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模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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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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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伸手用食指示意方向,握拳转了转手是“你怎么在这”的意思。

    敲桌,然后示意外面是“要不要跑路”的意思。

    点头是“ok”。

    但她没有想到,他会从桌底踢她。

    乔帆瞠目结舌望着孟修,恰如祝英台偶遇罗密欧,道明寺司撞见查美乐,根本不属于同一个作品。

    然而,舞台剧开场便值得落幕。

    就连久经沙场的主持人也陷入短暂的犹豫,随即才随机应变,斗志昂扬以非常欠揍的播音腔宣布:“哎?哎?哎?这位先生难道是提出了邀请吗?”

    孟修仍然微笑着,同时却用只有乔帆能听见的音量说了一句:“哎个头啊。”

    现场不知道哪来的摄像头也对准这边,试图将他们对峙的一幕投射到led屏幕上。只可惜当事人挑选的位置相当优越,花语为“永伴佳人”的桂树枝叶繁茂,遮挡了全部视野,害得远处座位着急了解进度的陌路人直骂街。

    主持人那让人血压飙升的热场还在继续:“哎?哎?哎?那么这位女士的答复呢?”

    乔帆青筋直跳,咬紧牙关,抑制不住地低声道:“哎你大爷。”

    但现在顾及不了那些。还在读书的时候,她趴在课桌上打盹,孟修身边“信徒”们叽叽喳喳。午睡太久身体总是很沉重,因此没有余力去让她们闭嘴。正如此刻一般。

    她酝酿好了闪闪泪光。素昧平生的中老年人和适婚或不适婚的待娶待嫁男女当中,乔帆说:“以前不信,直到遇见了你。”

    目光交缠,如同激烈的舞蹈,又像某种僵持不下的格斗技。

    论谁看,此时此刻,他们都只令人想起相互眷恋与执迷的男人和女人。

    主持人表现得比他们亲妈还感动:“二位真是天作之合!”

    他还想倡议什么,刚刚才口头上互通过心意的男女不约而同看向他。乔帆不胜其烦:“请问——”孟修彬彬有礼:“我们可以走了吗?”

    他们终于在所有人的欢送下顺利地离开了现场。

    假如说要乔帆从自己人生中选出最受人瞩目的一天,那么一定非这一天莫属。但假如要挑的是最丢人的一天,那也是这一天没错。

    坐在车上,乔帆漫长地发着呆,孟修去买了雪糕,咬在嘴里进来,递了另一只给她。乔帆摇摇头,他就留下自己吃。

    “也不怕牙疼。”明明有别的事要抱怨,她却临时说了这种话。

    “你哪里痛?”他侧过身,抬手去按她的脸,依次确认位置,“觉得痛就喊停。”

    她并不排斥,只是在他按的时候自顾自继续说:“刚刚那主持人真是有够烦的,要是其他人也有这么好糊弄就好了。那我就不用每天考虑相亲了……”

    “不是他们好不好糊弄的问题吧。”孟修似笑非笑地说。

    “嗯?”她还在继续抱怨,猝不及防听到他否定的话。

    恰好有人敲响车窗,孟修抽回手,坐直身子地打开。外面是一名穿着制服的女性,向他们索要停车费用。他用的银行卡,等待票据途中询问初次见面的工作人员:“您好,打扰了。可以请教一下您觉得我们俩怎么样吗?”

    与此同时,他侧过身,让副驾驶座上的乔帆也暴露在视野中。

    工作人员看着他们,好一会儿过去,大约是在揣测他问这个的意图。但最后,这位陌生人还是认认真真地回答:“你们俩……很般配?帅哥美女的,小夫妻挺有夫妻相啊!”

    “谢谢。”孟修行云流水般地接过票据,顺理成章递给乔帆,给对方一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微笑。

    再关上车窗,驶离停车场时,他对她说:“你看。”

    “我们俩看起来有这么像情侣吗?”她忍不住皱眉。

    行车记录仪的屏幕上实时放映着车内二人的画面。乔帆看过去,在那之中,孟修正在开车。实习期间,乔帆做网拍模特兼职的酬劳普遍比同行高。孟修就更不用说了,中学时的信徒像嬉皮士青年崇拜曼森一样追逐他,大学更是广受欢迎,每次乔帆去他们学校找他,都能感受到密密麻麻针扎似的异性视线。

    人的审美有一定共性,长得好看的人也难免有相似之处。

    他们的外貌水平绝对不算低。

    孟修说:“我们假装男女朋友不就行了?”

    乔帆打开雪糕包装袋,咬了一口,边咀嚼边看手机。车经过十字路口,途中没有遇到任何红灯,顺畅地穿越城市。

    下车前,她把包装袋留在了他车里,顺便撂下答复:“回头再说吧。”

    重新进入工作日和周末交替的生活,日子一天一天过。

    自从上次和学生家长就孩子的信任问题做过讨论后,那位男性监护人就时不时会亲自来幼儿园接送。

    他们园的校车经过了严格审查,安全又便捷,司机也休息充足,身体各项指标,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假如这位父亲的不信任是来自乔帆,那她内心多少会有些内疚,然而,尽管那天放学时她立马道了歉,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做错。对孩子来说,学会适当怀疑也是必要的。温室里的花朵对外界的危险感知不及时,将来反而容易酿成大祸。

    因此,每次见面,乔帆只是满面微笑,若无其事地将孩子交到对方手中。

    那位父亲也单单神情凝重,并没有向幼儿园的高层反应过什么。

    反而是徒弟即将转正,欢呼雀跃邀请乔帆吃饭。乔帆本来就对职场联络没兴趣,之前带小姑娘去吃宵夜,也完全是刚好听说孟修的教授请他吃食堂的缘故。

    “其实之前我男朋友那件事,我还挺想跟帆帆姐你道谢的。那天你实在太帅了!”徒弟说,“师父,你能不能推荐点防身术给我呀?最好有靠谱的教练推荐。谢谢你啦。”

    “你要学那些吗?”乔帆用圆珠笔末端抵住头。

    “是呀!技多不压身嘛!”

    “行吧。”她重新低下头。

    然而,小姑娘又开始问起别的:“说起来,师父,你是为了健身才变得这么厉害的吗?”

    提起这个,乔帆倒是有所迟疑。

    当初朋友卖力建议她学习一项体术技能的时候,站在一旁意味不明阴阳怪气的人就是孟修。“万一遇到什么,还是优先逃跑吧。反正也不适合。”那时候的他这么说。

    那副招牌的笑脸着实再让人火大不过。原本还在踌躇不定,一听这话,乔帆当即答应下来,后来也不自觉沉迷其中,培养了意料外的兴趣爱好。她最喜欢的是泰拳。成人礼时送自己的礼物是和国内教练一起去普吉岛的老虎拳馆学习。当然,这是后话,不提也罢。

    正因此,乔帆的答复有点不伦不类:“因为有朋友唱反调,就顺势去了。”

    不过小姑娘看问题的角度倒是很刁钻:“朋友可能是不想你受伤吧?”

    “那你就把他想得太好了。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啦,可能因为只有我不上他的当吧。”数落起孟修来,乔帆能一口气骂上三天三夜,“再说了,以前他也没少排斥我。”

    初中时莽莽撞撞向前冲,头破血流,歇斯底里。

    他却让她逃跑。

    青少年组成的乌合之众中,他们仿佛并没有多余的关系,却花了太多时间去注视对方。她只觉得他或许并不将她视为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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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男家属无缘无故骂了一顿,一台羊水栓塞的抢救,和迷信产妇联系的通灵人士沟通,诸如此类戏剧□□件,竟然集中发生在二十四小时内。

    而且这还是工作常态。

    贝丽平拆了一瓶新的免洗洗手液,孟修刚好过来,边摸边问:“教授呢?怎么没看到。”

    “去吃饭了吧。”

    “这个点?”他瞄了眼挂钟,又详细回想起今天白天的工作量,大致也心中有数,说着去摘工作牌,“他们都还在,那我先走了。晚上再过来。”

    “回家吃饭?”贝丽平问。

    她看到他随便摆了摆手。

    孟修到楼下时,乔帆已经在车里等着。火急火燎催促他上车,她又抱怨交通堵塞:“医院的停车位可真抢手。”

    “我们院长都只有一个。”他敲着手机说。

    “等会儿见了我爸妈,你也不要表现得太好,省得她怀疑,知道吗?”医生、公务员和国企员工,这类选手在婚庆市场上难免大热门。乔帆眼下最担心的还是伪装被戳穿,“就说我们是一时起意决定在一起的,未来分手也说得过去。”

    自始至终,孟修没有提出任何异议:“嗯,靠右停一下。”

    她照做,眼睁睁看着他下了车,摸了一阵车钥匙,然后从她之前没见过的车上取了什么东西出来。

    她问:“这是什么?”

    “你见过空手去女朋友家的吗?”他嘲笑。

    之前从未带过男朋友回家,自然不知道这种细节,乔帆别过脸,颇有些难为情地搪塞道:“到时候转钱给你。”

    上楼时也动摇过。

    她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电梯上行,或许是电路接触不良,厢梯里的灯光暗起来,倏忽间陷入黑暗。

    同龄人里有想结婚的,也有不想结婚的。前者多半已经付诸行动,要么成功与人登记领证,甚至连孩子都能打酱油,要么也是爱情长跑进行中;后者则多少也谋划好将来的养老途径,过上感情自由的生活。

    只有乔帆落单。

    害怕与人建立亲密关系。

    无法坦率地表达感情。

    谈不了恋爱,也结不了婚。

    灯再一次亮起时,电梯也抵达了指定楼层。门打开后,乔帆站在原地,孟修侧过头来看她。

    电梯里的灯又闪了闪。

    她还是一动不动,他什么也没说。

    孟修握住乔帆的手,然后才继续往外走,随口说:“要不要报修啊。”

    乔帆被孟修拉着离开电梯,与此同时回答:“我没有物业的号码。”

    他们牵着对方的手,却像没有牵手一般。无声无息地接触,又鸦默悄声地分开,仿佛在湖面栖息的水黾,拨动四肢,滑行时只留下微不可查的痕迹。

    爸爸和妈妈已经事先听说过乔帆的汇报,见证孟修以另一个身份造访,也只用考察的目光打量了他们一圈。

    乔帆家里家风向来剽悍,从前她没少听说过爸妈的罗曼史。第一次去乔妈家时,乔爸被大小舅子当场擒获,直接押送到岳父岳母面前磕头。问及诚意,不善表达的乔爸被乔妈一家老小从头盘问到脚,打仗时的战俘也不过如此。

    万念俱灰之际,还是乔帆的小舅子吃饱了没事干居然投敌。被赶出村之际,乔爸听从建议,当场抱住了乔妈,义正词严告白,堂而皇之宣布了自己的决心。此举对于民风粗犷的乔妈一家人而言相当上道,虽然揍了他一顿,但这场爱情故事也因此才由be转向he。

    妈妈始终不冷不热,反倒是爸爸热络地催促孟修多吃点:“怎么这么瘦?做医生很忙吧?有什么喜欢吃的菜吗?”

    孟修的应对理所当然完美无缺。

    乔帆在这种事上对他倒是很放心。

    吃完饭,孟修甚至主动挽起袖子要洗碗,乔帆在是否应该让他如此冒头间摇摆不定,乔帆的妈妈则坚持拒绝。

    就在这时候,乔妈终于得空单独提问:“你们什么时候确定关系的?”

    “就最近。”乔帆尽可能拦截问题。

    阅人无数的乔妈绝不放过任何破绽:“可你们怎么看着不像那种关系啊?”

    “我们——”乔帆下意识试图据理力争,却在回想起事实的一瞬间底气尽失,“又、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和爸爸那时候一样。”

    眼看主动权马上要落到妈妈手上,孟修开口,笑容与傍晚浸透的夕阳恰如其分:“谢谢阿姨关心。刚从朋友变成情侣,我们也还在适应。”

    说着,他又揽住乔帆的肩膀,冰凉的手指不动声色摩挲她脖颈。她慌张地回过头,却对上孟修毫无破绽的神情。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对他产生自己被喜欢的印象。而就是那一瞬间的错觉使然,乔帆忽然不知从哪涌上来了豁出去一了百了的决心。

    她攥住他的衣袖,迫使孟修倾身。乔帆凑上去,原本想亲脸颊,可惜临阵又害羞,于是只吻了吻的耳朵。关于过去的记忆中,那里本该镶嵌着款式单一透顶的耳钉。

    心脏在发抖。

    再回头时,身体灼热得像是填满了岩浆,乔帆抑制住逐渐混乱的心跳,一字一顿,强装镇定地作答:“……我们还在适应。”

    作者有话要说:  一言不合就开干其实是乔家的家风(不是

    得到小熊亲亲的孟医生现在应该正在心脏骤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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