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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杜兰德夫人每隔两天就会来找安德烈,有时候她会亲自坐着马车过来,有时候聘请一两个卖报的小孩或是干脆让府上的男仆过来一趟。

    每次过来都会带着一小瓶猩红色的液体,味道并不怎么好,而杜兰德夫人坚持让安德烈喝下去。安德烈不喜欢,曾拒绝过几次,但杜兰德夫人称这是参加招魔仪式必不可少的步骤。

    安德烈无奈,只好喝下那杯猩红色液体。发现对身体无害后,他就不抗拒了。味道不好闻,喝多几次渐渐就能接受。

    心中有了真切存在的女主角形象,灵感犹如泉涌,安德烈很快就完成了稿子开篇的部分,后面涉及到恶魔的描述,他去教堂读圣经,向神父告解,依旧找不到感觉,只好放弃改而润色已写好的部分。

    自上次在兰格·艾略特夫人府上举办的沙龙之后,安德烈再也没有见过伊莎贝尔。公爵府进不去,而最近巴黎各大歌剧院都没有新奇有趣的歌剧上演,近段时间也不是舞会盛季。

    安德烈每天早上都会花费两个法郎购买一大簇鲜花,再雇佣一个卖报男孩替他将鲜花送到公爵府。好在伊莎贝尔小姐没有拒绝鲜花,以及鲜花上的信笺——那是安德烈每天晚上临睡前借着灯光写出来的情书。

    一天一封,已经送出去十一封情书,伊莎贝尔小姐没有回应。

    安德烈患得患失,他以前是自信的,现在却惶恐而自卑。他在伊莎贝尔小姐的面前放下姿态,低到尘埃,犹如世界上任何一个陷入爱河的男人,可怜而深情的哀求着心爱之人的一个目光,即使只是不经意间的一瞥,也是最甜美的梦境。

    他把心情写进了书信里,从一开始的期待、激动、热情,到后面的忐忑不安、徘徊彷徨、紧张失落,一一借由书信展现在诺曼底公爵的面前。

    这位被热爱着的公爵从漫不经心到每天期待新信笺的到来却始终不松口见安德烈一面,他站在高处,无论是现实中悬殊的身份地位还是爱情中的地位,他都高高在上,可以轻易的选择要或不要。

    他拥有着主导权,而他恶劣和冷漠的性格作出的决定就是继续逗弄着新的追求者。

    安德烈将新一天的信笺放进鲜花里,将鲜花和钱币交给卖报男孩,让他送到公爵府去。而他在回去的途中拐了个方向,前去拜访杜兰德夫人。

    上次杜兰德夫人提到招魔仪式在满月之夜,今明两天正好就是满月之夜。

    杜兰德夫人得知他的来意,向他表达了歉意:“我很抱歉,安德烈。我再三申请陈述你的诚意,最终他们虽然答应了,但必须轮到下一个次。”

    安德烈:“我等得太久了。”他没有太多时间耗在这听上去颇为荒诞的招魔仪式上面,或许本来就不该参与。

    他真是疯了,怎么会冒失地跑来参与异教徒们的招魔仪式?

    杜兰德夫人看出他想要放弃的意思,心中顿时慌乱,连忙拦住安德烈:“不用等到下个月圆夜,月初就可以。相信我安德烈,这次只需要再等十几天。”

    安德烈犹豫,思考半晌才妥协:“好吧,我再等一次。”

    杜兰德夫人放心下来:“我听说你在追求伊莎贝尔小姐?”她倒了猩红色的液体递给安德烈。

    安德烈接过后一饮而尽:“您知道了吗?”

    “我想整个上流社会都知道了。”一名穷困潦倒的作家妄想追求一位身价不菲的淑女,所有人都在看笑话。“我当然是祝福你,安德烈。”

    安德烈微笑:“谢谢。”

    他看上去很幸福,尽管因为心爱之人没有回应而时常苦恼,可是依旧幸福。

    ..

    安德烈曾经想过爬树、爬墙,任何能够进入公爵府的途径他都想要尝试。可是绅士的礼仪束缚着他,事实上,安德烈几乎不会为了遵守绅士礼仪而委屈自己,他只不过是害怕吓到伊莎贝尔,害怕伊莎贝尔讨厌他。

    即使罗密欧也曾抛弃绅士风度夜会朱丽叶,但他们热烈的爱着彼此,这就是允许抛弃绅士风度的前提。

    而他和伊莎贝尔之间,只有他沉醉其中。

    他尝试过很多办法,终于打听到伊莎贝尔离开公爵府打算前往郊外的树林。那儿有一座诺曼底公爵府的山庄,她经常在那里度假。

    安德烈雇佣了一辆马车跟随过去,中途下起了大雨。马车夫在送到郊外树林外边时就停下来,拒绝再往上走。

    “抱歉先生,即使您给我两个法郎也不能驱使我进入树林。大雨已经将我的车厢弄脏,泥泞的道路会让我的马车陷在里面。”

    马车夫还算好心,借给他一把雨伞:“请记得还给我。”

    安德烈无奈:“好吧,谢谢。但能不能给我指一个方向?”

    马车夫:“只有一条道路,而且下雨了,马车车辙痕迹很明显。您就照着痕迹走吧,祝贺您先生。”

    安德烈撑着雨伞在暴雨中前行,泥水打在他的裤脚上,雨水几乎是以泼洒的形式打湿了他的下半身。走到半途,他差点摔倒,雨水将他整个人都淋湿了。

    天将黑时,安德烈终于到达诺曼底公爵山庄。此时的他浑身都湿了,刺骨的冰冷让他只能抱着胳膊瑟瑟发抖,他拉着门铃,引来守卫。

    守卫见到他狼狈的样子,万分同情,告知管家。而管家也将安德烈的到来告诉了伊莎贝尔小姐——也就是诺曼底公爵。

    公爵感到诧异,随即让人将他带进来。他从卧室里出来,在客厅见到了浑身湿透的安德烈。安德烈原本一丝不苟的红色长发被雨水打湿、打乱,垂了下来,发尾还滴着水珠。

    脸颊上沾着几缕发丝,红色发尾黏在细长的脖子上,一直延伸进衣领。脸颊上都是水珠,水珠一滴一滴的滑落下来,沿着白嫩的皮肤,莫名就有了情|色的味道。

    红色的发丝和沾了水之后变得更加白嫩的皮肤,以及精致漂亮的五官,映入眼帘极具冲击力。他站在地毯上,表情无辜又干净,还带了点可怜,却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丽和诱惑。

    干净、青涩、情|色。

    真漂亮。

    这样的念头在公爵阁下的脑海里滚了过去,他走了下来,命令其他人先下去,吩咐管家准备热水和一套干净的衣服。

    然后他站在安德烈的面前询问他:“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安德烈一见到‘她’,立刻露出灿烂的笑,炽热的爱意和纯粹的欣喜从眼中迸出来。那个样子过于耀眼,以至于公爵阁下有一瞬间觉得自己看见了刺眼的光。

    安德烈原本佝偻着身子站在原地,当他见到‘伊莎贝尔’就立刻站直起来,于是露出了藏在夫拉克外套里面的,被紧紧簇拥在怀抱里的鲜花——

    “今天的花,您还没有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