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取豪夺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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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相府里最近热闹得很,小厨房盖起来了,花园也在重新整修,原本有破败之意的府邸很快就焕然一新。

    魏继这府邸大得很,金丝楠木的牌匾,琉璃瓦的殿顶重檐,飞檐翘角,红墙碧瓦,看着便气派恢宏。

    只是府里人少,许多地方都锁着,无人打理,便能瞧出些许败落来。

    府邸是上一任丞相的,几年前就被魏继给查出叛国,又并贪污受贿几项罪名,被凌迟处死,一家老小无一例外。

    虽然没诛九族,但是也差不离了。

    大郦朝许久未现如此严重的刑罚,朝野之上噤若寒蝉,竟无一人敢出头。

    那时魏继初出茅庐,在朝廷之上还立不太稳,世家也没把他放进眼里。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上一任丞相便是他燃起的第一把火,又雷厉风行,一时朝野侧目。

    而后魏继被任命为丞相,原本是要重起宅邸的,他嫌麻烦,索性住进了前一任丞相居住的府邸。

    有前丞相的余党看不惯魏继,当面讥笑他,“贱籍出身怕是改不了捡便宜的习惯,看着什么都眼热,还敢住进那宅子里,也不怕晚上有鬼来寻你。”

    魏继也不生气,只是朗然一笑,拢袖道,“魏某这边来不来鬼不清楚,只是您那边可要仔细些。”

    一番话说的克制文雅。

    当晚,余党便被降罪,判处流放边疆,只是还未到,便死在了路上。

    底下人心思各异,魏继暴虐的名声从那时便传了出去,从那儿以后,再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些阴阳怪气的话。

    只是魏继也不爱折腾府邸,他用不到那么大的地方,住进来也没怎么涉足过除自己院子之后的地方,花园也任其自己生长,很快便覆满了杂草。

    魏继没那个心思,横竖他也不怎么去花园,眼不见心不烦,手下的人也不好提出修整来,巡逻的侍卫倒是有空就去薅一薅草,时间长了,倒是有一番野趣。

    五郎拿着鸡毛当令箭,修小厨房的时候顺带着把其他地方也整修了,还招了几个花匠来,架起了藤萝架子,还给做了个秋千。

    就等着冬天过去,万物复苏了。

    他就爱折腾这些玩意儿,每看到修整好了一个地方,颇有成就感,不然府里破败着,看着心里不舒服。

    顾夭夭那院儿里小厨房老早就修好了的,厨子一下子给配了好几个,采买的人也安排好了,就之前雾青求过的那个小侍卫来干这活儿。

    毕竟也算熟,而且小侍卫嘴甜。

    五郎心思细腻,知道这姑娘乍一换了地方,心里应该是慌张的,也就不怎么出现在顾夭夭跟雾青面前,只交代下去让底下的人对她们有求必应。

    雾青一开始还不太敢使唤人,后边熟悉了,知道这小侍卫好说话,还能聊上几句。

    小厨房说是小厨房,其实厨子配了好几个,就顾夭夭一个吃饭的,每天闲得发慌。

    后边跟府里人混熟了,时不时就给人煮个宵夜啥的,府里一堆大老粗,点的菜也就那几样,偶尔碰见做甜点的厨子,也还是点那几样。

    人一好好做点心的大厨天天被迫炖大锅菜跟肉,也就顾夭夭这边能展现一下厨艺。

    顾夭夭身上有伤,这些天的饮食清淡简单,每天汤汤水水不断,小厨房里的人就每天变着花样给她炖汤,点心也跟上。

    五郎寻思着,府里横竖都有了厨子,天香阁那边也不用去了,反正自家主子对吃食上也不上心,吃的也少。

    就是不知道那几个厨子都擅长什么菜色,自家主子嘴挑得很,每次去天香楼也就吃那么三四个菜,还就只吃几口。

    *

    魏继的挑食任性可折腾坏了府里新来的厨子。

    午饭什么样端进去,又什么样端出来。

    虽然也没说什么责罚,可这一口不吃,还是让人心里战战兢兢的,总是悬着一根绳,让人不踏实。

    炒菜的厨子姓何,据说是宫里御膳房出来的,来头大着呢,被众人开玩笑地称一句何大厨,何大厨从五郎手里接过菜盒,掀开一看,果不其然,跟之前一样,连筷子都没动。

    他擦了把汗,对着五郎说出了自己掌勺十几年没说过的话,“要不以后去天香阁拿菜吧?”

    虽然这是作为一个厨子的屈辱。

    但是他是真的害怕,这都多少天了,上边那位主就是不吃他做的饭菜,要不是老早就听说这位魏大人挑食,何大厨早就连夜跑路了。

    上边那位主子挑食,他们可是挑命啊。

    而且作为掌勺的,他压力最大了,你看负责做点心的那个就没什么压力,因为上边那位主子从来不要点心,就专门给那位姑娘做就行了。

    “主子其实不怎么挑食的,他要么不动筷子,要么就全吃完。”一粒米都不带剩下的。

    跟着魏继的老人都知道他这个怪癖。

    他从微末时过来的。

    见不得浪费。

    年幼时饿狠了,什么都往嘴里塞,吃下去的不知道是什么,咽下去的时候生生地从喉咙刮过去,像是生了锈的铜器,没有味道,只是发苦,干涩噎人。

    哪怕是身居高位之后,仍然改不了这个习惯,下边的人就给他按分量上菜就行了,要么不动,要么就不带剩的。

    “主子最近心情可能不好,吃不下去,午膳用不下,晚上我看也够呛,要不你们之后就熬点汤?晚上我给端进去就当夜宵了。”

    五郎挠挠头,“主子不喝就我们几个喝,横竖不浪费,你们尽管做就行了。”

    他也着急上火的,奈何人家就是不动筷子,好像餐风饮露就饱了似的。

    “晚上的汤都上些心,仔细着些。”五郎叮嘱了一句,揣着袖靠在厨房门口,又想起来了顾夭夭,“院儿里那位姑娘最近怎么样?吃得可还习惯?”

    “那小姑娘好养活,送什么去都不挑,一日三餐,外带晚上加餐跟零嘴,顿顿不落,这几日最爱我这边的玫瑰酥。”做甜点的厨子出来,笑眯眯道,“小人就爱给她做点心吃。”

    就只是刚刚开始几日的粥偶尔剩下些,可能是伤口疼得厉害,寝食难安,食不下咽,后边几天便没见剩下过,送去多少吃多少。

    何大厨还寻思是不是这姑娘吃得多,该给加点量呢,结果来拿饭食的丫头特意来叮嘱说以后饭菜分量再减三分,免得她家小姐吃多了积食。

    何大厨伺候过那么多贵人,头一回碰见这么捧场的,自然高兴,更是变着花样给顾夭夭做饭。

    五郎听完,幽幽叹了口气,“要是主子有那姑娘一半胃口就好了。”

    也不至于让底下这些人那么伤脑筋。

    *

    “雾青,我今天晚上想吃烤羊肉。”顾夭夭披着半干的发,搬着小板凳坐在屋门口晒太阳,正一脸期待地看着雾青。

    她身上的伤好了大半,已经结痂了,这才敢提吃羊肉的。

    雾青想了想,觉得这些天确实拘着顾夭夭了,“让厨房给少放一些,姑娘稍微尝尝味道。”

    顾夭夭这才笑开来,又冲着雾青提要求,“还想再要一碗鸡蛋羹,放点虾米跟小葱花,最后淋上点香油。”

    她好养活,胃口也好,什么都吃,忌口的没几样,以往沈立偷偷带她去外边玩儿,路边小也摊吃了不少的,炸的虫子也敢吃,沈立每每都说她没个女孩样。

    雾青自然是应下,一边去梳妆台取了玉梳来,给她梳头发。

    她头发养得好,乌黑顺滑,一下下梳开来,披散在背后,跟缎子似的。

    冬日暖阳,晴日朗朗,天空万里无云。

    难得的好天气。

    顾夭夭坐着小板凳,上半身趴在榻上,背后的伤也不疼了,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跟猫似的。

    雾青给顾夭夭梳完头发,就去了小厨房,跟厨子说今天晚上顾夭夭想吃的东西。

    顾夭夭在小厨房是最受欢迎的了,啥都不挑,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就让厨子们自己发挥,即使是这样,每次提走的三菜一汤基本都是空盘了的。

    极其捧场。

    做点心的大厨最喜欢她,每次都要给她在饭盒里悄悄多塞两三块点心。

    *

    这几天顾夭夭的饮食都清淡,唯独今晚给加了个烤羊肉。

    顾夭夭背上有伤,不太能走动,出去放风是够呛,每天就闷在屋里,也就吃饭的时候高兴一下,今天晚上就盼着这一顿,好不容易捱到用饭的时辰,老早就坐在饭桌前严阵以待。

    等到雾青给掀开饭盒,这才傻了眼,看着里面的一碗不知道什么汤愣了半天。

    不死心地又把下面那层打开,也没见到其他吃的。

    “这是拿错了吗?”

    雾青也不知道,纳闷道,“厨房里的人就是给我的这个呀,应该是放错了吧。”

    现下也不能把这汤再送回去了。

    “姑娘先用这汤垫一垫肚子,我去小厨房问问。”

    顾夭夭喝了一口汤尝了一下,觉得味道很好,夸了句,低头继续喝。

    又喝了一勺,忽然冲着走到门口的雾青道,“嫁人也太好了吧。”

    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

    雾青闻言,鼻子又开始发酸。

    之前在宁伯候府的时候,顾夭夭可没这么快活,别说点菜了,厨房做什么吃什么,饭菜拿到手都是半凉的。

    夏天还好,冬天饭菜凉得也快,厨房偶尔紧着别的院儿,就只能耽误顾夭夭这边,凉透了才给送。

    她们院儿里也没有小厨房,下人们全都是踩低捧高的,一个个鬼精鬼精的,心里明镜儿似的,知道你这边不受重视,没人管,也就不把你看在眼里,什么地方都卡你一下。

    雾青想借个灶给顾夭夭热热饭菜都不行,只能每天早些去取食盒,却仍旧是凉的。

    除了厨房那边欺负人,分配东西的仆妇也不把顾夭夭放在眼里,从她这边揩油水,把精贵的炭给扣下,坏炭掺了大半,烧起来满屋的烟尘。

    顾夭夭又是个闻不得烟的,就只能少烧炭,大晚上的还得半开着窗,整个屋里冰冰凉,比外头还冷。

    那时宁伯候府的下人都说顾夭夭挑食,难伺候,饭菜就只略动一动,送上去什么能吃三分之一就不错了,送去的炭也挑三拣四,嫌弃有烟尘,不如其他院儿的公子小姐好说话。

    *

    小厨房那边。

    五郎掂了掂饭盒,笑道,“今晚用心了啊。”一碗汤这么沉。

    这得放多少料,他心道,别是那种得自己掺各种调料的汤,主子最烦自己动手。

    魏继照例是在书房的,书房里布置有简单的床榻,他一般晚上就顺势睡在书房里。

    香炉升起袅袅青烟,里头燃着安神的香。

    大概是累了,他正一只手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五郎轻手轻脚地过去,拎着食盒过去,“主子,今晚按您的要求,就只让小厨房熬了汤,您多少用一些吧,不想喝也勉强着喝一小碗。”

    这都一天没吃什么东西了,再熬就熬不住了。

    “嗯,拿来吧。”

    魏继睁开眼,一只手捏了捏眉心,看着五郎把食盒打开,然后僵在了那里。

    他探头过去一看,只见食盒里面满满当当的盘碟。

    分量不多,用小巧精致的餐具盛了,刚刚掀开的第一层是一碗卖相很好的鸡蛋羹,还冒着热气,旁边是一碟凉拌的小菜,木耳、青菜,还有胡萝卜被细细切了丝,稍微淋了点辣油。

    显得翠绿好看。

    魏继不动声色,伸手又掀开下一层,下面是一盘素炒粉丝,旁边则是一碟烤羊肉,改刀成了片,还有各种蘸料。

    最下面一层,则是一盘荷叶饼,跟一盘青笋,荷叶饼旁边被人偷偷塞了两块桃花酥。

    一看就不是魏继往常的菜色。

    “这是夭夭姑娘的吧。”五郎小心翼翼地瞅了自家主公一眼,鬼使神差道,“要给她送回去么?”

    话刚出口,他就想打自己一巴掌了,心道自家主子分明是有那么一点想吃的兴趣的,直接顺水推舟留下这盒饭菜就得了,做什么多嘴一句。

    却见魏继沉吟半晌,道,“我也许久没去看她了。”

    事情一忙就忘了,也不知道她那伤好了没有。

    魏继闭了闭眼,想着顾夭夭现在应该是几岁了,想了半天没记起她年纪来,只记得她现在十几岁的模样,小得很。

    也不是非要嫁人的年纪,他想,再养养那姑娘,等着过几年,风头过去,给顾夭夭换个身份,送到富庶的扬州去,让她做一个富贵闲人

    再让她自己寻个如意郎君,也算对得起当初她对自己的恩情。

    *

    雾青从小厨房回去的时候就瞧着屋前多了点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五郎。

    他一身黑衣,蹲在门前根本看不大出来,倒是把雾青吓了一跳。

    “大人在这里做什么?”她说着就要掀起帘子,看向屋里,被五郎一把拦住。

    “我家主子在里面呢。”

    雾青有些懵,“那、那我家姑娘呢?”

    五郎白她一眼,又揣着袖子蹲下,“自然也在里面啊。”

    “可这是我家姑娘闺房,怎么不把你家主子引到隔壁正堂去,那里才是正经待客的地方。”雾青着急,生怕顾夭夭在里面出什么事。

    五郎老神在在,站起身来,“谁叫你家姑娘在闺房里吃饭。”

    “还有,那是咱家主子,你注意些用词。”

    “那姑娘还是咱家姑娘呢。”

    “行行,都是咱家的,咱家的。”五郎好脾气道,“这不是食盒拿错了嘛,主子专程来给送回来的。”

    然后就顺道吃个饭了。

    “雾青姑娘你别着急,要是冷就去隔壁侧房待着,别在门口晃了,晃得我眼晕。”

    “我当然着急,合着不是你家姑娘在里边。”

    “都说了那是咱家主子,咱家姑娘,还分什么你的我的。”

    雾青被他噎了一下,狠狠瞪了五郎一眼。

    五郎毫不在意,就只是冲着她笑。

    屋里,烛火摇曳。

    顾夭夭早就喝完了那碗汤,此时正瞧着自己面前空空的碗,跟对面魏继面前那几碟子满满的菜发呆。

    这拿错了怎么还带给送回来的呢?

    她拿什么还给人家?顾夭夭又瞥了一眼自己面前喝空的碗,碗底还剩着一层,她悄悄看了对面人的脸色,什么都没看出来。

    心底暗道一声抱歉。

    就又低着头,装鸵鸟,魏继不出声,她就当人家不存在。

    结果想什么来什么。

    只听魏继慢条斯理问她,“可还饿?”

    顾夭夭心都快被提起来,乍一被提问,猛地摇了摇头,随后犹豫了一会,觉得魏继不像是生气的模样,视线落到那碟子烤羊肉上,又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她还一口都没吃到呢。

    而后就听到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极其温和道,“饿了就吃吧。”

    只是撑着头一动不动,大有看着她吃的架势。

    两人面对面坐着,顾夭夭琢磨了半天,自觉领悟到了魏继的意思,这才小心翼翼地动了筷子,用荷叶饼包了几片烤羊肉跟清爽的小菜,而后恭敬地放到了魏继面前的小碟里。

    “魏相先、先用?”

    她猜魏相肯定没吃晚饭,因为他晚饭要用的汤已经被自己喝没了,那这样,他又不走,难不成是想看着她吃吗?

    有谁闲成这样,看别人吃饭。

    顾夭夭觉得魏继的意思应该是要跟她一起吃晚饭。

    她瞥了一眼鸡蛋羹,忍痛推了过去,“一起吃,不干。”

    顾夭夭自己的口味就是小孩子口味,每晚都必定要个汤汤水水或者羹跟粥的,这次鸡蛋羹是她特意点的,就一碗,称得上一句割爱了。

    魏继垂下眼睫,看了那鸡蛋羹半晌,到底是动了勺子。

    味道软嫩,一点都没有鸡蛋的腥味,香油滴了几滴,尝着却不腻。

    他又尝了一口荷叶饼,觉得也不错,小菜爽口又好吃,羊肉烤得恰到好处,一点都不柴。

    这一顿饭下来,魏继用了大半。

    最后就剩了一点素炒粉丝,被顾夭夭清了盘。

    也不知道她屋里焚得是什么香,让人心情放松,昏昏欲睡。

    魏继先放下了筷子。

    他慢慢嚼着从窗边那盆翠绿的薄荷里揪下来的薄荷叶,随后咽下去,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难得有些许睡意。

    魏继已经连着几晚都没怎么合眼了,倒不是因为公务繁忙,就是单纯睡不着而已。

    用多少药都没用。

    顾夭夭坐在魏继对面,跟他吃完一顿饭,胆子也大了些,至少敢正眼看他了——虽然是在魏继闭着眼的情况下。

    她两只手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看着魏继。

    他仍旧怕冷,在屋里也裹得严严实实的,大氅都没脱,毛绒绒的领儿围着他,衬得他皮肤都更白了。

    闭着眼,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魏继不动,顾夭夭也不敢动,就坐在他对面,偶尔偷看他一眼。

    他的唇形极其好看,曲线优美,薄薄的,只是略微有些苍白,顾夭夭盯着看了好一会才移开视线。

    她觉得魏继一点不像旁人口中凶神恶煞的佞臣,更像是世家出身的贵公子。

    也不似爹爹跟兄长口中那般坏,或者换个说法,至少魏继对她是好的。不仅应下了她的请求,也说到做到,把她从宁伯候府领了出来。

    是她的恩人。

    顾夭夭想,她这算是嫁给魏继了吗?

    算是魏继的妻,还是他的妾呢?亦或者算是他养的宠?毕竟当初她就什么名份也没求,只一心让那位魏相拉自己一把。

    顾夭夭好歹也是宁伯候府的嫡女,沦落到以色侍人的地步,是要被人所不齿的,往后被人提起,也要骂她一声不知羞耻。

    原本是做好了准备,要伺候这位魏相的,也想过往后的日子,可她没后悔过。

    只是到了魏府,顾夭夭还是没搞清自己的定位,说是妾也不是,说是养着的宠儿,也不算,府上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而且魏府里的人仍旧喊她一声姑娘,仿佛她未出阁一样。

    这让顾夭夭没什么落实的感觉,因为魏继自从那晚把她抱出来之后,就只第二天给她喂了碗粥,而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然后就是今晚了。

    顾夭夭背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结的痂还没掉,雾青对她身上留了疤这件事很伤心,每每想起都要落一回泪。

    所以她在雾青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在意来,甚至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爱美,自己偷偷用镜子看过,背上的疤痕像是蜈蚣一样,丑得很,交错着,有好几道,结痂未落,就更丑了。

    她自己胡思乱想着,思考着魏继是不是看她伤好了,所以要自己履行应下的事儿了。

    当初顾夭夭满心绝望,伤心到觉得天都快塌了,自己的身子算什么,在魏继面前自荐枕席也不觉得丢人,一心只想不让自己的父亲跟兄长如愿。

    在魏继府上好吃好喝这些天,她胆子又小了回去,后知后觉地开始感觉羞愧,可这已经应下的事情,怕是不能推脱了。

    何况魏继生得好看,顾夭夭觉得自己也不吃亏,就是怕他嫌弃自己背上的伤。

    她抬眼,见魏继半天不动,犹豫半晌,决定还是自己主动一些的好,不然这得僵持到何年何月去。

    她还想早点完事早点睡觉呢。

    “魏大人。”

    魏继感觉自己的手碰到了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他睁开眼,只见顾夭夭跪在自己脚边,侧脸贴着他的手背。

    温柔和婉,低着头,一截白皙如玉的脖颈就露了出来。

    顾夭夭蹭了蹭魏继的手背,语气柔到滴水,只是仔细看才能看出来,她撑在地上的手颤抖着,显然还是怕的。

    魏继盯着她半晌,忽地笑了一声,手背在她侧脸摩挲了一会儿,而后顺着抬起她的下巴。

    两人对视。

    顾夭夭努力让自己正视魏继,只觉得面前这人忽然就冷了下来,虽然是笑着的,眼底却含冰,她想不通魏继为什么会生气,勉强对他露出一个笑来。

    “你倒是有心,知道来讨好人。”他不冷不热道,指尖更进一步,在她脖颈处摩挲。

    魏继整个人都冷得很,指尖更是冷得像冰坨子,分明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却有力地钳制住了她,让顾夭夭一动都不能动,只能感觉到他居高临下地在她脖颈处掠夺暖意。

    冻得她一哆嗦。

    而后下巴又被抬高了些,魏继也凑近她,两人挨得极近,鼻尖对着鼻尖。

    顾夭夭屏气凝神,她没敢承认,自己被魏继的美色晃了心神,竟然有那么几秒没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魏继的指尖已经伸进了她口中,摁住了她的舌。

    他在其中搅了搅,不知给她塞了什么东西,把手指抽出来,懒洋洋地命令道,“嚼。”

    顾夭夭按着他的命令嚼了嚼,只觉得一股子清凉味道——是薄荷。

    而后见他嫌弃似地凑近闻了闻顾夭夭,“羊肉味的。”

    顾夭夭浑身一僵,脑子一片空白。

    魏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没出声。

    这么笨就别学人家自荐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