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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 野心勃勃:化沉痛为力量

    “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李显愁容惨淡,“自重润和仙惠走后,我们便只有安乐这个女儿了,我自然知道她身上承载着你许多希望,可是正因为如此,我才不希望她不幸福,情感的事情很难勉强,否则受苦的还是我们的裹儿。”

    韦后愤愤不平:“这个武延秀什么意思?我们裹儿哪里就让他瞧不上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要不是陛下您广施隆恩,怜惜他多年在突厥饱受风寒,赐了个国公的称号给他,他还真是把自己当个人物了,殊不知他们武家已经没落了。”

    李显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武三思殁了,你是不是很伤心?”

    韦后目光一转,掩饰着心绪:“那是自然,毕竟相识一场,又是亲家。”理由很充分合理。

    李显笑了笑,不再追问:“你回去告诉安乐,武延秀早已立誓,终身不娶,若是强逼,他情愿一死。”

    接着继续笑笑:“武延秀这般风采的人物,一回京就被不知多少名门闺秀看中了,来请我赐婚的人我们安乐不是第一个,可能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武延秀每回都是同样的答复。安乐的脾气你最清楚,何必让她自取其辱?”

    韦后无奈至极,哀叹道:“我是看不懂这些年轻人,你情我愿固然好,可是哪有那么多完满?都在执着些什么?”

    李显柔着声:“这都是心结,能不能解开全看他们自己,我们帮不上什么,只能顺其自然。”

    武延秀拒婚之事还是被安乐打听到了,她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以为会因爱生恨,可她做不到,相反几次在宫中偶然遇见,她对他愈发迷恋了。

    “早知如此,你应当一辈子都滞留在突厥,不要再回来。”安乐痛心疾首对他说。

    武延秀是来进宫面圣的,此时却耽搁在了大殿之前的御花园里。

    他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位高傲固执的公主,关于安乐,他听过她很多传闻。

    “这是公主的错,不是我的。”他毫不客气地回敬她。

    男女之情,当断则断,拖泥带水只会让悲剧一次又一次上演。既然不爱,暧昧和怜悯便都不该有,否则让人生出希望,结出无望之果,一切就悔之晚矣。

    “一见钟情,继而倾心,这也是错?安乐奋力摇摇头,用决绝的眼神看着他,“你是心有所属,对吗?那个人是谁?她比我美,还是比我好?”

    武延秀嘴角有一抹冷笑:“那是我的事情,与公主没有半分关系。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全凭我心,自然我想说或者不想说,也都是我的事情。”

    安乐感到无计可施,带了绝望的语调:“如果父皇一定要你娶我,你是不是真的会抵死不从?”

    “我的态度从来都很鲜明,生死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是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生活在一起的,那种感觉生不如死。”武延秀说得十分狠诀。

    安乐捂住心口,颤着声:“那你就等着去死,我得不到的便要去毁了。”

    “果然和传言中一模一样。”武延秀丢出一句话,行了个礼,回身便要离开。

    安乐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回味着他说出的话,原来他是这般厌弃着她,从未有过的挫败让她眼前一阵黑……

    醒来之时,已经躺在公主府的软塌上,安乐揉了揉额角,压根儿回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侍婢见她醒了,忙端上微热的药碗:“公主,您请把这药服了。”

    “我又没病,吃这个做什么!”安乐很不耐烦,她心情差得很,悉数发泄到不相关的人身上,“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煎药的,是不是个个都巴望着我生病,最好一病不起,是不是!贱婢!”说完,一记响亮的耳光招呼在本就战战兢兢的侍女脸上。

    她的力道不小,侍女倒在了地上,药碗碎了,红肿着脸,面如白纸:“公主恕罪,公主开恩!”

    安乐起了身,倚在背靠上,忽然就泄气了:“传言中我就是这样刁蛮不讲理,是个不讨喜的人,你们个个都害怕我,对不对?幸好我命好,好歹是个公主,要不然还会有谁正眼瞧瞧我。”

    已经改为跪姿的侍女头摆得像拨浪鼓:“不是这样的,公主,不是这样的,您很好。”这话违不违心只有本人知道。

    安乐却得到了极大的安慰,冲着她说:“你起来吧,这里用不着,我想静静。”

    侍女逃一般离开了。

    此后几日,安乐都躺在榻上,茶饭不思,到了夜间,连烛火也不点,或许是有心事,也或许是伤了身不肯服药,她的面颊迅速消瘦了一圈。

    她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心疼这样的她,她也不在乎。

    抱着自生自灭的心,安乐万念俱灰,直到那日韦后派了人强行把她带进宫去。

    可偏偏不凑巧,那个令她痛不欲生的人简直无处不在,安乐拖着孱弱的病体,竟然远远就看到武延秀修长挺拔的身姿,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娇俏可人的女子,衣着素淡,但贵气逼人,他二人有说有笑,好不开心。

    一瞬间,安乐恍惚了,武延秀原来是会笑的,而且他的笑比阳光还灿烂,可是她的心却更冷了,因为这笑不属于她,也照亮不到她。

    那女子安乐认识且相熟,柔顺的眉眼、高雅的举止,又是那般清澈通透,这大明宫里除了金城公主李奴奴还会有谁?

    原来是她?安乐的指甲掐进肉里浑然不觉。

    高贵圣洁,美誉载身,原来武延秀看中这些,原来武延秀也不过是庸俗之人。可安乐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她实在是比不上李奴奴。金城公主比她年轻,比她和善,比她懂进退,连李显对她都是疼爱有加。

    这个李奴奴却并不是安乐的妹妹,两人之间的亲缘有些复杂,安乐顾不得去梳理,呆呆地看着这对璧人——她以为这便是武延秀心上的人。

    她对李奴奴生出无比的妒恨,她甚至觉得李奴奴虚伪无比。

    一切都是矫情的掩饰,仿佛只有她才是可叹可佩的真性情。

    武延秀并没有看到不远处妒火中烧的安乐公主,他觉得李奴奴天真有趣,但也仅此而已,今天心情不错,他竟同李奴奴说了这样多的话,要不是场合不允许,他或许还想为她跳一支胡旋舞,已经很多年,他没再见过这样剔透纯真的女子。

    韦后强召安乐入宫,一方面是关心她的近况,另一方面也是担心她磨损了心志,自己会失去一个得力助手。

    大业未成,韦后仍心怀奢望,而她的大业令人惊心动魄。

    憔悴不堪的安乐在母亲面前仍旧打不起精神,她不愿说话,一开口就觉得疲乏。

    韦后又气又恨,她十分怀念以往那个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一个根本不在乎你死活的男人,你居然这般糟践自己!出门照过镜子了吗?你知道你现在什么鬼样子吗!莫说武延秀,连我都不想看见你!”

    话像尖尖的针一样,一下下扎在安乐的心窝里。

    安乐想哭,可是哭不出,她连哭的气力都没有,用了低弱的声音哀求道:“母后,您能不能让我自生自灭?我已经再也不会快乐了。”

    韦后怒了:“看看你没出息成什么样了,你还是我的女儿,大唐最尊贵的公主吗?怕是连村妇都不如。”

    “你就骂吧,使劲骂,我无所谓。”安乐以为哀莫大于心死,可嘴唇依然咬得紧紧的。

    韦后止不住心酸,一把搂住安乐:“裹儿啊,你还有母亲啊!你的母亲不是别人,她会给你带来新生的。”唇齿间是干脆的决断,“知道你为什么会痛苦吗?那是因为你还不够强大,你的光芒还不能让任何人都无法回避。男人会轻慢你,全是你不能让他们仰望。当年那个武姓的老女人,多少人恨她厌她,可是没任何人能奈何她,她高高在上,俾睨天下,她想要的,全部收入囊中……这才是一个女人的最高境界,不用去依赖任何人,不用去看任何人的脸色,想怎样便怎样,舍我其谁?”

    安乐的心有了一丝复苏的痕迹,既然求而不得、爱而不达,她能倚靠的便只有自己,要想不被人忽略,那就需要足够的耀眼,不仅仅是武延秀,她还需要更多人的认可和尊崇。

    “母后——”安乐猛然扎进母亲的怀抱,终于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阵哭泣打通了她心中的郁结,她开始活过来了,“我饿了。”

    韦后大为欣喜,急忙命人去取来一些吃食。

    安乐口中无味已有一段时日,荤腥暂时接受不了,喝了一碗薄粥,整个人缓了过来。

    细细思索了韦后那一番豪言壮语,受到了鼓舞:“母后,您说,我该做些什么才能让我们母女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韦后抚摸着女儿乌黑的头发,表情古怪中透着一丝诡异:“首先我们需要肃清前路上的所有障碍,但不能急于一时,就从安国相王开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