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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各分西东

    拓跋琞在寒冷的大漠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心绪平复之后便策马扬鞭照例去了夜行军大营。

    而雅墨清也就是在这一夜被素和他们悄然送走了。待到拓跋琞第二日回到漠北主帐时,才发现雅墨清一早便不在帐中。

    拓跋琞有些意外,屏风内一切如常,皆是他昨晚离开时的样子。雅墨清的外衣没有被穿上,依旧挂在床边,床上的枕旁留着他那日在月珑街市上为她买的玛瑙耳坠。这样的情境让拓跋琞萌生出了不祥的预兆,他心中隐隐感觉,雅墨清必定是遇上了什么祸事,随即不安起来。

    但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急切地喊来了小役忙询问道:“可知墨清医师去了何处?”

    小役不明,见拓跋琞如此紧张,惶恐不安道:“小人不知,昨夜墨清医师不是一直待在帐中么?”

    “来人!”拓跋琞往帐外喊人,“速派人出营,于三十里内寻找墨清医师!”说完,拓跋琞飞速出帐跃上马,疾驰前往营外寻她去了。

    茫茫大漠要找个人谈何容易?!拓跋琞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但却知道不能停下来,因为只有行驶下去才有可能找到她。可是,风沙里夹着飘雪,这入了冬的大漠何处才会留有雅墨清的痕迹?

    拓跋琞思量至此,心中满是愧疚和自责,若不是他硬将她带入他的人生,她现在仍旧是好端端的市井医师,不致于因着他的缘故于这大漠之中生死未明。

    拓跋琞心中越想越烦乱,对着大漠喊道:“雅墨清!你在何处?!……”但是,除了被风沙侵蚀的呐喊之外,他却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一向所向披靡的怀宁王第一次感觉到前所未有所带来的无能为力。

    ……

    于阗国,西域难得的富庶之地。

    在众多丝路上的国家中它犹为特别,西域以西以及西域以东传来的东西,在这里被融汇贯通,成了于阗国自己的特色。

    西域三十六国都知道,于阗国有三样闻名于世的特产,地毯、玉石和丝绸。这地毯是从波斯国、大月氏国传来的;这丝绸,是从东方王都传来的,有趣的是,于阗国借着自己土壤肥沃的优势,把中原传来的农桑发展得极好,竟把丝绸变成了自己远近闻名的产业。

    只有这玉石,自产于和田一地,是于阗国独一无二的旷世珍品。

    西域各国还知道,这个富庶国家的拥有者于阗国王有两个嗜好,一个是悉心敬学西域传来的“小乘佛法,”二来便是热衷于将他的女儿们许配给周边各国的英雄联姻,而且眼下他便有一个貌如天仙的女儿正待字闺中,于阗王视如掌上明珠,正在为她招揽天下英雄准备将其许配

    说来也怪,高昌以西之地,西域诸国的人们多长着深目高鼻的样貌,一眼便能知道他们是西域之人,唯有于阗这一国,其人之貌不甚胡,颇有些类似华夏之人的模样。

    雅墨清不知自己晕了几日,只知道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躺在一家客栈客房里,更奇怪的是,她一醒来,放在床头的银两就被店里的小伙计以她住了几日不曾付账为由稀理糊涂地给收了……

    “诶,这银两凭什么给你?!”雅墨清开口问道。

    “姑娘,你这已经连着在我们小店住了好几日了,一分钱都不曾结过。我们这些当伙计的都上有老下有小,哪里耽误得起?”店伙计委屈地说道。

    “这是何处?我怎么就来了你们这几日了?”雅墨清不明头脑道。

    “姑娘,您就算不给钱也用不着装得跟疯了傻了似的,这于阗国谁不知道我们这家远近闻名的‘有望楼’,谁不知道我们这儿向来不佘账不挂账啊?!”

    “于阗国?”雅墨清一听,顿时不敢相信。在她最近的印象里,她好似昨夜还在怀宁王的帐中同他聊着一只硕鼠的事儿,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到了于阗国了?

    于阗国与月珑泉相距近千里,与怀宁王的大军也是相距甚远,雅墨清虽然不知自己如何到了这里,但却是知道一点,自己若想要回去,没有足够的盘缠和准备,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眼下虽有一些银两,但这店的伙计却明摆着不会轻易放她走的,实在不行的情形下,她也只好先将这些银两给了他,然后抽身出去以图后计。

    “伙计,你可知道谁将我带到此处?又知不知道眼下可还有人来寻我?”雅墨清接着问道。

    “那天送您来的那人蒙头盖面的,根本无法辩识,而且只待了两日便走了,最后留下一句话,让我们好生照看你,醒来问你拿银两结账便是,其他的就再没说什么了。”

    “蒙头盖面之人?”雅墨清自以为不曾与别的什么门类中的人接触过,单就伙计口中所说的这些行头和装扮,她实在想不出会是哪号人物。

    但想起想不起又如何呢?眼下这情况,她除了好生安下心来寻个谋生之计,还有别的选择么?答案很明确,没有……

    ……

    漠北大营里,拓跋琞往外派出去的人陆陆续续地回来了,逞上来的凑报皆是未见到雅墨清的踪迹,拓跋琞唯一的希望随着最后一个兵士的报告彻底告破。生不见人,死亦不见身,如此结果想让拓跋琞彻底地死心几乎是不可能的。

    可这大营内外方圆三十里均已找遍,还能如何?

    “再派人出去,沿着五十里、一百里给本王一寸一寸地找!”拓跋琞此令一出,众将皆有些意外,怀宁王素来不会如此意气用事,如今这话,莫说大将们,就算是兵士听了都会感到意外。

    “王爷,”一将军献言道:“大军正值加紧操练的时期,若是都安排出去,这大军……”

    拓跋琞静下心来,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决定有些过了,虽然他此刻的心情的确是焦急如此。冷静下来的怀宁王恢复神色道:“本王失言,多谢将军提醒。”

    “王爷也莫要太急了,此时找不着墨清医师也未必是件坏事,说不定还活着也未可知。”

    拓跋琞叹了口气,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不让自己陷入与雅墨清的种种纠葛,也曾不止一次地刻意远离雅墨清,但他却从未想过,若是雅墨清真有一天从自己身边离开的时候,他应当如何去面对。如今这情形,除了按下属说的情况去安慰自己以外,又还能如何解释给自己听呢?

    众将退下,留下拓跋琞一人于帐中。他缓步绕至屏风后面,看着这张雅墨清躺过的床榻,手中紧紧握着那对玛瑙耳坠,哽咽无语。

    ……

    有望楼里,和伙计费了半天口舌的雅墨清还是留不住那些银两,只是到了最后,她与伙计好说歹说才让自己吃上了一碗面。

    走出有望楼那一刻,雅墨清除了肚子不空以外,身上的口袋、项上的脑袋几乎全都空空如也。

    这于阗国富庶是富庶,但对于她一个外人而言,其实根本没有立足之地。她有的不过是这一身还算用得上的医术,要想回到月珑泉、回到漠北大营,眼下她还是得靠这医术给自己挣一条活路。

    此意一决,雅墨清便开始试着在这于阗市井里找个医馆先住下。

    雅墨清身怀的医术若想在这于阗国里换口饭吃,其实并不难。彼时,于阗国正是农桑兴旺之地,人口繁多,而人吃五谷杂粮,就难免会碰上生老病死,因此,医师一职,永远都不会没活干。

    这不,一家自称医术高明的医馆正对外招医馆伙计,雅墨清见了聘请的告示便上门应征去了。

    不过一两句话的功夫,雅墨清便顺利地过了试,第二日直接入职。雅墨清心里自然愉悦得很,虽然只是去当一个切药的伙计,但不至于流落街头已算好事,雅墨清想也没想便应下了。

    这家医馆里四处张贴着夸赞自家医术不凡的告示,但却寻遍医馆上下找不到一本正经的医书,野史偏方之类的倒是多了去了。

    雅墨清虽然心中存疑,但是,此时初来乍到也不好一进门就质问开去,私心里想着,或许这店与众不同,或许这于阗国的医馆就是如此,又或许这其中有她未明之事也不好说。

    于是,雅墨清没再多想,只是在医馆的一个厢房里收拾好自己的床铺,望着窗外半悬于空的银月,安安稳稳地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