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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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毒菩萨来报,说是在南疆那边的雪山找到不少冰蚕,但同时她发现寻找冰蚕时,始终在被人暗中监视。对方藏的太隐蔽,到底是谁,至今她也没能查出来。

    容殊点头道:“鬼祟之人既然要藏头匿尾,自然不会轻易让你得知身份。你暂且不要管他,替本王亲自去一趟南疆雪山,取回冰蚕。”

    毒菩萨应下,却又迟疑道:“大王,属下此去南疆,来回时日不短,您……”

    容殊知她话意,轻轻一笑,道:“怎么,觉得没有你在身边,本王便办不成事?”

    毒菩萨娇嗔道:“属下并非此意。”她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令她即便要走也心中不安。

    “去吧。”容殊道:“一路当心,速去速回。”

    毒菩萨抱拳道:“属下即刻动身,拿到冰蚕就回来。”

    容殊点头,目送毒菩萨离去。

    如今赵敬声名鹤起,五湖盟也在他手中开始重整旗鼓,欲有东山再起之势。

    容殊从后门翻.墙进入岳阳派,穿亭过廊地去到赵敬书房,见他正站在桌前写字,走过去道:“义父。”

    “蝎儿来了。”赵敬抬头看了容殊一眼,朝他招手道:“来,看看义父这字如何?”

    容殊走至桌边一看,偌大的白纸上写着四个大字:安宅正路。心下着实觉得讥讽,嘴角却上扬挽起笑意,夸赞道:“笔力劲挺,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好字。”

    赵敬也颇为满意地点头,又取来一张白纸铺开,笔尖轻轻沾墨,道:“蝎儿,为父如今已成为五湖盟的盟主,离武林盟主仅有一步之遥。”

    容殊抿笑道:“恭喜义父。只要再拿下武林盟主一位,整个武林就都是义父的了。”

    赵敬挥笔写字,口中不忘道:“要成为武林盟主,只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为父需要再做出一番成就,才能令各大门派心悦诚服,推我上武林盟主的位置。”

    容殊不解,想了想后疑惑道:“义父的意思是?”

    赵敬道:“你命人绘出鬼谷群鬼的画像,还有毒蝎那些除你以外的刺客,制成册子散播出去。”

    容殊脸色微变,问道:“为什么还要绘毒蝎刺客们的画像?义父以后都不要毒蝎替您办事了吗?”

    一旦鬼谷和毒蝎所有人的画像流出去,便会成为武林正道追杀的对象,连躲藏都会变得极为艰难。

    赵敬写字的手一顿,将笔搁下后拍着容殊肩膀道:“我儿说笑了,等为父借此时机一举拿下鬼谷和毒蝎成为武林盟主之后,整个武林都是你我父子二人的,到那时,还要毒蝎做什么?你也不再是蝎王,就是我赵敬堂堂正正的好儿子。”

    容殊嘴唇微动,好半晌后才找到声音,轻声问道:“义父,您已经决定,非要如此不可吗?”

    赵敬手指捏了捏容殊肩头,柔声安抚,“这只是权宜之计。等将来为父坐上武林盟主的位置,你便是武林盟主的儿子,身处正道之巅,想做什么都行。”说着,口吻越发柔和,“蝎儿,你便听为父这一次。义父答应你,此间事了,就向整个武林昭告你是我义子的身份。”

    容殊眼眸下垂,似在点头,又仿若什么都没做。

    “好。”容殊嘴角勉强上弯出一个弧度,随即又消失无影,“我知道了,这就去办。”

    “恩。”赵敬慈爱地伸手摸了摸容殊脸庞,鼓励道:“去吧!”

    容殊转身迈出书房,看着屋外晴空下灿烂夺目的阳光,心却冷得仿佛落在冰窖之中。

    尽管他一早便已料到今日,也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真当要面对赵敬的冷漠与绝情时,他才发现,自己仍会感到心有隐痛。

    容殊将亲手绘好的《万毒图册》递给书店掌柜,道:“照这本图集原模原样印一百本,送出去。”

    掌柜双手接过图册打开一看,里面全部都是人脸图,忙问:“就印这个?”

    容殊将一小袋碎银子扔在桌上,冷冷道:“你只管印,印完后逢人便送。记住,管好你的嘴,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否则,”目光显露杀气,话语毫无一丝温度,“你一家老小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是是是,公子请放心,小人嘴严得很,什么都不会说的。”掌柜惶恐地收下银子,弯腰承诺。

    等容殊背影远去,一道身影从屏风后走出来,拿过掌柜手中的万毒图册翻开来看。

    鬼谷十大恶鬼以及他们的得力下属,毒蝎四大刺客、天魔地煞的画像均在其中。但第一页绘着的,是同为一人的鬼谷谷主和毒蝎首领,面容俨然就是赵敬。

    那人嗤笑出声,将赵敬的画像慢慢撕下来,从怀中取另一张夹在第一页,递还给掌柜,“去印吧,照他说的,印完后逢人便送。”

    “是。”掌柜恭敬接过册子,领命离去。

    那人站在门后看着已消失于路尽头的容殊,嘴角掠着一抹云淡风轻的笑。

    蝎揭留波,十多年不见,你已经长这般大了,心智谋略都不可同日而论。只可惜,再怎么成长,你也还是赵敬手中的那只小蝎子。

    《万毒图册》流传出来时,温客行是第一时间知道的。

    他自出谷以来虽行事乖张随性,但鬼谷谷主这层身份却是隐藏的很好。因而听闻有什么万毒册,里面除了有恶鬼和毒蝎刺客画像外,还有鬼谷谷主与蝎王的样子,温客行心下吃惊,暗道,莫不是他的身份暴露了?

    随手从一乞丐那里买来图册,温客行翻来一看,顿时瞳孔微缩,脸色也随之一变。

    鬼谷谷主和毒蝎首领乃同一人,正是他好奇而几次三番想要去结交的那位异族公子。

    “是他,”温客行瞪着图册上那张清秀的脸,喃喃道:“怎么会是他?他明明不是鬼谷谷主,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殊也很快拿到图册,翻开第一页看到自己的脸时,眸光瞬间沉下来,眼底有强烈的杀意一闪而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中计了。

    容殊轻轻阖上图册,见俏罗汉还站在底下看着自己,便问道:“现在形势如何?”

    俏罗汉道:“大家的脸都在上面,藏都藏不住,被那些武林人士追着喊打喊杀。鬼谷的人也吵着要大王您给个说法,之前说好办完武林大会污蔑高崇一事后,就助他们脱离鬼谷,却不想现在全都被暴露出去,黑白两道都很难再有容身之所。”

    容殊勾唇讥笑,“给说法?一群恶鬼罢了,还妄想回到人间。”将图册慢条斯理地卷起,容殊踱步走过来,见俏罗汉、秦松及其他天魔全都看着自己,显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便道:“你说,武林人士都在对鬼谷恶鬼和毒蝎刺客喊打喊杀?”

    “是的。”俏罗汉道:“属下还听说,武林人要聚集一处来围剿我们,为之前命丧在我们手中的那些门派同仁报仇。”

    “那便让他们来。”容殊含着浅笑,清透的眸子里有噬血的冷意一层层弥漫扩开,“俏罗汉,你将去万毒崖的路线传出去,七日后,万毒崖天门大开,迎接他们。”

    俏罗汉一愣,随即急道:“大王,万毒崖三面环山,只有一条出入之路,难攻易守。倘若我们打开天门,那群武林人攻进来,我们就没有退路了。”

    容殊眼睑轻阖,遮住眸底的微光,轻声道:“放心,本王自有安排,定会叫那群人有去无回。”说罢,对站在另一边的秦松道:“去把天魔地煞还有恶鬼们全部召回万毒崖,七日后,一同会一会这些武林正道。”

    “是。”俏罗汉和秦松等人领命离去。

    容殊站在原地静默许久,才抬头眺向远方。

    去万毒崖的路线一旦流传出去,不用等到七日,那些武林人士便会蜂拥而至,在天门外扎营叫嚣。

    重来一世他步步为营、精心谋算,却还是棋差一着输给了赵敬。

    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在这之前,还有最后两件事他一定要去办。

    入夜,容殊坐在房中等叶白衣推门进来,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坐过来道:“过两日是爹的祭日,你去一趟龙渊阁,将他……送回长明山,安葬在容长青夫妇身边。”

    叶白衣倒杯茶放在容殊手边,道:“你知道容炫葬在龙渊阁?”见容殊点头,不禁又问:“怎么今日才告诉我?”

    容殊笑着解释:“平白无故地去打扰他,也不好。不过正巧他祭日将近,加上……”,侧头看向叶白衣,道:“我观你内府的无境之火似有异动,你回一趟长明山,正好也将我爹带回去。”

    叶白衣蹙眉,思考片刻后道:“再迟几日。”

    容殊目光灼灼地看着叶白衣,忽然启唇轻笑,朝他靠近道:“怎么,舍不得离开我?”说着,握住叶白衣的手亲呢道:“我也不想你离开太久,你早去早回,我等着你。”

    叶白衣狐疑地看向容殊。

    平日里他再怎么与自己亲近,说话也尚在分寸内,这般透着极度暧昧的言语,还是第一次。

    容殊手指若有似无地轻触叶白衣手心,抬眸瞟着他道:“等你的**心法散去,以后长明山就很难再去一次。不过,你不是说过喜欢我,要和我共览星月同觅山河?我也想和你一起游历江湖,从前容长青没有陪你做的事,以后我都陪着你一一尝试,如何?”

    这话便已过于直白,绕是叶白衣再迟钝也听出容殊的言下之意,怔神般回视着他反问:“你说,长青?”

    容殊笑着点头,“恩。你与容长青有缘无分,但无妨,”握紧叶白衣的手置于自己胸口,道:“好在你我心意相通,此后相互作伴,这一生也不算虚度。”

    叶白衣眼眸瞪大,如遭雷击般挣开容殊的手弹起身,离他一丈之远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容殊惊诧地看着叶白衣,不解道:“你倾慕我,如今我回应你,这不是一直以来你所求的吗?”

    叶白衣浑身剧烈一颤,连呼吸都急促起来,提声道:“我怜你惜你护你,并非是我倾慕于你,而是因为你是容殊,你是长青后代,是容炫的儿子。”

    手指紧握成拳,叶白衣只觉思绪紊乱,心中纠结成麻,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一时间也理不清,只是下意识道:“论辈分我是你的……你、你怎能对我萌生这般心思?”

    容殊震惊起身,往前一步道:“你往日对我爱护有加,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是容殊?若今日换做他人是容殊,你也会因他这身份对他百般怜爱?”

    叶白衣往后退开一步,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面前之人已经是容殊,他想象不到换一个人是这身份时自己会怎么做。

    “即便已经错了,那我问你,”容殊伸手就要去拽叶白衣的衣袖,“倘若我非要你也这样回应我呢?”

    叶白衣迅速退后避开容殊的手,整个人已站到了门边,低着头躲避着容殊的目光,慌张道:“这有违人伦……你与我怎可如此。是我不好,不该引你误会,是我的错……”

    声音越说越小,容殊几乎听不见他后面说了什么。正暗下蹙眉想要再靠近听清,便见叶白衣喊着容长青的名字,以极快的速度拉开门腾空而去,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容殊眼睁睁看着叶白衣背影在天边化作一个模糊的点,总算长松一口气。

    万毒图册逆转的太突然,甚至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逼走叶白衣。

    办法又急又笨的,好在有用。

    看他那去势,多半会先去龙渊阁,再回长明山见容长青。这样来来回回的就要耽搁好几日。

    叶白衣并不愚钝,相反聪明绝顶。今夜容殊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得太过突然又急切,才让他思绪凌乱受惊吓而去。但很快他便会回过神来,前后稍一细想,就能知道是容殊在故意要支他远走。

    也不知道能拖得叶白衣几日。容殊收回目光,轻声低语:“你晚些回来……能让你晚痛一日,也是好的。”这般说着,眼泪却不受控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