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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想你时的内心活动(二)

    窗外的景色是那样可爱,碧蓝的高天下是隐隐的青山。方斯若呆坐着看那一处远方失了神,默默地望了几分钟。期间,她什么也没想,又好像想了许许多多的事儿。

    人的脑子很奇怪,经常衡量一些不可思议的东西。比方说家庭与事业,这似乎是社会特别为女人定制的天平,天平两端摆着它们。

    方斯若无心统计同时拥有爱情与事业的女人占比是多少,但无论做什么,心无旁骛才能成功。或许拖住她成功后腿的并不是爱情,而是爱别人胜过爱自己的心。可她又曾经问自己,全心全意爱一个人错了吗?深爱一个人,愿意抛开一切,做任何使对方快乐的事,这是错的吗?

    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确信一件事——爱一个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可女人不是傻子,并非只要涉及到感情就会失去自我,甘愿成为提线木偶。她们只是更懂得爱而已,正因为懂得,所以容易受伤。

    事实上,爱多爱少甚至不爱都没错,错的是在爱情进行时他们撒谎隐瞒、不珍惜、不尊重且随意践踏付出爱的人。而这个人,偏偏就是你的爱人。

    方斯若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又过度思考了。这种情况时有发生,幸好她早已明白“想要活得好,就得想得少”的道理。

    “要不要去小贺那边坐坐?”

    曾经是爸爸战友的王志法已退居二线,平时工作量少了很多,闲着的时候还会找她的爸爸下象棋。长辈的友情有时候也需要晚辈执行,于是方斯若受爸爸之托过来检察院看望。听到他邀请自己去贺叙白那儿,她第一反应是拒绝。

    “好啊。”

    但,长辈毕竟是长辈。方斯若脸上带笑,完全看不出半点不情愿。如果非说有破绽,那一定是贺叙白直白地怀疑目光。因为一个不注意,时间就到了饭点。出了办公室,就同贺叙白在通往食堂的走道上相遇了。王志法见状硬是要留方斯若吃饭,盛情难却之下三人便一齐往食堂去。

    食堂用餐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能数出来但懒得数的程度。现如今,食堂再花样百出也阻挡不了大家点外卖的热情。外面可供选择的东西太多,食堂看着实在是没有竞争力。

    “难得。”坐下后,贺叙白不痛不痒地作了开场。

    王志法也附和:“方斯若现在是律所的老大,应该很忙的,却还来看我这糟老头子。”

    那句“难得”在表达什么方斯若心知肚明,认识这么多年,这是她和贺叙白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现在这个情况越发严重了起来,尤其是在贺叙白明目张胆地想从她身边抢走今年开始。

    “其实你们都单身,为什么不……”王志法觉得干吃饭无聊,便寻来一些乐子调侃。说话时也不忘减少餐盘上的饭菜,“为什么不试着交往?”

    这顿饭吃得真麻烦。方斯若干巴巴地嚼着米饭,对长辈提出的困惑感到相当无语。不是单身男女就可以随便牵线的,外在看着般配,实则水火不容。于是自我嘲弄地说了句:“我年纪大了,和他有代沟。”

    代沟一词明显降低了贺叙白的辈分,强调关系不融洽,也不必这么拉低自己。他单手握拳于嘴边,轻笑了声:“你看着和今年一般大,我没有不喜欢的理由。”

    “今年这点便宜你也要占,甚至不惜对我说出‘喜欢’二字?”方斯若无语地撇过头,耍嘴皮子还是不正经人比较厉害,她细想了下后恍然大悟,“我的天,你是在和我证明你真的喜欢今年吗?”

    贺叙白举起一双看不透的双眼:“不愧是你。”

    落座的人不止他们二人,抛出话题的也不是他们,明明是主导的王志法却成了旁观者。插不进话令他有些难受,于是问贺叙白:“就喜欢今年?去年、前年你不喜欢吗?”

    方斯若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端起旁边小碗里盛的豆腐裙带汤,吹了吹喝了一大口。喝完还不忘瞪了眼贺叙白,这人就是仗着王志法不知情,仗着自己不会在他地盘上撒野,就言语放肆。

    贺叙白扫了眼使劲腹诽他的方斯若,答:“只喜欢今年。”

    王志法顿时觉得饭菜没有八卦香,寻思着这一年到底哪里好能让贺叙白强调这么多次?他试探性地看向方斯若,却得到一个回避的眼神,直觉这里面有事,但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他好奇地问:“那明年呢?”

    “明年也好,后年也好,我的每一年都是今年。”

    贺叙白的回答语义双关,原本在方斯若听来这番告白的话里头应该还有对她的挑衅,可同他对视的瞬间,想法就变了。他根本不在乎说的话是否能让她气得跳脚,他就只表达“喜欢”这件事的事实,以极其认真又不试图说服任何人的态度。

    这和她印象中的贺叙白有出入。而“他们似乎很般配”的想法趁虚而入,开始名正言顺地取代“我坚决反对这门亲事”。女人确实很感性,但感性是建立在感受到了对方的真诚上。

    “不行!没人配得上今年!”

    方斯若忽然举手轻扇了下自己的脸颊,懊恼地咒骂自己“叛变”的心。如果她不是清楚贺叙白家里的事儿,知晓他们家复杂的关系,或许他是今年的良人也说不定。

    年轻时会将“喜欢”作为一切的前提,好像只要双方是相爱的就可以排除万难。可生活不是这样的,相爱的人也会在临结婚前闹得不欢而散,相爱的人也会在得不到双方父母的祝福下变得不幸福,相爱的人更会被彼此的家庭背景牵绊,甚至能被决定今后的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可惜的是人们一开始意识不到自己身上带着父母的影子,好的坏的全都藏在其中。看得见的问题不可怕,看不见的问题才最致命。

    贺叙白余光瞥见方斯若偷摸地扇自己嘴巴子,漫不经心地提起了另一件事:“暂且不提你对我喜欢今年产生的毫无根据的敌意。不过接下来你可能会很忙。”

    “为了成为富婆,我就没有歇过!”方斯若咬牙切齿地说,但在心底惊呼一万遍“贺叙白这厮也表白太多次了吧!看来是真的喜欢”。

    王志法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笑笑后专心吃饭。在他看来,这两人嘴上不饶人的劲儿是一样样的。年纪上的差异在如今的年代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二人都是高素质人才,过好日子应该不在话下。只可惜,撮合金童玉女他不擅长,主要是这两人都没这个心思。

    “你厌恶最好朋友的追求者,我支持最好的朋友成为追求者。”贺叙白绕着弯子向方斯若透露即将到来的人生变故,语气早已没了几分钟前的真诚,此时夹带着显而易见的讽刺。

    方斯若拧着眉头,心中立时升起不详的预感。但她没有细问,不问的原因只有一个,仅仅是不想向贺叙白服软,也讨厌被他牵着鼻子走。所以,她宁愿带着疑问慢慢琢磨。

    “工作群里有情况。”

    吃到一半,王志法突然放下筷子拿出手机,眯着双眼细看群里下达的工作任务。

    贺叙白听声也看起了手机,一个早上还没有打开过社交软件。在回复完工作上的安排之后,才看到伴郎群里的动静。他往上翻了几条,注意到抛出话题的是贺忱的一条音频内容,于是他不假思索地点开来。

    “我喜欢贺叙白。”

    手机里传出来的两秒声音异常清晰,即刻引起了轰动。方斯若和王志法都瞪大眼睛望向愣了会儿后展露笑颜的贺叙白,从来没见过这人如此喜上眉梢的样子。

    “不可能,这不是今年的声音,绝对不是!”方斯若当机立断否定了声音的本体。

    贺叙白笑着又听了一遍:“谢谢你替我确定这是今年的声音。”

    “这一定不是完整的音频,绝对被动了手脚!这玩意不能成为呈堂证供!”

    “我现在心情好,随便你怎么说。”

    食堂来来往往的同事有意无意都会朝他们这桌送来关注的目光,进来检察院的孩子们年纪也越来越小了,衬托着单位都变得朝气蓬勃。每当有新同事进来,总有前辈会和他们安利黄金单身汉贺叙白。他们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这倒好有生之年居然听见了女孩子对他的告白。

    王志法在心里啧啧称赞,原来是心里早有人了。他脸上洋溢着慈父的笑容,低头扒拉几口饭后突然一激灵,今年原来是个人名啊!

    彻底没心思吃饭的方斯若急急忙忙的从包里翻出手机,想要和今年取得联系,辨一辩真伪。手机屏幕一亮,她才发现今年早就给她发过消息。

    “上次付子路想去旁听的是什么案子?”

    她奇怪地回:“离婚的案子。怎么问起这个了?”

    食堂墙上挂着不准浪费粮食的标语,方斯若的盘中餐已经没有热气了。她一直盯着手机,察觉不到贺叙白起身,也没注意到他何时落座。只知道他再度回来时,给她又打了碗热气腾腾的汤。

    “你慢吃。”

    他照顾完相识已久却堪比敌人的方斯若后,托起餐盘离开了座位。王志法在贺叙白走之后,陪着方斯若吃完饭后走出食堂,两人在大门口分别。

    “这姑娘忙什么呢?”

    方斯若迟迟得不到今年的回复,越发觉得她的提问藏有蹊跷。正打算直接拨电话,她就在检察院大门口撞上了神色匆匆的程牧。方斯若和他不太熟,两人都是象征性地点了下头算是打完招呼了。

    待擦肩时,她突然回身拽住了他。

    “检察院门口拉拉扯扯的不太好吧?”程牧不明其意,开起了玩笑。

    方斯若站定,面向他微笑道:“我就想了解下今年和贺叙白被结婚一事,是程警官您负责处理的对吧?”

    “不算处理。只是碰巧通过相关案子联系到她而已。”程牧面不改色地回答,胳肢窝下夹着的案卷也转移到了手上。说话间,他瞄了眼检察院的办公楼,头一次觉得大门与其有着十万八千里的距离。

    方斯若听说过这起因骗婚引起的命案,但案件详情她不清楚,也不方便过问。面前的程牧一身正气,从警多年也没有松懈过对身材、体能的管理,如此严苛要求自己的警察出于职业本能也断不可能骗人。

    “真有这么巧的事吗?”但她还是提出了困惑。

    程牧有两道很浓的眉毛,想事情时会微微蹙起,英俊非常,更为他说的话增添了几分信任感:“证据显示事实真相如此。正因为存在不可思议的巧合,才能顺藤摸瓜,水落石出。”

    案件水落石出,说话更是滴水不漏。方斯若心里头明镜似的,警察侦查完结的案件必须证据确实、充分,犯罪事实清楚才能移送检察院审查。不管她怎么质疑事件的巧合性,案件本身绝对不存在问题。

    “当然。我怀疑的也不是您经办的案子,我说巧的事是指,到底是因为先有巧合存在使得今年与贺叙白相遇,还是因为贺叙白在那儿才使得这个巧合发生?”

    案情应该就如程牧所说那样透明清晰,今年在此案中的角色又极其无辜,那么剩下的贺叙白,唯有他存在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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