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恐云霞未似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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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鸣金

    伏光城外烈日高升,黄沙漫漫中杀声阵阵,城下战况混乱,一时分不清究竟哪方占了上风,符友滔与庄义成战在一处,一刀一枪竟还难分胜负,孙承绪与濮宜军中另一上将战在一起,见着符友滔情形堪忧,手下立刻利索变换招式将敌对之人击退后赶去援助。

    谁都知道第一战只能赢不能输,所以谁都拼尽全力向对面的人迎去,孙承绪曾上过北疆战场和北尧猛将对过战,北尧出手迅猛却经不起久战,而孙承绪恰巧是粗中带细之人,对上庄义成过了几招便发现其与曾经那位北尧之将有相似之处。

    此一发现孙承绪便不再客气,间隙时和符友滔道过一句“拖”,便又迎上去与之纠缠在一起,符友滔片刻便明白过来也加入了战局。

    城楼之上戚容珩见这一幕后先看了看右侧燃着的香,随后侧头看向了一只未曾言语的穆旭平静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后鸣金。”

    “为……”话还没说完,穆旭就看见戚容珩目中凉意袭来,心中一个激灵后拱手应下,“是。”

    穆旭匆匆走下台阶上了另一高台,对上头拿着鸣金物事的小兵传了戚容珩的令后又回到了原处,看着下方明明持平的战局还是不明白戚容珩为何突然下鸣金之令。

    香燃的盛极,就在燃至末尾之时底下两方依旧未有胜负,却能瞧见庄义成已经有些许不敌孙承绪和符友滔二人,穆旭心中大喜,却哪知就在这时东荣之军后方队伍忽而有鸣金之声响起,庄义成心尖一颤,随后躲开孙承绪二人招式高呼一声“撤”就往回撤,孙承绪二人见状急急打马向前追去。

    仅仅几个呼吸时间,盛朝这方的鸣金之声也在城楼之上响起,孙承绪和符友滔二人堪堪勒马停住,相视一眼后回头看向了城楼之上立着的男子,耳边钟锣声不散,二人只能调转马头下令收兵。

    庄义成那方本因孙承绪二人穷追而心下忐忑,得以听闻盛朝鸣金也是暗自舒气,但在看见不远处那道白色身影时还是心下有些犯怵,觉着自己这一此怕是逃不了一顿教训了……

    孙承绪和符友滔收兵回营,戚容珩在要离开城楼之时望了一眼远处在浩荡队伍中依稀可见的一抹白,而此时东荣之军中的人也转头看了一眼远处高高的城楼,随后垂眸回过头来,片刻便打马随着队伍向驻扎之地行去……

    两方皆鸣金收兵,首战自算是持平,自然有不认可者,例如穆旭,又例如陈浦。

    回营的一路上穆旭都眉头紧锁着看向稍前方的戚容珩,一直到了议事厅内,等到孙承绪都整兵归来,他都一直是憋着许多话却不能开口的模样,戚容珩看得明白,却也无暇理会。

    “属下观那庄义成与多年前属下对过的北尧甘山有些同似之处,看似猛矣,实则不可久战,只要将其拖住,十回合不用便可成事。”孙承绪一边思索着之前与庄义成过的招一边道,看似毫不在乎戚容珩为何突然鸣金收兵。

    “既是有此胜算为何要收兵?”穆旭实是忍不住,借着孙承绪的话终于问了出来。

    戚容珩瞧也未瞧他,只看着面前的沙盘不知在想些什么。

    孙承绪倒是看了一眼穆旭,随后道,“战场不是非要你死我活才是赢,此番是他们先撤,我们虽也鸣金,却也是稳住了局面,不至于让他们一开始就破釜沉舟要跟我们一战到底。”

    穆旭闻此言面上看着是偃旗息鼓,心下却还是有些不服,总觉得战场就该百战百胜才是,戚容珩这会儿才抬眼看了一眼他。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不战之法已经用过,不然我们又怎会到此!”穆旭显然有些不认同,在他认知中既是他们被派来了此就是证明两国再无可谈,那还何须顾及那么多,只要能赢便是上家。

    听的此言孙承绪默默地摇了摇头,心下只道自己的话是白说的,但也不再开口,两人身份相当,穆旭这人又被捧得高惯了,他才无需去费口舌。

    戚容珩直起身子走到穆旭身旁掸了掸他肩头的不知有没有的灰尘,随后双目含利看着他道,“濮宜军曾以三万人马击退北尧五万人马,你以为我们两军七万人马他们惧吗?如若此次我们穷追不舍让他们首战败溃,伏光百姓拿什么去承受他们被激起的怒火?靠穆副将的一腔之勇?还是靠穆副将的一叶障目?”

    不知为何明明戚容珩的语气平淡的很,穆旭却浑身紧绷到不行,听着他最后质问尚未好全的身子被气得有些发抖,戚容珩将搭在他肩头的手撤回,随后拍了拍背回了身后回到了沙盘前。

    “荣尧有一战名为乾坤之战,濮宜军三万人马加上其北境两万守军,击退北尧近八万大军,那一战北尧首次大胜,一副将被俘,边城百姓半数丧命,荣军大怒,派探子入北尧边城烧粮草断后路,百姓尽数被俘,二战时将北尧百姓尽数推向最前方,北尧之军狠心之下无一生还。”

    此战孙承绪和穆旭都听过,但却不知这后头的事,孙承绪尚且知晓北尧之军有多凶狠残暴,穆旭却是头回得闻,现下是觉着浑身发凉,都道战火无情,可百姓何其有罪?北尧若是不杀荣国百姓,荣国又何至于做出此等举动!

    “换言说来,”戚容珩忽而语调低了些许,有些奚弄的道,“此次本就是我们对荣国有亏,若是今日毫不犹豫就下了荣国颜面,怕是日后盛朝就会应两国之战了,此时应对一国尚且勉强,届时国将不国,穆副将,家又何在?”

    最后这一声问直击入了穆旭心底,只见其眼神涣散,似在怀疑些什么,又似在质疑些什么,总之是没了一开始的理直气壮,戚容珩瞧他这样也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便挥了挥手让其退下,穆旭顿了片刻后就行了礼出了议事厅,不知往何处去了。

    门帘落下后戚容珩和孙承绪相视了一眼,心知肚明。

    此番要不是看在穆旭城楼之上并未立刻提出质疑而是立马去传令,其后也是一直等着孙承绪整兵归来才问出口,戚容珩还不屑对其说这么些话。

    这么些日子他和孙承绪都看的清楚,穆旭此人只是在繁华京都呆惯了,只是未曾见过外面的世道多艰,其实本性并不坏,吃了些苦尚还算听劝,对定永军暂也无害。

    ------题外话------

    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孙子兵法·谋攻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