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近不论，从小吴到专程抽了时间赶过来的苗香寒和洪小元，都让肖跃突然从近期的消沉中抬起了头。

    就如同洪小元不经意的一句话一样，总还是有人在支持他的，哪怕这些人并不多，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总会在。

    想到这里肖跃不禁倍感羞愧，枉自己还一直以来对洪小元的成长忧心不已，结果洪小元却比自己的进步要快得多了，从那个被欺凌辱骂的瑟瑟少年到现如今的自信满满，竟有些让肖跃感到钦羡。

    “唔，现在自信了很多嘛，看来得谢谢苗老师对你的悉心教导。”肖跃扯了扯嘴角。

    拖着地的苗香寒头也不回：“人生在世，谁还没有些苦难要经历呢，如果但凡遇到点事情就垂头丧气的，那又从哪里来的希望？肖跃哥，不怕你笑话，我之前可是根本想都没想过自己真的能走入大学校园的，但最后不还是进了嘛……”

    “苗老师，这是为什么？”洪小元是第一次听苗香寒提到自己的事情，十分好奇。

    苗香寒撑住拖把，缓缓地抬头说：“家里有弟弟，消费要大很多，家里没有钱能供我去大学了。那会儿我求助了希望工程，一个暑假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应，不过就在我有点儿心灰意冷的时候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洪小元兴奋：“真的吗？什么好消息？”

    肖跃对上苗香寒的眼神，有一种被知晓了所有事情的深邃感。

    “有个好心人给我捐款了。”苗香寒笑着说，“是对大学生的捐助是一次性的付款，才让我顺利地进入学校。我很想当面感谢他，只不过资助是匿名的，我没办法找到他……”

    洪小元果然还是个孩子，听到苗香寒和自己的经历有些类似，就忍不住地拿眼睛去看肖跃，也跟着笑开了。

    肖跃没有笑，他安静地听苗香寒说完，然后问：“后来呢？”

    苗香寒也很安静，笃定而诚恳的表情让肖跃都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后来，我偶然得知他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很着急，但又觉得，这一次是我报恩的时候。”

    “苗老师，你刚才不是说没办法找到他吗？”洪小元听得迷惑，“怎么现在又知道他发生了一些事情？”

    “因为我有外援！”苗香寒看着肖跃了然的表情，突然笑起来，冲着洪小元挤挤鼻子，“所以你平常有没有好好用功学习，我可是一清二楚，不要指望能瞒得住我喔！”

    “啊？……得，我就不该多嘴问……”洪小元惊讶过后对肖跃无奈地摊摊手，引起肖跃和苗香寒两人都笑出声来。

    趁洪小元伏案学习的当间，肖跃才和苗香寒继续聊起了刚才的话题。

    “是小吴告诉你的吗？”

    “也不算是。”苗香寒眨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想之后有些羞涩地笑着说，“他第一次说漏了嘴，后来不管我怎么问，他都慌里慌张地躲着我，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他去捐的款，但是想想他的年纪，再想想他周围的人，就猜到你这里了。”

    肖跃恍然大悟，苦笑着摇头：“看来这个小子业务能力还没提升到让我满意，嘴巴就先大起来了。”

    一边这样想，一边又想起自己不小心说漏嘴给于晴暴露了消息的事儿，眉头又不由自主皱起来，脸上呈现出一个怪异的表情。

    “肖跃哥，小吴很担心你，再加上这一次事关重大，我去说了你的名字逼问他，他才告诉我的。”苗香寒以为肖跃的表情是在气愤于小吴的大嘴巴，赶紧解释，“你千万别责怪他，而且我保证，这件事只到我为止，我是不会透露出去的，这样会给你平白无故增添许多麻烦。”

    肖跃点点头，满腔满腹的感动。

    这种感动让他更加有了坚持这项助学事业的理由，像一个老父亲又像是朋友一般，让他体会到了别样的生命围度。

    “小吴怎么还没回来呢，我还专门买了菜说好要一起吃的……我还是催催他得了。”苗香寒嘟囔着拿起手机噼里啪啦按下，不过一会儿就听见‘叮咚’一声提示音，点开看了之后才笑眯眯地冲着肖跃说，“已经忙完了，就在楼下！”

    肖跃越听越觉得哪里不对，他扒开脑海中层层叠叠的记忆搜寻着，半天才睁大了眼张圆了嘴问苗香寒：“你不叫他小吴哥了？”

    苗香寒脸一红，头也低下来轻轻地点了点。

    这个消息让肖跃有些哭笑不得，既感受到了一种老父嫁女的忧愁，又乐于看见两个年龄脾性都相合的年轻人走到一起，十分纠结。

    正纠结着就看见小吴开门进来，拎着手上的两瓶酒冲他摇晃：“肖哥，整两杯？”

    肖跃没好气地瞪着小吴，鼻尖朝苗香寒努了努：“你这么大的事儿瞒着我，就整两杯？够？”

    饶是小吴平常再神经大条也知道肖跃的言下之意了，直接挠着头极不好意思地傻笑着。

    “呿，你们聊吧，我做饭去！”苗香寒则干脆一跺脚，溜到厨房去了。

    这会儿肖跃才拉着小吴问情况：“今儿怎么想起来要喝酒，是有好消息？总不至于让我这会儿还为了你们俩的事情庆祝吧。”

    “哪儿能呢肖哥，我俩这个事情……说来话长，”小吴先羞涩一笑，继而立刻恢复严肃，“不过要说今天这顿酒，还真的和香寒脱不了关系。”

    在几天前肖跃身陷网络炮轰的时候，小吴就已经急得上火了，他早就被肖跃明令禁止去找于晴算账，自己目前在圈中又没有什么话语权，接连着找了多家曾经合作过的单位还对这件事纷纷表出一副明哲保身的态度来，别说帮忙了，能做到没有落井下石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而恰好肖跃那段时间直接关了手机，苗香寒联系他联系不到，正处于风口浪尖的肖跃也让苗香寒不敢贸然过来登门拜访，便只能与小吴商讨这件事的处理方法。

    面对着新谈不久的女朋友，小吴是一点都不愿意撒谎，苗香寒追问了半天有关‘长腿哥哥’的事情，他左右挡不住，败下阵来承认了，上赶着跟女朋友道歉说不是故意要隐瞒事实的时候，苗香寒却不怎么生气，甚至有些欣喜。

    “肖哥，香寒当时就告诉我，她可能有点办法！”小吴自豪地冲肖跃举杯。

    苗香寒自从与希望工程那边有了联系之后，便和一直以来对接的工作人员保持联系，虽然那位工作人员现如今已经去做了别的工作，但之前的事情和经手过的项目都还有印象，在这位工作人员帮助下，肖跃资助了好几个贫困学生的事迹被挖掘出来。

    “这不合适！”

    小吴按住眼看就要慌起来的肖跃，老神在在：“哎呀肖哥，先别激动，我虽然想得没那么多，但是保护**信息还是知道的，而且香寒联系的时候，就已经把这中间紧要的地方都交代再交代，所以不会出什么问题。呐，这个新闻是下午出的，你看看吧。”

    肖跃接过小吴的手机，上面打开的正是下午经由希望工程直接发布于网上的信息，文中没有提到肖跃的准确信息，也没有提到工作人员以及被资助人的信息，只是交代了一位记者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连续资助了不少学生的光辉事迹。

    “这……有什么帮助吗？”肖跃快速地看完，一头雾水。

    “别急啊肖哥，你再看这个。”小吴在手机上稍微按了几下，又将手机递还给肖跃。

    是微博和抖音的转载，转载人虽然不明确，但除了他转载了希望工程的这个消息之外，更添加了许多细节进去，内容感情无不丰满地明确点出了肖跃资助学生的事实。

    “肖哥你看，这叫什么？这就叫线索，诶，你还别不信，如果直接爆料的话，肯定是没有这样来得效果好！”

    肖跃知道这样的效果更好，单从那些不断上涨的网友留言就能看出来。

    只是他向来不是很喜欢以这种动了心机的方式去操作，这带给他的感觉，是所有的新闻都可以被操作出一套流程来，是有漏洞的。

    小吴看肖跃沉默不语，也大概猜到了七八分：“肖哥，我知道你是在担心一旦媒体可以用某些方式操作，就会有很多问题，而且我就这么说吧，世相头条这种招数使得都不爱使了，但你能怎么办？难道别人给你使软刀子，你用硬枪能斩得断吗？”

    媒体人需要不需要有自己的手腕，一直是肖跃内心思考着的大问题。

    如果太没有手腕，就如同这一次在网络被狙击一样，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真正拿的出手去反驳，就算反驳了，力度也不够大，甚至会让网友觉得这是急眼后的跳脚行为，可如果太有手腕，又多了油滑狡诈，让新闻本身蒙上一层滑腻的薄膜，离人们可就太远了。

    他摇摇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想法先从脑中摒除：“不聊这个先，发帖的人是那个工作人员？”

    “不是。”小吴摇摇头，“我和香寒都觉得如果直接是他来发，可能会给他造成影响，里面的一些数据是他提供的。再说了，这个帖子也不全都说的是资助学生的事儿，其他事儿他哪知道啊。”

    “那是谁？”

    “是香寒大学时候的一个学姐，一起打工认识的，好像现在也在任教，文笔不错，根据香寒说的事情拟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