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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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章

    随着武林大会的萧条落幕,赵敬在江湖上的声名越来越好,凡与他打过交道的人无一不夸赞赵敬此人足智多谋极有智慧,更难得的是为人和善谦恭,只要有事相求,他都会竭力相助。

    说起如今的赵盟主,人人都道他比之前脾性刚硬耿直的高盟主好上不少。

    高崇身死,但五湖盟不能随之垮下,因此赵敬悲痛之际留在岳阳派,说要替大哥高崇重整岳阳派,还要恢复五湖盟的声望与辉煌。

    听闻此事者,对赵敬又是好一番赞扬。

    身为赵敬义子,容殊自然也随同留在岳阳城,只是如今他身份依旧见不得光,所以仍住在客栈。

    叶白衣端着饭菜进门时,见容殊已站在书桌后画了一个上午,绘着图的纸铺满整张桌子,走上前随意取一张看了看,皱眉道:“赵敬?你画他做什么?贴在门上辟邪?”

    容殊顿时笑起来,见叶白衣捏着画的手颇为用力,提醒道:“轻点拿,小心撕破了。”

    叶白衣瞪了容殊一眼,放下这张又去看别的,只接连看过十余张后才问道:“这些都是鬼谷和毒蝎的人,十大恶鬼,一众小鬼,还有四大刺客、三十六天魔均在其中。你画这么详细,难道是为了让人照着样子下追杀令?”

    容殊将画完的纸张逐一收起,妥善收好后道:“吃饭,吃完去买东西。”

    见容殊避而不答,叶白衣便知他有事情在瞒着自己。待想要追问,又知依容殊的性子,他不想说的便是再怎么询问,也绝不会回应,只得心中叹息,默默替容殊摆好碗筷。

    许是武林大会后江湖进入到短暂的平静,岳阳城内之前的紧张气氛散去不少,街上人来人往热闹纷纷,呈现一派繁荣祥和的气息。

    容殊今日兴致颇高,沿着街闲逛,一个大男人什么小摊小店的都要进去看看。

    叶白衣第一次见容殊心情这般放松,也不拦阻,一路陪着,甚至在容殊对某样物件流连忘返时问道:“可想要?”

    容殊摇头,放下手中之物又继续往前。

    两人走走停停,只等到一玉器店后,容殊才停下脚步悉心挑选。

    店家连忙迎上前招呼。容殊摆手示意要自己看,绕着铺子转过一圈后,目光落在柜中的一只白玉卷云簪上,对叶白衣道:“这个好看,配你。”

    叶白衣顺着容殊所指看去,玉簪通体透亮雪白,折射着点点光泽。簪子细长,只在顶端雕刻成两朵小小的卷云纹,却很是精细美观。

    “是很好看,”叶白衣道:“你买下来赠与我便更好。”

    容殊点头,手指敲了敲柜台朗声道:“掌柜的,要这个。”转头向叶白衣示意,“付钱。”

    叶白衣失笑道:“送给我的?”

    容殊一本正经道:“正是。”

    叶白衣从钱袋里取出银子递给店家,见容殊接过玉簪,好笑道:“你买,我付钱,然后你拿着送给我?”

    “恩。不过,需得等等。”容殊将簪子收入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笑道:“晚上再送你。”

    叶白衣无奈道:“神神秘秘的。”嘴里这么说,心下却还是有些期待。

    两人沿着街又逛了半晌,最后拎着一包好茶回到客栈。

    下午两人无事,容殊便将新买的茶泡上,请叶白衣品茶。

    坐在容殊对面,见他慢条斯理地按步煮茶,手法娴熟又极其好看,叶白衣只觉从视线到心灵都被那双白皙的手吸引过去,不由得问道:“这也是在南疆学的?”

    容殊含笑点头,“我天生过目不忘,书上的东西,只要看一眼便能记住。”顿了顿,又道:“这是我第一次泡茶。在南疆时我只需要试药便可,那巫师才不会喝我泡的茶。后来去了毒蝎,就更不需要我亲自泡茶了。”

    叶白衣很少听他提及幼年之事,每每说起也是轻描淡写一语带过,可叶白衣知道,这二十年他受过的痛苦与伤害,只是被掩藏在这一两句话里而已。

    叶白衣每听一次,心脏便随之痛一次。

    叶白衣从不遗憾过去,哪怕曾亲自送老去的容长青离世,又得知唯一的徒弟容炫身死,他也不过是惋惜和伤痛,却也知有些事是他无力去改变的。

    但自遇到容殊后,叶白衣常常遗憾,恨不能一朝回到二十年前,去救只有六岁却要独自面对接下来漫漫苦路的容殊。

    叶白衣握住容殊的手,给与无声的安慰和怜惜。

    容殊抬眼看他,笑道:“没什么,那些过往再痛苦,也是我成长里的一部分。只是我不愿时常回忆,通共就这几件事,说多了也很无趣。”将泡好的一杯茶递给叶白衣,道:“试试。”

    这是容殊今生第一次泡茶,此话着实不假。便是前世,他给赵敬泡茶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只因他每次要亲手煮茶时,赵敬便会呵斥他,不该用这双金贵的手去做下人的事。

    那这双手应该做什么?容殊心道,它要用来为赵敬杀人下毒,做一个蝎王该做的事。

    叶白衣接过喝一口,惊喜点头:“好茶。”

    容殊起笑,问道:“是茶好,还是我泡的好?”

    叶白衣道:“茶好,泡茶的人更好。”

    见叶白衣还欲再喝,容殊伸手按在他腕上轻轻下压,“喝一口便好。等将来**心法散去,你想喝多少都行。”

    叶白衣只得放下茶杯,眼睛里流露出对未来的向往,满面笑容道:“我这一生,总责怪老天对我太过不公,可我找到了你,以后我不会再责怪老天,还要感激它。”

    见容殊低头倒茶时眼角眉梢蕴着水漾波光,唇畔含笑弯如新月,叶白衣只觉心神一窒,心跳骤然加快,身体里有浓郁的喜悦和幸福感蔓延散开。

    “倘若你没找到我,这一生可要怎么过?”容殊好奇问道。

    前世他与叶白衣如同陌路人互不相干,虽曾打过几次照面,但终不过是兵刃相见,从不知晓对方身份。

    “大概会孑然一身,下山找个地方吃吃喝喝的,再想办法散去这一身功力。”叶白衣想了想,回道:“反正也就剩我一人,与其留在长明山吃冰饮雪、孤独永远,不如下来做个凡人,能快乐多久就快乐多久。”

    容殊嘴角微抿,心中不免为这样的叶白衣感到心疼。

    前世到最后只剩下叶白衣一人,这一世,可能最后还是只有他一人。

    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容殊笑着推一推叶白衣道:“我饿了,你赶紧做饭去。”

    见天色不早,也的确到该做晚饭的点,叶白衣起身理了理衣摆,无奈道:“我这就去,等着吧,祖宗。”

    容殊含笑目送叶白衣离去,笑容收敛两分,眼睑微垂坐在原地出神好半晌后,才起身走到书桌旁,将荷包里的白玉卷云簪取出来,捏着一枚透骨钉在簪身上仔细雕刻着。

    入夜,容殊让叶白衣将饭菜端到后院,又遣小二送来两坛好酒,给自己倒上一碗,对叶白衣道:“你可不能喝,看我喝就好。”

    叶白衣看着他倒酒的动作嘀咕道:“真觉得你是天生来气我的。”

    月色正好,月光透亮洒在院中,宛如迷蒙的光雨将叶容二人笼罩。容殊喝下半坛酒后仿佛心都醉了,起身抽出皎月剑道:“无瑕剑法我已练成,你看看我练的如何。”说完不等叶白衣回应,走至院中舞起剑来。

    叶白衣根本就没看他剑法如何,目光始终凝在容殊身上。月色下他虽是一身黑袍,周身却好似蕴着光,熠熠生辉。舞动间长剑挥动,剑气擦着树干掠过,惊起无数绿叶从枝头飘落,乘着风在容殊周围缱绻飘动。

    容殊舞完第一式,见叶白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神却明显没有在看剑招,当即皱着眉头走过来推着他胸口道:“你看了没有?”

    叶白衣只觉容殊推搡的那一下从胸口落在心底,心跳再度加快,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蹦出去。

    “看了看了。”叶白衣随口道,视线仍在容殊脸上,一刻也舍不得移开。

    “怎么样?”容殊俯身过来笑颜灿灿地问。

    叶白衣眸光渐深,目不转睛地盯视着眼前这张俊美的脸庞,轻声道:“好看。”

    容殊蹙眉,叶白衣的答非所问让他很不满意。

    起身走至树下,容殊抬头看向树梢,端详片刻后突然道:“树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我去看看。”说罢脚下一点纵身飞上去。

    叶白衣等了片刻,见容殊上树后就悄无声息,忙起身走至树下,边抬头看边喊道:“小颜?”

    “在呢!”容殊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容殊倒挂树梢从天而降的身影。

    叶白衣出神地看着容殊拨开树叶飞下,脸上漾着月光般明亮而又柔和的笑,倒映在叶白衣眼中,宛如星辰从天河落下,闪耀着潋滟光芒,令人心醉神迷。

    在两人距离逐渐靠近之时,容殊伸手在叶白衣发上停留了一下,随即翻身往后站定,笑吟吟地道:“送你的。”

    叶白衣伸手摸上发间,将容殊方才簪上去的玉簪取下来一看,正是白日里他挑的那支白玉卷云簪,上面精心刻着四个极小的字:白衣无瑕。

    “这个,才算我送你的。”容殊含笑偏头。

    叶白衣抚摸着簪子,心中柔软宛如沐浴在春风下的湖水,泛开一层层的微波涟漪,“多谢,我定会珍之重之,半刻也不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