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夫君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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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点心

    小像中的男子身着绿绫袍,外加一领玄氅,乌发半披,双目如潭。

    他的身上自有一股冷冽之气,若是盯着看上一会儿,便觉那寒意似能穿透纸背,如冰裂一般迅速曼延到现实里来。

    若论功底,这幅小像属实称不上精良之作,偏偏神韵拿捏得恰到好处,让青婳不难认出来,这上面就是自己的夫君。

    拿着这东西,她宛如握住了阿蛮的七寸,不由露出一丝得意。

    “夫君可知此事?”

    阿蛮两手支地半坐半趴,一双眼死死盯着青婳背去身后的那只手,却是不敢再去抢夺,只一副狼狈周章相。

    便即她摇摇头,颤声央浼:“公子不知,求您莫要拿此等小事去叨扰公子……”

    “小事,既是小事你何需紧张成这样?”

    青婳边说着,边走到罗汉榻前缓缓落座,又抬手朝着阿蛮召呼一下:“来,地上凉,你也过来这里坐吧。”

    阿蛮却是变换成了跪姿,上前膝行两步:“奴婢不敢,求娘子将那张纸还给奴婢!”

    她向前伸着一双手,卑微的祈求着。甚至为了讨好苏青婳,她都顺了她心意改口唤她为娘子。

    这还是苏青婳头回从阿蛮嘴里听到敬称,不免消了丝气,只是却半点没有要还她的意思,干脆将那张小像塞进自己右边的袖袋里。

    笑言:“我才刚嫁过来,人生地不熟,身边正是需要得用之人的时候。若你能保证日后不再同我对着来,并协助我在这个家中立足,我倒是可以考虑将这东西还你。”

    这是要收自己为心腹?阿蛮猜度着。

    虽说她不可能真的背叛公子,但做做表面功夫哄哄苏青婳还是可以的。

    于是略琢磨了琢磨,阿蛮便痛快妥协:“以后娘子问什么,奴婢就老实答什么。娘子吩咐什么,奴婢就照做什么。对娘子绝不敢再有半点儿怨言!”

    青婳满意的笑笑,拍了拍身边榻案:“那你过来,我有话要问。”

    “这……”

    身为丫鬟,阿蛮有些不敢与青婳连榻而坐,但刚刚才说了日后凡事皆听她的,是以迟疑了下,还是乖乖走过去,就着榻案的另一端坐下。

    “娘子要问什么?”

    见阿蛮还算上道,青婳转头先扫视了一圈儿门窗,见无人在外头,便回过头来将肘支在榻案上,往嘴边罩了个小喇叭,压低声量问:“你家公子叫什么?”

    阿蛮微微一怔,心说就这都不知道,还敢冒充人家夫人?

    不过她面上不敢显,只诚诚恳恳的答:“公子姓萧,名承砚。”

    青婳哦了声,又纳罕起来:“萧承砚……这名字也不难听啊,他那日为何不肯告诉我呢?”

    “这,奴婢就不知了。”阿蛮心虚的紧眨巴了几下眼睫,自然明白公子是防着她才不说。

    所幸青婳也没有在这问题上较真儿的意思,很快便又问起了下个问题。

    “那他是做什么的呢?”

    眼球快速转了转,阿蛮自然省得这是不能说的。但若说自己不知道,青婳定也不会信,于是只得搪塞她:

    “其实,其实公子不喜入仕途,也不通商贾之道,故而暂时并没有明确的事业经营……”

    说完,见青婳脸上隐隐露出轻视之意,阿蛮又忙着找补:“不过公子家世显赫,受祖上遗泽庇佑,便是整日游山玩水,俊游清宴,也足够一生享用的。”

    青婳的脸色却是未能转好,暗暗为自己所托非人而感到懊悔。

    游山玩水和遛猫逗狗并无多少不同,她之前到底是着了什么魔,怎么就痴迷上一个冷情冷性还挥霍祖产的纨绔?

    不过嫁都嫁了,如今纵是肠子悔青也已无用。当下之计,还是尽好贤妻的规劝本责,做他的贤内助,助他早日走上正途……

    青婳缓缓出了口气,忽有任重道远之感。

    见她良久不言,阿蛮问:“娘子可还有要问的么?”

    青婳调整了下心情,眉头松弛一些,语气平和的又问道:“这院子都还有些什么人?”

    想着这个压根儿瞒不住,阿蛮便如实回道:“院内共有护卫总管一人,名叫周鳌;护院二十人,皆归周总管统领;还有婆子一人,姓刘,掌管洗衣造饭及诸多杂务,以及丫鬟四人。”

    听阿蛮介绍完,青婳彻底懵怔了。

    万分疑惑的问:“阖府二三十人,就伺候我和夫君二人?”

    阿蛮张了张嘴,复又无奈的闭上。原是想说这些都是伺候萧承砚一人的,跟她并无关系,不过想了想还是决定先哄着。

    于是点点头,嘴甜的道:“是啊,娘子命格矜贵,日后跟着公子定有享不尽的富贵荣华。”

    青婳却未雨绸缪的摇摇头,认真道:“再多的祖产,也经不起这样的浪掷。”

    顿了顿,她再问:“你刚刚没有提到公婆,难道他二老不住在这里?”

    “您婆母暂居京城亲戚家,至于公爹……”阿蛮吱吱唔唔,急得两手一直揪着裙边儿绞来绞去,这个她可不敢随意编排。

    见阿蛮好似难以启口,青婳便有些会意的抬手指了指天,挑眉暗询。

    阿蛮思量了下,想着“上面”也算合乎他的尊贵身份,便捣蒜似的点点头。

    青婳神色落寞下来,原来夫君同她一样,都是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她忽然就有些后悔先前对他的诸多挑剔,其实过去的事都已过去,既成夫妻,日后理应相互扶持。

    见她似乎也没什么要问的了,阿蛮便起身道:“夫人若是没有其它吩咐,奴婢先下去为您煎药了。”

    青婳点点头,阿蛮刚走到门口,青婳忽然又问:“你可会做点心?”

    “会几样简单的。”

    “那你去随便做两样。”青婳高兴的从榻椅上起来,走到阿蛮身边才又附耳叮咛了句:“别叫旁人看见。”

    阿蛮虽不知为何做个点心还要偷偷摸摸的,但她依话照做,待她将点心做好了送回屋时,青婳已换上了一件胭脂色的裙衫。

    昨日那套吉服雍华繁复,衯衯裶裶拢共六层,虽皆是喜庆的红色,却是由内到外渐次色浓,如此方能叠加出漂亮的领袢与袖缘来。

    如今青婳单挑出里头一件罩在身上,倒是勉强也能充作常服出门,只是通身一抹色没什么刺绣添饰,略显简朴了些。

    她扫了眼阿蛮做的点心,看上去卖相颇佳,哂然道:“我要给夫君送过去,你带路吧。”

    阿蛮却是为难着不走,喏喏解释:“公子这会儿在书房呢,是不许旁人擅自搅扰的,娘子还是——”

    青婳也不说什么,只一边定定的看着阿蛮,一边将左手往右侧袖袋里探去,动作极缓,带有明显的威胁意味。

    阿蛮二话不说,痛快的抬脚在前面带路。

    来小院儿已三日了,这还是青婳头一回步出这扇屋门。甫一靠近廊上的朱阑,她便阖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嗯,是青草的味道~”

    这种感觉,竟是恍如隔世。

    阿蛮不太理解青草是什么味儿,但当下她要哄着青婳,于是立马献殷勤:“娘子若是喜欢闻,明早奴婢就拔一些来插到您床头的那只花瓶里。”

    床头长草可不是什么好兆头。青婳翻翻眼皮撩她一眼,催促道:“你快些带路吧。”

    青婳翻翻眼皮撩她一眼,突觉了然无趣,催促道:“你快些带路吧。”

    下了阁楼后,青婳随阿蛮出了西院的月拱门,顺着一条游廊往前,很快便到了正院儿。

    路上阿蛮也简单与她介绍了一番院子的构造。

    三进的院落带着一个西跨院儿,南边是面街的正门,后院东边还有个侧门,院子北边临着河流,是滦河的一条支流。

    因此这座院落还有个雅名,唤作照水小筑。

    “这名字好听,”青婳称意的道:“难怪这几日我躺在榻上,总能听到潺缓的水流声,起先还当是幻听,原来我的屋子下面竟是一条河流。”

    阿蛮附和着笑笑,伸手指指前头:“娘子,那就是公子的书房了。”

    “嗯,你去通报吧。”青婳笑咪咪道。

    虽有些为难,阿蛮到底还是听话的过去敲了两下门,“公子,苏姑娘请见。”

    良久没有动静,就在阿蛮举着手打算再禀一回时,突然里面传来一个声音:“叫她进来吧。”

    青婳接过阿蛮手里的象牙攒盒,亲自捧着进了屋。

    见萧承砚端坐在书案后,她勾唇一笑轻轻走过去,将攒盒放到他面前,柔声道:“听说夫君看了许久的书,不如先吃两块点心歇一歇?”

    说罢,她将那攒盒的盖子揭开,取出两只碟子推到萧承砚眼前:“都是我刚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