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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迷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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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一次进城已经丧失了许多的新鲜感,吉米和大花猫没有在敞亮的大街上多作停留,而一头扎进了胡同巷里。

    在渡船上听别人说,培训班去圣地,走的将会是水路。

    等他们启程的时候,也会有一些自发的黑船跟着培训班在轮船一起出发。

    载着那些落选的人,或者那些选中的孩子们的家长,一起前往圣地。

    目标各异,一些是为了下船以后,把未来的魔法师照顾周全,一些则是希望能去圣地看一看,盼望着能够碰上一回好运气。

    据说黑船的报名点就藏在贫民区的某条小胡同里,从船上那些人们口中打听到的地址是,东锡街七巷八号,一个听起来是在靠向东边位置的地方。

    可吉米和大花猫在贫民区的胡同里钻来钻去,却始终找不到标有门牌的住处。

    路越走越凌乱,几乎每一个路口都会分岔出多条仅能容纳一人通过的路径。

    每当有两个人不巧在路径上相遇,其中一方都必须走进某家某户的门框中,等待另一方的走过才能继续原本的前行。

    面对这般破落的景致,吉米会觉得这个地方就像是一张蜘蛛网。

    贫穷和困窘是这张蜘蛛网上的黏液,牢牢地束缚住穷人们的翅膀。

    让他们不得不缩身在这里,不得不从事一些鸡鸣狗盗、见不得光的事儿,只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彻底摆脱这里,去到那浮华喧嚣、歌舞升平的新城。

    路过一条胡同时,他看到了有一个小吃的摊子,一个光头的男人站在火灶的后面。

    他嘴里叼着一根燃掉了一半的卷烟,手抓着一只浑圆的黑色铁锅,上下有序地在热烈的炉火上颠倒着闪烁油光的食材。

    卷烟燃烧出的草本气息,伴随着锅上的食物香气,扑面而来,可即便男人干得如此卖力,但放眼四周都看不到一名食客,就连他身后的那家院子也是空荡荡的。

    青石砖堆砌的地面上积满落叶,杂草丛生,荒凉的景象仿佛许久无人踏足。

    这个地方和这一道菜仿佛是特意为这位远道而来的少年而准备的。

    大抵是饿了,吉米在小吃摊上停留了许久,眼巴巴地看着铁锅里那道炒了又炒,但就是不焦的菜。

    他想开口问那个男人,这一锅的食物卖不卖,可他又不知道该说多少的价格。

    于是,他抬起头看悬挂在棚架上的菜牌,可那些纸符上写着全是一些他不认识的字,潦草的字迹就像是鬼画的符文一样。

    配合着这一处的阴暗和荒凉,无形之中,似乎真有几分撞鬼的感觉。

    “不妙啊。”大花猫说。

    吉米愣了一下,“怎么不妙?”

    大花猫摇摇头,说,“喵,不知道,但就是感觉到很不妙,那家伙给你的东西,不要吃,吃了就真不妙啦。”

    可是这时候的吉米却忘记了怎么回答,忘记了该怎么去回答大花猫的话。

    自从愣了一下之后,他的脸上就丧失了所有的表情,仿佛被人用面粉糊住了面庞,蒙蔽了五官。

    断开连接,失去联络。

    他失神地望着这个光头的男人,看着他满身的油污,还有那**的白烟。

    他的意识在这一刻陷入了恍惚,失却了与大花猫交流的能力。

    任由这只又肥又圆的袜子怎么叫唤,他也没有办法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之际,男人拿起了一只洗得不怎么干净的碟子,利索地把锅里的食物倒在碟子上,让他放到地上去吃。

    吉米接过那张碟子,听话地把碟子放在地上,随后他跪了下来,把脸贴在那张碟子上,仿佛变成了猫最讨厌的狗,一口一口地贪婪地咀嚼着碟子上的食物。

    油腻的酱汁沾在他的脸上,肉粒和草叶洒得满地都是,可他全然不顾,全然忘记了流行在人类社会中的所谓得体。

    吃完以后,他倒头就睡着了,还像瘸子那样地打起了雷鸣般的鼻鼾。

    可身体却站了起来,一昧地低垂着头。

    放在平常,他睡觉是从来不会打鼻鼾的,可今天似乎是为了显得自己跟一条吃饱的饿狗一样粗野,他不仅打起来鼻鼾,鼾声还尤为的响亮。

    他的额头止不住地渗出冷汗,仿佛是在做一场让人胆战心惊的噩梦。

    大花猫怪叫一声,在男人叵测的目光中,快速跑开了。

    噩梦里,这条胡同忽然曲卷了起来,像一条黑色的狂蛇一样奋力地摇摆。

    矗立在道路两侧的墙随之变得起伏不定,时而朝外瘫倒,时而朝内压逼。

    空气越发的稀薄,怪异的味道深入每一个构件,每一个细胞。

    什么都显得不太可靠,荒谬至极,万事万物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坍塌,又在另一个下一秒重新建立。

    被楼房囚禁的人们捂着他们那一张张不存在特征的脸,无声地尖叫着,仿佛势要用这种徒劳无功的手段,妄图拯救他们早已堕落到泥泞里的人生。

    黑色的瞳孔里塞满了怒火,愤怒分明却没有任何的声音。

    但他们又具备了所有与声音相关的性质,以至于让他们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好把一切捣毁,又好让一切确立。

    所有的物体都在混乱中地扭曲着,包括那个在混沌中踽踽独行的男孩。

    一只橘黄色的袜子在他的身前没命地奔跑,为了喊醒他,甚至不惜以身犯险,再次跳到他的胳膊上。

    它没命地用爪子摇晃他的脑袋,喊他快点回来,快点清醒。

    可他却没想清醒,一想到清醒之后的那一堆麻烦事,他就情愿自己留在这里了,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

    这个没有陈富贵,没有袜子,没有镇子,没有瘸子,也没有什么狗屁柳清风和他的那个鹤帮之类的地方。

    可这个地方却没有如他所愿那般长久地接纳他,再走过一条又一条越发狭窄的道路之后,他好像来到了一个坟墓。

    一个被黑暗掩盖的地方。

    随后,他被关在了一个生锈的铁笼子里,就像渡船那样,缓缓地被推着前行。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潮湿的密室里,积水渗过墙体的表面,受重下坠。

    一滴一哒,滴哒作响,时间在睡梦中仿佛失去了它本有的样子。

    下一刻,仿佛用刀切开了回忆那般,冷漠的人造灯光从穹顶洒落到地上。

    高台之上,端坐着的是一张又一张贪婪成性的嘴脸,炽热的目光在关注着他。

    两个没有表情的人把关押他的铁笼子推到了一个圆形的平台上。

    在万千道扭曲的惊呼中,有人打开了铁笼的门口,喊他出来,与一头同样被关在笼子里的老虎对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