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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太顽劣被学校开除

    张红军在医院里住了十几天,病好得差不多也就出院了,因为医院的费用太贵。他在住院期间张凤新就回来过一次,第二天就又回去上班了,好像张红军不是他儿子一样。他回来也没有带钱回来,大概又是赌输了,就带了几个梨子和几个苹果算是尽到看望病人的义务了。在这十几天里,白天和夜里都是三婶陪着。他奶奶年纪大了也不能熬夜,也只有白天来看看,天黑前还要赶回去。因为他奶奶的脚是经过裹过的小脚,走起路来很吃力,不方便走远路,来回十几里路跑下来,脚上都磨出血泡了,就算这样辛苦她在这十几天里从家到医院来回还跑了五六次。三婶一个人照顾张红军也没有觉得辛苦,她不留下来照顾他,让别人来照顾,她自己还觉得不放心。张红军也愿意把三婶留下来照顾他。他觉得三婶比她妈妈亲多了。三婶留下来照顾他,他还能和三婶聊聊天。如果是他妈妈留下来照顾他,他和他妈妈就没有什么话说,反而觉得无聊。他姐姐张红萍和妹妹张红琴在家也需要人照看,他妈妈实在是走不开,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也只有给三婶一个人帮忙照顾张红军了。可三婶没有这样想,她不觉得这是在帮张红军他妈妈的忙在照顾张红军,她却觉得照顾张红军是她应尽的义务,她可不能推脱。所以她为张红军所做的事,她都觉得是应该的,她心甘情愿,没有半点怨言。

    此时正值初夏,张红军生病住院耽误了十几天的课程,他奶奶担心他落下功课,就让他在家休息三天就让他上学去了。过了一个多月,期终考试结束,张红军的语文就考了55分,数学考了62分。往年这样的成绩是不能升级的,可他这一次的成绩不同于往年,是老师把这一次的试卷出得偏深了,所以全班的分数都很低,班上只有两个同学两门都过了60分,他的分数已经是班上前十名的成绩了。张红军看到试卷上的分数,他还有点诧异,耽误了十几天的课程在班级上考得还有这样好的成绩,真的是在他身上出现了奇迹。他想,以前逃学的天数加起来也有这么多天,怎么就没有考得有这么好的成绩呢?他把两门试卷拿起来放在嘴上亲了又亲,他从没有感觉到试卷上的油墨的味道有这么的香!在他看来,四年级升五年级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他奶奶不知道他这样的分数已经在这个班级上已经是前十名里了,她看到试卷上的分数,却是很自责,长吁短叹的,觉得没有把孙子张红军照顾好才生了这病,耽误了孙子的升学。

    两个月的暑假一眨眼的功夫也很快就过去了。开学的这一天,所有的学生都从自己的家里扛着板凳回到了学校原来的教室,等着老师来宣读升学的学生名单。张红军有点激动,坐在凳子上每过几分钟就会站起来跑到教室的门外去看一看,盼望着五年级的老师能早一点走进教室。他信心满满地等着老师来报他的姓名把他带到五年级的教室里去发书上课。

    不一会,一个头上油光水滑梳着对半分发型留了一个小八字胡的中年男老师步履蹒跚、一步一拐地走进了四年级的教室里,教室里立即就弥漫着一股甜甜的桂花香味的香水味。香味很浓,浓得让人反胃,浓香里又掺杂着不怎么明显的葱花味,香水的味道已经盖过了葱花的味道,不过,只要留心,还会闻得出这样狐臭的味道。教室里一下子鸦雀无声起来,刚刚还在沸腾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静了。考得好的学生都胸有成竹地等着报到他的姓名,考得不好的也等着奇迹的发生,都在安静地等着。这个中年男老师他的本名实际叫倪汉成,就因为他梳着对半分的发型,所以学生在私下里都叫他“汉奸倪”,当着他的面才会叫他倪老师。“汉奸倪”和张红军是邻居,两家离得很近,就隔了几户人家。如果两家人在自家的院子里互相叫一声,站在自家院子里的两家人都能够听得清楚对方是在说什么。张红军平时在家里的时候一般都会绕开他走,尽量不遇上,实在绕不开遇上了也会叫他一声倪老师。张红军虽然对“汉奸倪”没有什么好印象,可他和“汉奸倪”的两个儿子在夏天却经常的一起下河游泳和捞河蚌,而且三个人玩得关系还很好。

    “汉奸倪”进了教室后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他的腿不能长时间站立,是小儿麻痹症。看了很多家医院也没有能看好,走路时身子总是倾斜着;“汉奸倪”走路不但一瘸一拐的,每走一步腿都要向外划一个半圆,歪向右肩的脖子也会跟着抬腿的同时向后转半个圈才能完成一步;“汉奸倪”走路的样子也实在是奇葩,有几个特别淘气的学生总是喜欢悄悄的跟在他后面学他走路的样子。张红军曾经在学校里也跟着“汉奸倪”后面学过几次他走路的样子,为此,他还在全校的大会上做过检讨。

    “汉奸倪”坐定后也没有多说一句多余的废话,拿出一张折叠的纸打开后就开始用他那歪斜着的嘴开始报升学学生的姓名。他报到一个学生姓名后都会转一下歪向右肩的脖子,半边面瘫的脸还会向上凑一下,挤一下他的三角眼,看一看被报到姓名的学生,然后才会示意让报到姓名的学生站到教室的另一边。

    等所有报到姓名的学生都跟着“汉奸倪”离开教室走向五年级教室的时候,张红军这才回过神来,他有点丈二和尚模不着头脑———怎么会没有报到他的姓名呢?明明他的考试分数在班级的前十名里,是不是学校给弄错了?他一脸的茫然不解。他立即想到了他学过“汉奸倪”走路,所以“汉奸倪”才会这样报复他,他想到的也只有这两个可能了———其实他不知道,他的留级也要源于他妈妈刘月娥两个月前和邻居的一次吵架。其他没有被报到姓名的学生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留在四年级教室里就好像被霜打了一样,等着四年级的老师来发书上课,只有张红军一个人站在教室里乱转,眼珠也在不停地转着,似乎在想着什么。

    刘月娥也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两个月前,邻居王广亮和老婆陈秀英在家刨树,树倒在了她家的厨房上,把她家厨房上的瓦片弄坏了几片。刘月娥非得要王广亮赔五十元修理费才行。王广亮觉得赔五十元有点亏了,就损坏了几片瓦,几片瓦也值不了几个钱,哪里肯赔这么多的钱呢?可刘月娥觉得帐不能这么算,自己家厨房上的瓦片是坏了几片不假,可她自己又不会修,还得找人来修,修屋要请人吃饭,不但需要吃饭的伙食费还要给香烟和工钱,怎么算也得需要五十元不可。两家人就先从吵架开始,一直升级到打架。刘月娥当时就一个人在家,张凤新在厂里上班,也难得回家来一趟。王广亮家有两口子同时在家,当然打架的事就是刘月娥吃了亏。

    第二天一早,刘月娥回娘家叫来了十几个看上去都很强壮的亲戚。王广亮两口子看刘月娥叫来了这么多人,见势不妙,关上门溜之大吉,躲到了他们的儿女亲家家里躲避,———也就是躲到了“汉奸倪”的家里。刘月娥看王广亮家里没有人,就把王广亮家的堂屋上的瓦片掀了几十片,砸碎了窗户上的玻璃,又踹了几脚上了锁的门,这才消了气回家。

    张红军在教室里乱转了有半个多小时没有停,他突然的停了下来,把书包丢在他自己带的板凳上放在教室的一个角落里,急匆匆的向办公室跑去。他在教室里想了这么长的时间,最终决定,他可不想就这样就算了,他不想留级,他想去问个清楚,他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被留级,等问明白了,他也能有个心安,回家了也好有个话说。

    “报告”他看到“汉奸倪”正好在办公室里时,他站在办公室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还是“汉奸倪”在办公室里应了一声。办公室里还有不少其他的老师也在办公,“汉奸倪”的办公桌就靠在办公室的门口,他抬头就可以看到站在办公室外面喊“报告”的人是谁。

    张红军随着“汉奸倪”的声音结束,他走进了办公室里,恭恭敬敬地站在“汉奸倪”办公桌的旁边,低着头,就好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一样,表现得有点胆怯。他站着耐心地等着“汉奸倪”的问话。虽然看张红军现在是恭恭敬敬地站着,这可不是他一贯进了办公室的样子。他以前被老师叫进办公室挨训,他走路的样子也是昂首阔步,就好像进自己的家里一样的自如,站在办公室里也是吊儿郎当的样子。他今天的表现有点反常。

    其实“汉奸倪”早就猜到他的来意了,“汉奸倪”用他那特有的三角眼向张红军快速地扫射了一下就把上眼睑拉了下来,就好像是睡着了一样,等了几分钟后,他咳嗽了一声,然后问道:“你现在来老师办公室有什么事吗?”还没有等张红军回答,“汉奸倪”又快速地继续说道:“以后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来办公室里,老师办公室又不是你家里,你想来就来。大家现在都在忙着,哪有闲空理你的一些小事呢!有事就快说,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不要说,快离开办公室,留点时间给老师办公。我也不希望在办公室里看到你。”

    张红军有点纳闷,他什么话都还没有说,“汉奸倪”怎么就这么没有耐心,就能知道他要说的话一定不重要呢?看来他想到他没有被报到姓名的理由是猜对了。真的是“汉奸倪”假公济私在打击报复他。可他还是当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对“汉奸倪”说道:“我今年的考试成绩虽然有一门没有及格,可也是班上的前十名里了。刚刚倪老师在四年级的教室里都没有报到我的姓名。我想来问问,是否是学校把升学的学生姓名弄错了,把我的姓名没有放在五年级的名单里?”他说完后抬头看着“汉奸倪”半边面瘫的脸,等着从“汉奸倪”的嘴里说出没有报到他姓名的理由。

    “汉奸倪”坐在办公椅子上把身子转了半圈,正面面向了张红军,把斜向右肩的头抬了起来,又把半边面瘫脸的脸上的肌肉向上凑了两凑,很不耐烦地说道:“升什么学?升什么学?你要升什么学?你平时在学校的表现你自己不知道吗?介于你平时的各种表现你就应该留级,五年级的名单上本来就没有你的姓名,学校没有弄错。这个四年级升学学生的名单是我弄的,怎么会弄错呢?”

    张红军听了“汉奸倪”的话,他彻底的明白了,原来他没有能被报到姓名确实是“汉奸倪”在假公济私打击报复他,没有出他能想到的两种可能。看来他这一次也是撞在枪口上了。听了“汉奸倪”的这几句话,他刚刚进办公室时的一点点的胆怯也因为这几句话都变没有了,再说他也不想再装得对“汉奸倪”恭恭敬敬的样子。他真想拿起“汉奸倪”办公桌上的三角木尺砸向“汉奸倪”的头。可他还是忍住了,他没有立即开口说话,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鼓足了勇气说道:“倪老师!你是不是在假公济私的打击报复我呢?我平时逃学旷课是不假,可我这一次的考试成绩考得好,就应该让我升到五年级。难道说教育局有规定,只要不违反学校的校规,成绩不管考得怎么样都可以升级?如果教育局有这样的规定我也就认了,我就愿意留级,留在四年级,······”张红军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虽然他的嘴里还喊着倪老师,可他的心里一直在不停地骂着汉奸倪、汉奸倪、汉奸倪······

    “汉奸倪”听张红军这样和他说话,这让他在全办公室的老师们面前丢了面子,从来就没有遇到过有学生敢和他这样顶嘴争辩的,这使得他颜面尽失。顿时,他的面目开始狰狞起来,梳理得油光水滑的头发都要被气得竖了起来。他把他那特有的三角形的小眼睛瞪得圆圆的,目光里露着要杀人似的凶光,重重地拍了一下办公桌子,桌上的茶杯被震得倒了下来,杯子里的水也流了半个桌子。“汉奸倪”看到放在办公桌上的木尺,拿起尺子举了起来,可尺子在空中晃了几晃却也没有落下来,没有落在张红军的身上,最后尺子还是慢慢地落在了办公桌上。他把刚刚转过来的身子又转了回去,没有过几秒钟他又把他的身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又转了回来,把歪向右肩的头也跟着转了过来来。他把戴在眼睛上的眼镜拿了下来放在办公桌上,眯着眼看了看张红军,然后细声慢语不慌不忙地对张红军说道:“你真的想升到五年级?你先把你的成绩报告单给我看看,看看你考试的分数是否真的符合上五年级。”

    张红军以前从没有看到“汉奸倪”这么凶过,以前看到“汉奸倪”除了和学生说话外,和其他人说话都是像电影里的汉奸和主子说话的样子点头哈腰的,他那个点头哈腰的样子和他的发型和绰号配合的恰如其分分毫不差。“汉奸倪”今天莫名其妙的发这么大的火,这么的气势汹汹,不要说对其他人了,就是对学生也从来没有这样凶过。办公室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静得使人有些窒息。张红军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了一下办公室。在办公室里办公的其他老师都抬起了头,把目光都投射在了“汉奸倪”身上,视线好像都被栓住了一样。他进办公室里从没有见到办公室里有过这样的气氛。他以前也经常被老师叫到办公室里,每一次在办公室里他都会受到老师各种各样的体罚。他也习惯了,习惯了老师在办公室这样的环境里骂他体罚他,可他还从没有见到过办公室里有今天这样的情景。他觉得可能是其他老师看到“汉奸倪”发火也感到诧异吧,这是发生在“汉奸倪”身上最让人意外的事。

    可让张红军不解的是“汉奸倪”最后尺子没有落在他的身上怎么又放下了,而且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细声慢语,变得柔和了呢?不管怎么说,张红军听到“汉奸倪”刚刚让他拿出成绩报告单让他看的这句话,张红军的心里还是一阵暗喜,嘴角微微上翘,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他想,自己考试的成绩虽然不是全班最好的,可也是在前十名里了,比他考得差的同学都升级到五年级了,让“汉奸倪”看了成绩单,看他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理由不让他升到五年级?

    张红军觉得他这一次跑办公室没有白跑,还是需要和“汉奸倪”据理力争,也只有据理力争争取了才有机会,现在不是机会就来了嘛。不过他又很快就收回了脸上得意的笑容,而脸上顿起了红晕,红晕变得越来越红,脸上就好像是血染过了一样。他慢吞吞地从书包里拿出家庭成绩报告单拿在手上,似乎不愿意给“汉奸倪”看似的。“汉奸倪”好像已经看出了端倪。他从张红军的手上拽过家庭成绩报告单,快速地翻到四年级期终录入考试分数的这一页,看了一会后,“汉奸倪”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笑得有些肆意。

    张红军知道,这张家庭成绩报告单可是他的软肋。因为成绩报告单上四年级班主任老师的评语都被他用黑色的蜡笔划掉了。虽然他这一次的考试成绩考得这样好,可老师的评语却让他没有办法接受,所以评语就被他划掉了,评语上是这样写的:尊敬的家长,你的孩子学习成绩虽然一般,可动手能力很强,经常的和同学打架斗殴,表现得却是英勇顽强,可算是英雄人物了;虽然你孩子成绩没有得到班级的第一,可顽劣的品质可是我们学校的冠军,无人能及;虽说你的孩子还没有成年,可在学校抽烟的模样,一点点也不逊色于成年人的气质,如果保持不变,好好培养,定能更上一层楼;老师对他的教育他是没有听进一言半字,可是他能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迟到早退也算是学校的领军人物了;你孩子逃学旷课虽然不是经常有的,可是他能做到准确无误,一到考试时就难觅踪影,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才;虽然这一次他考试的成绩在班级上还算不错,但我们有理由怀疑他的成绩的真实性,含金量的不足。希望贵家长与我们学校能对他加强思想品德的教育,争取有一点点的进步,将来不会成为社会的负担。

    “龟孙,你还要升五年级呢!应该开除你出学校才对,不开除你就是对你客气了。你竟敢划掉老师对你的评语,你还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你这一次就留在四年级再读一年,看看你的表现再说。如果表现再不好,一直读到牙齿都老掉了为止还继续读四年级。如果任凭你这样发展下去,你离成为罪犯也就不会远了。我也不需要象你这样劣质的龟鳖学生,你这样的熊人如果升到了五年级也是班级里的害群之马。滚吧!滚回你自己的家里去,不要读什么穷书了,再读也读不出个四五六来的。你这个鳖孙!书就是读得再好,思想品德差又有什么用呢?赶快滚回家,看到你这个熊样子我就恶心,不要站在这里丢人了,······”“汉奸倪”突然骂了起来,他越骂越激动,嘴角都骂起了白沫,像个正在吐沫的螃蟹。“汉奸倪”的骂声这一下真的把张红军给怔住了,张红军也不敢再争辩什么,低着头站在办公桌前任凭刺耳的骂声也不敢再争辩一句,一直等到骂声停了才敢微微的抬头偷偷地瞄了一下“汉奸倪”的脸,“汉奸倪”脸上的肌肉还是跟个死人脸一样的僵着,没有表情,嘴歪得更厉害了。

    办公室里里除了“汉奸倪”刚刚的骂声,还是死一样的寂静,空气都凝固结成了冰。“汉奸倪”骂完后把家庭成绩报告单甩给了张红军,又骂了一声:“滚”,然后他又把他的身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大概他也是骂累了,停下了骂声,从抽屉里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上了火悠闲地吸着,吐着烟圈,把张红军晾在一边。“汉奸倪”平时很少抽烟的,这一次可能也是庆祝他从没有过的这么畅汗淋漓地骂人,觉得骂得很过瘾吧!所以把烟才抽得这么悠闲,这么的得意。张红军看他升五年级也没有希望了,随即也跑出了办公室。

    张红军中午放学到了三婶家,把上午发生的事都告诉了三婶。三婶说让他下午先不要去学校,等她回来再说。

    三婶在吃完饭后就拖上她家那辆半旧的二手自行车向镇上赶去。三婶想,张凤新和“汉奸倪”是儿时的玩伴,感情也非常的好,他们在小学和初中都是同学。小时候他们都是在一起下河洗澡一起下河捞鱼的玩伴,“汉奸倪”腿脚不好,有一次下河捞鱼不是张凤新救了他,他就死在了河里。如果张凤新回来和他求情,“汉奸倪”应该答应张红军升到五年级才是。

    三婶到了镇上,打通了张凤新厂里的电话,张凤新接到电话后,说什么也不肯回来。他说,不就再留一级嘛,那就留呗!他也不想热脸去挨着“汉奸倪”的冷屁股。他说“汉奸倪”就没有什么人情味。当年救了他一命,“汉奸倪”还不知道报恩,现在为这点小事去求他,不值。张凤新说,“汉奸倪”的代数成绩好,他在考高中前求“汉奸倪”帮忙辅导辅导代数他也不肯。所以“汉奸倪”现在才是教师,他才是钢铁厂的工人。如果当年“汉奸倪”肯帮忙,现在他或许也是教师也说不定,反正也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命运,所以他才不愿回来求着“汉奸倪”。

    张凤新不愿回来,三婶也没有办法,她从镇上买了两包飞马牌的香烟和两包大运河的香烟就回来了。

    三婶从镇上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钟了。她也来不及喝上口水就忙着带上张红军向学校赶去。她一到学校的办公室就把她从镇上买的四包烟都塞给了“汉奸倪”。三婶和“汉奸倪”在小学读书时也是同班同学,还坐过同一张课桌,后来三婶读完小学就不读了。现在虽然不是住在同一个生产队里,可两家离得也不远,也就两里路的样子。三婶心想,和“汉奸倪”又不是不熟悉,看在四包香烟的份上总该给她点面子,网开一面的。“汉奸倪”死活却不肯收下这四包烟,不但不收下这四包烟,而且当着全办公室老师的面对三婶还一顿冷嘲热讽,狠狠地数落了三婶一番,说得三婶是面红耳赤,无地自容。三婶也没有送过礼,不知道应该怎么送,她当着全办公室老师的面就送烟了,“汉奸倪”当然也就不会收了,其实三婶这一次就是不当着全办公室老师的面送这四包烟,“汉奸倪”也是不会收的,如果他收了,回去就没有办法向他的亲家、亲家母王广亮和陈秀英交代。

    “汉奸倪”冷嘲热讽羞辱完三婶后又把身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恢复了原状,面向办公桌翻看着一本书,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似的,把张红军和三婶晾在了一边。可他的脸上的肌肉还在紧绷着,眼球在眼框里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心思没有在看书上,是在想着什么。

    另外一张办公桌上的一个姜姓老师也是好奇,他从张红军的手上接过家庭成绩报告单翻到四年级班主任评语的这一页看了看。报告单上的评语虽然被划掉了,可还能看出上面写的内容。姜姓老师看了看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太夸张了,一连这么多的排比句!”,然后又把成绩报告单还给了张红军。

    张红军看着三婶被“汉奸倪”无情的羞辱,他的心里就跟刀绞似的一样难受。他想,都是自己连累了三婶,让三婶跟着他一起丢人。他后悔把自己在学校发生的事告诉了三婶。

    虽然“汉奸倪”当着全办公室老师们的面无情的冷嘲热讽的羞辱张红军的三婶,可他的三婶还是一直陪着笑脸,好像没事人一样。三婶一直到走出学校的大门,她脸上挂着的勉强的笑容才慢慢地收了起来。

    看着三婶的背影离学校的大门慢慢地远去,张红军眼睛慢慢的变得模糊了起来,含在眼眶里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抿了抿嘴,舔了一下流在嘴唇上的眼泪觉得格外的苦涩。

    夜色非常的静美,一轮银色的月亮高高地挂在深蓝色的夜空里,皓白的月光透过窗户倾泻在张红军的床前,把房间里照得如同白昼,张红军躺在三婶家为他搁置的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他还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他看了看挂在房间墙上的钟,已经是十二点多了。他又翻了几个身还是没有一点睡意,他起身坐了起来,慢慢地下了床,乘着月光轻手轻脚地拔下了门栓。门外远处的水田里的蛙声不断,近处草丛里的蛐蛐也在鸣叫着,似乎它们也和他一样的没有睡意。

    第二天早上,张红军来到学校里,他去厕所的时候从办公室的门前经过时向办公室里看了看,老师们正在办公桌上都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只有“汉奸倪”的办公桌上没有人。他想,“汉奸倪”今天不会来了,他今天要到镇上去买铁锅,如果不买铁锅看他还怎么吃饭?今年看他家还怎么吃到他自家酿的酱油?

    中午放学,张红军刚刚走近三婶家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了他妈妈的声音:“看来十有**是红军做的,今天早上倪汉成起来就一直都骂个不停,说哪个缺德的把他家新做的两缸酱油翻倒在院子里了,铁锅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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