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不放心，眼皮一直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这种感觉就像骨髓手术前那天晚上……
想到此，我更慌了，赶紧打周漾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周漾温柔的声线就响起在耳边。
“喂？小榆姐，今天怎么有空打我电话？好久都没接到了。”
我没有动半点心思，心慌得厉害。
“周漾你去接霏霏了吗？”
“没有啊，小榆姐，我在医院里，”他也意识到我语气不对劲了，“出什么事了？！”
“霏霏没回来，这都快六点了。”
“小榆姐，你先别急，我打电话去问赵胖子，霏霏有可能去他店里玩了。”
“好的，你打完记得回个电话告诉我。”
“嗯。”
周漾的电话一挂断，我依旧心神不宁地站在车站门口，眼睛时刻注意着马路，一有公交车来，我会立刻凑上去看。
过了十几分钟，周漾都没个消息，也没打电话给我。
我盯着手机屏幕等了等，心急如焚。
最后还是等不下去，又给他打了，这次电话打过去是占线了，没打通。
我又继续等，几乎是隔两三分钟就拨过去，周漾还是没接。
这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我跑去找开车的司机今天路上有没有发生车祸，问了两三个，都没有出现什么车祸。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神经依旧是紧绷状态，周漾是不准备给打电话了吗？
情绪越等越急躁，我嘴唇都变干燥了，情急之下干脆直接坐车去市里找周漾问清楚，看霏霏究竟去哪里了。
不见到她，我不会安心。
我上车后，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手机响了。是周漾打过来，我赶紧接起来。
他说：“小榆姐，你还在车站里等吗？霏霏没有事，她跑到赵胖子店里来玩了，今晚就不回去了。你快回家吧，真是不好意思，白让你等那么久了。”
我愣了愣，神经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反而察觉到了异样。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
电光火石间，我蓦地想到很多问题，追问周漾：“你怎么过了快一个小时才回我电话？”
“小榆姐，我刚才在忙，来不及给你打电话，医生让我去取药。”
“哦，这样啊，可是我已经坐在来市里的车上了。”
“什么？！”他惊了，不敢置信地重问我一遍，“小榆姐，你说你坐车来市里了？”
“嗯，我就是……不放心，而且我也有东西要买。”
“小榆姐你快掉头回去！我看过天气预报，马上会下大雨了，你身体不好，大晚上来市里，会吹感冒的！”
我被周漾急促的语气吓得整个人都懵了，他说得没错，我现在是不能吹风，更加不能感冒。
大晚上来市里，确实是不理智的行为，但我心慌，真的很慌。
“周漾，我最后问你一遍，霏霏真的没有事吗？如果我知道你骗我的话。”我顿了下，语气非常冰冷，“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我已经被骗过一次了，连小树最后一面都是通过手机视频看到的……我真的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了。
“没有事，小榆姐我怎么可能会骗你，相信我，你快回家。别在外面逗留了，今晚要下雨了。”
“哦，我知道了。”
他不放心地叮嘱，“小榆姐注意保暖，千万不能感冒了。”
通话终止后，我手指紧紧地捏着手机，捏得指腹都是发白了，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下车。
不是不相信周漾的话，而是我一定要亲自去看看。如果没有看到安然无事的霏霏，我夜不能寐。
哪怕冒着病情复发的危险，我也去。
到了市里，天色漆黑得可怕，乌云密布，风也刮得特别厉害。
我赶着时间，几乎是跑着去了维修店，门是紧紧关着。我敲了很久的门，没有人应。
这么晚了霏霏会和赵壮出去玩吗？
不太可能，因为外面下起雨了。
周漾他果然是在骗我。
我手抖得厉害，按错了几次才拨出周漾的电话号码。
铃声响了约有十几秒了，正当我以为周漾不接我电话了，突然就通了。
“小榆姐？”
我听到了自己冷若冰霜的声音，“周漾，我在维修店门口。”
隔着电话我也能感觉到他的惊吓，呼吸都不稳了，语气更是变了。
“你怎么还是跑来市里了？小榆姐，我忘了告诉你，我今晚带霏霏去我舅舅家吃饭，晚上不回来。赵壮也临时有事，不再店里。市里正下大雨，你赶紧叫个出租车回家。”
“我很好骗吗？”我冷厉道：“还是说，我连听真话的资格都没有？嗯？”
他沉默了，等了一分钟才开口，“小榆姐，你先别急，我现在马上就赶回店里。”
说完他就把电话挂了。
我气得胸口起伏不停，强行压着心里涌现出来的焦躁和不安。
我整个人都像是随时要爆炸的皮球，手指不受控制地在手机上乱点，一眨眼的功夫，那人的号码就出现在屏幕下，眼看大拇指就要按下拨打——
不行！
现在还不能打！
我赶紧制止自己的行为，额头青筋都浮出来了，手机像是块烫手的山芋，真接让我丢到地上了。
但是这样并没有让我好受一点。
恐惧如同蚀骨的毒药，一旦附体就无法再摆脱。
会是他吗？
会是他让人把霏霏带走的吗？
我实在是快要控制不住情绪了，掀开衣袖，照着自己手臂一口咬下去，从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呜咽声。
不能慌，千万不能慌……
周漾来的时候就见到我蹲在地上狠狠咬自己手臂的画面，我红着眼抬头看他，他睁大着眼睛朝我跑来。
“小榆姐你这是在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咬自己的手？！”
我急匆匆地抓住他的手，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霏霏呢？霏霏在哪里？！”
“小榆姐，你别急！冷静下来，我再告诉你。”
他抱住我，手托着我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温柔地抚摸着，想要让我情绪稳定下来。
我也知道自己情绪很不稳定，几乎濒临崩溃边缘。我剧烈地喘息，眼睛扫到把电瓶车放到屋檐下的赵壮。
虽然电瓶车安装了挡雨篷，可他衣服还是被淋湿了。我这才恍惚地感觉到周漾身上也是带着雨水的潮湿气。
周漾一直就和赵壮在一起，刚才说带霏霏去他舅舅家吃饭也是在哄骗我。
我刚冷静下来的情绪瞬间又像水银一样急速升上去，我抓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问：“周漾，霏霏呢？告诉我！霏霏到底在哪里？！”
“小榆姐……”他低下头，眼睛被淋湿的发丝遮住了，显得深不可测。
“霏霏是不是不见了？！”
他不说话。
倒是一旁的赵壮急得跳脚，“哎呀，漾哥你就别隐瞒了。你看李姐都快急疯了。”
“赵壮，你给我闭嘴！”周漾狠厉地吼了一声。
我看了看他，突然松开手，转身跑向赵壮，“霏霏怎么了？”
赵壮神情犹豫看着我，缓慢地开口：“霏霏……可能失踪了。”
我视线一黑，一阵天旋地转，恍惚得意识都不清醒了。
“小榆姐——！”
周漾冲上来就将我牢牢地抱住。
“李姐她这是……”
周漾恶狠狠地瞪着赵壮，骂道：“我都让你不要告诉她了，她根本受不起刺激！”
喉咙突如其来的一股浓浓的腥甜，呛得我眼睛发昏，指甲都掐进肉里了才勉强让自己头脑保持清醒。
不能昏，一定不能昏过去！
我喉咙咽了咽，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死死地将这股腥甜咽回喉咙里。
赵壮将维修店的门打开了，周漾扶着我进去坐。
我拉住他的手臂，抿着唇挤出了一个字。
“水。”
“我马上去端。”赵壮冲进里面，用一次性塑料杯给我倒了一杯温凉的水。
我喝了两口，感觉嘴里血迹应该看不见了，这才选择开口询问：“报警了吗？”
周漾索性也不瞒了，点头安慰我，“已经报了，小榆姐不要着急，现在整个清水市治安好得不行。”
“是我打电话给你才发现霏霏失踪了对不对？学校找过了吗？霏霏的班主任联系过了吗？”
“已经联系过了，初步判断霏霏是在放学后失踪的，小榆姐，你先别急，霏霏会没事的。我猜她很有可能是迷路了，平常到车站的路今天恰好在维护。”
“确定她是出校门后失踪的吗？”
“暂时还不能确定，放学人流量太大，霏霏读的小学有两个校门，警方就算是看监控也要好一会儿。”
“是吗？”我问了一句，抓着周漾的手腕，慢吞吞地说：“很抱歉，我现在身体不能出去，你对市里比较熟，只能拜托你出去找霏霏了。”
“当然好，那小榆姐你就留在店里，别到处乱跑，好不好？”他完全是把我当孩子哄。
我有不得已苦衷，只能点头。赵壮也是自告奋勇出去找霏霏，等他们走后，我立刻拿出手机，又打出了那个号码。
这次没有半点犹豫，拨了出去。
第一遍没有打通。
我更加惊慌了，这是他的工作号码，我也不确定他会不会换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打。
打到第二遍，铃声响了几下后就通了。
即使隔了长达半年的时间，哪怕是隔着手机，我依旧能感觉被阴影笼罩住的窒息感，如鲠在喉。
电话里面很安静，连对方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如果不是手机屏幕显示通话中，我险些怀疑对方已经挂掉电话了。
我犹豫着开口，声音又轻又柔，态度毕恭毕敬。
“严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