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教堂门口，教父正要离开，随口问了一句。

    “是的。”

    “听说带你去的神父被人暗杀了？”

    “嗯。”

    教皇随意地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穿着的金红色外套，淡淡道，“看来又要竞选神父之位了。”

    他无所谓的态度和对人命的忽视让谢烛感到震惊又荒谬：“同僚死了，您一点儿也不伤心吗？”

    正欲离去的教皇停住了脚步，他微微回过头，半张脸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格外鬼魅。他古怪地笑道：

    “如果您还对人命抱有慈悲，就请坚持下去吧……总有一天，你会发现——”

    【愚蠢而不自知的人不配怜悯。】

    厚重的大门被牢牢推上，黑暗在一瞬间罩住了谢烛。一片烛火突然升腾起来，谢烛小心翼翼地点燃了蜡烛。

    空旷的大殿一隅，摆放着柔软的床毯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他举着烛台，轻轻放在了床头，收拾了一下就躺下了。

    刚来第一天就这么累……迷迷糊糊的睡意中，他好像闻到了什么味道——就好像祭祀拜佛时燃烧的白檀香。

    ……这里晚上也会焚香吗？还没来得及琢磨，他突然睡意一沉，缓缓进入了梦乡。

    谢烛有个毛病就是，他一旦睡着就睡得很沉。所以，他没有听见系统在寂静中发出的声音：

    [叮！主人物：解锁-神明]

    良久，一个有点儿透明的人影显出了轮廓。他轻轻地蹲在谢烛床边，浓烈又痴迷的眼神一寸寸刮过谢烛的睡颜。

    摇晃昏暗的烛光在他的脸上打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高挺的鼻梁在呼吸中可爱的翕动，投射的黑色上面，眼皮上浅色的小痣硬是让床边的人看出了淡淡春.色。

    “等到你的加冕典礼……”

    模糊的声音逸出，神明轻轻吻了一下谢烛的额头——

    我会等到你在祭司典礼上加冕成功后。到那时……

    无法抑制的笑声中，白色长袍的神明拍了拍他蓬松的发梢。

    到那时，作为奖励，神会来爱你。

    你无法拒绝，也不可能逃脱……因为这是，神的恩赐。

    神父选举如期举行。

    谢烛穿着圣服和一群神职人员站在台上，参选者经历了重重考核后，排着队进入教堂。

    一众参选者中，有一个人格外突出。

    他是个年轻的男孩，估计也就不到二十。漆黑如墨的黑发垂在眉下，眼尾天生上扬，多出几分阳光可爱。

    而在教皇的提问里，他的回答也十分出色。在他的自我介绍里，谢烛知道了他的名字。嘉南。

    无趣冗长的选举完成后，不负谢烛所望，果然是嘉南成功被选上。他打了个哈欠，正想回去时，就被打断了。

    [叮！触发任务：和嘉南一起去帮助东城的贫苦人民。]

    ……救死扶伤哦。

    谢天使。

    下午谢烛就和嘉南去了东城。

    东城，与西城相对的城市。它与西城就像是两个极端：西城不信教，生活富裕；东城信教，生活贫困。

    到达东城后，他们先去的临近的村庄。破旧的村门口，矗立着一尊神像。崭新的神像一看就是经常被人擦拭膜拜，与旁边风一吹就能倒的门形成了鲜明对比。

    须发苍白的老者把他们领进村内，村庄内部比从外面看还要破旧——

    大片的土地被荒弃，几乎每家都只开垦了一点点土地。怪异又让人感到荒谬不可置信的是：每家的堂屋都供奉着神像。

    就像中了邪一样。

    “神使啊……我们村快坚持不下去啦，我们村民都诚心向神，每日供奉沐浴，神的福泽，什么时候轮到我们？”苍老的老人佝偻着背嘶哑道。

    谢烛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把朝奉的时间用在自己努力上呢？”

    明明土地可以开垦，商铺可以开门……

    “您这是什么话！！”老者似乎勃然大怒，顾不得他祭司的身份：“亏您还是神的指引人！神是最伟大的……”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庄重又神秘：

    “神会帮助我们度过难关的，如果不行，那就是诚心不够。”

    这种态度让谢烛和嘉南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病态的崇拜……

    好像前任大祭司的日记里，就曾经提起过：

    【x月x日，我感觉有点不对劲……对神明的崇拜太过疯狂……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神上，也许我应该想想办法……】

    病态的崇拜，延续数十年。

    回程的路上，他们两人都安安静静地想着事情。

    带去的物资用品已经送给了东城的人民，他们感恩戴德，仿佛这就是神的救助。今天以后，他们仍然不会自力更生，仍然会期盼着神的到来，直到没有人来救济，饥荒来临，全城覆灭。

    几天过去，祭司典礼已经结束，谢烛成了正式的大祭司。大典上，教皇亲自给他佩戴上了银制十字架。

    浩瀚空中，白鸟飞过，祭司的宣誓词一声声撞进神的心里。

    “我发誓永远忠于教廷，永不背叛我的信仰——”

    “我发誓永远爱至高无上的神明——”

    “我发誓永不负所爱——”

    【这是你说的。】暗处的青年极缓慢地勾起了抹笑，【我替你永远记着。】

    【那么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一个人的、只属于我的……】神明的舌尖微微动了一下，三个字依次吐出：【大、祭、司】

    在神明看来，今晚的夜色格外勾人。

    厚重的门总会隔绝某些声音，教堂里空无一人，而内殿睡着他放在心尖的人。

    白檀香插在香炉里，细末的香灰掉落，一缕烟随风飘散。

    铺着柔软毯子的席子上，下凡的神明搂着他的信徒。

    【无论神明对你做什么……那都是恩赐。】

    床上的少年微微皱着眉，仿佛梦到了什么噩梦，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一双细长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太阳穴，然后轻柔地按摩。

    黑发长长的披落下来，蜿蜒如黑色的川流，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微微刺着谢烛的脖子。

    ……是谁？

    谢烛想要睁开眼，眼皮却怎么也睁不开。仿佛是丝绸的袍子渐渐垂落，然后堆放在脚踝处，不知是什么东西开始在他的皮肤滑动，从腹部，到咽喉。

    ……然后，握住了细瘦脆弱的脖颈。

    恐惧如潮水般涌来，收紧的力道收缴着越来越稀薄的空气。谢烛的眼尾洇出艳红，无意识的泪滴落，掐着他的手突然松开，然后有个人低头，轻轻舔了一下他的眼尾——像一条冰冷的蛇。

    目睹了一切的系统简直要惊掉下巴，虽然它并没有下巴这个东西。

    ……现在是什么情况？？！主人物和玩家搞在一起了？？哦，不对……应该是玩家被主人物搞了……正当它想出声提醒一下谢烛，就看见正把玩着谢烛的神明幽幽地抬起了眼。

    ！！

    吓死本统了！！

    系统瑟瑟发抖地决定装作没看见，它只是初级小系统渣渣啊，嘤。

    俯在上面的青年无声地笑了笑，然后温柔地威胁道：

    【别多管闲事】

    系统：qaq  玩家你自求多福吧呜呜呜

    哗啦啦的大雨倾盆而下，平日里络绎不绝的人们都躲在了家里，就连教皇也不在。偌大的教堂只有谢烛一个人。

    谢烛无聊的剪着烛花儿，明明灭灭的火苗在他的手下边跳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谢烛敲了敲系统：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

    [……是吗？]系统心虚地说。

    [是啊！我好像感觉有个人进来了……你有看见吗？]

    [你感觉错了吧]系统怂怂地把自己埋了起来，耳边360°环绕着那个人的威胁：

    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不要多管闲事……

    [那可能是我感觉错了]谢烛也没继续纠结，他顺势躺在地上，一大片天花板和石像的脸映进视线。

    谢烛百无聊赖地看着石像。

    如果神真的长这样……那还真挺帅的。

    看着看着谢烛不由得有点眼花，不然石像旁边怎么多了个人？

    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

    ——卧槽！！

    还真他妈多了个人！！

    谢烛一个激灵，睡意全无。他爬起来，警惕地警告越来越近的人：

    “你是谁？！私闯内殿是犯法的！！再往前我就不客气——”

    “来啊。”漫步过来的青年含着笑，语气调笑：“你想怎么对我不客气？”

    ？？？谢烛感觉他被调戏了。

    “我是神啊，我本来就在这里”青年停下了脚步，语气无辜，仿佛刚才曲解意思的不是他。

    谢烛仔细看了看他的脸，然后不得不承认，和神像的确很是相似。

    “我呢，听闻来了一位新任的大祭司，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便想过来看看。”

    “啊，对了。我叫洛斯。”

    “我很想见你……”

    “你那天不是说‘永远忠于我，永远爱我’吗？那你为什么不过来？”

    诱哄的声音像引人陶醉的花汁，浓烈又轻柔地朝谢烛扑去。

    耳边神明的旨意与命令萦绕不绝，紧紧缠绕着他。视线深处是对面那人炽热又存满欲.望的金色眼眸。

    他缓缓地伸出手，像在召唤迷路的宠物，又像是引人堕入深渊的邪神。

    “乖，过来。”

    一个凡人，怎么能违抗神明的命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