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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公平

    老虎许是饿了很久。

    当限制它的铁门轰隆隆地被打开之时,它的眼睛陡然焕发出悚人的绿光。

    它直视着猎物的眼睛,饥饿的声音在光线的传递中,遭到无形的夸大和扭曲。

    吉米对此却浑然不知的,他忽然间觉得那个梦变得很吵了。

    吵吵嚷嚷的。

    所有的路都被一个个狂欢的、尖叫的、居高临下的的人给堵上,他们封住了所有的路,这让孤苦伶仃的他无路可走。

    只能被迫地留下来,独自一人,面对那头凶狠的老虎。

    徘徊在四面八方的噪音就像潮水般涌来,又如密针一样刺痛着神经。

    漫长的对峙中,空气像水,咕噜咕噜地沸腾了起来,他汲取到了水的热量,忽然也跟着变得格外的狂躁。

    下一刻,老虎怒吼着冲出笼子,迈动着生杀予夺的步伐,肆无忌惮地张开它的血盘大口。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人们都在欢呼尖叫,毫不吝啬奉献出自己的澎湃的热情。

    他们的眼睛仿佛罹患了某种渴望鲜血的疾病,瞪得大大的,简直就跟是要突出来似的,仿佛是因为即将能看到老虎吃人的一幕,而感到无比庆幸。

    但下一秒他们就忍不住要失望了,因为那个少年并没有如预期一般,短暂而又迅速地奔向死亡,他甚至没有躲避,而是用双手抓住老虎的下巴和上颚,用比这头凶恶野兽更为残暴的力量扼制了它的咬杀。

    不过,仅仅如此程度的抵抗并不能完全格挡老虎的攻势,它的两只前爪仍然是强而有力地拍在了少年的背部。

    大于八倍以上的成年人掌力在一瞬之间尽数倾泻在了吉米的背部。

    这使得他的脚下猛地一沉,但却始终没有令得他倒下。

    在这你死我活的交锋中,这个半醒未醒的少年凭借本能,向在座的所有人,包括那只老虎,证明了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不仅没有立刻挂掉,也没有如常规的故事当中那样,受到重创,紧跟着喉咙一甜,猝不及防地吐出一口鲜血。

    而且,在所有人都要以为他不死都要残废的时候,他是那样地骄傲,那样昂首挺胸地站着,寸步不让。

    他把老虎的嘴巴当成是拉环,用力地将这头庞然大物抡起,旋转了好几周。

    最后借助无与伦比的惯性,他将这只挣扎不已的老虎脱手而出,把它丢回去那个门口大开的笼子里。

    场内无不哗然。

    人们惊讶地注视着这个在场内破口大喊的少年,一度以为他是有什么又热又爆炸的暴病发作了,指不定是个疯子。

    不然的话,怎么可以一个照面就能打败这头老虎?

    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打败老虎,正常人最应该做的就是坐在高台上,发疯发狂地尖叫,然后再指认那个打败老虎的人是疯子。

    因为他做了正常人做不到的事,所以,他就只能是疯子。

    至于为什么他们不愿意承认他是天才呢,大抵是因为他们都觉得自己才是天才,在这个无聊的世界上,除了他们自己以外,其余人都是蠢材,就跟废物一样无用。

    可那个该死的疯子把目光转移到他们的身上了,即便他与最底层的那一排观众席隔有一堵差不多有十多米的高墙。

    但从他那愤怒的面容来看,这堵墙的实际作用仿佛是无限接近于零。

    只能够在某一方面给予那些观众们一星半点的心里安慰。

    让他们错误地认为...

    他是爬不上这堵墙的。

    假若他能够攀爬,那些负责监守这片场所的人也会出手,豁出性命去保护他们这些尊贵的客人们。

    事后,还必须为此事负责,并且对所有因此受到生命威胁的客人们进行赔偿。

    至于赔偿的金额的多少,那便通过客人的身份地位,以及受伤的程度赔付。

    譬如,按照一名平民阶级的富商断了一条腿则赔付一万白银的标准来换算,那么若是一名贵族的指甲盖在这场事故中遭到了磨损,也应当获得一万白银的赔偿金额。

    这并非说就算是再有钱的平民,他的一条腿也比不过贵族的一块指甲。

    而应该是说,身为一介平民竟然在这方面能和贵族打成平手...

    这本身已是万分荣幸的事了。

    如果还想得寸进尺,那便越界了,是会引火烧身的。

    这个世界本就不公平。

    这种不公平并非人类自创,它是通过上帝之手施予到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上。

    从每一个人出生的那一刻开始,直到每个人死亡了以后,这份根深蒂固的不公平都会陪伴着每一个人。

    贯彻每一个人的一生。

    疯子的五根手指弯曲呈钩状,他在一瞬之间猛地拔地而起。

    原本所站立的那一块石板轰然破碎,迸裂出无数的裂痕和碎片。

    等到人们再一次通过眼睛目睹疯子的身影时,他已然出现在那堵墙的中段。

    人们惊恐不已,本以为固若金汤的石墙竟如此轻易地被他攻破了。

    平常需要动用锥子方能凿穿的石皮,在他那夸张的力量之下,竟然仅用手指便能将其抓破。

    他的四肢在这陡直的角度狂摆,在寸寸缩减的距离之间,最底层的那几排的观众们顿时混乱了,越发逼近的危机感令得他们无法继续端坐在位置上安然自若。

    他们开始逃跑,蜂拥地奔向某个设立在高台之上的出口。

    与此同时,一些威武雄壮的黑衣男人们迅速地从阴影处走出,他们宛若礁石般屹立在逆流的人潮之中,疾步走向那个疯子即将登陆的地方。

    他们拿着铁棍和铁链编织的大网,一只只银色的注射器别在他们的腰间。

    拉到顶部的针筒内装有足以麻醉一整头大象的冰冷液体。

    他似乎试图再一次借助药物的力量,冷却这头暴怒的人形巨兽。

    “杀了他!杀了他!别让他过来!”人们在逃命地时候惊慌地大喊。

    手持武器的男人严阵以待,他们的目光森冷,显然没有把身边那些所谓富商们放在眼里,萦绕在他们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命令...

    如何击败他,并且再度将他俘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