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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蒂芙蓉本自双(上)

    永州城天地精华汇聚,一派安然祥乐之景。更是传闻城外有一株双生并蒂芙蓉花树。此树双生,并蒂而连,每到开花季节,则是双生花色,各有不同,交叉错杂,却是十分美丽。

    永州城百姓皆以其为花神,便是为其修筑庙宇,向其朝拜,跪求永州城风调雨顺,亦或是祈求学业有成,父母康健。每到花开之时,满树芙蓉盛开,一片清香。游玩赏花的人自是不少,人们靠在芙蓉树下就地而坐,共同畅饮交谈。

    直到有一天傍晚,永州城外突然失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芙蓉双树陷入一片火海之中,火光冲天。城中百姓见到此景,皆是披上单衣,拿上自家水桶准备救火。但过了不久之后,火势越烧越大。霎时间晴空万里无云的夜晚顿时出现一声巨响,一道霹雳出现,却是直接劈在了将要逃离火海的一人身上,致使他当场毙命。永州城百姓皆是震惊无比,便是立刻拿水救火,扑灭了火焰。但此时的芙蓉双树,一边已经烧焦,地上落下灰烬,另一边也有轻微的烧伤,但不是很严重,相比于另一枝情况略为好些。

    后来此事惊动官府,官府决定彻查。却发现被天雷劈死的人为张癞子,此人好吃懒做,手脚不干净,总是行窃。身上因为肮脏无比生了一身的麻子。整日在大街上行乞为生,一生破衣。死时却是被天雷劈的面目全非,身上皮肤全部烧焦,难以辨别。而在半边烧焦的双生芙蓉树的旁边,正是张癞子平日里所用来挖取他人田地东西的铁铲。永州城百姓知道芙蓉双树因张癞子大怒,一时引来天雷劈死了张癞子。但如今双生芙蓉树这般模样,已是难以复原了。

    永州城百姓感慨,好好的双生芙蓉树,张癞子一时动了私心想要挖走,挖不走甚至于想要放火烧树。不免引得此次灾祸,招来报应,倒也大快人心。

    但是很快,永州城内外粮食种下去年年歉收,甚至于最后颗粒无收。可即便如此,永州城外的芙蓉双树却是另一番景象。未被烧毁的芙蓉树枝叶繁茂,被烧毁的那一株一年四季嫩芽颇多,却从不生长,从不凋零,亦是从不开花。而芙蓉双树的周围,已是寸草不生,唯独这芙蓉双树仿佛永远葱茏,屹立在永州城外。

    官兵征税亦是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很多有钱的官员见状如此,便举家逃往别处。不过寥寥几年,永州城内外已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死城,偶尔有饿狗嚎叫几声,便又很快回复了寂静。

    一日,一路化缘的道和师傅拄着拐杖,手拿木钵,打算来到前面的永州城来化缘。只是他还未走到城中,却发现永州城内大街之上尽是一些行乞之辈。很多店铺早已关门,甚至结上了厚厚的蜘蛛网,看样子早就无人入住。大街之上的人们也是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

    道和师傅觉得有些奇怪,看见眼前有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正在喊人搬着东西。道和师傅上前一步,双手合十,十分和气的问道:“施主,贫僧远道而来,途径此处,可否向你化缘?”

    那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却是明显有些不耐烦,挥着手让道和师傅赶紧离开:“去去去,臭要饭的,老子都没饭吃了,谁还给你吃的。”说完,男子便很快把东西搬上了车,转身离去。

    道和师傅倒也不生气,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路看着商人离去。转而,他一路拄着拐杖走在永州城中,却发现永州城内百花枯萎,百树垂落,尚无鸟雀栖息于此。

    旁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坐在大街之上,却是向他伸手。他于心不忍,便是从背包之中拿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干饼递给妇人。妇人旁边的孩童见状,连忙拿过干饼大口大口的咬了起来。很快一个干饼没了踪影,男孩却是又伸手向他要。其他路上的乞丐见状也是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他包围,全部伸手向他讨要。他不断的说到他已经没有了,可是聚集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将他围的水泄不通。饥饿的人们向他讨要不到东西,便开始靠近想要抢走他身上的袈裟和木钵,甚至于开始出现暴动。

    他从人群之中走出,没有人注意到他。他本打算离开这里,却是在永州城的几里之外,无意中看见了那株茂盛的芙蓉双树。芙蓉双树一边枝繁叶茂,一边光突只有嫩芽。他在远处静静观望着,随后莞尔一笑,向前走去。

    他缓缓走到了芙蓉双树之下。一阵清风拂过,芙蓉双树缓缓摇动树叶,仿佛诉说着无尽的苦楚。他在还未长出树叶的芙蓉双树下轻轻折下了一大枝树丫。转身离去,却是缓缓说道:“你贵为花王,却是抽掉了永州城内外所有地气来阻止她的凋零,如今永州城内外已是寸草不生,人烟稀少,人人街头行乞,这可是你想要的?”

    他缓缓转过头来,却是看见了树下出现了一个青衣男子,手中抱着一个仿若睡着的紫衣少女,在树下死死的盯着他看,却是一脸严肃。

    旁人自是看不见他们,千年芙蓉双树生于永州城,天时地利,方才造就了这般灵气。他们并蒂而生,便是千年未曾分离,最终成为这永州城的花王姚晨与花后薛晴。若不是今日道和师傅折掉了薛晴的本命枝丫,姚晨是断然不会现身的。

    看见他们,道和师傅倒也不惊奇,只是很平静的说到:“她已经死了,你在这么执着亦是无用。你抽干地气供养她已经很久了吧。倒不如学会放下,将她好生安葬,还永州城一个太平。你又是何乐而不为?”

    姚晨此时却是满脸怒意:“若不是他们一时起了歪念,我又何苦如此。如今永州城地气被我抽干,薛晴却是从未睁开过眼睛看我一眼。于此我为何还要眷顾这永州城,为何还要眷顾他们的死活。他们自己犯下的错自然得有人偿还。只要薛晴一日不睁眼,这永州城便永远是座死城。你若多管闲事,休怪我不客气。”

    道和师傅轻轻蹲下,将手上的枝丫插在了自己旁边的地上,并用双手将周围的泥土覆盖上枝杈处。此时的姚晨已是面色铁青,十分愤怒,他手中的紫衣少女已经缓缓变得透明,即将消失。道和师傅起身,不紧不慢的说到:“如今永州城地气全无,若你不肯再输送地气,刚刚折下的这枝丫还是一样会死,到头来你还是白忙活一场。”

    薛晴已经变得透明,姚晨却是已经听不下去,催动了法术想要夺回那地上的枝丫。无数藤蔓从芙蓉双树之中冒出,径直冲向了道和师傅。道和师傅一脸镇静,双手合十没有说话。而那些还未靠近他的藤蔓,在他的周围便尽数凋零落在地上,与这永州城的泥土混在了一起。

    道和师傅缓缓走向了姚晨。他走一步,藤蔓便尽数后退一步,最终他走到了芙蓉双树下:“我说过,她已经死了,你再怎么自欺欺人亦是无用。如今永州城植株皆是惧怕你的修为才会为你输送地气,可你却持续不断来供养那株已经死去的芙蓉树,甚至于逆天而行。若你执意抽干地气,不肯给其他植株一个生长修炼的机会,那么我也只能打散你的修为,还这永州城一个太平盛世了。”

    姚晨自是不肯,开始施法执意要将永州城所有地气都抽干,但此时永州城方圆百里之内,所有植株都开始拒绝输送地气。姚晨抽不动地气,直接败于道和师傅手下。开紫花的芙蓉树开始凋零,无数地气从芙蓉双树之中涌出,迅速蔓延至周围。

    姚晨开始双手撑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怀中的薛晴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道和师傅见到此景,却也着实无奈,走到了姚晨面前。姚晨抬起头,却听到道和师傅的一番话:“若是有缘,你终会与她再次相见的。她魂魄犹在,却是自有一番机缘,来日才是你们相见之时。”

    姚晨苦笑:“我们千年未曾分离过,成双成对,并蒂而生。我抽干地气供养她,只盼有一天她还能睁开眼睛。七年前中的大火之中,若不是她舍命护我,恐怕今日死去的不是她而是我了。哪怕逆天而行,我也想试一试。如今她孤身一人,我又怎能独活。”

    道和师傅转身离去:“你若死了,他日她尚在人间之时,恐怕也活不下去了。如今永州城如此地貌,怕是需要你的法力来回复一些时候了。若是你与她真是千年都未曾分离过,那么这区区的等待又算的了什么。”

    姚晨幡然醒悟,从芙蓉树下站起来,穿着一身袈裟的道和师傅已经逐渐消失,直至再也看不见他为止。

    又是几年,但这几年之中,永州城中的百姓生活开始变得十分富足。原本贫瘠的土地却是在一场天降甘霖后开始变得十分富足。所有植株开始生长,遍地都是绿草如茵,鲜花满地。溪水清澈,潭中鱼儿皆是活蹦乱跳。山肴野蔌,亦是可口美味。渐渐的永州城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商贩小铺满街都有。街上叫喊糖画,包子,糖葫芦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永州城山水环绕,山清水秀。从小在永州城长大的姑娘却是长得愈发美丽动人,温婉可爱。

    挽起一缕及肩发,一身荷叶长皱裙,手拿白玉两骨扇,腰间一束淡黄色腰带,身披绫罗绸缎,那时候,年仅六岁的浦玉,便是牵着母亲的手来到了这棵传闻千年的芙蓉树旁边。

    母亲正在旁边跪地祈求来年得子,以求延续香火。浦玉站在旁边好奇的盯着那树看,却是看见了站在芙蓉树下的青衣男子,姚晨。

    姚晨就在树底下站着,看着来来往往过路的行人。但好像无人曾注意到树底下站着一个青衣男子,径直走过去,不曾停留。

    浦玉拉紧了旁边母亲的衣袖,指着芙蓉树下的姚晨奶气地说道:“娘亲…树下有一个穿着青色衣服的人。”

    浦玉的母亲抬头一看,却是看见树底下空无一人,便觉得浦玉在胡闹,有些生气的说道:“你这孩子,竟然也学会骗人了。”

    浦玉觉得委屈,树底下的确站着一个人,为什么母亲视而不见呢。

    一身青衣的姚晨听到浦玉和母亲的对话,便淡然的笑了笑。浦玉看见他笑了,便认真的盯着姚晨看。姚晨看见了浦玉那张粉嘟嘟的小脸,觉得分外可爱,那眉间之处,以及那双眼睛,虽与当年的薛晴有些相似,但终究不是一样的。他觉得有些惋惜,但也觉得这女孩着实有趣。幼小的孩童,若是天真无邪,难免是看得见一些东西的。他在这里生长千年,便是什么人都见过。被利益熏心的,走投无路想要自杀的,甚至于贪官**,皆是世俗所化,最终泯灭了本来的样子。

    姚晨使了个法术,对着站在旁边的浦玉温柔的笑了笑,转而消失在树底之下。在他消失之时,年幼的浦玉却听到了他最后环绕在耳边轻柔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浦玉突然冲着树下大喊了一句:“我叫浦玉。”可是树底下的人影已经消失了。浦玉的这一声喊叫却把周围的人吸引过来,浦玉的母亲着实吓了一跳,连忙抱起浦玉。可是浦玉一直看着芙蓉树底下,没有转头。

    浦玉的母亲甚是害怕,他们家中没有儿子,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便是从小被视作掌上明珠。只是浦玉从小自带顽疾,年幼便体弱多病,无数大夫都来诊断,皆是说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无法根治,只能缓解。一直到现在,年幼的浦玉都只能时不时喝药缓解。

    浦玉转回了头,将自己靠在母亲怀里,双手抱住母亲的后背,没有再说话。浦玉的母亲将浦玉紧紧抱在怀里,轻拍浦玉的后背。

    当天晚上,酣睡的浦玉却是在睡梦之中看见了身穿一身青衣的姚晨。他从远处缓缓走来,一缕长发款款落落。他轻轻走到了浦玉的身旁,将自己的手掌轻抚在浦玉的头上。浦玉觉得很是高兴,张开双臂。姚晨淡然的笑了笑,将地上的浦玉抱了起来,随后抱在怀里。

    周围的场景飞快变化,很快姚晨带着浦玉到了芙蓉双树面前。姚晨将浦玉轻轻放下,眼前的芙蓉树已是一片朦胧,十分梦幻。浦玉被放下后立即朝着芙蓉树跑去,此时的芙蓉双树一边开着淡黄色花朵,一边开着淡紫色花朵,两种花朵交叉错杂在一起,远比今日浦玉所看到的芙蓉树漂亮的多。

    浦玉一回头,却是看见姚晨盯着那株芙蓉树在沉思。浦玉走了过去,用稚嫩的声音对姚晨说道:“这棵树好漂亮。”

    姚晨蹲了下来,看着眼前乖小的浦玉说道:“如果你喜欢,以后我会经常来找你的,好吗。”

    浦玉伸出幼小的手掌,却是一本正经的数着自己的第五个手指头,伸出来到姚晨面前:“那说好了,你以后都要经常来找我玩哦,我们拉钩。”

    姚晨也伸出了第五个手指头,与浦玉的勾在一起:“嗯,我说话算话,不会骗你。”姚晨看着眼前的女孩,浦玉虽然脸色较好,但终究是有病的,恐怕如此下去,终是活不长久的。他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心,但看着面前开心的浦玉,还是不忍心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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