着教育本人教育广大干部防止后患的原则,本着对上对下对社会都有个交代的原则,决定对你的工作做一个调整……”孙东凯说。

    我的心一跳,看着孙东凯。

    孙东凯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想先和你说明白,这只是个工作调整,并不是对你的处分,调整是本着有利于工作有利于集团大局来考虑的,是本着有利于对你的成长和进步来考虑的,是本着教育集团广大干部职工来考虑的……”

    我点了点头:“我明白!撤了我的职务就是,把我撸到普通办事人员就是,再不行,开除我吧。”

    孙东凯皱皱眉头:“我说了,是调整你的工作,不是行政处分,关于你的生活作风问题,虽然大家都认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组织上并没有书面认定这事,并没有说一定就是,秦璐死了,你有没有正式承认,谁也不能就一口咬死你一定有这事,组织上当然也不能就硬给你认定,但是……我不说你也明白,负面影响还是很大的,风言风语是挡不住的,大家心里也都是有想法的……”

    我说:“那你要打算如何调整我呢?”

    孙东凯说:“不是我要打算如何调整你,要是从我个人的感情出发,我一点都不想这么做,我巴不得你什么事都没有,我现在是代表集团党委和你谈话,我谈的是党委书记办公会的决定,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是书记办公会上大家一致的意思……而且,在书记办公会上,我还是极力要保你的,但是碍于各方面的因素,我只能是尽力而为……党委书记办公会不是我一个人,这一点,你心里要有数!”

    我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

    孙东凯说:“书记办公会一致认为,根据目前你的情况,你不适宜再继续担任目前的职务,从集团整体利益和工作大局出发,书记办公会最后的决定是:从明天起,你不再担任集团纪委委员、集团经营委员会委员、经管办主任和发行公司总经理职务……集团经营办公室的工作,由曹腾主持,发行公司那边,任命唐亮担任总经理,同时因为云朵的辞职,再从其他经营部门委派两名副总经理……”

    曹腾主持经管办的工作,这似乎是他要扶正的迹象,我的心里一跳,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却只能感到郁闷,而又无奈。

    唐亮终于被扶正担任发行公司的老总,这让我感到欣慰,功夫不负有心人,唐亮终于实现了我的预期目的。我知道,孙东凯虽然对唐亮还有些猜忌,但却不得不用他,因为他需要唐亮来为他出政绩。当然,孙东凯使用唐亮,和唐亮卓有成效的工作是分不开的,也和我的鼎力举荐是分不开的。

    “那我呢?我去哪里?”我看着孙东凯,不由心跳加速。

    孙东凯看了我片刻,缓缓地说:“你到集团生活基地去担任副主任……”

    我的心猛地一跳,我靠,我要步唐亮苏定国的后尘被发配去生活基地了。我要被发配到大山里了。

    我冲孙东凯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

    “你个人有什么想法没有?”孙东凯说。

    “服从组织决定,服从党委决定!我没有任何怨言!”我说。

    孙东凯点点头:“嗯,你能有这个态度,我就放心了……我想和你说,此次让你去生活基地担任副主任,从党委意图来说,从我个人的想法来说,和之前唐亮苏定国去那里性质是不同的……不同之处在于,第一,你去生活基地是担任第一副主任,第二,你的行政级别不变,还是正科级……当然,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集团在发公文的时候会提到调整的原因是出于工作需要,不会提及你的任何生活作风问题……只是因为工作的需要……”

    孙东凯又着重加强了一遍。

    我心里虽然很愤懑,但却只有点头的份,胳膊拧不过大腿,集团党委会已经决定的事,是无法更改的,只能服从。

    孙东凯接着说:“让你到生活基地去,是我的提议,知道我什么要这么安排你吗?”

    我说:“不知道……”

    “生活基地远离集团,远离城市,远离你现在的圈子,你去那里,等于是世外桃源,可以避开现在的一切纷扰,可以让大家逐渐淡忘你牵扯的这事,可以让此事激起的风波逐渐平息,逐渐被大家遗忘……也就是说,我的用意是让你避避风头,不要成为大家瞩目的目标,不要成为大家持续议论非议的对象,等过了这阵风头,你还会回来的,等合适的时机,我还是要重用你的……我的心思你明白不?”孙东凯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

    我点点头:“我现在明白了……谢谢孙书记对我的关心和厚爱。”

    “这也是我为什么要提出来保留你正科行政级别不变的原因……”孙东凯又说:“小易,记住我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你的行政级别不变,只要你好好听我的话,怎么安排安排到哪里都不是个事儿……”

    我看着孙东凯。

    “目前你的情况,我不调整你的工作是不行的,不然我无法对领导对集团广大职工交代,我也是无奈的……”孙东凯说:“这次书记办公会上,季书记提出要把你就地安排,免去你经营管理办公室主任的植职务,让你在发行公司担任副总经理,把你的行政级别降为副科,我坚决没有同意,争执了好半天才把他说服……”

    孙东凯这话不知有几分是真话,似乎他是有意把矛头指向季书记,让我对季书记的怨恨程度加深。

    “生活基地那边,其实工作很清闲,干活有职工,负责有主任,你去了那里,想干活就干活,就当是锻炼身体,不想干就闲着,如果大山里闷,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家里呆着,自由得很,但是记住不要经常在集团里公开露面,要记住我如此安排你是让你避开风头的……”孙东凯又说。

    我说:“好,我记住了!”

    “我让你去那里担任第一副主任,就是要让其他副主任心里明白,你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同时也是让主任心里有个数……当然,你也要和大家搞好团结……”孙东凯又说:“刚才我和说的这些话,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只限我和你知道,不要告诉第三者……”

    “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去了那里会摆正心态摆正位置的,我不会和主任发生冲突的,我会服从主任的工作安排的……”我说。

    “呵呵……”孙东凯笑起来:“其实那里的副主任,包括以前的唐亮和现在的苏定国,没有几个能在那大山套子里呆住的,都是挂个名在那里,人大多数其实都是在家里,都在忙乎其他私事,这些我都知道的,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主任其实也乐得他们不去那里,去了还不好管理,他只要管理好那里的工人干好活就行了,毕竟那些副主任都资历不浅,整天在那里反而碍眼碍事……”

    “我知道了!”我说。

    “换句话说,让你去生活基地,等于是给你挂个名放个长长的半休假,等于是让你自由自在一阵子……”孙东凯又说。

    我说:“嗯……我明白,我理解,我接受,我无条件全面服从党委的决定,服从书记办公会的决定,不管党委决定我去哪里,我都会以愉快的心情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关于目前我的情况,我不想多解释什么,多说无益,我只是为自己的个人行为给集体给集团党委带来的被动和负面影响感到不安……同时,我也感谢集团党委感谢孙书记对我个人的帮助教育,对我做出的合理安排……”

    “嗯……你能有这个精神状态,我很高兴,对你,我还是抱着很大的期望的,虽然这次你在生活作风上惹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但我想,不管此事是真是假,不管到底有没有,你都会在其中得到一些教训,吃一堑长一智……”孙东凯说:“小易,你要知道,别说你这次被人家抓住了把柄,很多没有把柄的事情都会传得和真的一样,何况你还在秦璐流产的时候签字了呢?对这种事,很多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很多人都是会热衷于传播这种事的,而且会夸张地传播,绘声绘色地传播,所以,这事即使没有任何人认定你有,但大家心里却都会认为你有,这样的事,也不要去解释,越解释越给自己抹黑……其实,对于生活作风问题,我个人是没看的那么重要的,但事情一旦闹大,就不行了,人言可畏啊,组织上有时候也是必须要不得不考虑这些因素的……”

    “我完全理解,完全明白……”我吸了一口烟,然后说:“那工作……什么时候交接?”

    “这会儿集团调整人员的红头文件估计已经出来了,很快就下发到各部门,今天下午就交接,明天你就去生活基地报到!”孙东凯说:“我刚才已经给秋桐电话告知了此事,下午的交接,她会主持,会先给你们开个会……”

    我站起来:“好,还有其他事没有?”

    孙东凯站起来走到我跟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叹了口气:“你总是出一些让我意料不到的事情,我实在没有想到,你这次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不想说你是个倒霉鬼,但我要说,你的运气实在不怎么样……去吧,好自为之吧,记住我今天对你说的话,记住我告诉你的只限于我和你知道的话……”

    我点点头,然后离开了孙东凯办公室。

    刚到大厦一楼大堂,迎面遇到了季书记。

    “小易——”季书记叫住我。

    我停住脚步,看着季书记叫了一声:“季书记……”

    季书记看着我,点点头:“刚才……孙书记和你谈话了?”

    “是的!”我点点头。

    “知道工作调整的事了?”季书记说。

    “知道了!”我说。

    “你……有没有什么想法?”季书记说。

    “没有,毫无怨言服从党委决定!”我说。

    “你……没有感觉委屈?有没有什么想解释的?”季书记说。

    我看着季书记:“你觉得委屈有用吗?既然地球人都认为我做了那样的事,那我还解释什么?更不用觉得委屈,这都是没用的。”

    季书记说:“似乎,我明白你这话的含义……似乎,我该坚持对你一直的看法……”

    我说:“谢谢季书记!”

    “让你到生活基地去任职,是我先提出来的……”季书记说。

    “哦……”我看着季书记。

    “本来孙书记的意思是想让你到党委办公室去做副主任,保持级别不变,但我的想法是去生活基地,或许对你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对平息目前周围的一些舆论更有好处,”季书记说:“我在书记办公会上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坚持认为这只是一次工作调整,不能看作是纪律处分,因为即使你在秦璐流产的时候签字但也并不能表明你一定就和秦璐有那关系,在没有明确的证据之前,是不能随便进行行政处分的,这是对你负责,也是对组织纪律负责,但考虑到目前集团内外的影响,适当调整你的职务也是有必要的,在保留你的行政级别问题上,大家是有共识的,你仍旧还是正科,这一点不会变……”

    在孙东凯和季书记说的话之间,我更愿意相信季书记说的是真的。

    “小易,这次你遇到的事,我知道后感觉很震惊,同时也有些困惑……”季书记继续说:“但无论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是如此了,既然事实无法改变,那么,你就要正视现实,正确对待遇到的挫折和困难,其实,有时候,挫折也未必是坏事,事物是可以相互转化的,这次工作调整,你可以看做是一个挫折,但是,你还可以看做是一次机遇……”

    季书记的话意味深长。

    我有些没听懂季书记的话,我不知道机遇在哪里,我此时眼前一片灰蒙蒙,我看不到任何机遇。

    我只能把这话当做是季书记的安慰。

    我于是表示了感谢。

    “在官场,一个人只有经历几次死去活来的挫折和磨难,才能真正成熟成长,才能真正做到遇事不惊,才能真正做到心淡如水,才能真正做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季书记又说:“所以,要带着正确的心态看待遇到的困难和挫折,要以平和的心态对到那些误解和非议……小易,记住我的一句话:永远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不喜欢你的人不会相信……”

    听到他最后一句话,我的心里不由豁然开朗,似乎,他这话正点中了目前困扰我的最大的死结。

    我带着感激的目光向季书记点了点头。

    季书记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笑,走了。

    永远不需要向别人解释你自己,因为喜欢你的人不需要,不喜欢你的人不会相信……和季书记分手后,边回单位,我边又念叨了几遍这句话。

    心里不由感到了几分轻松,一直以来压抑的心情似乎得到了某种释放。

    回到单位,我直接去了秋桐办公室。

    秋桐正坐在那里入神,看到我,眼皮一跳:“你来了……”

    “是的……”我点点头。

    “孙书记打电话给我了……”秋桐说。

    “我知道,他刚和我谈完话……”我接着把和孙东凯谈话的内容一股脑儿说给了秋桐听,全然不顾孙东凯告诫我的有些不能说给第三者听的话的提示。

    听我说完,秋桐默默地点了点头:“似乎,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你可以把孙书记说的那话当真,也可以当做是你对的安慰,最终能不能兑现,要看他对你还需不需要,要看他是否能从你这里获得他需要的利益,官场里,利益决定一切……”

    秋桐的话提醒了我,我点点头:“你说得对,的确是这样……他对自己的话也是留了前提的,保留了一个合适的时机……”

    “到生活基地去,或许对你来说是一种解脱,”秋桐说:“关键是你的级别还没有动,只要正科级还在,就不怕……”

    我笑了下:“什么正科副科的,他妈的都是浮云……”

    秋桐苦笑了下:“即使是浮云,有时候也是很关键的,只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听得出,秋桐对我的离去是依依不舍的,我心里一热。

    “曹腾主持经管办的工作,这个人,你要小心!”我说。

    秋桐点点头:“嗯,我心里有数的……”

    “老唐主持发行公司的工作,我是放心的,也是我一直想达到的目标!”我说。

    秋桐又苦笑了下。

    看着秋桐苦笑的表情,我的心里不知怎么感到了几分惆怅和忧郁。

    秋桐接着说:“云朵今天给我来电话了,我告诉了她你已经没事了,她才稍微安稳了下来……”

    “云朵……她给你打电话,就是专门问我的事情的?”我说。

    “是的……”秋桐点点头:“特意为你的事打的电话,她现在虽然人才澳洲,但却还是牵挂着你……”

    我一时无语。

    “或许今天云朵这样的安排,对云朵对你对海峰对大家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结局……”秋桐默然说道。

    我继续无语,却又点点头。

    “小猪走了,孔昆走了,现在云朵也走了,她们都就这么走了,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她,见到她们……”秋桐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怅惘。

    我的心也怅惘起来。

    秋桐深深地叹了口气,接着定定神说:“待会儿我给你们开个会,准备交接,党委要求,今天下午要全部交接完……”

    我点点头:“好。”

    秋桐接着就通知了曹腾和唐亮过来,然后宣布了党委的决定,宣布由曹腾以副主任的身份主持经管办的工作,宣布唐亮担任发行公司总经理,同时也宣布了我的新职务。

    曹腾两眼发亮,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带着同情和不舍的目光看着我:“易主任,唉……我其实很想在你的领导下继续工作的,我其实很愿意一直做你的副手和助手的,实在没有想到党委会这样安排,唉……”

    我笑了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工作需要嘛,该你负责的你总是要承担起来的,不要客气……”

    唐亮则显得十分意外,带着沉思的目光看着我,一直没有说话。

    曹腾接着说:“我无条件服从党委的决定,一定在党委的正确领导下,在秋总的亲自领导下,全面主持好经营管理办公室的工作,为秋总服好务,协调管理好集团的经营工作,在易主任之前工作的基础上,把经营管理办公室的工作做得更好,推向一个更高更好的水平……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秋总多批评……”

    唐亮也接着表态:“感谢党委对我的信任,我会努力做好发行公司的工作,会沿着易总制定的总体发行思路继续把发行工作推向一个新水平……同时,我也会和新来的副总搞好关系,搞好团结,带好队伍,带出一支高素质战斗力强的发行队伍……我还想说,不管党委安排易总到哪里工作,易总在我心里,在发行公司全体人员心里,都永远是我们的总经理……”

    唐亮的话让我感觉心里热乎乎的,秋桐也有些动容。

    然后,我和唐亮曹腾分别交接工作,先和唐亮交接。

    在我的办公室里,唐亮动情地和我拥抱了下,然后说:“易总老弟,老哥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你的,不会忘记你在老哥落魄的时候伸出的援助之手,你的做事和做人,老哥我心里是明清的,我绝对不会相信你是那样的人,那些外面的风言风语,我确信都是谣传……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我相信老弟你必定还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哥哥我会在这里给你祝福,我会好好地看着你……”

    老唐的一番话让我的心里再次感觉热乎乎的,我们再一次紧紧拥抱了下。

    和唐亮交接完工作,然后我和曹腾交接。

    曹腾的兴奋之情几乎就掩饰不住,但却还是带着几分不舍和谦虚的表情:“易主任啊,哎,你说你这事整的,我是十分不愿意离开你的,我也希望能在你的带领下继续工作,可是,你看,你看,现实很无奈啊……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啊,做事太不小心了,我是很同情你的,我也很想帮助你,但我没有这本事啊,只能带着深深的惋惜之情来送别你了……不过不要紧,有空我一定会去大山里生活基地去看你的,听说那里的羊不错,我去之前会和你打个招呼,到时候弄只羊做了烤全羊吃吧,呵呵……”

    我冲曹腾笑了下:“其实我要祝贺你的曹主任,你看,你现在主持经管办的工作了,下一步就会扶正,这对你来说不是梦寐以求的事情吗?其实你得感谢我,没有我出事,你怎么会有这机会呢……想吃烤全羊好说,别说烤全羊,就是烤全人我也能做到……”

    曹腾一愣,接着哈哈笑起来:“烤全人……易主任,你可真会开玩笑,我可没那胆子吃这个……你留着自己吃吧……你说我要感谢你,不错,我是该感谢你,感谢你给我制造了这个机会,看来,我是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跟着你做经管办副主任,我选对了……幸亏我有一个喜欢玩生活作风问题的主任啊,不然我哪里会有这机会呢……不过我要提醒你,到了生活基地,那里可没有美女了,顶多有几个村姑,可不能胡来啊,出了问题没赖上,那不是好玩的……”

    我看着曹腾得意的笑脸,听着他嘲笑的话,心里气炸了肺,却只能忍住。

    交接完工作,当晚,唐亮安排了一桌饭局,发行公司的中层和我喝了一场告别酒。席间,唐亮喝多了,说了很多动情的话,其他中层也喝多了,大家对我的离去都很不舍。

    当然的饭局我很感动。

    此时,我隐约有一种感觉,此次离开发行公司之后,我可能再也回不到这里了。也就是说,今后不管我干什么,都不会再做发行了。

    我要和发行永别了。

    心里不由一种不舍和伤感,亦客和浮生若梦的结缘就是因为发行,我和秋桐的一步步发展也是因为发行,发行见证了亦客和浮生若梦的空气之恋,也见证了我和秋桐悲苦而无奈还有凄凉的现实之旅。而今后,我将不会再接触染指发行,那么,亦客和浮生若梦、我和秋桐的的梦幻之旅是不是也会随之而去呢?

    这样想来,我的心里一阵惊惧和惶恐。

    第二天,我即将出发去生活基地报道。

    似乎,新的生活要开始了。我要去大山里劳改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了。

    出发前,突然接到了关云飞秘书的电话,关云飞要见我。

    市委宣传部,关云飞办公室。

    我坐在关云飞对面,他正有滋有味地喝着透明水杯里冒着热气的浓茶。

    此时的关云飞,看起来显得精神气很足,头发梳地油黑发亮。

    他不说话,只顾品茶。

    他不说话我就先说话。

    “关部长学习结束了?”我说。

    “嗯……”关云飞点点头,转悠着手里的水杯,眼睛盯着杯子里的茶:“出国回来接着就结业了……”

    “祝贺关部长学习顺利结束……”我说。

    “呵呵……”关云飞笑了下,抬起头看着我:“乔书记昨天兑现了他的承诺……”

    “什么承诺?”我说。

    “给我接风啊,昨晚他主持了一个饭局给我接风,常委都参加了……”关云飞说。

    “哦……”我点了点头:“不错,乔书记是说话算数的领导。”

    “那是,领导嘛,讲话就是要言出必行的,领导的话可不是随便就可以说的……”关云飞说。

    似乎,关云飞叫我来就是为了和我闲聊。

    但我知道绝对不会是这样,绝对不会。

    我此时已经打定主意,在我没有掌握到充足的证据之前,在我没有找到那我和四哥认为的杀手之前,在关云飞面前,我不能流露任何让他对我有怀疑的痕迹,我要将我认为有必要的戏演到底。

    此时,我对关云飞的态度是模糊的含混的,是矛盾的犹豫的,虽然我高度怀疑他或者谢非实施了对秦璐的阴谋,但我却又没有明确的证据,只能是怀疑,而怀疑是拿不到桌面上来的,只能是怀疑。

    既然是怀疑,我就不能轻易流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关云飞说:“你的事情我听说了……”

    我不说话,看着关云飞。

    “刚回国刚回到星海我就听说了……”关云飞继续说:“我有三个没想到,没想到你的婚礼会是这样的结果,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在婚礼上被公安的人抓走,没有想到会听到关于你和秦璐的风言风语……当然,秦璐的自杀,也在我没有想到之内……”

    我不动声色继续看着关云飞。

    “你现在心里是什么想法?”关云飞看着我。

    “没有想法,如果非要有的话,那就是自认倒霉,面对现实……”我说。

    “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自认倒霉面对现实倒是可以理解的真实的想法……”关云飞说:“知道我今天叫你来是什么事情不?”

    “不知道。”我说。

    “不知道我告诉你……”关云飞说:“今天我叫你来,是要和你详细具体全面谈一次话,当然,谈话的初衷只有一个,知道我是什么初衷吗?”

    “对我的关心。”我说。

    “是的,今天我和你谈话的根本初衷就是对你的关心,既然是出于对你的关心,特别是出于对你今后政治生命和前程的关爱,那么,你今天和我谈话,要保证做到一点。”关云飞说。

    “哪一点?”我说。

    “实事求是,说实话。”关云飞说。

    我的心微微一跳,说:“嗯……在领导面前,我从来不敢撒谎,我保证和你说实话,你问什么我回答什么,保证我回答你的话全部是实话。”

    “嗯……这一点,我相信你能做到,只有你对我说了实话,只有我掌握了全部的具体的情况,我才能真正做到关心你,才能真正帮到你……”关云飞对我的回答似乎比较满意。

    “谢谢关部长的厚爱,我现在的处境,没有别的选择了,我要是再对你不说实话,那我岂不是等于自寻死路?”我说。

    “能认识到这一点很好,这说明你还是很讲政治的,心里很有数的。”关云飞又点点头。

    我此时并不知道关云飞会从哪里切入问起,但我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就要以不变应万变。

    “东凯部长昨天和你谈话了?”关云飞开始问我了。

    他从这里开始切入的。

    “是的……”我点点头。

    “谈话内容是什么?”关云飞说。

    “调整我的工作,我现在不担任集团经管办主任和发行公司总经理了,我被调到生活基地去担任副主任,今天就去报到!”我说。

    “哦……是这样……”关云飞皱皱眉头:“他有没有说如此调整你的理由呢?”

    “孙书记说主要还是因为我这次的事情,特别是外面疯传的和秦璐的事情,说这事给集团给宣传系统造成了极大的负面社会影响,在集团里造成了恶劣的负面效应,同时还说引起了你的怒气,说你发火了,很生气,说为了对上对下有个交代,说我目前不适应再担任现在的工作了,所以要对我的工作有一个调整……”我说。

    “我发火我生气?我什么时候发火生气了?东凯这不是故意夸张吗?”关云飞又皱皱眉头说:“那天东凯给我接风我知道了此事后,只是很忧虑,只是很担心,只是很惋惜,这家伙,怎么把我的反应在你面前升级了?我当时只是很忧虑说你的此事会给宣传系统和集团带来一些不好的负面社会效应,但也没有说要给你处分把你调离工作岗位,这家伙,显然是没有正确理解我当时那话的意思……”

    我琢磨着关云飞这番话的用意和真假。我感觉其实关云飞已经从孙东凯那里知道对我工作调整的事情了,但此时他却又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我。

    “不过,既然东凯已经代表集团党委和你谈话了,既然已经对你宣布了调整结果,那显然也不能再收回了,单位的事不是儿戏,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既然调整了,那就要面对现实……到哪里都是工作,都是为集团做贡献,要有正确的心态来面对……”关云飞说。

    “是的,我能理解集团党委如此安排的用意,我没有任何怨言,我接受组织上和党委对我的工作安排!”我说。

    “真的内心毫无怨言吗?说实话!”关云飞说:“你难道不感到委屈憋屈?”

    我说:“既然说实话,那就是有,但胳膊抗不过大腿,既然抗不过,那就认了,那就不能有怨言了,至于委屈憋屈,说这些没意思……”

    “行政级别没有变吧?”关云飞说。

    “没有,还是正科。”我说。

    “那就好,只要级别不变,那就没事,”关云飞说:“你们集团既然已经做出了对你调整的决定,我也不适合再去干涉,再说了,到生活基地去工作,倒可以避避风头,也未尝不是坏事。”

    我说:“嗯……”

    “大征订马上要收尾了,听东凯说你们发行部门今天搞的不错,各项指标都有望实现历史性的突破,特别是中央和省级党报党刊的征订,今年第一次搞就突破了往年的数量,这是很不错的成绩,这成绩的取得,和你的辛苦付出和科学管理是分不开的,虽然你在最后的关头调离了发行工作岗位,但我还是要对你的付出表示积极的肯定……”关云飞说。

    “谢谢关部长的肯定,其实成绩的取得,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是发行公司全体人员的功劳,是大家共同付出的结果。”我说。

    “话是这么说,但主要领导的功劳是不可抹杀的,是不能否认的,没有一个好的领导,没有一个好的核心领导,这些都是不可能实现的……所以,我还是要对你表示肯定!”关云飞说:“在星海党报党刊征订史上,你写下了浓厚的一笔,留下了深深的足印,这些,都是会被铭记的,都是会写入星海发行史册的……”

    我淡淡笑了下:“这都是关部长关心支持的结果,这都是集团党委正确领导的结果……”

    “呵呵,不要和我说这些大话套话了,今天咱们俩是私人谈话,要挖干的,来实的……”关云飞笑着说。

    我点了点头,不知道关云飞要如何来挖干的来实的。

    似乎,我感觉关云飞在和我兜圈子,并没有切入他想要的整体,或者说,刚才和我说的那一大通,只是在搞烟幕弹,为他想要真正说的话做一个掩护。

    果然,接着关云飞带着漫不经心地口气说:“既然我们今天谈到了你工作调整的事情,我不由就想起了事情的起因……那个秦璐,政法委自杀的那个秦璐……你和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关云飞终于切入了正题,这才是他今天真正想要和我谈话的内容,这才是他真正最关心的话题。

    我叹了口气,说:“我和秦璐的事……关部长,我对你信得过,索性我今天就在你面前说实话吧……”

    “嗯……你说。”关云飞点点头,目光紧紧盯住我。

    我说:“我和秦璐是党校青干班的同学,这你是知道的……”

    “是的,我知道。”关云飞说。

    “因为我们是同学,又都是班干部,加上秦璐的性格又和我比较合得来,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就比较好,联系就比较多,没事也经常一起吃饭,有时候是我们俩,有时候是和我朋友们一起……我把秦璐当做好同学,秦璐呢,也把我当做好朋友,有时候心里想不开的不痛快的事,也经常和我说说……”我不紧不慢地说。

    “哦……”关云飞眼皮一跳,继续紧紧盯住我。

    “秦璐出事那晚,我和秦璐单独在北方大厦酒店的房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也说了很多话……”我继续说。

    “哦……你们……都说了些什么内容?”关云飞的面部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其实那晚秦璐的心情很差,自己在酒店的房间里喝闷酒,我都已经睡了,半夜又被她电话叫起来,让我去陪她聊天,因为是好朋友,我也不好推辞,就去了……”我继续说:“去了之后,问她为什么心情很差,她说政法委刚刚调整了一批中层,提拔了一批正科,但没有她,她感到心情十分沮丧,有些神魂落魄,我于是就安慰了她一番,她还是有些想不开,又说了一通在官场混一步也不能落下,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的道理。我明白她说的话是有道理的,但我也帮不上她什么忙啊,就只能继续安慰她,让她凡事要想开,不值得为这点事就郁郁不乐,好不容易看她精神好点了,我因为早上还要赶飞机回宁州参加和海珠的婚礼,凌晨两点半左右告辞离开了酒店,让她休息……谁能想到,就在当夜,她竟然……”

    说到这里,我深深叹了口气。

    “哦……”关云飞微微松了口气:“你们就只是在谈这些……”

    “除了这些,还能有什么呢?”我说:“当然,还有,临走的时候,秦璐祝我新婚快乐,祝我和海珠新婚幸福……其他的,没有了。”

    “嗯……”关云飞轻轻呼了口气,点点头,接着说:“那……为什么社会上会那么疯传你和秦璐之间有那种关系呢?那个秦璐怀孕流产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怎么会是你签的字呢?”

    我抬起眼皮看了关云飞一眼,他正带着犀利的目光盯住我。

    我知道,此时我必须要假戏真做,不能让他看出我的任何一丝破绽。

    我叹了口气,摸出一支烟,说:“关部长,我想抽支烟,可以吗?”

    “可以,抽吧。”关云飞说。

    我点燃香烟,深深抽了两口,然后又叹了口气,却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呢?”关云飞说。

    “想起这事我就郁闷,我真的是倒霉透顶啊……”我的声音有些嘶哑,做出十分沮丧的样子。

    “怎么个倒霉法呢?说说看……”关云飞说。

    我又抽了两口烟,说:“这事要不是你问我,我还真不想提起来,越想越窝囊……”

    “呵呵……不要把我当外人,说说,我倒是挺有兴趣。”关云飞说。

    “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呢?”我说。

    “呵呵……第一是好奇,第二是对你的关心,第二点是最主要的,”关云飞说:“当然,你要是觉得实在难以出口,那就不说也罢,就当我的关心是多余的好了……”

    “我倒是没那意思,我怎么会把关部长的关心当做多余的呢,求之不得呢……”我说:“其实事情很简单,那天下雪,我低头走在马路人行道上,走的很急,结果没注意前面有人,和迎面走来的人迎面相撞,撞的这个人呢,就是秦璐……我的块头大啊,把她撞伤了脚脖子,没法走路了,我就把她送到了附近的酒店,她在那里有开的房间,本来以为她只是伤了脚脖子我给她推拿会儿就没事了,可是不曾想……”

    说到这里,我住了口。

    “不曾想什么?”关云飞接着问。

    我又吸了一口烟,说:“不曾想秦璐竟然是身怀有孕啊,她到卫生间的时候又不小心滑到了,结果就……就流产啊……我吓坏了,忙打车把她送到医院,做了流产手术,当时只有我自己在那里,做手术的时候只能我给签字了……秦璐出事后,警方不知怎么就查到了此事,加上我在秦璐出事的当晚去过她房间,于是就千里奔袭到了宁州在,在婚礼上把我抓到了星海,怀疑我是杀害秦璐的凶手,硬说是我造成了秦璐的怀孕和流产,说我被秦璐逼婚,所以起了杀机……幸亏后来警方又做了尸检,证实秦璐的坠楼死亡是在我离开之后,所以做出了秦璐自杀的结论,把我放了出来……我虽然洗清了杀人凶手的嫌疑,但却背上了男女作风不正的黑锅,天底下的人都认定我和秦璐是有那种关系的……你说我这个黑锅背得冤不冤,我现在是有口难辩,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解释,我当然也不想解释了,越解释越黑,索性不管了,随他去吧……”

    “哦……是这样……”关云飞点点头:“不错,如果不是亲口听你说,我也会以为外面的那些风言风语是真的,毕竟这样的事是难以说清楚的,毕竟这样的事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毕竟这样的事是没有第三者能够证明的……但现在你告诉我了,我还是很相信你的清白的,我心里有数了,幸亏你告诉了我实话,我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谢谢关部长对我的信任!”我做感动状说。

    “不过,虽然我心里明白了,但舆论的嘴是堵不住的,我只能说我知道了事情的真实情况,但我却也无法为你做证明,因为没人会相信的……所以,这个负面的影响在一定时期之内是不会消除的,所以,调整你的工作岗位其实也是有必要的,这对你是有好处的……”关云飞说。

    “嗯……我明白!”我说。

    “好歹我心里有个数,你今天对我说了实话,这很重要,主要是对你很重要!”关云飞说。

    “对你,我自然是说实话的。”我说。

    关云飞沉吟了一下,又说:“那……秦璐怀孕,是坏了谁的?”

    我摇摇头:“不知道,知道就好了,我就不用背这黑锅了……”

    “秦璐没结婚吧?”关云飞说。

    “没有。”

    “有男朋友吗?”关云飞说。

    “不知道……没听她说过,当然,我也没问过,毕竟这是个人**。”我说。

    “秦璐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说过她怀的是谁的孩子?”关云飞说。

    “她怎么能和我说这个呢?”我说:“要不是她当晚流产,我都还不知道她怀孕的事情呢……”

    “她从来没和你提起过?”关云飞又追问了一句。

    “是的,从来没有提起过。”我说。

    “真的?”

    “当然是真的,怎么?关部长你对这个有怀疑?”我说。

    “呵呵……没有怀疑,没有怀疑……”关云飞笑了下:“我只是觉得好奇,既然你和秦璐关系很好,她怎么能不告诉你这事呢?”

    “我们关系好归关系好,但也只是限于正常的话题,这涉及到她的个人**,她怎么能随便说呢?当然,我也没兴趣关心这些。”我说。

    “嗯……”我的话似乎给关云飞吃了一颗定心丸,他长出了一口气,点点头:“不错,你说的对,应该是这样的……”

    似乎,关云飞在极力安慰了一下自己,似乎,关云飞下意识里愿意相信我的话是真的,似乎,关云飞此时不由自主带有了主观愿望和意识。

    我接着说:“那个让秦璐怀孕的人太不负责任了,他造成的后果,却让我来背黑锅,我现在真是恨死那人了……可惜我不知道他是谁,不然,我非把他揪出来不可。”

    关云飞微微一怔,接着点头:“对,是的,太不负责任了,实在该把那人揪出来,还你一个清白……”

    “但是没用啊,只能是想想而已,秦璐不在了,那人也一直没有露面,相信他现在更不会露面了,这个黑锅,我只能背上了……现在满世界的人都认定我和秦璐有那关系……”我叹了口气。

    “即使满世界的人都认定,但那也只能是猜测,谁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你就一定和秦璐有那关系,谣传终归是谣传,过上一段时间,就会自然慢慢平息的……”关云飞安慰着我,又说:“组织上是不会拿谣传做判定鉴别一个干部的依据的,虽然这次出于综合的考虑调整了你的工作岗位,但却不是处分,组织上没有充分的理由给你处分,这只是调整,只是打着工作需要的名义进行调整,虽然大家心里都明白你的调整是因为怎么回事,但却的的确确不是处分,等过了风头,我想……”

    说到这里,关云飞住了嘴。

    我继续抽烟,脑子里快速琢磨着关云飞此时的心态。

    “毕竟,我对你是赏识的,我不会因为此次的事情对你产生不好的印象……因为我了解你,特别是你告诉了我事情的真实情况……”关云飞又说。

    我带着感激的目光看着关云飞:“谢谢……谢谢关部长对我的信任和赏识……有你的赏识,即使全世界都误解我,我也不会在意了……”

    关云飞笑了下:“本来我对你就印象很好,加上你师姐在我面前经常不停说你的好话,这可是锦上添花呢……看得出,不光我,你师姐对你也是喜爱有加呢……”

    一听关云飞提到被我日过的师姐谢非,我的心不由倏地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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