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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接来信审势派干将 探案情当众抓疑犯 第一节 侦查

    千里之外的万缫州杨昌泰丝行,收到周记绸縀庄寄来的信件时,已经是他们发货之后的第十九天,而周记绸縀庄信上标明的寄信时间,则是丝行发货之后的第十四天。按照往常的情况,十四天时间,送货的大车队早已经回来交了差,可是这一次,周记绸縀庄那边既不见人,又不见货,而丝行这里,到第十九天了,也不见人和货回来。丝行掌柜杨昌泰感觉这趟货一定出了意外,赶紧差一个伙计去震武铁拳行询问。

    伙计很快就回来报告说:铁拳行那边也没有消息。被丝行聘来押送生丝的拳师雷武亭至今没有回铁拳行,掌门人雷震武还以为雷武亭被丝行接着派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也正要派个人过来问一问。杨昌泰说:

    “如此说来,那十车生丝的下落很是可疑,如果真出了事,只着落在铁拳行身上去寻找。”

    杨昌泰写了一封信,另差一名伙计送到震武铁拳行。信中大意说:本丝行化了重价请贵拳行护送,现在是人货都不见,请贵拳行抓紧去调查,务必查清运送车夫和这批货物的下落。如果一个月内不能找回人和货,请贵行按照行规赔偿。

    雷震武接到这封措词强硬的信函,心里也是发急。按照行规赔偿倒是小事,铁拳行的声誉因此受损之事则是最大。他想了想,亲自带领拳行里功夫最高强的两名拳师雷武山与雷武强前去杨昌泰丝行交涉。最后,杨昌泰丝行同意派出二名干练伙计张大与李二随同二拳师前往,以便于路上必要时共同商量。

    雷武山和雷武强二人四十六七年纪,都是二十出头就进了震武铁拳行的老拳师。二三十年来,他俩凭着一身功夫和机智,不知多少次成功护送雇主的货物,侦破过无数起劫货大案,现在虽然已过血气方刚之年,但是经验更足,办事更沉稳,功夫也更见得炉火纯青。这时领了侦查这趟生丝下落的差事,当天就与丝行的二名伙计出发。

    二拳师和二伙计四人一路打探,循着沿途得到的消息进入望风岭山谷。这里山高谷深,人行其间,只感觉重重叠叠绵延互抱的青山仿佛在向脚下的道路挤压过来,直透出使过往行人都有被挤得不敢喘气的冷峻气势。二拳师见到这情景,不觉都振足精神,两人四只眼睛如鹰隼觅食一般炯炯放光。约摸前行了七八里,只觉得充耳的山风凄凄群鸦乱啼,但是青山峡峙形成的山沟沟还不见尽头。正行之间,二拳师的目光突然都被前方路边一棵大树上的几道刀痕所吸引,雷武强首先开声说:

    “二横一斜,是武亭留下的暗记。”

    雷武山说:

    “正是,可能就是在这里出了事。”

    二拳师紧行几步赶到树下稍作观察,就已看出周边好大一片杂草灌木曾被打乱挤压过,现在还有许多没有重新长好恢复,那些零乱的枝叶上,布满了已变成斑斑驳驳黑点的血迹,而脚下的一大段路面却是覆盖着一层浮土。二拳师相互看了了一眼,差不多是异口同声的说:

    “是在这里。”

    二拳师用脚任意踢了几处路面的浮土,只见下面全是凝结的血块,有几处还可以看出血红色。雷武山说:

    “歹徒好奸滑,杀了人之后还灭迹。如果武亭不留下暗记,我们只要稍不留神,就会匆匆而过。”

    雷武强说:“看来劫贼人数众多,功夫也高强。以武亭的功夫,若是寻常劫贼,人数再多也不在话下。再如果功夫高强如你我,要是只有二三个,武亭纵然战不过,也一定能脱身。再退一步说,即使是武亭战死,十个车夫好歹也该逃出一二个。现在是武亭与十个车夫都不见踪影,这里又是这许多的血迹,想必他们全都在这里丧生了,也足见对方不仅功夫高强,人数也不少。”

    雷武山说:“武亭那个标记刀痕不深,想必是他已身负重伤自知难以脱身之际匆忙留下的。那边一溜的灌木被压……”

    雷武山的话未说完,山风却已变了方向,四人同时都闻见阵阵恶臭扑面吹来。同行的张大李二忙不叠的掩鼻子直叫“臭死了”,二位拳师则凝神屏气辨别臭气传来的方向。张大李二还在说恶臭,二拳师已向臭气飘过来的方前走去。

    行不几步,前面是曾被压倒的的杂草小灌木还没有恢复的“小路”,从大路边直往左前方小冈延伸,沿“路”洒满了已经变色的血迹。循这条“路”往前走了约百来步登上小土冈,前方是一条两三丈深的小山谷,谷底歪七斜八的躺着十来具尸体。那难闻的恶臭,便是被山风从这谷底卷上来,然后随风扩散。

    二拳师二伙计立在小冈上仔细辨认,数出尸体正好是十一具。其中有一具是震武铁拳行的拳师雷武亭,其余全都是丝行的车夫。四人这才确信雷武亭和十个车夫真的全都在这里被杀。

    四人在小山冈上哀伤了一刻回至岭路上。雷武山对丝行伙计说:

    “被杀的死尸和出事的地点都已找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三,一是报官,二是查清劫贼来自何方;第三要查清五百包生丝下落在哪里。二、三两件是我俩份内的事,去当地县里报官的事,要由两位尊价去办。十个车夫一个拳师被杀,五百包生丝十辆马车二十匹马被劫,不是小事,报官时间越快越好。”

    张大说:“最快,也已经是二十多天前的事。不知这里该属何处官府管辖?”

    李二说:“那边有一个路牌,过去看看此地是哪府哪县。”

    那棵被雷武亭生前留下标记的大树前方路边,立着一块半人高的石界牌,一面刻着“海东府峤阴县”,一面刻着“海东府望峤县”。雷武山说:“劫贼果然奸滑至极,选择了两县交界地作案。须知官府做事惯会相互推诿,这两县交界之地,便是两不管的地方。好在我等靠的是以自身精力查找,不指望官府破案。”

    张大说:“虽然作案的地方是两县交界之地,但是十一具尸体全都抛在望峤县一方,按律应是望峤县该管。”

    雷武强说:“官府的事,且放着不去说他。此地周边全是山,不是生丝停留的地方,劫贼劫了生丝,一定是向别处转移。劫贼在此处作案,这山谷里也一定不是劫贼的盘踞之地。我们先循这道继续前行出了这山谷,看前方有没有生丝车队的消息。只要查出生丝的下落,就可以顺藤摸瓜查到劫贼。”

    二拳师二伙计又行进了十数里走出望风岭山谷。但见前方半里处从古道上斜出一条不能通大车的岔道拐向一二里外的村庄,而脚下能通大车的古道则从分路处向前方的平原延伸。四人在分路处分析了几句,一同沿着岔道去村庄打听。村里人说,二十多天前确是有人看到一队大车沿大路往前方去了。因为这条路很久没有见到大车通过,所以那次见到大车经过时,村人都觉得很稀罕。

    这是二拳师二伙计从悦来镇追踪下来遇到的第一个村庄,得到这个回答之后,都稍稍放了点心。四人又打听去望峤县城的道路,村人回答说,出了村庄朝前行十来里便是去县城的驿路,若是从那条古道走,前方必须绕道多走二三十里。

    听到这个情况,李二说:“两位武头,依小人所见,报官之事只在小人身上,张大还是与二位武头同行。二位武头可回至古道继续往前方打探,十辆大车的车队阵容不小,前方一定还有踪迹可寻。小人则从此地与你三人分别先去望峤县里报了,再去峤阴县报,然后就从峤阴县径回丝行禀告。如果两地县官都推诿,小人也回丝行禀报明白,杨掌柜自会去万缫州报请移文海东府侦查缉捕。只是听两位武头所言,贼势不可小觑,还请两位武头见机行事。”

    目送李二走远,二拳师不禁都生感慨,人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杨昌泰丝行生意红火,行里的伙计也都能干。张大听后即应道:

    “多谢两位武头。小人等在丝行干的年头多了,事情见得也多,因此熟悉例行的规矩,正如两位武头的武术功夫,历练得多了,也就精熟。”

    二位拳师听得,想要再说几句,却想不出合适的话。三人于是不再交谈,回至古道继续前行,逢着人时便问,见到村镇时即探,第二天午后,不觉就查到峤阳镇。三人穿过峤阳镇前行了二个时辰,沿途不再有十辆大车的信息。三人都认为那十辆大车有可能就着落在峤阳镇上,因而转身回到峤阳镇。

    二拳师一伙计三人这次在峤阳街上认认真真转了一圈。但见纵横两条长街店肆栉比,各种货物杂阵,市面繁荣远胜于前面所经过的集镇,其间有一家名叫“求爵生丝铺”的商店,看门额上的招牌字迹还是簇新,却是大门紧闭。经过周记绸縀庄门前时,只见柜台前聚着好多人,有在买绸縀的,但是更多的人在询问生丝的信息。他们都是织机户,都为生丝延期二十多天还没运到的事发急:“再不运到,就要耽误官府的期限,到时官府追查下来,我等可是吃罪不起,你家绸縀庄须要为我等担责任。”柜台的伙计一个个都陪着笑脸解释说:“快了,快了。丝行已来信说那边已经起运。过几天就会运到。”

    二拳师一伙计三人观看倾听了片刻才离开。到了稍远处,张大说:“这家周记绸縀庄,是我家丝行百年的老主顾,这次失事的五百包生丝,本来就是运与他家的。我们现在去他庄里与周掌柜一谈。”

    二拳师听了都稍作沉吟,然后雷武强说:“这事有些蹊跷。报说未收到货的主顾在峤阳镇,而我等一路探访下来,这批生丝虽然在望风岭出事,但下落的地方,十有**就在峤阳镇,这其中有什么奥妙还很难说。不如你去周记绸縀庄见周掌柜,只说丝行正在查找这批生丝的下落,不说我等查访与李二已去报官之事。若是周掌柜留你住下,你便住下察看他家的动静,我二人只去镇上峤阳客栈住下,暗暗的在镇上再探访。只要那批生丝曾经经过这里,不管是不是留在镇上,都一定会有蛛丝马迹可寻。”

    张大说:“这一层我却是没有想到。就依两位武头的主意行事。不过依小人所见,周记绸縀庄与丝行一年的生意可以净赚二三万两银子,这批生丝虽然价值五万两,但如果就此以欺蒙坑骗的手法干出杀人越货的勾当,一则无异是杀鸡取卵绝了今后的财路,二来更是犯下弥天大罪难逃死路。依小人所知,周记绸縀庄是百年的老字号,与丝行的生意往来一向重信誉,干出这等百恶不赦的大罪的可能性不大。”

    雷武强说:“尊价所说合乎情理。不过常言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案情没有查清之前,只要连着点干系的,对谁都不能轻易放过。”

    张大说:“大武头说的有理,小人自会小心应对。”

    三人又约好明天见面的地方和时间,便分头行事。

    古语有百密一疏之说,此时用到二拳师和张大身上,倒也还合适。这一日三人在距峤阳镇四五里处的村庄打听时,得到多日前的傍黑时确有马车队从村前驶向峤阳镇方向的消息。三人见前方已接近峤阳镇,而村人说大车经过的时间又已傍黑,就以为马车队会驶到峤阳镇上去住宿,因此往前二里经过一个村口时,由于那村口当时没有行人,三人没有进村里打听就径直找到峤阳镇上。却想不到被他们忽略的村口,正是劫贼与严求爵做成“交易”的地方,那个村庄里的一个单户人家,则是严求爵藏匿生丝的窝点。因为这个疏忽,不仅使他们的侦查多费了一些时日,还多出一点曲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