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佐回来的那天, 赵琦组了个局，把高中时期还在宁市的老队友能叫的都叫上了。
苗英音现在是个美妆博主，越来越有种雌雄莫辨的味道, 魏朱正儿八经考了个公务员, 在水务局做个普通的科员, 看上去倒比原来斯文很多, 万向阳现在是名体能训练师，何子明毕业后继承了他的家族水产生意，据说还成立了自己的何式小龙虾，分店在宁市开得到处都是, 今天的小聚就是何子明提议别往外折腾了, 直接在他店里找个包间。
赵琦将定位发给了殷佐，但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 殷佐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还带来了一个人，宋翰。
机缘巧合, 后来的殷佐和宋翰上了同一所大学，曾经不对盘的两人双双被选入校篮球队，也别扭过一阵子，不断磨砺后, 他们才渐渐放下了心中的芥蒂，当时在学校殷佐和宋翰有理工大双雄之称，他们在一起打出过市赛，省赛，直逼CUBA, 在一起打了四年球，毕业后分道扬镳, 直到殷佐回到广东效力两人才再次在赛场上碰见，宋翰先后换过两个俱乐部，一直待在华东区打球，好几个赛季都打出过亮眼的成绩。
两个人一走进店里，包间外面直接炸了，何子明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出去一看，两位大高个子球星杵在店里询问包间位置，何老板笑着迎上前对服务员说：“我来带吧。”
说来何子明和殷佐还是初中校友，只是不同班，所以直到进入篮球队之前两人一直没有什么交集，但都知道彼此这么个人。
殷佐看见何子明露出不太明显的笑意，何子明看了看他身旁的宋翰，挑起眉梢，对殷佐说：“先进去，教练已经到了，在里面。”
殷佐一身随意的深色休闲装，宋翰则T恤短裤还是那副少年感十足的白净模样，两人一出现在包间内，所有人都有些惊讶，倒不是惊讶殷佐那逼如今变得越来越帅了，而是惊讶他咋吃个饭还把曾经跟大家不对盘的北中队长给带了过来。
只有岑莳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脸上挂着笑，眸色颇深地注视着殷佐和宋翰，殷佐细长的眼睛牢牢盯着岑莳，出声喊了句：“教练。”
岑莳笑着点了点头，眼神瞥了下身边的空位对他说：“过来坐。”
殷佐回身看了眼宋翰，岑莳拍了下另一边的赵琦，他立马意识过来站起身，岑莳将目光落在宋翰身上，开口道：“你也坐，别站着。”
岑莳一句都没问，宋翰来了，他便自然而然地让宋翰坐在了他另一边。
殷佐很久没有见到岑莳了，如今再看见他，长相似乎并没有变，还是印象中轮廓立体的样子，但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更加沉稳老练，坐在一群男人中间，眉眼间尽是沉淀过后的历练。
殷佐不禁用余光瞄向岑莳，岑莳垂眸笑了下，偏头问他：“玩得怎么样？”
殷佐也跟着笑了：“还行吧。”
“跟女朋友去的？”
殷佐愣了下：“没有，跟几个朋友。”
宋翰打趣道：“他哪来的女朋友。”
赵琦哼哼道：“不是前些年还有女粉丝在球赛现场当众示爱吗？怎么不干脆收了？”
何子明接道：“也得看长相吧，什么人都收你当殷佐成什么了？”
赵琦补充道：“那视频我来来回回看了不下十遍，你们别说，那姑娘长得还就是不错。”
殷佐淡淡地回了句：“记不得了。”
岑莳偏过头看向宋翰：“你呢？成家了？”
宋翰笑着点点头：“去年才结的婚。”
赵琦立马八卦道：“和谁啊？是不是你们学生时期争抢的姑娘？”
殷佐将手边的湿巾一拿朝他砸去：“你怎么废话还这么多？”
何礼沐也说了他一句：“现在是兄弟的老婆，玩笑不能乱开。”
倒是本来的生疏在几句你来我往后气氛逐渐轻松下来。
苏一灿是八点左右才到，队里最近忙，看到赵琦信息都已经七点了，她赶到何子明店里的时候，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个个口若悬河，这么多年没见有说不完的话。
她一进去，人还没好好认全，就听见一群男人震耳欲聋地喊道：“苏老师！苏老师终于来了！”
“不是苏老师了，这下是标准师娘了，人家殷佐多少年前就一语道破天机了。”
苏一灿抬眸望去，殷佐已经起身，往旁边给她挪了个位置，她看见殷佐出现在这里十分诧异，这几年刷体育新闻能看见他，毕竟是自己曾经带过的学生，她也会偶尔关注他的发展情况，只是这么突然见到面，难免意外欣喜。
她刚走过去，殷佐就喊了她一声：“苏老师。”
苏一灿盯着他看了好几眼，问了句：“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殷佐刚准备坐下，听见苏一灿这么说又站直身子给她瞧，苏一灿比了比点点头：“是高了，我教你的时候，你那嘴巴就跟上了502胶一样，一声也没叫过我，现在我不是你老师了，你倒是终于肯叫出口了。”
殷佐无声地笑着，苏一灿在岑莳身边坐下，岑莳将他面前没动过的水递给她，问了句：“热吗？”
苏一灿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回道：“今天是挺热的。”
她眼神一瞥看见岑莳另一边坐着的男人，看了好半天才把宋翰认出来，不禁露出讶异之色，又看了看一桌子的老队友，说道：“他从来没跟我提过你们都还有联系啊？”
赵琦插道：“教练不在国内的时候，我们每年都会出来喝次酒，好歹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情谊，想当年把多少学校打得屁滚尿流。”
何礼沐清了下嗓子，赵琦才想起来宋翰也在场，毫不掩饰地看着宋翰：“你就说吧，我们当年凶不凶？”
万向阳说道：“人家现在都是职业球员了，你在这尽说没用的。”
宋翰也不跟他计较，笑着开了口：“说句实话，当年真没觉得你们有多厉害，就是觉得你们遇到了一个好教练，要是当初是我遇上岑教练，不见得输给你们。”
岑莳半低着头，嘴角也挂着笑意，没吱声，苏一灿再次瞧了眼宋翰，依然没搞清楚他怎么也会出现在这个饭局上，她侧了下身子，似笑非笑地问殷佐：“你怎么有空过来的啊？大球星？”
殷佐提起酒杯敬了苏一灿，用只有他们才能听见的声音对她说：“来还当年从教练身上扯走的扣子。”
说完酒杯往她的杯子上一碰，一饮而尽。
苏一灿诧异地端着杯子，吃惊地转头看岑莳，岑莳也正好抬起眸看向她，眼里浮起笑意。
苏一灿搞不清楚状况，听殷佐这么说，以为他和岑莳早谈好了，便直接玩笑道：“岑总开多少钱给你啊？还能让你特地解约跑回来跟他？”
此话一出，一桌人寂静无声，虽然来之前岑莳没有跟何礼沐、赵琦交代过什么，但是三人很有默契都没跟殷佐提起邀人的事情，饭吃到这一直在闲聊些有的没的。
但随着苏一灿的一句话，气氛突然就僵住了，她自己也感觉出来，朝何礼沐投去眼神询问什么情况？
何礼沐看向岑莳，而此时岑莳慢悠悠地抬起头将目光落在殷佐身上，空气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没再说话，眼神徘徊在两人之间，似乎在等着某种答案。
殷佐没有闪躲，对上岑莳的视线后，冷峻的眼睛透着坚定和从容，对这个曾经把他从破街区拉出来，带他走上这条职业道路的男人说道：“我不差钱，和其他球员差不多就行，给老宋稍微多点，他有家有口要养。”
赵琦本来准备等殷佐喝大了以后再跟他套套话，再怎么也没想到，酒还没动几下，殷佐居然主动开了口，他震惊地去看岑莳，岑莳手肘搭在桌子上，眼里有笑意。
彼时大家都将目光投向宋翰，宋翰对着岑莳说了句：“别听他胡说，搞得我多差钱一样。”
殷佐看着岑莳接道：“我们还在大学时，我托赵琦问你要过记录本，被老宋抢去研究，他后来自创的快攻战术体系还是根据你的笔记总结出来的，听说我回来自己非要跟过来，你看着收吧。”
宋翰被殷佐这么一说，干脆也不再绕弯子，对岑莳开了口：“我和殷佐，当队友比当对手舒坦，岑教练愿意给我们这个机会吗？”
岑莳长臂一伸在宋翰肩上重重拍了拍，笑道：“你们两个啊！”
苏一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被曾经的学生当枪使了一把，她侧眸朝殷佐看去，低骂了句：“还要我来替你说破，你脸皮子挺薄的啊？果然一声老师不是白叫的，臭小子，上学时就没老实过。”
殷佐嘴角微斜：“起码我毕业前的体测成绩给你长了回脸。”
这个苏一灿倒是不得不认，一个三年没怎么上过体育课，往年成绩一直挂科的人，在岑莳走后，殷佐没再缺过她的课，还老老实实参加了体测，拿了个年纪第一，让人跌破眼镜。
那年苏一灿问他为什么突然洗心革面了？他只回了句：“教练走的时候，让大家照顾下你的工作。”
“……”
酒过三巡，大家聊起了彼此现在的生活，除了宋翰，万向阳也结婚了，老婆刚怀上，大家一通祝贺，何礼沐大学毕业那年谈了个比自己小两届的学妹，现在女朋友还在读书，等毕业了会接她过来，魏朱倒是一直单着，说家里介绍了几个看不对眼，众人十分怀疑他浑身直男癌细胞，就是人家女的对他有意思，他估计也接收不到。
后来话题绕了一圈又回到殷佐身上，大家问他这几年有没有处对象？
殷佐没说话，赵琦忽然冷不丁地问了句：“你不会还在等她回国吧？”
宋翰拿着酒杯含笑看着殷佐，魏朱莫名其妙地问赵琦：“谁啊？”
赵琦说道：“还能有谁？唐主席啊，除了她，当年谁敢对殷佐呼巴掌？你忘了和北中那场比赛了？殷佐前一晚消失，第二天顶着巴掌印来比赛的？”
那件事所有人印象都特别深刻，但没人问过那巴掌印是怎么来的，魏朱惊讶道：“靠，我一直以为那巴掌是苏老师打的。”
苏一灿喝着茶，悠悠眯起眼：“我不打学生。”
何子明问道：“你们说的唐主席不会是唐沁吧？”
赵琦“啊”了一声：“不是她还能是谁？”
何子明恍然大悟：“唐沁早回国了啊，最起码回国半年有了。”
转头看向殷佐：“你没有初中年级群吗？”
殷佐抬起视线：“没有。”
何子明倒是经常在群里看见校友讨论殷佐，还有不少人会在群里发殷佐的照片，但没想到殷佐本人并不在群里。
他随口说道：“我看群里老有人提你以为你在群里呢，下个月8号年级聚会你知道吗？”
殷佐的眼里压着晦暗不明的光：“不知道。”
后来话题绕到别的上面，便没人再提起这事，直到这顿饭结束后，临走前殷佐在饭店门口对何子明提了句：“你不是说8号有个聚会？”
何子明点了点头问道：“怎么？你要去啊？”
殷佐收回视线，看着宁市久违的夜空，对他说：“地址发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