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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又遭厄运

    贺思敏和赵娟开始了平淡而又温馨的家庭生活。每天晚饭后,赵娟都要端着锅碗去公共盥洗间洗涮碗筷。住在这一层的已婚女人,除了她和孙小凤外,还有好几位。于是,公共盥洗间就成了女人们茶余饭后唠家常的地方。每天晚饭后,这里都叽叽喳喳、热闹非凡,时不时还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这天晚上,别人都走了,盥洗间只剩下赵娟和孙小凤两个。孙小凤一边洗碗一边叨唠:“还是你们家贺思敏好,一下班就忙前忙后,不像俺家吴天宝,懒得要命,成天啥也不干!”赵娟笑道:“我不会做饭,只好由他动手喽。”孙小凤乜了她一眼,道:“俺倒想说自己不会做饭,可没人相信!”

    停了一会儿,孙小凤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说:“赵娟,你说俺这肚子乍还没动静?”赵娟正在水龙头下“哗啦哗啦”地冲洗筷子,没听清她的话,扭过脸来问:“你说什么?”孙小凤甩掉手上的水珠,侧过身来拍拍自己的肚子说:“俺这肚子下了种,乍还没啥反应呢?”

    赵娟听明白了,“扑哧”一笑道:“你才结婚多久呀,那能那么快?”孙小凤想了想,自言自语地:“是啊,俺俩一块儿成的亲,头尾都算上,还不到两个月,是没那么快噢?”她一边继续洗碗,一边说:“俺急着想生个娃,好把吴天宝栓住。”

    赵娟笑道:“你还怕吴天宝跑了不成?”孙小风停下手里的活,扭过头来认真地:“你不知道,俺俩谈对象的时候,是俺追得他。一开始,他还不乐意,是俺穷追猛打,才把他拿下的!……”

    赵娟笑着说:“你长得也不难看,还烧得一手好菜。人们不是常说,要栓住男人的心,首先得栓住他的胃。所以,小凤,你要有自信!”孙小凤点头道:“你这话俺喜欢听!”

    赵娟还想说什么,可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忍不住伏下身去呕吐起来。孙小凤见了,拧上水龙头,在围裙上擦干手,关心地帮她拍着后背。赵娟干呕了一阵,结果什么也没吐出来,只吐出一些酸水。孙小凤有些诧异地:“你咋啦?”

    赵娟直起身,用手背抹去嘴角的涏沫,喘了一口气,说:“也不知怎么了,这两天总是觉得恶心,想呕吐,也许是着凉了。”孙小凤满脸狐疑盯着她,道:“你不会是怀上了吧?”赵娟茫然地瞧着对方,道:“不会吧?”

    孙小凤想了想,语气肯定地:“你准是怀上了!”停了一下,她忽然惊讶地瞪大眼睛,责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俺两人成亲时间太短,可你怎么就怀上了?你不会说,是你家贺思敏太有本事吧?……”

    赵娟扭头向门口瞧了瞧,然后将嘴凑到孙小凤耳旁,悄悄地说了几句什么。孙小凤一听,惊讶地叫道:“什么?你俩结婚前就在一起了?……”

    赵娟听她大声嚷嚷,连忙阻止道:“小声点,羞死人了!”孙小凤愣愣地瞧着对方,有些懊恼地说:“早知这样,成亲之前,俺把吴天宝也拉上床就好了!”……

    过了几天,赵娟让贺思敏陪自己去医院检查,果然是怀孕了。贺思敏得知检查结果后,自然是喜不自胜。他每天想方设法地给妻子做好吃的,家务事一点也不让她插手。

    赵娟刚怀孕的时候,妊娠反应还比较轻。但是,过了春天,到了初夏的时候,她怀孕已经四五个月了,这时候妊娠反应反而严重起来。她总是恶心呕吐,食欲不振,晚上也睡不好,浑身不舒服。于是,她请了半个月假,在家中休息静养。

    这天傍晚,赵娟正坐在床上给即将出世的孩子打毛衣,孙小凤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赵娟见她神色不对,刚想问她怎么啦?孙小凤却抢先说:“赵娟,你知道不?你家贺思敏被打成右派了!”

    赵娟大吃一惊,连忙问:“你听谁说的?”孙小凤道:“俺家吴天宝说的。”赵娟有些怀疑地:“他会不会胡说八道?”孙小凤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他对我一般不说谎。”

    赵娟虽然在家休息,可是隐约听说这段日子正在搞反右“补课”。这几天,贺思敏每天下班都要比平常晚一个小时,脸色也不好。问他,他只说处里开会。赵娟见他满脸疲惫的样子,以为是工作累的,也就没有多想。

    孙小凤走后,赵娟心中惴惴不安。她焦急地等待着丈夫下班,好问个明白。贺思敏终于回来了,一进屋就忙着淘米做饭。赵娟把他拉到床边坐下,盯着他问:“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被打成了右派?”贺思敏有些惊讶,慌忙避开她的目光,道:“谁说的?没有的事。”

    丈夫躲闪的眼神让赵娟明白了一切。她大声地:“你不要再骗我了!快告诉我,是不是?”见没法再隐瞒下去了,贺思敏只好瞧着妻子,微微地点了点头……

    原来,去年搞反右运动的时候,铜业公司机关因为被划成右派的人不够多,被上级机关批评了。今年反右“补课”,上面下了指标,一定要凑足人数。贺思敏因为到处递送申诉信,想为黄介声鸣冤,引起了某些领导的不快,被定为右派分子。基建处除了他,还有好几个人也被打成了右派。

    丈夫被打成右派,赵娟再也无心在家静养了,第二天便去找处长,责问他为什么将贺思敏打成右派?基建处处长已经换人了,现在的处长就是从前的副处长。他一摊手说:“形势所迫,我也是没办法啊……”

    赵娟愤愤不平地:“贺思敏工作努力,除了家庭出身不好,还有什么罪过?……”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处长无可奈何地:“小赵,你也得理解我的处境。去年,周处长因为要保护咱处里的知识分子,跟上面硬顶,结果被说成反右工作不积极,自己反倒被打成了右派,送到外地农场劳动改造去了。你总不希望我跟周处长一样吧?”……

    尽管赵娟又哭又闹,可丈夫被打成右派的事实已无法改变。星期天,赵娟回到娘家,向母亲哭诉了这件事。母亲皱紧眉头说:“当初,你爸反对你们俩的婚事,就是担心这个,现在果然被他说中了……”

    赵娟擦掉脸上的泪珠,口气坚决地:“不管他现在怎样,我都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选择!”母亲叹了口气,问:“那单位打算怎么处理他?”

    赵娟道:“听说,反是被打成右派的人,都要送到白荡湖农场去劳动改造。”

    “白荡湖农场?那倒不是太远。”母亲道,“你还可以经常去看他。只是,思敏怕是要吃苦头了……”

    大约一个多月后,贺思敏就要去白荡湖农场了。这次铜业公司机关被送去农场劳动改造的右派分子,一共有十几名。单位派了一辆车送他们,说好了在机关大门前集合。

    出发的那天早晨,贺思敏和赵娟来到集合地点,发现机关大门前站满了人,右派分子和送行的家属黑压压的一大片。所有人都脸色忧郁,情绪低落。人们切切私语,气氛凝重而肃然。

    两人走到人群中,贺思敏背着行李,从妻子手中接过帆布包。赵娟已经显怀了,挺着个大肚子。贺思敏看着她,不禁感到一阵心酸。他强忍住悲痛,脸上挤出一丝苦笑,道:“你瞧,我早跟你说过,你嫁给我会吃苦头的。这不,让我说中了。”赵娟深情地凝视着对方,轻声道:“我不怕吃苦,就是担心你……”

    贺思敏神色黯然,嗓音沙哑地说:“劳动改造我倒不怕。只是,你都快要生了,我却不在你身边……”赵娟打断他:“咱俩不是说好了嘛,你一走,我就搬回娘家,我妈会照顾我的,你不用担心。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正在那儿难舍难分,从大门里开出一辆解放牌停在马路旁边,去农场的人开始陆续上车,送行的家属传出阵阵哭泣声。赵娟的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攥着丈夫的手,带着哭腔说:“等孩子生下来,一满月,我就抱着他去看你……”

    贺思敏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可赵娟久久不肯松手。先上车的人已经在催促他了。无奈,他只好放下帆布包,狠狠心掰开妻子的手指,然后拎起包转身走到车旁,在别人的帮助下爬上了车。

    贺思敏站在车上,手扶车帮,看见赵娟一边擦眼泪一边朝他用力挥手。他不忍心瞧着妻子难过的样子,扭过脸去……

    汽车开动了,沿着马路朝前方的大街上开去。送行的家属一片哭声。赵娟想要目送丈夫远行,可是,泪水早已却模糊了她的视线。等她擦干眼泪,汽车已经驶上大街拐弯走了,她什么也看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