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晗轻笑,“回家继承家业去了。”
“什么?”
“你还不知道?”
荆晗收拾碗筷的动作到底还是微微迟疑了一下,“前几天的时候秦家就来找过他,不过他因为住院的原因休学了,后面直接就被秦家的人带走了,现在还没放出来。”
而且估摸着,很大程度上是放不出来了。
薄然坐在病床上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主动把自制身边异性所有的危险,都怪罪在了戴煜珩的身上,无论真假。
她抿了抿唇,脑袋都低了下来。
“荆晗。”
那声音带着微微的哑,而且听起来很是清晰,“你说,如果我这次孩子真的没有了,是不是我就也不用这么劳心费力了。”
戴煜珩也不用为难。
早知道自己就往下割一点了,也不至于这样。
病房里混迹着窗外合欢花和房间里消毒水的气味,荆晗本来就对花粉过敏,这会儿到是不那么刺鼻了。
“既然你不想留,那就做掉。”
她的声音都是温和到没有温度的,“有些生命的开始既然注定就留不住,那就没有必要一拖再拖到无法结束的地步。”
话音刚落,薄然的眸色蓦然一怔。
有些微微的愕然。
……
戴煜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基本上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连带着整座城市的夜景也慢慢地浮现了几层迷离的璀璨。
很惹眼。
盛修远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没接通。
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车里抽了支烟,隔着朦胧的烟雾看着窗外不远处红绿灯上的行人,过了好半晌之后才驱车离开。
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一中门口。
因为是晚自习的时间,有好几个高中生逃课出来在吃夜宵,身上还穿着校服,小姑娘跟身侧的男生有说有笑。
戴煜珩掐灭烟,到底还是寡淡着一张脸走了过去。
老板娘其实认识他。
“这都小半年没见你来过了,”那笑容很是开心,“还是跟之前一样,照着小姑娘喜欢吃的上一份,外加一听饮料?”
戴煜珩没说话。
这下就连老板娘也发现了他身后迟迟都没有跟上来的小姑娘,“今天是你一个人来的吗?小姑娘临时有事?”
“嗯。”
男人低低地垂下了眼睑,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不紧不慢,好像并没有太大的起伏,“就按照之前的一份小龙虾和两碟青豆,还有一杯草莓汁和鱼片粥。”
老板娘想问,可最终还是什么也说,直接就转身备菜去了。
小巷的街道总是最具有烟火气。
这里本来就是最不起眼的大排档,不起眼的老门店门口摆放着桌椅,已经有不少人落了座,热热闹闹的人生鼎沸,那是妥妥的烟火气。
而……
戴煜珩是唯一一个衣着不菲,面色冷然而矜贵出现在这里的客人,看起来倒是十分格格不入,就连旁边的小姑娘都忍不住频频侧目。
可他浑然不觉。
等到小龙虾上来之后,他面色淡然地跟从前一样戴好手套将小龙虾一颗一颗地拨好,最后全部都拨完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发现,身侧的座位是空的。
小姑娘不在。
早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戴老爷子就告诉他以后是要从军的,所以行事作风必须是有板有眼有规有矩,就连出来玩的次数都是少之又少。
用……
差不多用盛大公子来说,那就是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直到后来自己在大学毕业的那段时间里,遇到了生命中最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索性就跟着她第一次去了大排档。
他至今还记得。
第一次过来的时候还是小姑娘拉着他过来的,好像都不怎么嫌弃周围那看起来破旧的装潢,直接就要了今时今日一样的菜品。
他那时候对于小龙虾,其实没什么感觉。
可那时候的薄然最喜欢吃的就是海鲜类的食物,不管是鱼片粥还是小龙虾和大闸蟹,为此他还专门去聚福楼找厨子学了大闸蟹的拨壳诀窍。
周围熙熙攘攘的。
戴煜珩一个人在哪里坐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听着耳畔那些略微吵闹的喧嚣声,差点都恍惚将自己拉回到了十年前。
他那时候,才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
他从未感叹过自己老,也从来没有对自己的年纪有这样深刻的痛恨,可每次在薄然面前的时候,他就无比痛恨他们之间的十三年。
仅仅十三年,就是一生。
老板娘忙忙碌碌中空闲抬起头,才发现原本坐在门口桌椅上最起眼灼目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掉了,只有桌上还放着两张纸币。
跟从前一样。
后来夜深人静的时候戴煜珩坐在车里沉默了很久,久到自己都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一种心态去面前过往的以后,脑袋比上战场的时候还要乱。
夜色寂寥无声,带着冷冷然的沉。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凌晨十点多,扯了扯领带之后进了门,才发现佣人早就被自己开走了,什么人都没有。
孤单得很。
他皱着眉直接就坐在了吧台上,摸到了旁边的伏特加。
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
甚至迷迷糊糊中看到了不远处坐在餐桌上娇俏的小姑娘,甜甜地喊着他戴叔叔,一句又一句,宛如刀刃落在心上。
无以复加地疼。
……
陆思斐接到电话的时候,刚好是自己所谓的和新郎的新婚夜,她在看到来电显示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一下。
一时间说话都明显地有些结巴起来,“戴……戴煜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