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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恍若隔世

    

    原来是一位说书先生正在讲红颜祸水的故事,刚讲完烽火戏诸侯。

    “从古自今,褒姒亡商,西施灭吴,那可都是鲜活的例子啊!所以自古红颜祸水,诸位说没错吧?”

    “对啊!”

    “就是就是。”

    “先生说得好啊!”

    听书的人一片赞同声喝彩声四起,众人兴致正浓。

    可是这话听在玉禹卿心里却十分憋屈,她忍不住脱口而出:“这位先生说得不对。”

    众人齐齐往她这边看过来,说书先生很是困惑,于是拱手揖道:“这位姑娘,不知老夫刚才所言哪里不妥?”

    玉禹卿见这么多陌生人全都看着她,“刷”地一下脸都红到了脖子根。毕竟贸贸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人争辩,实在是太过失礼失仪。但是方才说书先生的话可是她从小到大最不能容忍的言辞,每次听到这种话她就义愤填膺,所以才会忍不住辩驳。

    人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玉禹卿暗暗捏了一把汗,浑身上下像是长了几千根芒刺一般不自在。不过众人都在看着她,等着她的辩词,此时此刻只怕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清了清嗓子,故意说得很慢:“先生说自古红颜祸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向女子,试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其实错的都是男人而非女人呢?”

    说书先生一愣:“愿闻其详。”

    玉禹卿浅笑道:“幽王无道,夫差荒淫,这才使得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明明是自己贪欢享乐治国无能,却偏偏要将祸国殃民的罪责推到无辜的女人身上。自古以来,女子从来都是弱者,后宫的女子更是如此,而君主自是强者中的强者。弱者要想生存,难道不该屈服于强者?但是强者自己做出的错误决定,带来的后果却害怕承担,为了所谓的颜面,反而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背负骂名含冤受屈,自己却躲在后面苟延残喘,不敢让历史来评论自己的失败,不敢让后人来追究自己的过错,身为男人却毫无担当,名为天下之主却只知推卸责任藏头露尾,连最起码的做人原则都没有了,这难道还不算错吗?”

    “说得好!”

    “哎呀这位姑娘一语中的呀!”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了一下,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烈的赞叹声。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却满腹文采,见解独到,姑娘字字珠玑,老夫实在佩服佩服!”说书先生恭敬地弯了弯腰揖道。

    “不敢不敢。”玉禹卿忙低头回礼,“小女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先生过奖了。”

    说书先生慢慢直起身子,满脸的敬佩之意。

    “玉姑娘可真是伶牙俐齿得紧啊!”冷不丁身后有人说话。

    她浑身一个激灵,霍然转身,但见薛晋阳近在咫尺,款款而立。

    “薛大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的目光很快扫过薛晋阳的四周,却没见着莫璟,神色一黯,心下失望,却还是强撑笑容。

    薛晋阳微笑道:“自是跟着我家公子出来的呀!”

    “莫公子?”玉禹卿顿时眼前一亮:他在哪儿?

    “玉姑娘可是在找我?”那个熟悉而柔软的声音如愿以偿飘到耳畔,她只觉得心跳快得要窒息了。

    眨眼间,莫璟颀长英挺的身影便落在了玉禹卿的面前,也不知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是吗?”莫璟存心想跟玉禹卿开开玩笑,将手中的折扇徐徐打开,看着她微微侧头,浅笑问道。

    “没有啊!”玉禹卿自然万分尴尬,低着头拼命想把两腮飞起的绯红给憋回去。

    莫璟忍不住低低窃笑几声,心下暗自得意:“难得在这里与玉姑娘重逢,如蒙不弃,可否赏脸,好好一叙?”

    玉禹卿轻轻咬唇,答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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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到了旁边的一家茶楼,挑了个雅间,又叫了一壶上等的雨前龙井,并着几样精致的点心,薛晋阳不知何时守到了门外,只留下莫璟二人在里屋对坐。

    其实两人心中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对方,只是不知如何问起。

    倒还是莫璟先开了口:“自上次一别,已有一月多光景,不知玉姑娘上次回宫之后怎么样了?”

    这段日子的酸甜苦辣霎时齐齐翻涌而来,她与莫璟清澈的目光相对,忽然觉得似乎有好多好多话想跟面前这个人倾诉。

    她轻叹一声,幽幽道来,面色却并没有多少愁苦。

    越听下去,他的眉头就皱得越紧:原来这个女子,回宫之后竟然遭了这么多的罪。说到底,自己也要对此负责,顿时愧疚之情再次席卷过来。

    良久,他感叹道:“想不到玉姑娘居然吃了这么多苦。唉,当时若不是我在研习阵法,姑娘也不至于困于树林无法走出,才致昏倒,也不会因此在树林过夜,更不会回宫之后还要受、受这般侮辱,甚至……,唉!”说到此,他已是激动难忍,声音随着身子颤抖。他双眸黯淡,忧愧难当,光洁的眉间已是沟壑深深。

    “莫公子,你别这样,请冷静一点。”玉禹卿一个冲动,就像伸手去握他紧攥拳头的右手,但手刚伸出去,霎时意识到不妥,偷偷又缩了回去。

    “是我不听岑公公的劝告,擅自离队误闯树林,才会引来如此事端,这又怎么能怪你呢?”玉禹卿轻轻说。

    莫璟缓缓抬头,看着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要怪就怪那只兔子好了。”她忽然俏皮一笑,弄得莫璟有些不知所措。

    她接着浅笑道:“况且现在在浣衣局生活,我觉得一点儿都不辛苦。小夜淙儿她们待我如亲姐妹一般,能有她们这段缘分,难道不是我的福气?这或许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所以你何须愧疚呢?更何况冥冥中自有定数,既来之则安之。你怎么就知道,如果我没有被贬到浣衣局,而是继续当采女,就一定过得比现在好呢?”

    她的一番话,让他怔了半晌:她为何要如此豁达?又如何会这般乐天知命?难道她不知道,如果现在她骂他怪他甚至打他,他反而会轻松愉快的么?

    “玉姑娘,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既然你不知道该说什么,那就不要说了。其实很多话,我能体会到,何必一定要说出来呢?”她深潭一般的眸子直直看进了他的心里。

    莫璟终于在片刻的怔忡之后释然一笑:“好,既如此,我们不提过往,只论今朝。”

    “那自然好。”

    “对了,玉姑娘出宫办事,若不急着回去,我倒有个好去处,很想带玉姑娘去见识一下。”

    “哦?是什么地方?”玉禹卿见莫璟一脸的神秘,顿时来了兴致。

    “去了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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