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不落

日不落 > 刺痛

刺痛

    林寂睁开眼,入目先是一片眩晕的白色,他迟钝钝地转动着不甚灵活的眼珠,后颈尖锐的疼痛让他本来混沌的大脑清醒多了 。

    林寂抬动了一下上半身,旁边的护士忙轻柔地摁着他躺下。

    “先别乱动,你现在身体还虚得很。”护士弯下腰帮他把床调上来,给他后腰塞了个枕头,“现在感觉怎么样,还头晕吗?”

    林寂刚刚就动了那么一下,胃里就翻江倒海,身子一阵一阵发虚,让他直犯恶心。

    林寂缓了会,慢慢摇了摇头:“没事,头不晕了。”

    护士对他宽慰地笑了一下:“好好休息,其他事情先不要想。”

    护士出去了会,没多久病房里就进来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他们询问林寂的情况,又给他做了些检查。

    通过医生的叙述,林寂得知自己已经昏迷一天了,由于是初次分化就被标记,林寂的身体承受不了那么多霸道强烈的alpha信息素,所以才会那么虚弱。

    而更不幸的消息是,保安到达事故现场时,在场的三个appha都因为自身体内过高的信息素冲击而昏迷,毫无例外的,他们都出现了短期失忆的症状。

    也就是说,现在无法确定标记林寂的到底是哪个alpha。

    一个年轻的医生遗憾地说:“如果只是临时标记,倒也不会如此棘手,但你身上的标记是永久标记。”

    林寂看不到医生们口罩遮蔽下的神情,但一双双眼睛无不透露着怜悯。

    永久标记,就意味着永久的联系。

    因为信息素的束缚,一个被永久标记的ega若是找不到自己的alpha,等待他的就是长久的信息素折磨。

    林寂不敢摸自己的腺体,它现在又肿又红,上面还横亘着丑陋的牙印,稍微动一动就疼得紧。

    林寂反应倒不是很大,只是胸膛小小起伏了几下,平静地开口询问医生:“可以洗掉标记吗?”

    医生们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惋惜地告知林寂:“你腺体本就有发育障碍,比正常人的腺体都脆弱,如果坚持要做手术,你有极大的可能会死在手术台上。”

    林寂眉头小小的皱起,他依旧平静,宛如一片无波无澜的湖泊,他小小叹了一口气,再没说一句话。

    刚被标记的ega太过脆弱,林寂清醒了半小时,尔后又昏迷了过去,下午的时候发起了高烧,全身滚烫,冷汗沥湿了枕巾。

    护士紧急给他上点滴的时候,发现他胸膛不正常地剧烈起伏,伴随着极大的喘气声,出现了呼吸困难的症状,又忙给他上了呼吸机。

    林寂发了两天的高烧,期间徐云升出现了一次,在病房外发了一通脾气,还冲进病房拔了林寂手上的点滴,被人强制架出去了,之后再没来过。

    林寂那时候还在昏迷,不知道这件事,醒来发现自己手背青肿一片,床单上还残留了一些血迹,随口问了护士一句才得知的。

    林寂孤单一人躺在病床上熬了两天,第三天清

    醒的时间总算多了些,能自己下床喝点水了。

    护士怕他心情太过低落,特意每天都帮他把窗帘拉上去,让阳光可以顺着窗棂爬进来,爬到他的病床上。

    林寂伸出手,两只手摊开放在稀薄的阳光下,并没有从微弱的太阳光里汲取到什么温暖。

    太阳光反倒把他手背的颜色照得苍白到刺眼,淤青的颜色显得更加可怕。

    他变做了一堆死灰,生命的活力从某个破口泄出,他身体里的一部分从此死掉了,被火焚烧又被一盆水浇灭,再无复燃的可能。

    林寂难堪地想,为什么在标记的一瞬间,本能妄图让他用标记留下江晔。

    林寂的信息素还很微弱,林寂只能闻到一点点,它们黏人地缠绕着江晔留在他身上的奶香味,不知足地思念着对方。

    太可笑了,从始至终,被锁住被牵制的人从来只有自己。

    林寂走到窗边,站了许久,他单纯想让自己过于冰冷的身体暖和一点,可惜无济于事,林寂干脆把窗帘拉上了。

    他转身看见徐云升站在了病床前,林寂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他不敢走过去,身子紧紧贴着墙壁,强作镇定地叫了一声:“爸。”

    意料之外的,徐云升的面色不算阴沉,甚至可以说,带着几分喜色,比平常的时候都还要和善。

    林寂站久了,就有点晕眩,但他又不敢轻易地坐下,只能咬紧牙关勉强站着。

    徐云升很少笑,至少在林寂的记忆里他从没笑过,现在他一笑,林寂觉着他笑得太过阴沉,让林寂心里发怵。

    “我今天过来和你商量个事情。”徐云升不醉酒的时候,话语还算有逻辑,但因为长期酒精的侵蚀,他吐字极慢,很迟钝的感觉,“你去做洗标记手术吧。”

    林寂不想,他直摇头,“医生说我会死的。”

    徐云升朝地上啐了一口,“只是百分之六十的可能率,你又不会那么倒霉,这不还有百分之四十的生还率吗?”

    林寂白着一张脸,说什么都不肯答应。

    “我知道ega带着标记,会让人看不起。”林寂慌张地解释,生怕徐云升把他押上手术台,“我不会让你丢脸的,我会藏好标记,我不会麻烦你的……”

    徐云升身高很高,弓着腰的姿势让他显得很颓废,身上的衣服也破旧邋遢,与一旁站得笔直的林寂相比,他苍老阴沉,身上有一股泡烂了的酒精**味。

    徐云升耐心告罄,他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疾走几步到林寂的面前,林寂避无可避,双手背在身后,不安地揪住窗帘,看了一眼紧闭着的病床门。

    “林寂,你也知道这件事情说出去丢人啊!”徐云升大力揪住林寂的衣领,林寂就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推搡着晃了晃,“我实话跟你说,我欠了十万赌债。”

    林寂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几乎要被这个数字吓死了,若是这个赌债压下来,林寂连上学都要没钱了。

    他挣扎了一下,尖声喊叫:“徐云升,你疯了!你哪来那么多钱啊!”

    徐云升眼眸呈现出疯狂亢奋的状态,他咧嘴笑了一下:“我是没有那么多钱,本来就被催债的烦死了,不过现在只要你上手术台,我就有钱了。”

    “他们说了,只要让你这个麻烦洗掉标记,他们两家就每家给我二十万,如果人死了……”

    徐云升面色潮红,整个人都显得危险而癫狂,“如果……人死了,就给我八十万!”

    林寂呸了徐云升一口,对他脚踢腿蹬,他没想到徐云升已经卑劣到了这种程度,出离的愤怒让他呼吸急促,说话的声音都比往日高上了几分,“徐云升,那我呢?你拿我的命去换钱,你不要脸!你还有点良知吗!”

    徐云升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被林寂兜头骂过,他抬起手就狠狠给了林寂一巴掌,林寂站不稳直直倒在了地上,他倒地的时候拿手肘撑着,锐利的疼痛就顺着手臂关节蔓延整条手臂,林寂疼得直抽气。

    他面上很快就红肿了一片,嘴角被打破了,血腥味溢满整个口腔,耳边全是嗡鸣的声音。

    林寂把拳头捏得紧紧的,他就像个被逼到绝路的人,前所未有迸发而出的力气让他站起来,用无比仇恨的目光怒视着徐云升,“我不会上手术台的,你别想,我俩一起被催债的打死我都不会上手术台的!”

    徐云升气急败坏,上前又推了林寂一把,他对着自己病重的孩子毫不留情,一脚又一脚踹在他身上,恨不能把他打死了,拿到那八十万。

    “我知道你这些年存什么心思,不就跟你那没良心的妈一样吗?”徐云升怒吼着,脖子上的青筋鼓起很是吓人,“你们都想逃离我,我和你说,你也别想!”

    “你是我儿子,没办法!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我,我要是死了,我也要拉你一起死!”

    “你别想逃,你别想走,你永远都上不去,你就和我待在最底下!”

    林寂痛苦地保住头,他身上哪哪都痛又没有力气,真的感觉自己要被徐云升打死了。

    徐云升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往林寂心口子上扎刀,句句属实,句句都是现实。

    他逃脱不了的,他一辈子都和徐云升这个烂人捆绑在一起了。

    他之前做的努力都是徒劳的,这份罪孽的血脉让他陷入泥沼,不管他逃到哪里去,都无法摆脱。

    至亲的血脉,唯有死亡可以斩断。

    林寂趴在地上无力地拖着孱弱的双腿躲避徐云升的毒打,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血腥味更浓了,他用尽力气吐出泣血的嘶喊:“我不会上手术台的,我死都不会追究责任的,你打死我好了!”

    “你打死我,我就做厉鬼回来要你死得凄惨,要你死得痛苦!”

    脾气暴躁的徐云升一点就燃,还想再打,病房门打开了,这几天一直照顾林寂的护士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惊呼了一声也不管自己的安危,冲上来拿身子护住林寂。

    “你做什么!你再这样我们就报警了!”

    值班的医生和保安发现这边的情况匆忙进来,拦住了肆无忌惮的徐云升,徐云升脖子和脸都一片通红,力气大得吓人,三个大男人拖着他都有点勉强。

    林寂虚弱地躺在护士的臂弯里,脆弱的颤抖着嘴唇,下眼睑一片通红。

    “我……我不会追究标记的……你休想……”林寂咳嗽了几声,护士忙抱紧他,安抚他。

    徐云升烦躁地还想上前踹几脚,奈何人架着他,他行动不得。

    “那好啊,林寂,我们要死一起死。”徐云升笑了一下,活像嗜血的野兽,一字一顿地重复说:“我们要死,就一起死!”

    林寂看着徐云升被人架了出去,混乱之后他只觉得力气全失,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东西都没呕出来。

    护士心有余悸地扶着林寂上床,林寂坚持着安慰了受到惊吓的护士,没过几分钟就紧闭着双眼再次昏迷了过去。

    江晔:我要见我老婆,他受伤了

    医生:你们仨都是危险嫌疑人物,要见得申请

    江晔:那我申请见我老婆

    医生:申请不通过,仨里面你最危险了

    江晔:(*?′□`)?┻━┻我要见老婆,我要见老婆,我要见老婆

    医生:保安!镇静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