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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章

    容殊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朦朦胧胧间身边总有光影在动,耳边似乎有人在说话,像在喊他,又似乎不是……

    意识飘飘荡荡仿佛浮在半空,一时间容殊忘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只等到身体有针扎的轻微疼感传来后,才又模模糊糊昏睡过去。

    再等到睁开眼时,容殊早已不知今夕是何夕,看着头顶的纱帐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死。

    是谁救了他?叶白衣吗?

    想要起身,身体每一处却根本不听使唤,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门“嘎吱”一声往里推开,有人走进来,见容殊醒来,将搁着药的托盘放下,走近道:“醒了?”

    容殊扭头看去,来人竟是温客行,不禁一愣。

    “算你小子命大,遇上我和阿絮,把你带了回来。”温客行上下打量了容殊一番,笑着解释:“我跟阿絮正要去万毒崖,半路遇见快死的你和快疯的老怪物……你不是蝎王吗?怎么弄这么狼狈,还差点让人给杀死?”

    容殊自见到温客行起,脸上便扬起暖暖的笑意,眼睛也因欣喜而熠熠生辉。

    温客行被他含笑的目光看得心中发怵,以为容殊是在感激自己的救命之恩,便道:“不是我救的你,是阿絮的朋友大巫……哦,你们都是南疆人,听说你们也是旧识。”

    说完见容殊仍是一言不发,眸子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温客行倍感莫名地道:“哎我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容殊此刻刚醒来还虚弱的很,却强打起精神,轻声喊道:“阿衍。”

    温客行脸上笑意如退潮的海水尽数散去,眼眸里漾开难以置信的震惊,盯视着容殊好半晌,才低声道:“你喊我什么?”

    容殊再次轻唤道:“阿衍。”

    温客行上前一步将容殊来回看了个遍,眼眶陡地一下湿润,迟疑开口:“……小殊?”

    容殊弯唇一笑,算在回应他。

    温客行眼角泛红,突然俯身将容殊抱住,脸埋在他的肩颈处,掩藏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

    容殊费力抬手轻轻抚摸着温客行的发丝,感觉到有湿意在颈间渗开。

    “阿衍,对不起,”容殊充满歉意道:“是我爹娘连累了甄叔叔和妙妙阿姨,也连累了你。”

    温客行起身看着容殊,依旧泛红的眸子因泪水湿润过而显得格外透亮,“你是应该道歉。你早就认出我了,所以才每次看见我就跑。你跑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容殊回答:“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有事情要做,不得已的。”

    温客行刚要说话,张成岭敲门进来,站在门口道:“温叔,我在上次换下来的衣服里找到这个,”将手中的几封信递过来道:“好像是前些时候蝎王来时留下的。”

    张成岭并不知容殊已经苏醒,见温客行过来接下信后便退了出去。

    温客行将几封信一一展开看完。

    一封是陆太冲的亲笔信,一封是高崇的亲笔信。还有一封是容殊写下的所有布局,里面提到他本欲以一己之力带鬼谷和毒蝎搅动武林,同时捧高赵敬,让他在武林大会上成功上位。为此他曾不惜覆灭镜湖派。但此后因为叶白衣,他没有对丹阳派和岳阳派赶尽杀绝,将陆太冲安置在外人不知的地方,又使计让高崇在武林大会上假死,瞒过所有人,才得以令赵敬终于登顶。

    容殊原本是要赵敬站得越高,将来摔得越惨,声名扫地遗臭万年。可他没想到自己布局的同时,也步入了赵敬局中。

    他控制鬼谷和毒蝎搅动风云,赵敬便利用他这一点来达到目的。等成功成为五湖盟盟主后,再率群雄剿灭鬼谷和毒蝎,以此为功勋换得武林盟主一位。

    容殊到最后也没能将自己的身世公布于世,是因为早在万毒崖一役前时机便已于他不利,他身为鬼谷谷主和毒蝎首领双重身份,若坦言自己是容炫后人,不但不能为父洗清污名,还会累容氏获得一个世代为魔的骂名。

    所以容殊将他的计划一五一十写下来交给温客行,希望以后他能为甄家、容家一同洗刷冤屈。

    并将叶白衣托付给温客行,请他照看一二。还道若乌溪来到中原,就协助他为叶白衣散去**心法。冰蚕的存放地也详细记录在上面。

    温客行快速看完信后,扬起手中几张薄薄的纸示意,“这就是你说的有事要做?”

    见容殊心虚地不敢看自己,温客行既生气又好笑,道:“就这几张纸,你还费那心思抓住成岭藏他身上?我当时还……”,话到这里已然说不下去,因他当时只觉容殊行为奇怪,所以打了他一掌。

    将信随手放在桌上,温客行坐于床边,认认真真将容殊看了又看,才挽起一抹笑道:“二十年不见,吃了不少苦吧?”

    容殊握住温客行的手,抿唇轻笑,“没有吃很多苦。我长大了,学了很多本事,足够自保。”

    温客行想笑,但一想到自己被他瞒得这般严实,还险些再次天人永隔,心里就气,“你是真的长大了,不认我也就算了,还敢瞒着我带鬼谷一起搅动风云。你真的很厉害,很了不起,完全不把我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容殊连忙讨饶道:“阿衍我错了,我还病着,重伤没有痊愈,求你放我一马吧!”

    温客行伸手捏住容殊脸颊,轻轻拽到,“叫我什么?”

    容殊有些不好意思喊出口,都这么大的人了,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样称呼。

    温客行皱眉催道:“问你话呢!说呀,叫我什么?”

    容殊心知这一茬不能轻易过去,只得撇开目光低声妥协,“衍哥哥。”喊完立刻又道:“就这一次,没有下回了。”

    温客行心满意足地笑靥如花,才不管有没有下次。既然有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容殊醒来到现在已有一会儿,开始有些精神不济。又见从方才到现在只见到温客行一人,便问:“阿衍,叶白衣呢?”

    温客行挑眉道:“你要见那老怪物?他在你床边不吃不喝也不睡地守了好几天,被大巫打昏抬走了,估计这会儿还没醒。你等着,我让成岭去看看,叫他过来。”

    容殊点头。

    温客行替他掖了掖薄被的一角,起身开门出去。

    容殊才刚等一小会儿就实在撑不住,眼见着叶白衣还没来,人便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再等醒来时叶白衣就坐在床边,握住容殊的手,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看着他。

    容殊睁眼正好对上叶白衣的视线,见他面容憔悴,眼眸蕴着未散的红丝,不免心疼又愧疚。

    这一次叶白衣定是被他吓狠了。若不是温客行恰好从那边经过,他真就已经去见容氏先人了。

    反握住叶白衣的手,容殊轻声道:“别怕,我没事了。”

    叶白衣点点头,视线仍凝在容殊脸上,片刻也舍不得挪开。

    见叶白衣不说话,容殊只得问道:“我睡了多久?”

    叶白衣这才启唇回答:“十天。”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沙哑。

    已睡过好几轮,容殊稍稍有了些精神,挣扎着就要起来。

    叶白衣忙上前靠坐床头,轻托住容殊身体使他上半身能舒服地靠在自己怀中,一手扶住他的肩,一手环过去将人松松搂住。

    整个过程叶白衣一言不发,容殊也只好沉默。

    想一想也是,若换成他自己,对方存着必死的心还苦瞒他,且最后要眼睁睁看对方死在自己面前,这种心情,简直不亚于被人拿刀剜心。

    当初瞒得有多决绝,现在便有多内疚。容殊抿了抿嘴唇,拽下叶白衣的一只手握住,道:“让你受这般惊吓,是我不好。”

    叶白衣微微摇头,抬头看向轻纱笼罩的帐顶,眼底有些茫然,好半晌才回道:“无妨。”随即低头看向怀中人,眼神坚定且温柔,“你想做什么都好,我都会陪着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生也好,死也罢,我会陪着你。”

    容殊呼吸一窒,握着叶白衣的手也骤然收紧。

    叶白衣又道:“那日你说你我已心意相通,此生当彼此作伴。”说着,唇畔漾开一抹笑意,“既已心意相通,你要去哪里,我怎能不相随。”

    容殊才知此刻无论他是道歉还是讨饶,已然安慰不到叶白衣,心中隐痛蔓延散开,缓缓点头道:“好,以后你陪着我。无论我做什么,是生是死,我都告诉你,带着你,绝不丢下你。”

    叶白衣定定看着容殊,虽不答话,眼中却有微光逐渐显现。

    容殊轻轻拽他道:“你过来一些,我有话跟你说。”

    叶白衣依言低下头靠近,耳侧刚移过去,便觉有温热在脸庞一触即分。大惊看去,正对上容殊含着笑意的双眸。

    容殊忍笑再度拽了拽叶白衣,示意他过来。

    叶白衣迟疑看他,不确定这次他是真有话要说,还是如刚才那般只是借故亲他。

    忍着发热的脸颊,叶白衣仍旧低头,听见容殊在耳边轻语:“那日我是故意说错的。是我倾慕你,我心中慕你甚深,因而才想要你回应我。”

    叶白衣大为动容,眼底情意暖暖如湖水漾开,握着容殊的手置于唇边印下极轻一吻,慎重道:“我心亦然。”

    他爱恋容殊,此情此感胜过世上一切。他不惧人伦不畏人言,只要是陪在这个人身边,便是去往死亡也甘心乐意,宛如奔赴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