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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李斯年微微掀开一点眼帘,带着些冰冷。眼前的李斯年让方岱川感到有些陌生,他甚至从对方的眼神中感觉到一种嘲弄的恶意。

    陈卉脸色大变。

    “丁孜晖可不是杨颂杀死的,她身上有近身搏斗的痕迹,而你从白天开始就一直穿着男朋友的衬衫,是真的不舍得脱呢,还是在遮掩些什么?”

    陈卉瞪视着李斯年,右手却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肩,那里有一枚圆圆的指印。

    “你和杜苇不共边,一共只有四瓶狼毒,杀杜潮生用了一瓶,牛心妍死后留给杜苇一瓶,总共还是够的,——只要你不起歹心。”

    陈卉的眼眶里蓄积起细细密密的红血丝,她盯着李斯年,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喉咙。

    “可惜你忍不了,丁孜晖和杜苇滚上了床,你奈何不了男朋友,就趁她和杨颂刚刚死磕完,从她身后攻击了她,掐住她的脖子,把一瓶狼毒注射进了她的后脖颈。她的最后一瓶毒药卡在手弩里,一时片刻抽不出来,仓皇之下抬手,反倒将毒药射进了身旁的树干里。你杀了她,因此少了一瓶毒。”

    李斯年的声音冷漠而且克制,不带丝毫的感情,只是陈述。

    陈卉尖叫了一声:“她自己找死!她勾引我男朋友!她死有余辜!”

    “这里的每个人都死有余辜,”李斯年挑唇一笑,“可惜你本来有更好的选择。昨晚我已经验了丁孜晖的身份,她是个狼人,你不杀她,我们今早投票推她出局,杜苇就可以不用死了,你,也可以不用死了。”

    “蠢货。”李斯年轻轻下了个注脚,最后一句蠢货他念得又清又淡,却裹挟着重重的情绪和力量。

    陈卉终于崩溃。

    她嗬嗬笑了起来,眼睛里却没有什么笑意,目光像一条游走的毒蛇,吐着信子:“呵呵呵呵,我们都是蠢货,李斯年,就属你最聪明。你最聪明,那你知道么,今天白天投票,杜苇身上吃了三票,他自己投了一票,还有一票是我投的。”

    李斯年眼神一闪。

    “你以为你的一票是谁投给你的?”陈卉笑得前仰后合,肩膀乱颤,眼泪都涌了出来,她霍地一指方岱川,“我背叛了杜苇,不好意思,你身边这个蠢货,也一样背叛了你!”

    方岱川脸色倏忽沉了下来。

    粗长的一更!撕逼现场好刺激!

    年哥真的好小心眼好护犊子了吧,只许自己叫蠢狗不许别人骂蠢货,自己被扎也可以不计较,唯独川妹一骂就毛。

    第83章第六夜02

    方岱川转身就走。

    李斯年忙追上去,拉住他的手臂:“你听我解释……”

    “你他娘的答应过我什么?!”方岱川倏地转过身来,声音很低,强压着心头澎湃的怒气,他手攥得死紧,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掌纹里。

    李斯年眼神闪躲:“没有……我投的是杜苇,她死到临头胡乱攀咬,这话你也能信……”

    方岱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他一指陈卉:“你投了杜苇?那你告诉我,当时你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你投票的时候回头看我干什么,投完票你他妈为什么让我闭眼!”

    “我这不是想吻你么,我当时觉得二比二咱们四个死一块儿,我怕你死不瞑目。”李斯年讨好地笑了一下,伸手想去抱方岱川的肩膀,被方岱川一巴掌拍掉了手臂。

    “你不是怕我死不瞑目,你他娘的是怕我亲眼看着你死!!!”方岱川大吼出声,他想起方才做的那个梦,李斯年在他眼前被一枪爆头,他的尸体和杜苇的尸体变成一个,重重地栽倒在地上,满天的血。那其实是他潜意识里的恐惧,他当时就已经察觉到了李斯年的不对,他对三票的事实毫不吃惊,吃惊的只是被投出的人选而已。可是当时死里逃生,他心神冲荡,竟然将这件事忽略了。

    现在被陈卉用这样的口吻提及,心中百般滋味,一时不知是后怕还是懊悔。他眼眶被这种复杂的情绪烧得灼红。

    那尾鱼被他狠狠摔在地上,拍晕在礁石堆里,鱼尾不甘地拍打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李斯年盯着那尾鱼,陈卉也盯着那尾鱼。

    “什么意思……”陈卉声音颤抖,目光在方岱川和李斯年的脸上睃巡一圈,一个猜测在心头转来转去,却不敢确认。

    “什么意思?”方岱川冷道,“你男人那样的傻逼,这个岛上他妈不止一个!”

    陈卉不敢置信地盯着李斯年,李斯年心头火起,冷瞥了她一眼。她于是终于知道了事实的真相。

    没有别人背叛了,人家两人知冷识热,互相成全。衬得她更像个傻逼一样,她低头笑出了声来,声音越笑越大,越笑越苍凉。“聪明人也能活,蠢货也能活,最要不得的就是半蠢货,”她讽刺地一笑,眼底空洞一片,“半蠢货还自作聪明,就不能活。”

    “不活了,”她摇摇头,念叨着往别墅的地方走去,“不活了。”

    方岱川胸膛剧烈地起伏,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忍了许久,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你别乱来!我这里还有一瓶毒药,你拿去试试!”

    李斯年摇了摇头:“没用的,牛心妍信里写得很明白了,必须是未拆封的狼毒,四瓶。”

    他目光沉沉,对远去的人影喊道:“明早我们弃权不投票,直升机来了一起回去!”

    陈卉停下了脚步,扭头冷笑道:“用不着你假好心,担心担心自己吧,boss还没有出现呢,第三方真的死了吗?这个岛上还有没有别的人?”她死死盯着李斯年,眼底恶意和诅咒浓烈得几乎化为实体,“谁也不是清白的,谁也别装,我们一个接一个死了,你就是下一个,你活不到最后,你不得好死。”

    “你他妈快滚吧!轮不到你操心这些!”方岱川终于忍无可忍,他大吼道,胸膛剧烈地起伏,显然气得不轻。

    陈卉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弯腰咯咯地笑了起来:“我想到了一件事,嗬嗬,真有意思,”她说着后退了去,一边后退着离开,一边嫣然地一笑,“啤酒肚死得真蹊跷。”

    啤酒肚的尸体果然是他们搞的鬼,方岱川想,死到临头还要故弄玄虚。他懒得跟她说自己已经见到了尸体,冷笑了一声,索性转身再不去看她。

    陈卉笑着唱起了那支童谣。

    “是谁杀死了知更鸟?知更鸟死在了海岛上。”

    她声音喑哑,砂纸打磨过一样的声音,和着大海的涛声,怀揣着死亡和**的气息,幽怨又诡异。方岱川站在原地堵住了耳朵。

    声音仍旧丝丝缕缕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知更鸟死了怎么办,鸟儿们立在坟墓边。

    麻雀张开小翅膀唱,下一个轮到我死了。

    下一个轮到我死了。”

    她唱着预告着不祥的歌,离开了海边。

    海边只剩两个人面对面对峙。

    “你他妈没别的话想对我说吗?”方岱川抱臂站着,看着礁石下的大海。

    李斯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很多话不知该怎么说。良久,他抬起头,直视着方岱川,目光复杂澄澈,迷惘又真诚,他说:“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怀着恶意来到这座岛上,说句不好听的,死有余辜。但是你不同,你之所以上岛,完全是一个巧合,是我的错,当初没有阻拦你,让你上了车。我想把你活着送回去,我对你的生命,有责任。”

    方岱川万没想到李斯年是这样想的。

    他愣在了当场。

    李斯年走上前,轻轻环抱住他,因为只有一只胳膊,抱得不甚严实,但是很紧。他在他耳边笑道:“川儿哥,我这么自私,这么凉薄,我身上一样带着原罪,带着恶意和罪孽,没有你,我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方岱川迟疑地回身搂了上去,两个人在海边拥抱着。

    “假如换一个场景,”李斯年幽幽地问道,“换一个场景,你与我只能活一个,你会不会牺牲自己,成全我?”

    方岱川一下子被问住了。条件反射下就想承认,但是这话说出来就是打自己的脸,他想了好一会儿,方才违心地说道:“当然不会,我会的乖乖活下去,你比我聪明,比我有手段,放弃我自己,那我就真的死定了,但是假如放弃你的话……”他突然有些说不下去,过了一会儿,他吸了吸鼻子,“放弃你的话,你一定能活下来的。”

    李斯年低低地笑了两声,没有拆穿他言不由衷的话。两个人抱了一会儿,分开的时候,方岱川好像听见李斯年说了一句话。

    他的声音太小了,埋在风里,方岱川没听清。似乎像是说:“记得你说过的话。”

    别墅的二楼,杜苇和陈卉的房间。

    陈卉浑身**,侧躺在床上,抱着男友的尸体,像男友还活着时那样,将头靠在男友的颈侧。

    杜苇的脑袋消失了一半,颅骨支棱在空气里,只剩下小半张脸。破碎的骨片戳穿了陈卉的脖颈,鲜红的血和暗红的血混在一处。陈卉毫无所觉,伸手将男友仅存的半张脸擦干净,嘴角和下巴上的血迹都抹去。杜苇总是笑着的眼睛已经随着上半截颅骨碎掉了,陈卉看了一会儿,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

    “都怪你,”陈卉又躺了回去,拉起男友的手指,和自己十指交缠着,“你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你要是早说我们能转换阵营,我就不杀丁孜晖了。”

    杜苇的手指已经变形了,关节处肿大僵硬,手臂呈现出一种**的青灰色。

    “你为什么要跟她们上床?”陈卉委屈地舔了舔男友裸露的耳骨,尸液腥苦的味道在她舌尖久久不散,“明明我那么喜欢你,你也那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