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锦医行

丝路锦医行 > 第十六章 军中之疫

第十六章 军中之疫

    两日后,雅墨清果真随着怀宁王出了城。

    时值八月,秋意渐浓。拓跋琞的车马踏着秋风缓缓地出了城,往月珑泉郊外的方向而去。大漠的天比起王都的来要蓝上许多,偶尔有几片云从头顶上飘过,也是轻盈飘逸,致使眼前秋高气爽之意更甚。

    雅墨清心里装着今天能早些回去与容妈、秦谊他们团聚一事,心里就兴得很,于是,这窗外的景致也变得犹为可爱。

    但是,在拓跋琞的心里,却装着一件让他忧心了几日的大事。

    汉兵西进至漠北来,大多数兵士都会碰上水土不服的情况,这一点,在拓跋琞最初掌管这支大军并了解其实情的时候,便已经心中有数了。

    然而,尽管他让军中的医师特别留心此事,但兵士们的身体壮况在近段时间里还是越来越差。拓跋琞问及此事,军医的回答皆是因为汉兵在训练中加了骑射的操练,致使过于劳累所致,不日便会恢复。

    但在接下来几日里,漠北大营却接二连三地传来有兵士因为腹泻脱水而无法操练的消息,这让他不免心存疑虑。

    身边的探子曾经告诉过拓跋琞,军医是成王有心安插在军中的眼线,这位身经百战的怀宁王早已心中有了一面跟明镜,知其不可全然相信。

    但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大军这么快就受到这个细作的影响,如若不尽快把问题弄清楚,漠北这支大军很容易就溃不成军了。

    心事重重的拓跋琞蹙眉不语,雅墨清收回望着窗外的眼神,看到他的神情后,问:“王爷在王都可曾见过如此湛蓝的天?”

    拓跋琞瞟了一眼道:“本王今日可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雅墨清“哦”了一声,识趣地收了声,没再问下去。不过,她隐约能感觉到,今日势必有一些事情要发生。

    到了军营,拓跋琞先行下了车,雅墨清随即跟了下来。因出门的前一日,拓跋琞特意命人告诉雅墨清,今日是去看病的,所以她今日出门便穿着一副地道的医师装束,一进帐,帐中的将军们就已经大致知道怀宁王此行的目的了。

    怀宁王进了帐,找了个角落指了指,让雅墨清站在那里。雅墨清领了命,安静地站了过去。众将向怀宁王行了礼,帐虽不大,但帐中各位征战沙场的军士一脸刚毅的神色以及他们认真严肃的形象却是十足的阳刚气慨,撑起这主帐颇为气派。

    雅墨清虽站在角落里,但却分明感受到了这支大军自上而下对怀宁王的尊崇和敬畏。

    “准备一个营帐,带一个病了的兵士过来,本王今日领了医师前来诊治。”怀宁王毫无闲言碎语,一上来便直奔主题。

    “是,属下即刻命人准备。”一个将军回答道。

    “众将即刻随我去医帐。再有,去把军医请来,让他一道前往。”怀宁王说完站起身,指了指说站在角落里的雅墨清道:“你随本王来。”

    雅墨清应了声,便诺诺地跟在了后边。

    众人一齐到了刚刚准备好的医帐。

    帐中躺着一名生病的兵士,痛苦难挨、呻吟不断。怀宁王命看人来得差不多了,于是命其他人立于帐外,而他自己则准备带着雅墨清一道进去。

    “王爷留步,此病甚为凶险,唯恐染及他人。军中的士兵尚且避之不及,王爷乃一军统帅,更不可草率行事啊!”一名老将站了出来,担心道。

    怀宁王听完,轻笑了笑道:“老将军无需多虑,本王有墨清医师陪着进去,不妨。”

    说完,怀宁王便带着雅墨清进了帐。

    染病的兵士被置于屏风之内,屏风外雅墨清正打开医箱准备诊病之物。一打开,雅墨清就从药箱中取出一块干燥洁净的绸布,递到拓跋琞手里:“王爷,请将此物系于口鼻间,如若是传染之疫,短时间的接触也不致于受染。”

    怀宁王接过绸巾,看了看药箱,里边已经没有绸布了,便问道:“给了本王,你又待如何?怎不多备一块?”

    雅墨清一边忙着一边回答道:“平日出诊,这一方绸布自然是够用,今日未曾知道有如此之需,因此就没备下了。”

    拓跋琞听完皱了皱眉,把手中的绸布递回去道:“本王堂堂七尺之躯,怎能让你一个女子相舍照料?”

    雅墨清听完笑着道:“王爷无须在意,墨清是医师,理应如此。”见怀宁王仍有坚持让她收回绸布的意思,雅墨清继续道:“老将军说得在理,王爷乃一军之帅,如若有半点差池,别说整个漠北了,就算是整个大魏都耽待不起。”

    雅墨清说的这话让怀宁王一时沉默了。

    怀宁王想了想道,从怀里掏出一方丝巾,帮着雅墨清系上,一边系还一边道:“不知这丝巾是否如你的绸布一般有效,但多少防护着些总是好的。”

    雅墨清怔怔地立在那里,任由拓跋琞帮她将丝巾系好。拓跋琞身子微微往前倾,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在这漠北之地,整日风沙吹扬,很少会有人熏香,而香料盛行的西域商旅则偏爱浓重之气,拓跋琞身上散发出来的、如此清新淡雅的味道,雅墨清还是头一回闻到。

    两人先后系好口鼻之后,雅墨清仍旧盯着拓跋琞没有回过神来,直到拓跋琞意识到她正盯着自己时,才用眼神示意她,要她赶紧进屏风后边去诊治。

    雅墨清行至兵士榻前,倾身诊脉,片刻之后便寻问道:“除了呕吐而利之症以外,你可还有别的不适?”

    兵士虚弱道:“起先是感觉发热头痛,不到一日的时间,便感觉周身疼楚,而且恶寒之症也来越厉害了。”

    “从感觉不适到今日之状,大约过了多长时日?”

    “不过数日罢了。”

    “这几日与你同帐之人可还有同样的病症?你所在的账中约有多少人是如此?”

    “几日来陆陆续续有人发热头痛,至今日己是十中有三四染了这病。”

    雅墨清听完,眉头紧皱。怀宁王见她如此神情,心中也跟着不安起来。

    雅墨清站起身,移步至屏风之外,拓跋琞即刻问道:“可知是何病症?莫非……帐中真有疫情?”

    雅墨清点了点头,拓跋琞心中一紧,果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是何疫情?”

    “呕吐下利,发热头痛,且身疼恶寒,能在极短时间内致使伤阴损阳之变的,只有霍乱。”

    “你确定?军中疫情可非儿戏,你可再行诊断确认。”拓跋琞再次确认道,眼神认真而恳切,全然没了平日在院子里逗趣的神色。

    雅墨清能感觉到,这个诊断结果十分重要,草率不得,于是又认真仔细地将所有细节都回想了一遍,报以同样坚定的目光道:“是霍乱无疑!”

    “这疫可有法子解?”

    “有自然是有的,前朝张仲景的《伤寒杂病论》便有药方,但先要把患病的士卒隔绝开去,再视情况为他们分别配以“五苓散”、“桂枝汤”、“四逆汤”等,便可见起色。”

    “如此便尽快出方子,本王命人去准备。”

    “是。不过,王爷……”雅墨清犹豫道。

    “但说无妨。”

    “此病并非难症,墨清居市井而医,尚且分辨得出来,军中医师不可能不知,不知是未曾诊断或是医术退却?此病若自第一例便诊出,随即用药,军中也不至于蔓延开去,成了今日的状况。如今诊出自然也不算晚,但终究还是受众广了许多,影响至整支大军。”

    怀宁王蹙眉不语,半天道:“此事确是本王大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