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外室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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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袍袖

    十四、

    孟欣然不由噗嗤一笑。

    但到底对萧熠并不敢那样取笑,只是促狭地向贺云樱眨了眨眼。

    “妹妹到山下换一件衣衫便是。”萧熠今日着宽袖儒生道袍,平日几不离手的金线菩提数珠没有挂在腕上,袖手而立,便只在袖中微微握拳。

    声音听起来还是平和自持的。

    贺云樱哪里会像前世一样,再去猜测萧熠看似平静的面容背后心意到底如何。

    他有一万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理由,也有一万个持心不肯轻动的缘故,那就让他继续去做那个高高在上,凌然众人的靖川王、摄政王好了。

    她这辈子是要为自己活的。

    “只有这一点点沾染而已。”贺云樱侧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伸手抻开下摆,“只可惜是沾在右袖上,若是左袖我便自己画了。”

    说着,微笑抬头,重新望向窦启明:“虽然没有看到公子画作,但看字轴运笔,我是信得过的。请罢。”

    大大方方将手臂舒展,左手也将袖摆抻平。

    窦启明白净俊秀的面孔上也不由微笑上扬,只觉盛夏之时灵霞寺的花树满山,什么姹紫嫣红,加起来也比不上眼前少女明艳灿烂的十分之一。

    不过,就站在三尺之外的靖川王倒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忽视。

    窦启明虽然先上前一步取了笔,在当真动笔之前,还是先看了一眼萧熠:“萧兄,若是在下笔力不精,再请令妹更衣如何?”

    而贺云樱也不想当着这些人对萧熠违拗太过,也转脸向他一笑:“兄长,上下山台阶好长,今日又热,我不想去了,就在袖子上补两笔罢,成不成?”

    自从华阳重见以来,不管是当着人还是背着人,这是贺云樱第一次与他说软话。

    她的声音清脆而甜美,并没有如何刻意撒娇磨人的意味,但明快活泼里带了一点点因着想要偷懒的不好意思,莫名便有些像一只阳光下的小狐狸,撩在人心头却不自知。

    萧熠的目光微微闪动,语气却是鄙夷的:“偷懒。”

    “有劳窦公子了。”贺云樱立刻将这不反对当做了首肯,再次含笑望向窦启明。

    窦启明看着她闪亮亮的眼睛,心头也是再度轻跳不止,连忙强定了定神,在砚台上再次按了按画笔。

    一划一勾,轻抹回转。

    看似简单的几条墨线补上去,登时几枝娇艳盛放的樱花便勾勒出了形意。

    虽不如贺云樱画在自己左腕上的那样精巧,意境却犹有胜之。

    “窦公子画得真好!”贺云樱提袖查看,越发赞叹,“这轻纱容易洇色,窦公子的墨线却控制得这样精准,您的画技一定比书法更强。”

    又看了看那沾了不少颜料的字轴:“可惜这幅面染色太重,不然也能补一补的。”

    说着将手中的芍药分了两枝递给窦启明:“这是我原先便想给公子的,还是给您罢。”

    “多谢姑娘厚赐。”窦启明欠身接了,也不知是否这样的赞誉太过真诚,面上竟有些发热。

    “既然你衣袖已经画了,这边袖幅再添几笔霞光罢。”萧熠忽然插.了一句,同时也提了笔。

    贺云樱只好将另一边的袖幅也展开,只是她多少有些不便显露的不情愿,手臂舒展的角度便比刚才对着窦启明小一些也低一些。

    “再略展开些。”萧熠转到了贺云樱身侧,左手二指轻轻向上拨了一下她的手腕。

    窄窄的一寸肌肤相触,瞬间便彼此感觉到那一冷一热的对比。

    前生无数的亲密过往自然会涌上心头。

    但对贺云樱而言,就像前次萧熠的试探,在她心头能够激起的涟漪之轻微,无须秋雨春风抚平,转瞬即逝。

    她直接再次向窦启明微笑:“不知窦公子最喜爱哪位名家的画技?可是楼子澄的白梅图?”

    窦启明此时已是不知同一日中的第几次惊艳,只是这与贺云樱的秀色无关,纯粹因着才学与相知:“在下不过两笔而已,姑娘也能看出?”

    “楼派画技运笔远比旁人轻,枝干转折处最为灵动,”贺云樱认真道,“公子刚才运笔回勾,我瞧着是有些像的。”

    她这里谈论画技正认真且高兴,身后的萧画师眉头却皱了起来:“别动。”

    冰凉如玉的左手二指再次抵住了她的腕骨,同时运笔如飞,斜斜挥洒了最后两笔。

    “好笔法!”

    萧熠刚刚收了笔,便听另一厢有老者抚掌称赞。

    众人自然都循声望去,便见一位负责诗会事务的夫子正陪着两位老先生过来。

    “聂先生。言先生。”窦启明是认得的,立刻躬身一礼,温和的声音中竟隐隐有些激动。

    “聂伯父,言老。”萧熠同样躬身行礼,称呼上却比窦启明更进一层,执礼亦更加端正严整。

    “伯曜?”两位老先生显然在刚才并没有认出这位素衣儒生竟是小靖川王萧熠,但此刻当面见礼完毕,神色意外之余还有几分复杂。

    孟欣然低声对贺云樱解释了一下:“诗会每年都会请名家过来的,这两位可能是文渊书院的。”

    “嗯。”贺云樱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她虽然以前没见过,但听着萧熠的称呼,倒是也迅速想起来了。

    文渊书院是大燕最有名的书院,开山于前朝,传承数百年。哪怕中间王朝更迭,改天换日,书院地位仍屹立不倒。

    聂言二位,便是如今文渊书院中辈分最高,资历最老的两位先生。

    聂大儒与萧熠的父亲萧胤曾一同师从赵派名家习字,因而萧熠虽然不算文渊弟子,却也有机会见教于几位文渊书院的夫子。

    而前世的萧熠操弄政事,手段狠辣酷烈,聂言二位的弟子皆有人在科场案与江南案中满门获罪。那时两位大儒便对萧熠颇有微词,在士林之中带出不小的影响。

    后来德化九年,聂大儒在与萧熠在京北天音寺见过一面后忽然急病亡故,一时间漫天谣言,皆说是萧熠拉拢聂大儒不成而痛下毒手。

    言老本就年迈,忽闻噩耗惊痛之下,竟在聂大儒出殡之日哭灵扑跌,昏迷三日后亦身故。

    一时间文林痛失两位前辈大儒,追根究底之下,摄政王萧熠便成了天下仕子人人痛恨标靶。

    即便权势滔天如萧熠,亦有百口莫辩时。

    后来几番洗白,重拢人心,足足花了三四年功夫,亦不算全盘有效。

    贺云樱想到此处,眼帘微垂之间掩住了几分冷笑。

    就说萧熠哪里来的这样诗会闲情写诗作画,他分明是算计好了,要做出个谦恭仕子模样来提前笼络聂言二老的。

    至于什么昔年衣衫,大约只是巧合吧。

    这时萧熠和窦启明已经与聂言二老寒暄了几句场面话,还连带着为她们引见了。

    躬身一福之后,孟欣然便悄悄去拉了拉贺云樱的袖子,同时含笑开口:“先生慢聊,我们先告退了。”

    贺云樱正中下怀,跟着再次垂首躬身,随后便与孟欣然一齐抽身离去。

    “樱樱,你说今日的魁首会不会是你兄长?”两人走开了数丈,沿着灵云庭的另一侧继续欣赏旁人的诗画,孟欣然又道,“这边几个字画都平平。”

    贺云樱挽着孟欣然,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那些字画:“大概不会罢,还是窦公子的字好些,可惜却让魏二少给弄坏了。对了,他们之间怎么会结仇的?我还以为窦魏两家关系不错呢。”

    “两家长辈倒是没什么,刚才听魏喆那意思,大概是为了他的姑表妹。”孟欣然说着继续往前走,刚好到了一个同样临帖的仕子书案前,铁画银钩,笔力不错,随手丢了一枝芍药到竹篓。

    贺云樱看了看字轴,也丢了一枝进去:“两家有婚约么?”

    “当然没有。”孟欣然笑道,“这淮阳城里想嫁给窦启明的姑娘可多了,魏喆的表妹哪里排得上。窦启明大概还是想着进京罢,先前看着是没有动心的。”

    “先前?”贺云樱随口重复了一次,又仔细看了看那仕子的字,追加了一枝芍药,才继续挽着孟欣然闲谈窦启明的八卦,“那就是最近开始有动心的人咯?”

    孟欣然抿嘴一笑,手肘轻轻去顶了顶她:“我瞧着刚才窦启明脸红的样子,怕是动心之人就在眼前?”

    贺云樱啐了一声:“欣姐姐又笑话我。等下我赢了银子,不请姐姐去玩了。”

    “好大的口气,”孟欣然笑道,“你这么有把握能赢么?这么多仕子作诗作画呢。”

    贺云樱笑了笑没有多说,但与孟欣然前往那下赌注的条案前,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正在于聂言二老说话的萧熠。

    他的心,她是永远摸不清的。但他的算计,她却明白得很。

    下注,开盘,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当今日三甲名次公布出来,孟欣然立时目瞪口呆:“樱樱你还真的全料准了!可你哥那样的字画,怎么会才第三名?”

    贺云樱当然不能告诉孟欣然,她料定萧熠是故意在聂言二老跟前谦逊示弱、以退为进,便只笑道:“当然是窦公子更优秀些。”

    这话刚出口,一抬眼,便见萧熠与窦启明就在几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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