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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客行番外

    甄衍一直想要一个弟弟,因此岳凤儿带容殊回神医谷时,甄衍高兴的不得了,上前一把拉着容殊小小的手便道:“我叫甄衍,我比你大,以后你可以叫我衍哥哥。”

    容殊轻轻往外缩了一下手,没能抽掉,只得撇着嘴不说话。

    “你叫我衍哥哥,快叫呀!”甄衍晃着容殊的手,催促道:“叫完我带你去玩,我在后院养了小虫子,我带你去看。我还会做竹蜻蜓,可以飞得很高的那种,你想要吗?”

    容殊点头。

    “那你叫我衍哥哥,我就送一个给你。”甄衍得意洋洋道。

    容殊实在想要竹蜻蜓,又想去看小虫子,妥协着小声开口,“衍哥哥。”

    甄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拉着容殊去后院看他精心私养的青虫。

    “这个胖胖的,名字叫小白,”甄衍将一只小簸箕从药架上端下来,指着里面树叶间的几条虫子认认真真介绍,“这个小一点儿的叫小不点,还有那个颜色深一点的,我叫它小青。”说完,扭头问容殊,“你喜欢吗?我送你一条。”

    容殊想了想,摇头。

    “那你喜欢什么?”甄衍问。

    容殊小声回答:“竹蜻蜓。”

    甄衍笑开了,“我有,走,哥哥现在就去给你拿。”

    甄衍兴冲冲地拉着容殊往房间跑去。他在床头藏着一个盒子,里面有他喜欢的一些玩具。将盒子抱出来打开,甄衍取出一只竹蜻蜓递给容殊,“送你。”

    容殊接过时脸上露出笑容,甜甜道:“谢谢衍哥哥。”

    甄衍只觉容殊的笑和这一声“哥哥”如蜜流入心田,顿时也笑开花,将整个盒子推到容殊面前,“你还想要什么?我都可以送给你。”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容殊已开始逐渐放下心防,也不跟甄衍客气,低头就往盒子里翻去。见里面有各样的小玩意儿,顿时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甄衍问道:“我要什么都行吗?”

    “恩。”甄衍用力点头,“你要什么就拿什么,哥哥的全是你的。”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般,急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容殊。”容殊口里回答,手还忙着在盒子里翻翻捡捡。

    “小殊。”甄衍握住容殊的手,笑容灿烂道:“那我以后叫你小殊。”

    “恩。”容殊笑着点头。

    “小殊,小殊。”

    “小殊……小殊!”

    甄衍喜欢用各样的语气喊着容殊,不只是他的名字,连带着这个人也喜欢的不行,每天醒来第一句话便是问:“小殊呢?”第一件事就是跳下床往容殊房间跑。喊得最多的是容殊的名字,说得最多的话是“小殊喜欢吗?送给你!”

    甄衍对容殊的喜爱与照顾,连岳凤儿见了都对师妹谷妙妙——甄衍的娘打趣道:“衍儿这么喜欢小殊,我这要是个女儿,嫁给衍儿也很好。”

    甄衍一听立马跑过来摇着岳凤儿的手道:“师伯将小殊嫁给我吧!我会对小殊很好的!我会照顾他,把好玩的、好吃的都给他,也不让人欺负他。”

    岳凤儿与谷妙妙互看一眼,失笑道:“衍儿,你还小,喜欢一个人可不是只给他好玩的、好吃的就可以。”

    甄衍疑惑道:“那还需要什么?”

    谷妙妙招手让甄衍过去,摸着他的头道:“等你长大就会知道。况且,你喜欢小殊,也得小殊喜欢你呀!”

    “小殊是喜欢我的!”甄衍挣脱谷妙妙的手,几步跑回正在玩竹蜻蜓的容殊身边,用力抱着他问:“小殊,你喜欢我吗?你如果喜欢我,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把所有东西都送给你。”

    容殊看了看手中的竹蜻蜓,想了想甄衍的最后一句话,迟疑地点头,“……喜欢。”

    “太好了!”甄衍高兴地回头对谷妙妙和岳凤儿道:“你们看,小殊是喜欢我的。”

    儿时的喜欢实在纯真剔透,只比容殊大上三岁的甄衍虽还有很多事情不懂,但他觉得自己对容殊的爱护和喜欢是真的。比喜欢小虫子还要多很多,甚至在心里容殊能跟他的爹娘一样重要。

    岳凤儿离开时带走了容殊,甄衍追到神医谷大门口,眼泪汪汪地朝路尽头的小小身影喊道:“小殊,你一定要回来,我会等你的!”

    他不知道容殊有没有听见,很长一段时间容殊也没有再回神医谷。甄衍在等待的日子里每天都问谷妙妙,“小殊还回来吗?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想小殊了!”

    春去秋来,容殊再来时是被容炫仓促送来的。容炫到后即刻与甄如玉进里屋密谈,甄衍高兴地几步上前拉住容殊的手,亲热道:“小殊你终于来了,我一直在等着你……你,你怎么哭了?”

    甄衍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容殊脸色不太好,琉璃般的眸子里盛满泪水,撇着嘴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你别哭,你怎么了快告诉我。是不是有坏人欺负你了?”甄衍心疼坏了,捧着容殊的脸轻轻擦拭着他眼睛里的泪水。

    “娘亲死了。”容殊轻声开口,大颗大颗泪珠争先恐后地落下,甄衍甚至来不及接住。

    甄衍怔住了,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在他缺失了容殊的这两三年里,似乎错过了很多。容殊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经历过什么,这些都是现在的他无法去安慰的。

    甄衍抱住容殊,拍着他的背柔柔道:“娘说,去世的人因为心里有牵挂,所以不会走太远,还是会跟在牵挂的人身边看着他,保护他。师伯肯定也就在小殊的身边,一直没有离开过。”

    容殊可怜兮兮地看着甄衍问道:“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甄衍用力点头,“衍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容殊的情绪这才微有好转,眼泪稍稍止住了一些。

    容炫走的时候没有将容殊带走,而是让容殊跪地给甄如玉和谷妙妙磕了一个头,改口喊道:“义父,义母。”

    容炫蹲身抱着容殊,摸着他的头强忍哽咽道:“小殊,以后你就留在义父义母身边,他们会好好照顾你的。”

    容殊眼泪夺眶而出,弱弱问道:“我不能跟着爹爹走吗?”

    容炫抬头将眼泪逼回眼眶,眸子因悲伤的情绪而涨红,用力抱紧容殊道:“等爹爹办完事……就回来接你。”

    容炫闭了闭眼睛,狠心松开容殊起身大步离去。

    容殊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容炫背影远走,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下。

    甄衍过来握住容殊的手,无声安慰。

    “爹爹不会回来接我了,对吗?”容殊轻声问着,却又并不奢望得到回答。

    容殊在神医谷住下,甄衍每日陪着他,便是吃饭睡觉也不分开,就怕容殊独自一人时会伤心难过。

    有了甄衍的悉心陪伴和照顾,容殊的情绪逐渐开始有好转,至少不再终日抿着唇眼睛含泪,连饭也吃不下。

    然而好景不长,不到十日大批江湖人士涌入神医谷,斥责甄如玉与魔头容炫交好,又威胁逼迫他交出武库钥匙。

    神医谷谷主不得已与甄如玉断绝师徒关系,将被废除武功的甄如玉逐出山谷。

    谷妙妙推着一夜之间形同废人的甄如玉出谷,旁边是帮忙推车的甄衍,身后跟着的是容殊。

    “小殊快跟过来,不要落下了。”谷妙妙擦着汗回头喊道。

    “来了。”容殊迈着小步奋力赶上前,也想要帮忙推车,甄衍将他的手从推改为扶,道:“你力气小,跟着就好。”

    容殊点头,也不再强求一定要帮忙。

    谷妙妙临时带着行动不便的甄如玉和两个孩子出谷,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途经一处山谷时又遇大批来抢夺武库钥匙的武林人士,好几批人从四面八方而来,最后相互厮杀起来。整个山谷人潮涌动,到处都是刀光剑影、血肉横飞。

    “小殊,小殊?”甄衍是第一个发现容殊不见的,随即谷妙妙也这兵荒马乱的拼杀中寻找容殊。

    可哪里还能寻得见?

    放眼看去,映入眼帘的只有拿着刀剑杀到面容扭曲、浑身染血的江湖人士。

    “小殊,我要去找小殊!”甄衍喊着就要跑,被谷妙妙一把拽住,流着泪道:“衍儿,我们先离开,回头再来找小殊。”若再迟迟不走,很快那些人就会杀到她们身上。孤儿寡母加一个行动不便的废人,一人都扛不住对方一刀。

    谷妙妙忍着心痛带甄如玉和甄衍闪躲着刀剑离开。甄衍一边跟紧谷妙妙急乱的脚步,一边回头看去,心里默默说着:小殊,你要等着,千万千万不要死,我会回来找你的!

    甄衍到底没能再回去寻找容殊,很快甄如玉和谷妙妙也在这场武库钥匙之争中相继被害。

    甄衍被喜丧鬼带回鬼谷,谷主喜欢他连自己亲爹的肉都能吃下去的狠劲,要亲自教导他。

    甄衍带着滔天的仇恨在鬼谷苟且偷生,苦渡每一日。他想,终有一天他会屠尽天下人,无论是正道人士还是邪魔外道,他都要一个一个的全部杀光。

    所以,他不再叫甄衍,而是将这含着幸福快乐、又掺杂血与泪的名字深深藏在心底,“我姓温。”他说,“名客行。温客行。”

    偶尔午夜梦回,温客行还会记起容殊此人,白白嫩嫩小小的一团,很是招人喜欢。可他已经死了,六岁那年死在了山谷。此后不久甄衍也死了。

    这样也好。温客行笑笑。至少有甄衍去陪着容殊,他在地下也不会太过孤独。

    温客行杀死老谷主走出鬼谷时,在看见周子舒的第一眼便觉此人甚是有趣,因而总想要凑上前去逗逗他,看他反应。

    不想时日一久,慢慢便萌生了好感。温客行仔细回想,上一次有这喜悦的情绪时,好像还是为着容殊。若他没死,不知今日与自己又会是怎般的光景?

    温客行这样问着,直到他得知容殊真的没死,回到他面前。

    温客行既震惊又欣喜若狂,随之而来的却是无力的叹息。

    他的小殊真的没死,依然如儿时那般带着赧然的可爱。可他已经变了,他把属于小殊的甄衍亲手杀死了。

    相认后硬逼着容殊再喊了一次“衍哥哥”,温客行内心的感动排山倒海而来,借口让成岭去喊叶白衣走出门外。

    站在屋檐下,温客行只觉幼时的那些回忆乎近乎远。他还记得跟容殊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却又遗憾终究已经回不到过去。

    骄阳刺眼,温客行只觉要被阳光照射得快要忍不住流出泪来。

    “干什么呢老温,”周子舒走过来一手拍在温客行肩头,见他神情黯然失落,不禁担忧道:“发生什么事了?”

    温客行收敛心思,长吁出一口气转回身看向周子舒,起笑道:“没事,就是高兴的。原来蝎王是我失散二十年的弟弟,刚刚才与他相认。”

    “真的?”周子舒也欣喜道:“想不到误打误撞救回来的人,竟是你的弟弟。”

    “是啊!”温客行扭头看向容殊的房门,喃喃道:“他是我最喜欢过的……弟弟……”

    说罢,温客行一手揽上周子舒肩头,带着他边走边道:“阿絮我跟你说,我和小殊很小就认识了。他小时候啊,长得真是好看,我第一次见他时就很喜欢……”

    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走廊尽头,只余缕缕阳光洒下,如同筛碎的金子在廊子里悠然飘动……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完结。

    谢谢大家的喜欢,有缘江湖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