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令之星河同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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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章

    容殊命地煞暗中留意温客行等人的一举一动,知道周子舒已收张成岭为徒,现在三人暂住在城外一处废弃已久的农院里。

    寻着张成岭背竹筐单独出门捡蘑菇的机会,容殊大大方方拦了他的去路,把玩着手中长鞭笑意可亲道:“给你求救的时间,喊你那温叔来救你吧!”

    张成岭有些害怕地往后挪了一小步,见容殊不似在说笑,忙高声呐喊道:“温叔,快来救我啊!有人要杀我!”

    很快温客行闻声飞来,容殊长鞭甩在张成岭腰上,将他拽至身边后一把拎住,往林间深处飞去。

    “温叔,温叔!”张成岭死命挣扎,容殊带着他实在不顺手,便将人往下一扔,等温客行上前去接时扬手一挥甩鞭抽过去。

    温客行一手接住张成岭,一手甩出折扇,迫容殊闪身避开之际接下转回的扇子,笑道:“几次想和公子好好聊一聊,你都避我不及,怎么今天自己送上门来了?”

    容殊微微一笑,也不答他,手一扬再度挥鞭,带刺的末端从温客行手臂擦过,将袖摆划开一道极细的口子。

    “你这人,每次见面也不说话,不是躲避就是动手,”温客行看了看袖子破开之处,不以为然道:“我看过那个万毒图册,上面有你。鬼谷谷主,毒蝎首领,哎,你这两个身份,哪个是真的?”

    容殊笑道:“你选一个,剩下的就是我的。”

    温客行笑意顿时收敛,眼眸顷刻间弥漫开危险的气息,淡淡道:“有意思。”

    容殊挥鞭抽向温客行,被他偏头避开,反手迅速握住长鞭末端用力一拽,巨大的力道带得容殊身不由己往这边飞来。

    容殊拽紧鞭子,单手一挥射出一枚透骨钉,温客行连退数步挥扇将其打落,待容殊靠近时一掌打在他胸口,震得容殊嘴角溢血,捂住伤处往后退去。

    看了温客行和张成岭一眼,容殊压下心脏处的翻腾,转身飞走。

    温客行纳闷地看着容殊离开,不解道:“什么意思?他过来就是为了挨我一掌?”

    张成岭也摇头表示看不懂。

    容殊扶着大树弯腰吐出淤血,擦着嘴角的血丝起笑。鬼谷谷主这一掌还真是狠,半分力道也没留。

    抬头看看天色,心知已经不能再耽搁,简单调息一下后起身往万毒崖赶去。

    果不出容殊所料,七日未到便已有大批武林人士在天门外聚集,扬言誓要血洗万毒崖,取蝎王首级以告慰无辜惨死在他手中的正道同仁。

    容殊站在山崖之巅,居高临下俯视着门外众人,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

    他的宿命便要停留在今日此地,虽布局这么久还是没能让赵敬付出应有的代价,但这么多武林人士陪他一起赴死,也已经很好了。

    他精心织造的网已转交给温客行,至于要怎么收网,就让温客行看着办吧。他管不了,也终将无法再管。

    容殊抬手示意,“打开天门。”

    俏罗汉看向容殊,确认后对底下的地煞朗声道:“打开天门!”

    重如千斤的偌大石门向两边开启,所有等在门外的武林人士一拥而入,持剑将容殊为首的恶鬼和刺客们团团围住。

    “蝎王,你残杀武林正道,为一己之私灭人全派,今日便要你血债血偿!”有人率先喊道。

    容殊沿着甬长的石阶慢慢往下走,边走边道:“若要血债血偿,你们这里的每一个人,有十条命都还不完。你们争夺琉璃甲,觊觎阴阳册,哪个人敢说他没有私心?武林正道,什么是正道?正道是由你们说了算的吗?”

    容殊嗤笑出声:“在五湖碑前逼死高崇的,不正是你们这些正道吗?因抢夺琉璃甲和阴阳册相互厮杀的,不也是你们这些正道吗?武林正道,原来全在你们的嘴里。”

    “巧言令色!”又有人持剑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你残杀了这么多人,难道还能一笔勾销不成?”

    “一笔勾销?”容殊偏头,笑道:“那倒不必。你们这些武林人士向来喜欢自诩正义,你们杀人便是替天.行道,我们杀人就是邪魔外道。”

    正说着,就见赵敬被围拥着从人群中走出来,对容殊规劝道:“蝎王,回头是岸。你若能及时悔改,赵某人愿意为你请求各位武林同道,放你一条生路。”

    容殊看着站在底下故作不识的赵敬,笑意逐渐消散,眼眸一点点冷下来,有淬冰的恨意从眼底浮现。

    “蝎王,莫要再执迷不悟了,便是让你拿到阴阳册又能怎样,”赵敬苦口婆心道:“今天在这里的武林同道诸多,你是逃不掉的。”

    一语震惊所有人,皆都看向容殊道:“阴阳册在他手里?”

    “交出阴阳册!你一个魔头,是从何得来的阴阳册?”

    “不用问,定是从别人那里抢去的!这魔头残忍至极,今日便要让他伏诛在此!”

    容殊恨到极点也懒得再多费口舌,取下透骨鞭直视赵敬道:“没错,真正的阴阳册就在本王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拿。”

    在场之人互看一眼后,手持长剑不约而同朝容殊直扑而去。

    容殊长鞭一挥,直接将迎面而来之人抽飞出去。

    恶鬼、毒蝎刺客也与一众武林人士厮杀起来,整个山谷血雾缭绕,刀剑碰撞声、兵刃入肉声、惨叫声不绝于耳。

    容殊被数十人团团围住,长鞭挥动一圈抽在周遭人身上,连皮带肉撕开大片伤口,将就近围攻之人打得飞出几丈之远。

    但不过呼吸间,又有大批人围上来,长剑起招纷纷攻来,折射出厉厉寒芒。

    容殊一连打退好几波围攻之人,怎奈来人众多,一有缺口也能很快被补上,其他恶鬼、刺客此刻也是自顾不暇,无法前来相助。

    容殊只觉胸口传来闷痛,想是日前被温客行伤的那一掌还未恢复便强行运功,导致如今内力不稳,挥鞭的手也随之慢下来。

    “大王,”秦松杀退一人后几步奔过来扶住容殊,关切道:“您没事吧?”

    “无妨。”容殊喘了口气,开口:“你和俏罗汉……”

    一口血猛地喷出,容殊话语未尽低头看去,秦松手持匕首抵在他的腰间,半肘长的利刃已全部没入容殊腰内。鲜血如泉急涌而出,将墨色的袍摆瞬间染得湿透。

    容殊大怒,全力一掌打在秦松胸口将人震飞出去,刺在肉中的匕首也被带飞,秦松吐血倒地当即断了气息。

    容殊捂着伤口踉跄后退,血从指间汩汩而出,早已湿透的衣摆吸收不了这大量的鲜血,不断往下滴着血珠。

    “大王!”俏罗汉刚击飞一人,回头见容殊重伤,大惊失色就要奔过来,却见一人从崖顶的石阶上慢慢走下来,对底下的天魔地煞道:“你们谁能杀死蝎王,本座就升他为四大刺客之首。”

    数以百计的天魔地煞全部朝容殊直扑而来。

    “大王快走!”俏罗汉挡在容殊前面,急声道:“毒蝎早已被那人接手,除了我和毒菩萨,其他人都归顺与他了。”

    容殊瞪大眼眸看着那人,震惊地忘了该如何反应,幼时被不断鞭打、喂毒、扔进毒坑的记忆全部浮上心头,身体止不住地轻颤着,“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被他亲手杀死的南疆巫师,怎么会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

    “因为本座并没有死啊!”那人笑得肆意张狂,强大的气息仿佛要将容殊整个人吞没进去,“十多年不见,本座的小蝎子,终于长大了。”

    容殊连退数步,浑身冷到发抖,四肢百骸仿佛被冻结了般,僵硬的完全不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从本座捡到你开始,拿你试毒试药,后来又被你杀死,看着你进入毒蝎,这一切,不过是个局。”那人笑容带着轻松随意,容殊却知道他那轻快面具下的内心,究竟有多狠辣可怕,“毒蝎需要一个能带领他们的蝎王,而你很适合。”那人嘴角勾着诡异的弧度,将最后一句话传音至容殊耳中,“你可是你的好义父亲自挑选的试验品,很成功,不是吗?”

    容殊捂着腰间伤口,只觉心脏抽痛得越发厉害,就连站立也是摇摇欲坠,几乎随时要倒。

    那人大笑出声,似乎觉得此刻的容殊极为有趣,笑意未到的眸底却冰冷刺骨,提声道:“阴阳册就在蝎王身上,谁杀了他,阴阳册就是谁的。”

    所有人,武林正道,恶鬼,毒蝎刺客,皆都倒戈相向朝容殊拥去。只有俏罗汉挡在他前面,但也双拳难敌众刃,很快便死在其他人的刀剑之下。

    容殊拼尽全力飞身而起,从众人身上踏过,朝南疆巫师径直飞去,手中长鞭携以破风之势朝他挥下。

    那人伸手接住长鞭,等容殊靠近时一掌拍在他腹部,只听见“噗”地一声,容殊口喷鲜血跌飞出去。

    容殊整个人被击飞时已做好即死的准备,甚至他能感觉到身体下坠时的风拂在面上。

    一道白影凌空而来将容殊接住,见他满脸染血,浑身被血浸透,气息已然微弱,当下心中绞痛,怒意宛如喷发的火山般从心底滚滚而出。

    叶白衣轻柔放下容殊,手一抬唤长剑出鞘,毫不留情挥出极为霸道一剑,迎面杀来的一群人皆被他这一招震飞出去,吐血倒地。站得稍近一些的也被剑气所伤。

    容殊咳出一口血,从怀中掏出阴阳册用力扔向远方,嘶声力竭道:“阴阳册在此,谁拿到便是谁的。”

    等所有人疯狂去哄抢阴阳册时,容殊强撑着一口气喊叶白衣道:“阿叶,走!”

    叶白衣回头一把揽起容殊,带着他迅速腾空而去,瞬息间消失在天际边。

    等抱着容殊飞出万毒崖范围,叶白衣刚要低头去看怀中人情况,便见他咳出一口血来,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掉去。

    叶白衣连忙将人托住,让他上半身倚在自己怀中,半躺在地,轻轻擦拭着他唇边源源不断流出的血,急切的声音里有着显而易见的哽咽,“小颜,我会救你的,你会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容殊费力扭头看着叶白衣,鲜血淋漓的手刚伸出去便被叶白衣握住。浓烈的困意如潮水袭卷而来,容殊勉强弯唇起笑,说出的话语轻若柳絮,几不可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叶白衣眼泪夺眶而出,用力握紧容殊因染着血而湿滑的手,强忍痛苦道:“你为什么要骗我,故意支开我。”

    低头与容殊额头相触,泪水从叶白衣的眼中滑落,滴在容殊眼角,宛如他的眼泪般从脸庞划过。

    “小颜,你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救你,我一定会救好你的。”叶白衣慌乱地要扶起容殊给他运功疗伤,被容殊用力拽紧手制止。

    “不要浪费真气了,”容殊眼神开始涣散,进的气俨然多过出的,“你别怕……别伤心,别……生我的气……”

    “我不气,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不气。”叶白衣只觉心脏痛苦到要炸开,面容也因这极致的剧痛而扭曲,竭力哀求道:“小颜,求你活下来,我不能失去你……你说的没错,我倾慕你,时时刻刻倾慕你……求你活下来,为了我活下来……”

    容殊已听不清叶白衣在说什么,透过半阖的眼睑看向天空,有一群飞鸟从絮云下飞过,微风缕缕,蓝的天白的云,从未这般好看过。

    耳边传来叶白衣极近又极远的唤声,容殊慢慢转头看过去,却只看到他被自己的血染红的白衣,拼力伸手抓住近在咫尺的衣摆,用力开口:“白……衣……”

    “我在,”叶白衣忙应道:“小颜,我在。”

    容殊闭了闭眼,嘴角再度有血渗出,沿着颈项流入衣襟深处,“脏了……”

    叶白衣这才知道他不是在喊自己,而是说衣服被血染脏。

    泪水模糊了双眼,叶白衣握紧容殊下滑的手,强压下喉间的灼烧感,轻声道:“没关系,脏了洗一洗就好。”

    “洗不……干净了……”

    容殊轻阖眼帘。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洗不干净了。这样脏的一个人,死了,也挺好。只可惜,他大仇未报,去到地下,也无颜面见爹爹娘亲。

    容殊意识远去,陷入到一片深邃幽静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