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县令

女县令 > 第十一章算计

第十一章算计

    一行四人回到衙门,刚巧碰上从后厨出来的冬雪。“大人国回来得真是时候!”冬雪笑眯眯地说着,转身就回厨房去张罗午饭去了。

    在她身后,江未晞也探了个脑袋出来,他挤眉弄眼地瞅着谢贻寇,谢贻寇给了他一个白眼,再附赠个无可奈何的表情。江未晞愣了,正要问清楚他是什么意思,可时机不对,他只能满含怨念地跟着冬雪去后厨帮忙。

    ——江未晞虽然留在了衙门,但他来的不巧,衙门中捕快、衙役的人选已经全部定下。他原是留不下来的,没奈何,他只得去了后厨,幸而江未晞性子好,嘴也甜,把后厨的厨娘婶婶们哄地心花怒放。是以他虽在后厨,却也混得不错。

    现下衙门里衙役、捕快都在吃饭,平日里颇有些冷清的味道被人间烟火一冲,霎时就热闹起来。饭菜香味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在这融融春日里,只想海吃三大碗,连着肚子也都热热乎乎。

    吃饭时,温折桑还想着北郊田地的事,民以食为天,粮食又出在田地中,若百姓手中无地,没有谋生之路,必定会引起大乱。

    她想起刚来清丰县那日,举目四望,所见百姓皆是愁容满面,如今已过月余,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温折桑囫囵吃了点饭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个下午都不见她出门。

    “大人怎的这般拼命,要是累坏了身体该怎么办啊?”冬雪满脸忧愁地徘徊在书房外,手里端是汤只余下一点温热。

    谢贻寇从远处走来,见她这样不由走上前去,“在书房外干嘛呢,怎么不进去?”

    冬雪埋怨道:“我也想进去,可大人不让啊。你看这鸡汤都快凉了,我好说歹说大人就是不听。小姐原先在家是可是受尽千娇万宠的,如今却为琐事劳累,我瞧着小姐都瘦了一圈!”

    许是关心则乱,冬雪情急之下又将温折桑唤作“小姐”。

    谢贻寇略一垂眸,把等着自己的江未晞给抛去了天边。他一把端过冬雪手里的食案,道:“你看好了,对付不听话的‘大人’,就不能要脸。”

    冬雪不明就里,讷讷问他:“你要干什么?你千万别跟小姐急啊,哄着小姐喝了汤就是了……”

    她啰里啰嗦一大堆,谢贻寇懒得听,一手端着食案一手敲门。然而好一会儿没有应声,谢贻寇脸色愈沉,冬雪也有些急了。他管不得什么礼不礼的,手上使力便推开书房门。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书房,在高大笨重的书架上投下一块被庭中树枝割断的斑驳光块。书案早已被堆成小山,地上也凌乱散落着书卷。

    谢贻寇只看了一眼就愣了,他竟没看到温折桑。

    “小……大人?大人您在吗?”冬雪从他身后挤进来,也被这情景吓了一大跳。

    “冬雪,何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谢贻寇随手把食案搁在桌上,循声找去,只见温折桑正靠着个书架席地而坐,他们刚才之所以没看见人,就是因为她被书架挡着,周围也堆了好些书卷,生生把人给遮了个严实。

    此时,她就仰着头看谢贻寇,神情是说不出的憔悴。想来也是,整整一个下午,将书房的卷宗翻了个七七八八,只为查到北郊田地的归属。

    谢贻寇看着满屋子的书只觉得头痛,眼不见为净,他索性一把将温折桑拽起来,推着她走到桌前,“来,先喝汤!”

    它用手碰了碰碗边,还好,还温着。

    温折桑失笑,按了按酸胀的眼睛,“我现在不想喝,等会儿……”

    “等会儿你就忘了。”谢贻寇毫不客气地挑明了,“就算再忙,喝口汤的时间总有吧?”

    “是啊大人,您的身体要紧,若是累坏了,老爷肯定心疼您,到时候老爷向皇上求求情,说不准就将您召回上京了呢!”冬雪这话颇有些危言耸听的意味,但她实在没法子了,小姐一忙起来就什么都忘了,一点不顾及身体。

    听着两人的劝说,温折桑无奈至极,“好了好了,我喝就是了。”

    一碗热鸡汤下肚,温折桑的脸色霎时好了不少。只是她当即下了逐客令,“北郊田地的事只查到一点眉目,百姓等着田地春耕,我得尽快查清。若无事,你们就出去吧,或者……帮我收拾收拾这里……”

    看着满屋子的狼藉,纵然是温折桑也有些不好意思。

    冬雪二话不说就点头答应。

    这可苦了谢贻寇,他一看到书啊卷啊的就头痛犯困,尤其是这满地满眼的书和卷宗,直让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

    这时候,他总算想起来被遗忘的江未晞,于是借口遁走,总算不用再看那屋子的书籍卷宗了。

    另一点,江未晞左等右等不见谢贻寇,他嘴里含了根野草茎,百无聊赖地四仰八叉躺在一块大石头上。

    忽然,视野里多了双靴子,他遮着太阳光歪头往上一瞧,顿时翻身而起,“大哥啊,我等得花都谢了!”

    “挪点地儿。”谢贻寇毫不客气地挤过去,全然不理会他的哀嚎,“说吧,什么事?”

    江未晞道:“当然是北郊那边……老四跟大人商量下来了吗?”

    他陡然拔高的声音在谢贻寇的瞪视下又陡然萎靡下去,说完还眼巴巴望着谢贻寇,等他回答。

    “黄了,北郊原本是有人耕种的,只不过百姓为了生活,不得不把田地卖给当时的谢家。谢家和王德一起倒台,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为何不敢去北郊拿回自己的田地。”

    江未晞不解:“既然他们都不要自己的田地了,我们怎么就不能在那里耕种?”

    谢贻寇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我也就知道这么点,大人这会儿还在书房忙呢,你要想知道更多,自个儿找她问去。”

    “那怎么行!”江未晞撇嘴,看傻子似的看着谢贻寇,“大人本就劳心劳力,我要是再去打扰她,那不是给人添麻烦吗?”

    谢贻寇看他一眼,莫名笑了,“你小子什么时候知道体谅人了?”

    “没办法啊,咱们那么多兄弟的生活都跟大人的决策挂钩,我能不小心点吗?”江未晞理所当然道,他咂咂舌,“你说大人要是发现我俩的身份……会不会认为我们是寨子派来的奸细,然后把我们……”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谢贻寇凉凉道:“早晚得知道。”

    说完也不理会吱哇乱叫的江未晞,直奔前院,跟着几个捕快巡逻去了。

    尚家。

    “砰”的一声,尚南芸又砸了个价值不菲的瓷器摆件,破碎的瓷片在地上迸裂而后猛地弹起,长了眼睛似的冲着跪在地上的秋荷而去。秋荷正垂着头,没料脸颊划过冰凉,接着她便看到自己脸上的血如花似的落在地上,自她眼中绽开血色。

    秋荷强忍着脸上的疼痛,咬着唇,死活不敢吭声。

    “废物。”视线里出现了一双沾了泥的靴子,尚南芸从北郊回来至今还没换过衣裳。此时,她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秋荷,眼中的讥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最单纯的恶意。

    秋荷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冷嗤,似是觉得她太过木讷,无趣。“滚下去,脏了本小姐的地。”

    恶毒的话语在此时恍若天籁。秋荷哆哆嗦嗦起身却不敢站直,步履蹒跚出了房门。屋外阳光正好,她却只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周围都是寒冷。

    远远地她看到一个人影过来,那人身姿挺拔,即使离得远,秋荷也知道那人绝对是剑眉星目,一等一的好相貌。

    可她如今,那人还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自己,她就只能如丧家狗一般落荒而逃。

    “小妹,又在发脾气了?”尚南珏敲响了尚南芸的门。屋子里的吵闹声静默了须臾后尚南芸开了门,埋怨道:“大哥你怎么才来?今日我叫人欺负得好惨!”

    秋荷在拐角处听到尚南珏如此安慰:“小妹莫气了,告诉大哥是谁欺负了你,待明日我和你二哥让人去教训他们。”

    “还能是谁?就是那个女县令,还有秋荷那臭丫头!”

    “好,大哥答应你,一定教训他们。你要是不喜欢秋荷就让管家把她发卖出去。不过县令应该在衙门,怎么和你遇上了?”

    “就是遇上了呗,也不知道她跑去北郊干什么,好像是同什么人议事……”

    尚南芸的声音渐远,似是跟着尚南珏离开了。

    光听着声音就能想象到两人其乐融融的模样,秋荷捂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她脸上疼,心也疼。她身上冷,心也冷。

    她不过是尚家众多丫鬟中的一个,只因长了张不错的脸,被大少爷瞧上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不敢奢求什么,她想着,哪天大少爷腻了,烦了,她就向大少爷讨个自由,远走高飞。

    可她和大少爷的事偏偏让小姐发现了……她如今明白了,她只是几个主子手里的器物,喜欢时,便从黢黑的心里捧出一点认真。厌烦时,就恨不得她不复存在,连带着那些荒唐事,也都被带下黄泉。

    不行呀……不行呀……

    为什么他们作恶多端,却还能活得肆意潇洒?为什么老天从不肯睁眼看看这疮痍的清丰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