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的罗曼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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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设备室

    贺思敏走进卧室,只见摇床就放在大床旁边。他坐到床边,低头细看着摇蓝里熟睡的婴儿,目光中充满了怜爱。儿子的小脸睡得通红,他忍不住俯下身在孩子娇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一旁的赵娟轻声道:”我刚给他喂了奶,你别把他弄醒了。”停了一下,又说:“你慢慢看吧,我做饭去了。”说罢转身出了房间。

    贺思敏似乎看不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儿子的睡容。此时此刻,他的心中百感交集。五年来,他独自在外,其间虽然与妻女有过短暂的相聚,但是更多的夜晚,他只能孤独在躺在床上,思念着妻子和女儿,常常忍不住流下相思的泪水。今天,他终于回来了。从今往后,他就会与亲人们天天生活在一起,那将是多么大的幸福啊!……

    晚上,贺思敏漱洗完毕后,走进了卧室,只见赵娟正靠在床头打毛衣。大丫  玩了一天累了,已经在小床上睡熟了。他上了床,坐在妻子旁边,掀起薄被盖在身上,对她说:“别打毛衣了,咱俩说说话吧。”

    赵娟将毛衣放到一旁,斜过身子,像个猫眯似的乖巧地依偎在丈夫的怀里。贺思敏搂抱着妻子,嗅着她头发的香气。过了一会儿,赵娟道:“我正想问你呢,这次回来,准备怎么安排你?”

    “本来是要去矿山,”贺思敏说,“可考虑到你在试验厂上班,后来也把我分配到了试验厂。”赵娟道:“那倒挺好,可具体做什么呢?”贺思敏道:“还能干什么?当工人呗。”赵娟沉吟片刻,道:“当工人就当工人,省得整天劳心费神的。”

    贺思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赵玲今年二十五了吧?谈对象了吗?”赵娟道:“已经谈了两年了,下个月一号国庆节结婚,也就十几天了。”过了片刻,她突然想了起来,扭脸盯着丈夫道:“这些事我春节去农场时,不都跟你说过了吗?”

    “是吗?”贺思敏愣了一下,随即抱歉地笑了笑说,“我那时满脑子都是平反的事,可能没记住。”

    “你呀,”赵娟嗔怪道,“就是不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贺思敏笑着说:“谁说的?我可是天天都想着你们,特别是想着赶快回来看儿子。”赵娟轻声地:“光想儿子,就不想我?”

    贺思敏低头在妻子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最想的就是你。”说罢一只手开始不老实了。赵娟连忙按住他的手,问:“你要干什么?”贺思敏急不可待地:“还能干什么?我都快憋死了……”说罢手继续往妻子内衣下面伸。

    赵娟紧紧按住他的手,道:“不行,我来那个了。”贺思敏诧异地:“这么巧?”赵娟笑道:“你就再憋两天吧,反正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试验厂是东陵铜业公司的下属单位,担负着铜业公司内部各种设备、工艺的技术革新改造,新工艺、新产品的研发、试验和生产等项任务,下辖设备室、冶炼室、化工室和电缆车间、贵金属车间、供水厂等,约有职工六、七百人。

    贺敏思被分配到设备室当工人。设备室其实就是一个车间,车间厂房有二百多米长,三、四十米宽,东南西北各开有一扇大门。车间里有车工班、刨工班、钳工班、焊工班等,摆满了车床、刨床、铣床、钻床等各种机床和其它许多机械设备,还有各种工作台,头顶上有行车运行。车间里整日噪声刺耳,焊花四溅……

    第一天上班,设备室的沈主任对贺思敏说,管备品备件库的老金突然死了,你就接替他吧。于是,他便成了一名仓库保管员。

    备品备件库就在车间的东南角,用砖墙隔出来的一间屋子,大约有三、四十平方米,里面摆满了用角铁焊成的货品架。靠门边放着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桌子的抽屉里有好几本帐册。

    以前管仓库的那个人,晚上喝醉酒跌到大沟里摔死了,所以没人跟贺思敏做交接。他只能从头摸索,将帐册上记载的物品与货架上的实物一一对照、核实。

    贺思敏是学建筑的,对机械设备一窍不通,有许多备品备件,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他站在货架旁边,一手捧着一本帐册,一手拿着一只零件,正在那儿瞎琢磨,忽然听见身后有人笑道:“嗨,正式上班啦?”

    贺思敏扭头一瞧,原来是吴天宝。吴天宝穿着一套油渍麻花的工作服,戴着一顶皱巴巴的灰色帽子,满脸不怀好意的奸笑,道:“到底是主任偏心啊,你一来就当上了仓库保管员,不用干重活,不像我天天抡榔头。”

    贺思敏乜了他一眼道:“不行咱俩换换?”吴天宝一听,退缩道:“我可不干!这仓库一会儿都离不开人,撒泡尿都得一路小跑,我可不想被拴住!”贺思敏冷冷地:“既然不愿意换,那你还废什么话?”

    停了片刻,贺思敏又道:“你来得正好,这是啥玩意儿?”说着将手中的零件递给对方看。吴天宝道:“角座。”

    “这个呢?”贺思敏从货架又拿了一件。吴天宝说:“这是真空阀。”贺思敏盯着他道:“你小子可以呀!”吴天宝有些不屑地:“我都当了两年钳工了,这几个零件还不认识?”……

    星期天上午,贺思敏抱着女儿出去玩了。赵娟给大宝喂完奶后,哄他睡着,然后将蜂窝煤炉拎到走廊上,准备生炉子做饭。

    昨天下了一场大雨,堆在走廊上的柴禾大概被雨水溅湿了,不容易燃烧,炉子点着后直冒浓烟,呛得赵娟直咳嗽。她一边咳嗽一边用扇子搧着炉子。这时候,吴天宝正好从家里出来,看见赵娟正在生炉子,便走了过来,咂着嘴说:“这个贺思敏也真是,人都回来了,怎么家务活还让你一人干?……”

    赵娟瞥了他一眼,没有搭腔。吴天宝凑了过来,殷勤地:“来,我帮你搧一下。”赵娟一边咳嗽一边说不用。吴天宝道:“一点小事,客气什么?”说罢硬  从对方手中抢过扇子,弯腰用力地搧了起来。

    吴天宝在家从不生炉子,一点窍门也不懂,光会用蛮力。尽管他卖力搧风,可柴禾非但没有燃烧起来,反而烟越冒越大。那浓烟还会转着圈子飘,赵娟站到哪边,它就往哪个方向飘,呛得她眼泪直流,咳嗽得更厉害了。

    赵娟不耐烦了,道:“行了,你别搧了,把扇子给我!”可是,吴天宝不愿意,一边说我再搧搧,一边更加卖力。赵娟提高了嗓门道:“快到扇子给我!在家酱油瓶子倒了都不扶,跑到这儿来充好人!”

    吴天宝依然不肯交班。赵娟火了,叫道:“吴天宝,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把扇子还给我!”吴天宝见她发火了,只好直起腰把扇子递还给对方,悻悻地:“我这还不是想帮忙嘛?……”

    赵娟接过扇子,蹲下来慢慢地搧着炉子,不再理睬他。吴天宝自感无趣,只好走开了。

    正巧,贺思敏已经抱着女儿回来了,正远远地站在一处冬青灌木丛后面,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吴天宝晃悠到自家门口,正巧碰见孙小凤挺着大肚子、胳膊上挽着一只竹篮从外面回来。孙小凤看见他后说:“俺上山摘了山芋藤,你帮俺撕皮吧。”吴天宝一翻白眼道:“你自己弄吧,我没功夫!”说罢也没进屋,径直沿着门前的水泥路走了。孙小凤瞧着他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真是懒得生蛆呢……”

    吴天宝溜达到篮球场上,这儿一个人也没有。他坐在场边用砖砌成的水泥凳子上,从口袋里掏出口琴,开始悠闲地吹奏起来。刚吹了一会儿,忽然感到后颈被一双大手像铁钳子似的掐住了,掐得他生疼。他”哎哟“地叫唤了一声,用力挣脱开,站起来转身一瞧,只见贺思敏满面怒容地站在他面前。

    吴天宝火了,叫道:“你干什么呀?”贺思敏恶狠狠地瞪着他,道:“怎么,你还不服气?那好,咱俩较量较量!”说罢脱掉外衣丢到水泥凳上,然后走到球场中央,摩拳擦掌地等候着对方。

    吴天宝这才发现,贺思敏比以前壮实多了,皮肤也晒得黑了一些。他迟疑了一下,终于退缩了,嘟囔道:“你在农场每天干农活,长了力气,我可打不过你……”

    “怎么,认怂了?”贺思敏轻蔑地,“那好,以后离我老婆远点!否则,别怪老子对你不客气!”说罢走过去捡起衣服,挞到肩头,昂首挺胸地走开了。

    吴天宝用手摸着自己的后颈,盯着对方的背影,不服气地嘟囔道:“神气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