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夫君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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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会结

    过往之事虽已记不得几件,但阿娘的谆谆教诲青婳还是记得一些的。比如她常挂在嘴边儿上的那句:若想征得一个男人的心,先得征得他的胃。

    是以青婳觉得自己若要在这照水小筑长长久久的住下去,首先就得勾起萧承砚的好感。可她过去几次三番抛下矜持上赶着迎合,也没能将他打动,显然是不得其法。

    这回她打算按阿娘的话试试,用厨艺去抓一个男人的心。

    眼前的这碟马蹄糕晶莹弹软,还有丝丝热气裹挟着甜香直往鼻尖上扑,青婳离的略远都能嗅见,她不信萧承砚不为所动。

    这世上,谁又能拒绝美味的甜点呢?

    然而萧承砚只随意瞥了一眼那糕点,便将视线上抬,定定的看着青婳。

    起先青婳以微笑应对,后来很快就有些露怯,“夫、夫君你怎么不吃呢?”

    萧承砚好整以暇的度她两眼,问:“这是你亲手做的?”

    “是……啊。”

    青婳含糊着应了声,不自觉地抬起手撩了撩鬓边的一缕头发,尽力掩饰心虚。又笑着催促:“这点心趁热吃才最是美味。”

    萧承砚眼底融了莫名的笑意,撩袖取了一双玉箸,却不是自己享用,而是递向了青婳。

    对着那双狭长又潜静的瑞眼,青婳鬼使神差就将玉箸接了过来,拿在手里了才忽然无措起来,他该不是叫她夹了喂他?

    若是他坚持那样,倒也不是不行……

    萧承砚幽邃的双眸略略觑着,轻缓的语色耐人寻味:“不如你先试一块。”

    青婳嘴角的笑意渐渐隐没,她记得宫里的皇帝用膳时是有这么个规矩。

    合着他对自己不仅无心,还疑心极重,担心她会谋害亲夫?

    人在矮檐下,唯有夹起尾巴做人的道理苏青婳不是不懂,于是忍着不满,夹了一块马蹄糕轻咬一口。

    然后不带一丝情感**的夸赞了句:“爽滑弹牙,甜而不腻,很好吃。”

    末了又低低的补了句:“没毒。”

    她的那点小情绪,萧承砚压根没往心上去,只垂眼看着面前的碟子。

    先前马蹄糕层层布排,看不出还有其它什么东西,如今被青婳捡着最上层夹走一块,便露出围在中心的一小撮白蓉蓉的粉末。

    “这是什么?”萧承砚略抬了抬下巴。

    青婳被如此简单的问题给问住了,先前那点儿小性一下便烟消云散。

    盯着那撮粉末,她想着此时若是伸手去尝,便等同自暴心迹。可若说不出来,无疑也要露馅。

    她回头想找阿蛮,才发现阿蛮刚刚并未跟着自己一起进来。

    一时没了主意,她只得扭捏道:“要不夫君你猜……”

    “糖霜?”萧承砚果真猜了句。

    犹疑了下,青婳便笑着点点头,“是糖霜。”

    糕点的蘸料多半是这,错不了。

    谁料萧承砚竟在此事上出奇的较真儿,伸出手捻了一点粉末,送到嘴边亲自验了验。

    笑道:“原来是椰蓉。”

    青婳:“……”

    瞬时陷入安静的屋子里,若说有什么反应强烈,那便是苏青婳的脸。

    前一刻茉莉堆雪一般,下一刻就成了一盏滚烫赤红的火炉,连带着双耳一并烧灼了个痛快。

    她默默垂下脑袋,两眼闪烁不定,没个落点,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窘况。

    本是想表现一番赢得他的赞赏,结果却被当面揭穿借下人揽功……

    最后她的目光落到另一碟点心上——那是一碟核桃糖蘸。被掰碎的核桃裹着麦饧,一小块一小块的散在那,就如她此刻四分五裂的自尊。

    青婳忽地抬手支了支额角,章台杨柳似的身段晃摆两下,低低呻楚了句:“我的头好晕……”,便慢悠悠倒在了地上。

    所幸萧承砚的书房铺了厚厚的栽绒地毡。

    这戏剧性的一幕就在萧承砚的眼皮子底下上演,他俊挺的脸孔上透着一丝无奈。

    他走到青婳的身旁,俯身将两指在她脉上轻轻一搭,很快便有了答案。

    绕过青婳,他径直出了书房。

    阿蛮正候在门外,见萧承砚突然出来,连忙卑身垂首唤“公子”。之后又掀着眼皮暗暗觑瞧他的身后,却是不见苏青婳跟出来。

    正纳罕时,听萧承砚沉着声道:“去将她扶回阁楼去。”

    阿蛮打着闷葫芦目送萧承砚走远,这才进了书房,远远就瞧见倒在地上的苏青婳,不禁躯骨一震,紧倒着步子奔过去!

    “娘子?”

    “娘子!”

    她蹲在地上推着苏青婳的腰身晃了几下,发现无法将人唤醒,惶惶之余甚至夹了丝哭腔:“娘子您这是怎么了?明明刚刚还好好的……”

    “要不奴婢先扶您回房吧。”

    说着这话,阿蛮拉起青婳的左手臂搭到自己肩上。眼看就要将人搀扶起来了,她却蓦地动作一顿,重又将青婳扔回地上。

    然后伸手去摸她的右侧袖袋。

    之前她明明亲眼看着苏青婳将那幅小像塞进了右边袖袋,可这会儿怎么摸也摸不到,不禁有些着急,又去掏了掏左边的袖袋。

    待两侧的袖袋和腰封都搜遍后,她还是没能找着那幅小像。

    阿蛮沮丧的打算还是先将人扶回去再说,正打算再次去搀人,忽地发现苏青婳不知何时已醒来,此刻就睁着一双青白分明的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

    吓得她一个激灵,向后猛地一蹲坐到了地上。

    “娘子您……您是装晕?”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青婳便腾得一下支起身子,出手如风,死死捂在了阿蛮的嘴上!

    她先谨慎的看了眼门外,确实无人,才将手移开并威胁似的指着阿蛮:“难道你想萧承砚知晓你恋慕他的事,然后找人牙子将你发卖了?”

    阿蛮拨浪鼓似的摇摇头,瞬时改了话锋:“奴婢一百个相信娘子您刚刚是犯病了,才倒地的。”

    这话隐隐有些不对味儿,青婳抽了下嘴角,却也懒得计较,将胳膊往阿蛮后颈上用力一搭:“快扶我回去。”

    路上阿蛮试探着问她那小像怎的不见了,青婳志满意得的轻笑一声:“这么要紧的东西哪能随便带在身上?”

    她斜眼睇了阿蛮一眼,“叫你失望了。”

    阿蛮半苦不甜的摇摇头,违心附和:“娘子高明。”

    回了房,青婳道自己累了,让阿蛮退下。

    隔着窗上鲛纱,青婳亲眼盯着人下了楼,便赶紧将外衫解下来,里里外外一处不落的仔细翻了半天。

    最后拧着两弯细眉懊丧地坐回榻上,将头一歪,靠在浮雕着如意祥云纹的床围子上,也不觉硌。

    只暗自沉吟着:“到底掉在哪里了呢……”

    ……

    一弯眉月,徐徐爬过阁楼上高啄的檐牙,明晃晃映在池子里。随着浟湙的池水,时而破碎,时而聚合。

    池边亭桥端致,四檐笼下一片阴影,将亭内的身形吞没,同时也为他遮挡着蒙蒙细雨。

    萧承砚凭栏坐着,宽袖委在吴王靠上,外间徐来的风夹着雨丝,将他的纱縠袍微微掀动。很快就沾染上凉凉的水汽,他却也不避。

    这座亭子,盛暑时节他不愿来,秋日萧瑟时他也不喜,唯有雨雪天时,倒愿过来坐上一会儿。

    蒙蒙细雨很快化为凌厉的雨箭,落在池面上激起短促的涟漪,不禁让萧承砚想起半年前的那次落水。

    他收回垂搭在栏外的宽袖,从里头摸出一张小小的纸片。

    这是今日苏青婳佯装晕倒之时掉落在手边的,搭脉时他将它捡起。

    纸片上的人披着一件大氅,他自然能认出那就是自己。且无论是从墨痕还是人物的穿着上看,都是绘自半年前。

    半年前,她便偷偷绘了他的小像,并随身携带至今。

    这意味着什么,傻子也能参透。

    那丫头,这半年来竟一直暗慕着他。

    只是她如今既已失忆,过去的事情必然不记得了,如此再留着这幅小像,属实没什么必要。

    萧承砚将手往栏外轻轻一扬,纸片落在水面上,很快便被雨线砸烂,糊作泥屑沉到水面下。

    雨势越来越大,自亭檐上分作四流,小瀑一样倾泻下来。

    萧承砚撑起一把青竹油纸伞,缓缓步下亭阶,身影渐渐融进无边的雨夜里。

    *

    翌日晨光熹微时青婳便起了,为了挽回昨日颓局,她决心今日亲手为萧承砚做上一餐。

    只是正餐太难,她做不来,于是便将心思放到了早饭上。

    她去灶间做了一碗馎饦,出锅就端去膳堂,热腾腾的呈到食案上时,萧承砚也刚刚坐下。

    萧承砚皱眉看着她,本以为经了昨日之事,她少说要几日没脸上他眼前来晃。

    不想这么快就缓过来了,倒是他小瞧了她。

    想着昨日她也委实难堪,算得了教训,他便没再讥弹。

    只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青婳指了指那碗馎饦,甫一开口便腼腆的泛起赧色:“这是我今早去灶间做的,想、想让你尝尝。”

    “又是你亲手做的?”

    这个“又”字,无疑有些刺伤了青婳,但她高昂起头,为自己解嘲:“这真是我天不亮便起床做的,夫君若不信就去问问阿蛮!”

    这馎饦说白了就是碗面片汤。

    虽说今日也确实离不了阿蛮打下手,不过也就是帮她切了切菜,和了和面,烧了烧火,下了下锅……至于调味起锅,可都是她亲手。

    这灶膛上,掌着火候和调味的才是主厨,是以青婳今日理也直,气也壮,极有信心扳回一局。

    起初萧承砚是不怎么信她所言的,不过在他接过调羹浅尝了一口后,便信了。

    这院子里,想来也没第二人能做出这样的美味来。

    萧承砚偏过头去乜了身后的周鳌一眼,神色阴郁。周鳌便即意会,赶忙递上茶盏。

    萧承砚也无暇去刮拂浮叶,只略略仰头,将盏中茶汤一饮而尽。

    咸。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上榜前需要控一下字数,所以这周更新没那么固定,下周上榜就会固定更新了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