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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月色溶溶

    于阗国果真富庶安逸得很。雅墨清进了王宫,于阗国王先是好吃好喝地款待了几日,再是安排了一个置办精美的院子安置了她。自从来到这于阗国,只有这几日雅墨清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似的。

    雅墨清在于阗国的王宫里安安稳稳地地休息了两日后,第三日,于阗公主便来寻她了。

    说来也是奇了,自从与拓跋琞相识以来,雅墨清在装束上便不再那么讲究了。不知为何,拓跋琞总是喜欢让她着男装,害得她有时都忘了自己原本是个女娇娥。

    到了这于阗王宫里,宫人们为她备下的则是绣工精致、韵味十足的女装,虽然不是那些大红大紫的颜色,但却也是尽显柔美之姿的色彩。今日,雅墨清便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衣裳,落出白晰的右手握着笔,正仔细而认真地对着窗台写着方子。

    “墨清姐姐,这两日歇得可还好?”公主满脸笑容地大踏步进来,进了门,身后的侍从便退了下去,她则径直坐到了雅墨清的身边,看着她刚刚描于纸上的方子,好奇地问道:“这方子可是给我开的?”

    雅墨清莞尔一笑:“你都不曾让我近身瞧瞧,我如何开得了方子?”

    “我还以为姐姐是当世之神医,不用把脉也能开药呢。”于阗公主哈哈笑道。

    “你要是真的称我一声姐姐,便让我把你的病给诊了,如此我才好给国王一个交待。”

    “姐姐有所不知,我这毛病不是时时有的,只有女儿家每月月信到了的时候才会冒出来,不仅腹痛难忍,还会致晕、致吐……”

    “症状这么厉害?自从有了这病症,你可曾用过什么药或看过什么医师?”

    “不曾。之前父王找的都是些男子,我一金枝玉叶,怎能让他们看了去?加上于阗国向来没有女医,于是便这么拖着,拖到了如今。”

    “这便是了。”雅墨清放下手中的笔,转身对于阗公主继续说,“我之前便疑惑,什么样的病症会那么难对付,果真还是‘男女授受不亲’的礼数给阻了。”

    “可不就是?姐姐如今来了,我便可放心地将自己交由你来看看,再与你聊聊心事,不就好得更快了。”

    “嗯,你这么说倒是有理。这医病一事,除了药理以外,心中之气同样重要。若整日心气不顺,伤心郁结,这再好的药也会折了效用。”雅墨清站起身,走到柜前把药箱拿了出来,“心事咱们日后再聊也不迟,你且躺下,我帮你瞧瞧。哦,对了,认识几日了,还不知道你唤何名字?”

    于阗公主一边去了鞋躺在床上,一边告诉墨清:“姐姐唤我梅玉便可。”

    “梅玉,好美的名字!”雅墨清笑着,低头为她看了起来,“你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

    “父王喜爱佛理,自小便带着我们斋戒,后来哥哥姐姐们大了,婚俗之事也相应来了,便开始改了习惯,我尚未出嫁,便照着原先的样子吃着。”

    “那主要吃的是何物?”雅墨清顺势诊起了脉。

    “斋戒中能吃的东西本就不多,我又有些挑捡,所以平日里只有菘菜一物入得了口,便成了常进之食了。”

    “菘菜?”雅墨清想了想又问,“那梅玉公主的姐姐们是否也如你一样每每月事便有这样厉害的症状?”

    “姐姐们没有,唯我独甚。”

    雅墨清听完,在梅玉公主周身翻了翻,随即在她的腰腹处寻到了一块梅花状的玉石。

    “这是?……”雅墨清看了看,正想问清楚便被梅玉打断了。

    “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呀!父王说,我出生那天,刚好在和田挖出了一块形如梅花的玉石,虽然于阗玉石产得多,但像这样不经雕琢便自成梅花形状的却十分少见,因此,便将它赐给了我,并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

    “公主,这玉怕是一时无法带在身上了。”雅墨清站起来,几步至窗前拿起笔写了写,把方子递给了公主身旁的侍者道,“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吧,前三日一日三贴,下月开始便可在月信来之前一两日服上一贴,可让公主不再受此症折磨。”

    侍者拿着方子退了下去,梅玉整好衣裳站起身来,走到雅墨清身边问道:“姐姐刚刚说这玉带不得了?这是为何?”

    “公主,您若想日后这症不留于身,有两样事情需从现在就改了。”

    “何事?姐姐且说来听听。”

    “这第一件事便是改了吃菘菜的喜好。这菘菜性寒,虽一年四时皆有,但却不宜常常食用。公主本就血热,但却又是体寒之质,菘菜入口,加重的便是这体寒之征。女子受寒过甚便容易阴虚,而阴虚便是公主的病症之源了。”

    “墨清姐姐的意思我明白,可是……”梅玉犹豫着。

    “怎了?不吃这菘菜可有何妨?”雅墨清私心里想着,或是于阗国对于斋戒之物有何禁忌,于是接着问道,“莫非这菘菜有何特别之意?“

    梅玉摇了摇头道:“并不是,而是……我只爱吃这样,若改了,岂不得饿死……”

    雅墨清扶额,顿时僵住,回了回神道:“若非吃不可,便嘱咐厨子里多放几片生姜进去吧,平了生寒之气,对你便也无甚害处了。”

    “当真?!墨清姐姐果真高明!”梅玉兴高采烈,像是得了什么恩赐,“对了,姐姐,那玉又是如何?”

    “玉石埋于深地自带寒气,你将它置于腰间,以腹间之气养之,这玉倒是越来越亮了,可你这身子却跟着给熬寒、熬弱了,明白么?”

    “原来如此!那……我若将它置于枕上可否?它可是向来护着我的,若离我太远,便没这用处了。”

    雅墨清想了想,蹑手蹑脚地行至梅玉面前,阴森森道:“公主可听说过‘古玉血沁’一说。”

    “古玉血沁?”梅玉一脸不明。

    “嗯,传说玉石都是有记忆的,尤其是认过主的玉石,它上边便会记载着前世的恩怨情仇,身子硬朗的人带着便能驾驭得了,像你这般模样的,戴上这古玉便会接二连三地生起病来,而且还会越来越厉害,据说,这古玉上的血沁还会造出梦魇,甚至能在梦里要了你的性命……”雅墨清的一席话,吓得梅玉赶紧把手里的玉石给扔了出去,慌不择路地离殿而去。

    没办法,为了让梅玉甘于把这玉置于身外,身子快些好起来,雅墨清只能起了这么个心思,故乱说了个吓人的传说让她交出来。虽然不怎么厚道,但确实也是奏效了。

    雅墨清笑嘻嘻地把梅玉扔出去的玉石捡了回来,小心翼翼地装好收了起来,思量着待日后她身子骨好了起来再归还给她。

    ……

    入夜,身处龟兹国的拓跋琞立于窗前,对着窗外的月光思量着。或许是见着司马南泽的缘故,或许是这小院与当初在月珑泉的厢房极为相似,又或许是因为雅墨清不在身旁的缘故,拓跋琞这两夜在梦里总是能见着雅墨清一脸欢欣地拿着那对玛瑙耳坠甚是喜悦地蹦哒到自己面前。

    像是在月珑泉一样生气、高兴;像是在漠北大营里一样认真、坚毅;像是在容妈院子里一样醋了、怨了……雅墨清的这些样子,他原本以为只是习以为常罢了,却不曾想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却变得那么清晰、那么深刻,搅得他每晚都睡不着,放不下……

    雅墨清现在会在哪儿?日子过得得如何?是谁在身旁照顾着她,又是谁在她身旁惹她生气?……这一连串的问题总会在这月光如水、寂静无人的时候一涌而上,让拓跋琞的心变得柔软而多情。

    过分清醒的理智让他在白日里能表现出依旧的英勇无畏、刚毅如玉,但他不得不承认,心门被敲开了便是被敲开了,再如何掩上也无法如此前一般严丝合缝,许多细腻撩人的情愫总会在他独自一人的时候爬上心头。

    拓跋琞有些不明,到底是自己真的到了该成亲的年纪才会感到如此寂寞,还是唯独对雅墨清情有独钟……

    司马南泽今日带来了明日可进龟兹王宫与公主会面的消息,这很好,尽快将来龟兹办的事儿给了了,他便可以回去安置漠北大营中的事情,进而腾出更多的时间和心思来搞清楚雅墨清失踪的始末,说不定便可以顺势找到她了。

    想到这儿,拓跋琞有些等不及了,想要找着她的想法从雅墨清失踪的那一天开始便酝酿于心,他是那样一个挥斥方遒、征战四方的人,从未见在任何事情上有过急切的心情,却唯独在这件事让他感到心中毫无头绪、毫无把握。

    这种感觉,拓跋琞从未有过。

    “雅墨清……”拓跋琞就着溶溶的月光,看着手中紧握出温度的玛瑙耳坠,轻声地唤着雅墨清的名字,让自己稍稍好受一些。

    次日,拓跋琞在司马南泽的引荐下进了龟兹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