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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以性命相赌

    怀宁王说完,随即出了营帐,雅墨清则被留在了帐中。拓跋琞径直走往军医面前,问道:“本王想请问医师,对于近日军中频繁出现多名军士呕吐发热之症,不知有何见解?”

    军医低着头,恭敬地作揖,回答道:“此症乃因军中增设骑射科目,致使兵士过于劳顿所致,稍待调理,过几日便可无恙。”

    “过几日?”拓跋琞眼光冷峻,“此前医师也是如此说,但几日已过,本王却并未见军中有兵士好转,这又如何解释?”

    “近来漠北天气多变反复,自是不利病情恢复,待天气好转,自然恢复得快了。”

    怀宁王听闻,挥手给了军医一掌,军医脸上泛红,跪地不敢起。

    “一派胡言!真当本王是三岁娃娃好唬弄吗?”怀宁王在军中极少发这么大的火,众将见状,悉数跪地,齐声道:“王爷息怒!”

    “本王已知此症为霍乱,你还敢继续在本王面前信口雌黄!难道不知漠北之军对于大魏之重吗?医师如此行径,置本王于何地?置大魏于何地?”

    霍乱一词一出,众人皆瞠目结舌。大军行进在外,最怕的便是疫情,况且这回碰上的是如此凶险之症,更是令众人心生恐惧。

    军医却没有惶恐之状,反倒表现出一副自若如常的样子,回禀道:“王爷,我乃大魏钦定的军医主官,军中之医师也皆以本人的诊断为主,王爷与众将军如若知晓医事,尽可站出来诊治,看看本人是否有误判之嫌?”

    显然,到此时,他仍未知道今日拓跋琞请了雅墨清来军中诊治。在军医的眼中,漠北军中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兵将,论起行军打仗来自然在行,但要说起医术,当然一个个都是门外汉。

    正因为如此,成王才安插了自己的心腹担任军医一职,而怀宁王这几天吃的也正是这不懂医术之亏。

    “哦?!是吗?”怀宁王轻笑,“本王不懂,众将士不懂,此皆在情理之中,但倘若说同为行医之人也不懂,那医师这话可就贻笑大方了。”

    “军中除了下官以外,还有其他医师,王爷自可寻来,问问便知?”

    “医师乃军中医事主事之人,其他医卒不过帮手罢了,何尝真正看过病人或是真正诊过脉,医师真是会说笑。本王今日倒是请来了医师,也诊了脉,其医术与医师并不相上下,其结论与军医之论可差距甚远哪!”

    军医有些心虚了,本以为在这军中并无知晓之人,随便扯个谎子也是死无对症,不会被查出来,即便怀宁王有心去找个医师来,在这漠北之上,也难得有一个对中原医术精通熟识之人。也正是如此,他才一直有恃无恐,信口胡说。

    今日怀宁王说找了个医术不相上下的人来,虽然心里半信半疑,但军医还是有点露怯的。这一露怯,却让怀宁王心中大定了不少。

    “请墨清医师行至帐前,本王有话要问。”怀宁王说完,雅墨清便从帐内走了出来。

    军医抬眼望去,见一个年轻得有些不像话的医师立在了眼前,顿时心中大悦,认定雅墨清并无真正的本事,甚至怀疑她是怀宁王请来的幌子。

    “墨清,把你刚刚同本王说的话当众再说一次,让在场的人都听听。”

    “是!墨清方才开帐诊断,见患病士兵呕吐下利,发热头痛、身疼恶寒,且有伤阴损阳之变,遂认定为霍乱之症。”

    “你可听清?”怀宁王怒不可遏地质问军医道。

    军医依旧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想着如何应对。

    “如此不恪尽职守之人,留于军中还有何用?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怀宁王对着身后的兵士喊道。

    “且慢!”军医喊了一声,遂站起身来,泰然自若地反问道:“敢问这名医师师出何门?可曾有王都衙府里颁的行医文书?若无,何以证明医师的医术有多高明?若不高明,又何以推翻辟人的诊断结果?”

    雅墨清未曾料到军医会如此发问。她虽然医术不算差,但在这军营大帐里,万事都要寻个名头。她不过是一介市井医师,哪来的名门?又哪来的文书?靠的都是坊间的口口相传和妇孺皆知的小有名气,但这些又如何能当得上出入军营行医的资质?

    拓跋琞一时也有些懵了。诚然雅墨清的医术他见识过,也相信她的诊断,但或许是除敌心切的缘故,他竟忘了给她找个名正言顺的由头,这才让军医钻了空子。

    见雅墨清哑口无言,军医心中开始洋洋自得起来,脸上扬起不屑的笑意。

    “军医此话是何意?”拓跋琞问道。

    “即然王爷想要我的脑袋,那便要给我、也给这军营一个心服口服的理由。莫说我是皇帝和成王钦定的军医,就算是个普通的军医要被问责,也要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否则下官身死事小,坏了大魏的规矩,即便您是王爷也说不过去吧?”

    “服?”怀宁王不屑道,“好一个‘服’字。本王自十二岁领兵以来,心口如一道的便是这个字。本王向来是‘赏不遗贱,罚不避贵’,既然你要个心服口服,本王给你便是!”

    拓跋琞上前两步,对着众人道:“即日起五日内,将有病之士移入专账,由墨清医师以霍乱之症开方医治,五日后若有兵士好转,便认定此为霍乱之症,军医失职怠尽,遗害大魏,按军法就地处置!”

    拓跋琞讲完,转身对军医道:“此法可还公平?”

    此时军医已然气急败坏,本想拿成王的名头和势力来敲山震虎,结果怀宁王来了这么一出,反倒把自己架在了死刑台上,等着被斩了。

    “王爷何故偏心呢?依属下看,若无人好转,那么您带来的医师便是无真才实学的庸医,自然也要就地问斩,只有如此,方才能称得上是服众。”军医确实是成王忠心耿耿的心腹,临死也不忘拖个垫背的,怀宁王目光紧缩,狠不得立马把他生吞活剥了。

    见拓跋琞犹豫了,军医便不急不缓道:“王爷若是不答应,便是有意为难属下。属下自会一五一十地禀告成王,相信如若他知道了此事,定会为属下讨回公道?”

    拓跋琞左右为难,随即转头望向雅墨清,心中一时下不了决定。本来不过是叫她来帮忙的,结果反倒把她的性命搭了进去,虽然她有时耍点小心思,但在大是大非面前,雅墨清还是能做出清晰判断的。关于这一点,拓跋琞心中多少还是有数的。

    此时,雅墨清与拓跋琞四目相对,马上意示到了怀宁王眼下的为难,于是上前一步道:“王爷,小的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担保。”

    一句话,怀宁王原本波涛起伏的心绪即刻平定了下来,做出决定时反倒生出了几缕愧疚之意。但眼下的情形,由不得他细想,也由不得他情感用事,于是,他点点头,收回目光,问道:“可还有异意?””

    军医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几个字:“没……没有了。”

    “没有便好,待到水落石出之时,本王自有公断。届时,莫说是成王,就算是皇帝也更改不得,你可得心中有数才是。”拓跋琞说完,手一挥,便命人将军医关押了起来。

    此后,营中患病的士兵就都尽数移到了专门的医帐,雅墨清也随着这些士兵留在了医帐看护。

    虽然说拓跋琞答应她今日晚些时候准她回去团聚,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全然是意料之外,且医者仁心,现下军中瘟疫盛行,她能帮着稳定病情,无论于情于理都是义高于天的事,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是夜,拓跋琞辗转难眠,为今日之事心中思量甚多。雅墨清对自己医术的了解能否靠得住?关于这一点,其实他心中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眼见大军受疫感染,此时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法子去解决,只能委屈雅墨清几日,帮着把这事给了了。

    但若是五日后无人好转呢?不仅军中细作除不掉,就连这个无端端卷进来的女子也会断送了性命,想到这儿,拓跋琞不免心中堵起,一时透不过气来。

    拓跋琞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略有些无奈之余强迫着自己闭上眼睛,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直到第二日一早,拓跋琞便被账外的通报吵醒时,这事又面临着新的难题。

    门外的士兵急忙传报:军营中昨夜又多了三例发热头疼的病号。听闻此讯,怀宁王心中紧了紧,即刻从榻上翻身而起,拿着外衣出了帐,前往营中查实情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