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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点

    瞥了姚勉一眼, 顾郁洲容忍了他在自己面前发呆。放在以前,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顾郁洲宁可去喂鱼,也不想看着个傻子在跟前。但是姚勉的表情取悦了他, 有一个比自己还惨的人, 让顾郁洲心情很好。

    他知道姚勉是怎么想的,不能说对不对,只能说傻不傻。

    顾扬奉上了本册子, 顾郁洲慢慢翻看着。册子已经有些卷边了, 字迹也不是很工整, 断断续续的,顾郁洲看得津津有味。翻了两页,姚勉才回过神来:“顾兄, 不是在与我开玩笑吧?”

    顾郁洲放下册子:“我需要开玩笑吗?”

    姚勉深吸一口气, 试图讲明自己的观点:“世有阴阳, 犹如天有日月……”

    顾郁洲听着他这一套,笑道:“你这话,与南平侯的世子倒是知音,什么时候见着了他,倒可与他聊一聊。他是官场上的人, 讲这些礼仪教化比你讲的还要明白。”

    姚勉碰了个软钉子,南平侯世子他见过,与他确实意见相合。顾郁洲的意思却是“他是官场上的人,所以随他讲,你是江湖中人, 就别瞎哔哔了”。姚勉道:“照这么下去, 顾兄要后悔的!我就后悔当初没有把女儿关在家里。”

    顾郁洲想了一想,中肯地说:“令嫒也不能说是没有成就。”苏晴的成就在他眼里不算大, 但也不能说她是废物。如果白芷身边三块废料都有苏晴的成就,顾郁洲也不反对白芷把这仨留下来。想到白及是个残疾孩子,纪子华就会油嘴滑舌,纪子枫更是个丫环的料,顾郁洲就脑仁疼。

    将书一合,顾郁洲决定再跟白芷谈谈――养废材可以,你总得搭点有用的。顾扬知道他的心意,对姚勉做了个手势:“姚先生,请。”

    姚勉依旧不甘心:“顾兄!”

    顾郁洲道:“在我顾家,只有废物才不用做事,等着婚配。”

    顾家的女孩儿有能耐,也可以独当一面。只有没什么作用的,才会拿去学点诗词歌赋之类,搞个联姻。萧韶他妈顾虞商后来虽然出嫁了,在娘家的时候也是个顶用的姑娘,并不全靠父亲的宠爱,生了孩子还能总回来住那是得有点本事的。白芷刚回连天城的时候,也是顾守仁这个“太孙”来引导。就因为她们都不是废物。

    姚勉道:“让女人去拼命,这是男人的耻辱!”

    顾郁洲道:“养出废物来才是耻辱。”将小册子又拿起来翻着看了,他觉得跟姚勉已经说得够多的了。

    姚勉一脸的不敢置信,堂堂顾家家主,居然用起女人来了,丢脸不丢脸?顾扬依旧是礼貌的表情:“姚先生,请。”

    姚勉深一脚浅一脚,踉踉跄跄走开,顾郁洲猛地将小册子一合,往桌上一拍:“我手上要有金紧禁三个圈儿就好了!”顾扬送完客回来,轻声说:“这是阿征少爷从商三少那里拿来的,属下找人给您抄一本?”【1】

    顾郁洲点点头,袖子一甩,决定去看看白芷怎么教徒弟。不太远的地方,商陆的怪叫声隐隐传来:“你们谁看我手抄的那个本子了?!”

    儿子的徒弟们也不都是有用之材,这儿也有一个二傻子,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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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郁洲一出现,白芷也很糟心。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顾郁洲已经隐退了,不再是一个不安定因素了,他又蹦Q了出来,以前所有的计划都得推翻。不推翻也得修改,把这位再加到里面去,这工程太大了,白芷昨天一夜都没睡好,今早打着哈欠爬起来的。

    她曾经计划过,自己这边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回一趟连天城,一是看看顾琳的病情,二也是探望顾郁洲。当了这么久的江湖大佬,在统领一个“社团”这件事情上绝对是一流的水准――处理家务除外――是值得借鉴部分经验的。

    对于未来门派的选址,白芷也不是很有经验,也想向他请教一二。

    昨天,这位大佬一出现,聊不几句白芷就发现自己是太天真了。她做了半宿的噩梦,一会儿梦到顾郁洲把她徒弟抓去关小黑屋了,一会儿梦到自己被抓去关小黑屋了,反正都是小黑屋。

    早上起床差点以为自己又回了连天城,打了两趟拳之后才好了一点,跟白及去找顾清羽吃早饭兼商量个对策。顾清羽师徒商量了半宿也没商量出个幺二来,印方等人更不用说了,早先就摸不着顾郁洲的边儿,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要不,咱们也跟他聊聊?”听说姚勉去见了顾郁洲之后,白芷建议。

    她与顾清羽等人的心态很像。以前顾郁洲有老大一个连天城,有长子一大家子,这一大片基业就是人质,顾清羽这一派才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后来他们把顾郁洲挤兑得“隐退”了,是把人家脚上的鞋扒了。顾郁洲这样的人物,一旦光了脚,后果难料!

    顾清羽道:“聊什么?直接问?他会回答吗?答了你敢信吗?”他难得口气不好。

    印方就劝他:“你别冲孩子发脾气呀。”

    最后所有人都没个章程,白芷道:“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总不能把咱们都清理门户了。哎,我得回去看好小孩儿。”顾清羽也有些无可奈何:“好吧。陆英,再发信给本家,问问你师伯,本家有没有异状。”

    目前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白芷鼓鼓腮,带着心事去看白及。白及正在用功,自从被白芷捡了来,他就被关爱着,几乎忘了自己受白眼的日子了,顾郁洲一出现,不好的记忆又都回来了。【我不能当累赘,我不要被赶走。】白及一边挥剑一边想。

    白芷背着手绕着他转了几圈,说:“太用力了,过犹不及,恰到好处就行。”

    白及点点头,放轻了点手。白芷没有出声,她自己尚且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何况白及?看了一阵,白芷道:“你去练字吧,写三十页。”白及收回剑:“是。师父,你的药吃了吗?”

    白芷哼唧了一声:“就吃,就吃,忘不了。”

    纪子枫端着药碗来了:“忘不了,小少爷,你去写字吧。”白及盯着白芷喝完了药才提剑离开。白芷漱着口,发现纪子枫也眼巴巴地看着她,纪子华也在不远处踱步。不由失笑,看来大家都很怕老爷子啊!

    白芷道:“哎呀,都把那副样子收一收吧,没事的。纪仔啊――”

    “有!”纪子华站得笔直。

    “拿上你的家什,跟我走。”

    顾郁洲正好遇到,人还在院子外,声音先飘了进来:“要做什么呀?”

    其实顾郁洲这时候模样很和气,并没有疾声厉色,纪子华还像是被通了电一样,噔一下又站直了。院门清早就打开了,顾郁洲随意地迈了进来。白芷叹了口气:“您要监工呐?”

    “不行?”

    “不是,那就一起?”

    “好啊。”顾郁洲说话的时候又看了纪子华一眼,还是对这个江湖小骗子没半分欣赏的意思。

    白芷让人套了车,请顾郁洲登车,在顾清羽警惕的目光里,马车驶出顾府。

    白芷给顾郁洲沏了碗凉茶:“这儿地方小,住闷了吧?”顾郁洲道:“我要是闷了,你会彩衣娱亲呢还是要打发我走?”白芷道:“那就找点乐子呗,就怕我觉得可乐的,您不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呢?”顾郁洲说。

    白芷对外面驾车的纪子华说:“去咱家药铺。”

    纪子华有点方:“大小姐,药、药铺怎么走?”他才来,哪知道路呀?其实出了府门他就是在瞎转悠,车后跟着两队黑衣骑士,他心理压力老大了。

    “直走,前面左拐。”

    纪子华一甩鞭,开始狂奔,车驾得很不稳。顾郁洲被颠了两下,没吱声。到了药铺,早有掌柜迎了上来:“大小姐。巧了,今天正有两个病人,还在排着号呢。”白芷跳下车,老实顾郁洲下来,陪他走进来。掌柜的道:“哟,这位是――”

    纪子华拉他到一边嘀咕:“是大小姐的祖父啦!”

    掌柜的膝盖一软:“老爷子好!”

    顾郁洲温和地点点头,带了点笑:“你做得不错。”一眼扫过去井井有条,室内清洁,人员有序,也不见有闹事的,就是掌柜的称职的表现。对于这样的人,顾郁洲不吝表扬。

    白芷一边对掌柜的报上一串药名,让他给准备好装车上,一面诊了两个病人,都不是大病,顺手就治了。顾郁洲以前只听过白芷不拒绝病人,今天才是亲眼见到,问道:“你以前也都是这样的?”白芷看病人都走了,才说:“嗯呐,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嘛。我也得谢谢他们,没有他们,我哪练得成手?”

    药材装好了,白芷道:“你们忙着,我们走了。”

    顾郁洲问道:“不带上你徒弟?”他心里给白及划了个圈儿,这残疾孩子要是学医,他就不反对,说话的时候字里行间都带着暗示。

    白芷道:“今天要干的事儿不适合他现在知道。”

    顾郁洲没再问,上了车才说:“黑面,你驾车!”纪子华讪讪地站到了一边,白芷道:“你到车里来吧,今天的事得看你呢。”又告诉黑面出城,往西走二十里,在义庄那儿停。纪子华有点毛毛地,借着说话缓解压力:“咱去义庄干嘛呀?”

    “哦,忘了问了,你怕尸体吗?”

    “不、不怕的,行走江湖,死人总见过一些。”

    “那就好,”白芷说,“咱们去找两具完整的尸体,你把他们的骨头给我仿出来。”

    “啥?!”纪子华声音有点变。见过尸体,跟去刨死人骨头那是两码事吧?

    顾郁洲曲臂支颐,很感兴趣地看着白芷,等她解释。白芷对纪子华道:“你都是成年人了,有点样子好不好?白及还是个小孩儿,不适合带来见尸首,你先给仿制个模型,回来好当教具。”

    顾郁洲道:“那个小孩子学医上有天赋?”

    白芷道:“还行吧,这个除了特别不适合的,都是靠教和练。世上大数人,都还不到拼天赋的程度。”顾郁洲道:“没有天赋,什么都是白费力气。”白芷顶了一句:“我干什么都没天赋,不是也过来了?”

    纪子华怯怯地斜了她一眼,仿佛在说:你没天赋?逗我?

    顾郁洲对这个眼神表示赞同。

    出城的路还算平坦,到义庄的时候还没到中午。太阳已经很毒了,义庄四下飘着一股很不好的味道。守义庄的是一对师徒,都认识白芷:“大小姐,您可回来了。”打白芷对病人、尸体感兴趣,白微就从中运作,把义庄的看守换成了自己人。

    白芷示意纪子华取了药材来:“嗯呐,来,这个拿着。”

    “大小姐今天想做什么?难道今天送来的死鬼有什么不对?王仵作没说什么呀。”

    白芷道:“有死人?先看看。”

    左虹麻利地取了个大包袱来,白芷换上行头,拎着只口罩问顾郁洲:“您一起来?”顾郁洲接过口罩戴了,跟白芷去验了一回尸。白芷忙起来就忘了他,解剖了一具尸体,仔细画了内脏的图形,重新缝合了尸体。验完尸,再跟看守要“一男、一女”死了两个月以上的尸体。

    亲自将两具尸体的骨头拣出来,用酒醋洗净,叫过纪子华,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纪子华已经狂吐过一回了,也戴上了口罩,眼神难以形容。白芷语重心长地说:“你怕什么?皮囊不过是灵魂的衣服,你脱下来不要的旧衣服,别人拿了去当抹布,你会生气吗?行了,开始干活吧!”

    顾郁洲自是不怕尸首的,踱过来问道:“《神灭论》?”白芷点点头:“嗯,对他当然得这么讲啦。”纪子华哀怨地看了她一眼,白芷接着说:“我自己根本不信有什么鬼神,根本不用这套比喻。”顾郁洲道:“你倒心大。”白芷道:“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纪仔,快点干活!今天干不完,明天接着干哈。”

    顾郁洲觉得有趣,看着纪子华愁眉苦脸雕骷髅架子。他在尸骨前站得笔直,与白芷聊天:“这是个邪-教作派。”白芷道:“我也没办法,找不到自愿的人。世上这么多的大夫,怕是没几个能把人体结构弄明白的,这都不明白,还怎么治病?靠人云亦云吗?”

    “就算医术不如你,世上神医也不少。”

    “那不一样,”白芷认真地说,“不一样的。神医是真的要天赋,也未必就不见尸体。我要找个办法,让天赋一般的人也能学好。”

    顾郁洲若有所思,静默看着她做事。

    天擦黑,又跟着她回家。晚上就听白芷跟白及开始讲“世界上并没有鬼神”,讲完了给白及出卷子,批作业。

    顾郁洲连跑了三天的义庄,第三天的时候,沈雍也跟了来。沈雍不怕尸首,却对这种仿佛邪教仪式一样的举动表现出了惊讶:“这是要做什么?”学医的有针灸铜人之类,也有绘图,但是直接摆弄骨头架子?还是有点挑战心理底线的。

    顾郁洲故作不屑地道:“这有什么?”沈雍被他一句话堵住了,默默站在一边看。白芷又对着另一具新鲜尸体剖剖缝缝,外加画画。画到了一半,三人同时望向屋外,顾扬从外面闪了进来:“蛊王来了。”

    顾郁洲道:“唔,能闯出些名头,这毅力倒足的。”

    说话间,姚勉也进来了。这位老人家回去之后暴躁了几天,楼鹤影出马,才从他嘴里把前因后果给撬出来。苏晴听完,大笑三声:“顾老爷子比你厉害,比你厉害的人都这么看,你就从了吧。”把姚勉气得不轻,差点又要吐血。好容易重整旗鼓,要再找顾郁洲协商,却得到他们出城的消息。

    一路找过来,看到一群人围着尸体……

    这哪是个姑娘家该干的事儿呀?姚勉又急了:“你要做什么用自己动手?姑娘家……”话没说完,白芷已经一个口罩拍到他怀里了:“带上。”顾郁洲扫了一眼追过来的楼鹤影,眼睛微弯。

    姚勉戴好了口罩,瓮声瓮气地问:“这是要做什么?”

    纪子华抱着个雕了一半的骷髅头,冷漠地看了姚勉一眼――三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现在就觉得姚勉大惊小怪。白芷道:“哦,弄点东西好教徒弟。”又顺口对纪子华说那个骷髅头他弄得太好看了,原型线条没那么好,让他改。

    姚勉跳了起来:“这是什么邪魔外道的做派?”

    顾郁洲冷冷地来了一句:“你没剖过尸体?”他才不信养蛊的会不搞尸体。姚勉倔强地坚持:“那不一样!”顾郁洲看了楼鹤影一眼,楼鹤影菊花一紧,急忙来劝姚勉:“老爷子,您的身体要紧,这儿气味不好。”姚勉挣扎着要白芷走:“这哪是正经姑娘该干的?”

    顾郁洲听不下去了,觉得这老货真是讨厌,突然出手,宽袖连扬,一顿暴打把姚勉逼了出去。

    “你们继续。”顾郁洲对白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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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副骷髅,纪子华雕了好几天,终于弄完了。把原本的两具骸骨重新入葬,白芷才结了每天跑义庄的行程。

    把模型拿细铁丝串起来,白芷一手一个,抱着它们给白及开了门新课。顾郁洲照例是别的不管,就看她怎么给白及上课。沈雍从义庄开始就跟着,这时犹豫着问:“我可以听一听吗?”白芷欣然道:“好啊。”沈雍又加了一句:“那……旁的时候也可以吗?”白芷点点头:“行。”

    一只羊也是放,两只羊也是赶,对她而言没差别的。

    顾郁洲见白芷并不赶他,心里犯了嘀咕,伸手把白芷写的教案拿来看。教案写得很细,与江湖中师徒相传的秘笈差别极大,也与文士西席教学生的经义不同。精细,细致到琐碎,所有道理都标得清清楚楚,就像她的一贯风格,凡事都有规划。顾郁洲敢说,随便哪个人拿着这个,都能学会。

    凭感觉,顾郁洲马上就做出了判断――这不是只用来教一两个徒弟的,跟写律法一样的章节,得是用来推广的。

    不动声色地把教案放了回去,等白芷讲完,顾郁洲才问:“这样的,写了多少?”

    白芷笑笑:“这是第一本,后面的我还在准备,还会有修改。”对白及等人摆手,示意他们先出去,然后凑近了顾郁洲,“您给指点指点呗。”

    顾郁洲单刀直入:“你要广纳门徒?”

    白芷问:“不行吗?”

    顾郁洲眉头微皱,问道:“如何约束?你的弟子没有人行跪拜之礼,我也没见你有什么规矩要他们守,你什么人都教,良莠不齐。哦,你这儿现在只有‘莠’。为什么不认真挑一个资质好的孩子来传衣钵呢?”边说边摇头。

    白芷道:“我自己就是个二傻子,别耽误了聪明人。呃,我说真的。我敬孔子不是因为他那套君臣父子的破道理,是因为有教无类。”

    顾郁洲一声嗤笑,白芷道:“那咱们再说得功利一些,量变才能产生质变,足够大的基数才是一切的基础。没有三千弟子,怎么能育出七十二贤?没有这么多的弟子,他的学说怎么能流传这么广?一朵名贵的娇花儿,风一吹折了,绝种了。遍地的野草,春风吹又生。到处都有学习我的人,我死犹生。”

    顾郁洲伸手敲着桌子,缓缓地说:“有点道理。”

    白芷道:“那……”

    顾郁洲道:“倒也不错。照你给那个小孩儿的卷子,常出一些,月考、季考、年考、大比,筛!一层层筛出精英来!”

    “哦草,”白芷说,“您下手够狠的呀,考死人了。”

    顾郁洲理所当然地说:“你不精心养一个,要广洒网,当然要有筛汰。弟子资质不一,有的能走得远、有的就原地打转,难道要强拉到平齐?因材施教嘛。”

    白芷抽着气点头:“好好好。哎,那您看,我要找个什么样的地方,才合适,那个……”

    “要开宗立派了呀,”顾郁洲语意调侃,心情却实在是好,眼睛都变亮了,“打算精心挑选?要地方足够大,人也多,否则怎么供奉你这些人?”

    “我南北走了一圈儿,也没找着合适的地方,要不就是已经有人占了。”

    “那就先随便找个地方,就在这附近也行。”

    “那怎么行?”

    “可以迁徙嘛,”顾郁洲不经意地说,“连天城也不是一开始就在那里的。什么门派,一开始的时候需要的地方也都不会太大。有一个开始最重要,种子先埋下去,让它生根发芽,放在仓房里只会招老鼠。挑一个不太小,也不用太大的地方,盛得下你就行。先站住了,大不了以后把附近合适的地方抢了来嘛。”

    白芷笑了,心情好得不得了:“还是您高明。我光想着先赚名气,好使人愿意来。选交通便利又有退路的山地之类,想得头都大了。”

    “不怕我了?”顾郁洲带点嘲讽地说,“不怕我把你徒弟给清理了?不怕我把你爹、你师兄清理门户了?”

    白芷笑得有点谄媚:“怕呀,可怕也没用不是?而且我天生好作死。”

    顾郁洲笑了:“很好。”话锋一转,说起沈雍:“你打算拿他怎么办?那个白及眼睛里都还有点出人头地的野心,沈雍的眼睛里只有十里迷雾。别说做丈夫,就是做弟子,都不合适!”

    白芷道:“您想得太远了。其实我当初从棺材里爬出来,眼里的雾比他还厚,不是也慢慢找着路了吗?”

    “你的口气老气横秋!”顾郁洲指责了白芷一句,“他不是浮萍,他有根的。你想做事,带上他,沈家就是个麻烦。”

    白芷笑笑,要说什么,陆英带着楼鹤影跑了过来:“快,去看看姚前辈,他的样子不太好!”

    白芷惊讶地说:“他做什么?明明……”

    楼鹤影笑得有点尴尬:“生气了呗,都不听他的……”

    顾郁洲肆无忌惮地笑:“那让她去看,不是更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