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军过了这半辈子，他觉得最对不起的是三个女人。

    一个是他的三婶。三婶对他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的亲。他也一直都想报恩，可当三婶生病时他也没有办法去服侍一天，一直到三婶死了他也没有办法去看上一眼。三婶病得也急，没有病上几天就死了，所以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一个叫薛倩的女人是因为他而跳楼死的。她是他在服装厂时老板的女儿。虽然不是他逼她跳楼的，在法律上他也不负半点责任，可是他内心还是觉得很内疚，受到良心的谴责，总觉得是他把事情没有处理得好才导致了悲剧的发生；另一个叫刘春凤的女人，是他的老板，对他有知遇之恩，对他也是一往情深，在他每一次有困难的时候，她都会出手帮他。他想报恩，可他无以回报。他想，如果有下一辈子，一定娶她，对她好，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她对他的好，才报得了她的恩。

    张红军出生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的一个农村家庭里，父亲张凤新在县城的一家钢铁厂里干活，常年不回家，一年回家的次数也不超过两回。张凤新有一辆自行车代步，平时不怎么舍得骑车，骑一次都擦一次，把车擦拭得光亮如新一尘不染。县城离他家有七八十里的路程，都是泥路。如果遇上雨天，路上坑坑洼洼的泥泞难行，不要说骑车回家了，就是推着车子也寸步难行。如果遇上几天晴天，汽车经过时扬起的尘土使人半天也没有办法呼吸，所以张凤新也懒得回家，每次回家都是被灰尘裹得像个灰人似的。

    张凤新下了班也没有什么事做，就喜欢与同事打牌消磨时间，有时把刚发的工资都会输个精光，连吃饭也成了困难，都是东借西借，等发了下一个月的工资才能还上。因为张凤新有赌博的恶习，夫妻俩常常因为赌博这事吵得不可开交。吵得多了，夫妻之间的感情就有了隔阂，这更使得张凤新不愿回家了。家里也没有其他的收入，张凤新又没有钱带回家，这使得家里的生活过得更加的拮据。家里都靠他老婆刘月娥一个人在生产队上拿工分换回一千多斤粗粮再加上屋子周围的几分自由地种上的粮食过生活，生活过得很艰难，还抚养着张红军姊妹三个，能吃饱饭就已经不错了，更不用说吃上肉了，有时半年也吃不上一顿肉。平时都是以房子周围的空地上长一点点蔬菜炒了搭粥为主。张红军实在是熬不住了就跟着他奶奶和三婶三叔过，一直到小学毕业后他才回自己家里住。其实他连小学都没有毕业就被学校开除出学校了，准确地说他不读书后才回自己的家里住。

    张红军的奶奶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她有四个儿子六个孙子六个孙女，她却特别的喜欢张红军，其他的孙子孙女她也不是不喜欢，就是喜欢的程度不一样罢了。张红军平时都在他奶奶和三婶家吃饭为主，很少回家吃饭。他奶奶是军烈属，两个当兵的儿子都在战场上牺牲了，生产队上有照顾，她常有白米饭吃，经常还有点荤菜。张红军食量大，吃得多，所以他还是长得胖嘟嘟的，很是可爱。他的姐姐张红萍比他大三岁，妹妹张红琴比他小四岁，因为常年营养跟不上，姐妹俩长得又黑又瘦，跟个芦苇棒一样，弱不禁风。姐姐张红萍虽然比张红军大三岁，可长得还没有他高。妹妹更是瘦小，瘦的和小猴子一样大小，让人看了不免有点心疼。姐妹俩后来一直都没有怎么长高，都是因为小时候的营养不良造成的。刘月娥看着两个孩子跟着她受苦，心里很是难过，可也没有办法，有时看着两个孩子实在是太馋了，就把家里用来换油盐的鸡蛋炒上几个给姐妹俩解馋。一直到农村土地改革分田到户了，他家的生活才开始好转。

    张红军从小就特别的顽劣，邻居都有点烦他。在学校里同学烦他，老师也烦他，但他从不欺负女生，还是女生的保护神，从小就有女人缘。他淘气淘得连她妈妈也懒得管他，正好他也难得住在家里，住家里就跟住旅馆一样，难得一两次。都是他奶奶和三婶三叔管他。三婶家也搭了一张木床给他睡，他是高兴住在哪里都行，一般情况下他都是住在他奶奶家，吃饭也是在他奶奶家吃的次数多。三婶家有了肉吃会去叫他。他不与父母的感情好，反而和他奶奶和三婶贴心。邻居遇到他闯下了什么祸事，也都会去告诉他的奶奶和三婶，而不会去告诉他的妈妈，就好像他不是他妈妈亲生的一样，这样他妈妈也少操了不少的心。

    他的奶奶家与三婶家离的不远，就隔了几户人家的距离。三婶没有儿子，就生了一个女儿就不再生了。三婶三叔也都喜欢男孩，就把他当着自己的儿子养了，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就会去叫他或者放着留给他。张红军的二叔和四叔都在战场上牺牲了，两个婶娘都带着孩子改嫁到其他地方去了，离得也远，有几十里的路程，也难得来往。靠在三叔三婶身边的也就他一个侄子，也就成了张家唯一的一个男孩。张红军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他有事没事也会去三婶家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如果三婶家有肉吃他也就会主动留下来不走了，省得三婶三叔还要去叫他。

    张红军小学四年级下学期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三婶一听说他病了，不放心，忙跑到他奶奶家去看看，怕把小病拖成了大病。三婶看到张红军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的样子，心疼不已，眼眶就湿润了。三婶看到张红军眼睛和脸上发黄，她又把张红军身上的皮肤也看了看，皮肤也发黄。她再问张红军现在有什么感觉。张红军告诉她说，就是没有精神，一点力气都没有，不想吃东西，闻到一点点的油香味他就要吐。她看症状和她女儿以前生病的症状差不多，她也就猜出个大概九八不离十了，就判断应该是得了急性黄疸肝炎，需要到镇上的医院去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会更严重。

    三婶对张红军的奶奶说：“红军这病不能再拖了，要立即到镇上的医院看。我看他的病症和我家的丫头以前的病症一个样，可能是急性黄疸肝炎。”

    张红军的奶奶一听说是生的急性黄疸肝炎就慌了，忙对他三婶说：“我快去告诉他妈妈，让他妈妈带他到镇上的医院给医生看看去。”

    “我现在正好闲着没有事，我先带他去镇上的医院给医生看看，你随后再去通知他妈妈，不要耽误了孩子的看病。他妈妈又不会骑车，就是告诉她了，她也没有办法带红军去镇上的医院。我现在就回去拿钱，再带一点用得着的东西，省得到了镇上什么都要买。”三婶一边说着一边就又急匆匆地回家取钱去了。

    到镇上的路也都是泥土路，路上没有铺砖头和石子。下雨后，路是泥泞得实在难行，车就没有办法骑行；天晴后，太阳一晒，路又崎岖不平，与下雨天一样难行。车在上面一颠一跳的，就好像是在路上跳舞一样。到镇医院才六里路，三婶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赶到医院。

    到了镇上的医院，医生给张红军一检查，检查的结果和三婶判断的一样，是得了急性黄疸肝炎，需要立即住院治疗。三婶交了住院费拿了药后，他的奶奶和他妈妈也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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