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锦医行

丝路锦医行 > 第四十六章 峰回路转

第四十六章 峰回路转

    回到宿处的拓跋琞顿时感到满心的失落,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一个他连来历都不曾去了解的小小市井医师,怎么就让他如此上了心。

    虽然在军中与她相伴的日子里,他知道自己的心在雅墨清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下有了异样,但却始终不愿意承认自己这份与众不同。他曾想过,或许是因为他将她安排至军中,致使她失了踪迹的缘故,所以心中愧疚万分,故而难忘了些。

    但今日,面对阿耶娜如此炙热的撩拨,自己不仅不为所动,竟还满脑子都是雅墨清的影子。不得不承认,阿耶娜是这大漠之上的尤物,确实风情万种得很,但他却下意识地克制着自己面对雅墨清时会萌生的那一份冲动。

    这样的心境下,他便知道雅墨清在自己心中已经扎了根。他到底是在为雅墨清坚守着什么呢?还是说其实身体比大脑更加忠实,知道自己到底倾向于哪一个?阿耶娜说喜欢自己,到底喜欢又是什么感觉呢?……一连串的疑问一道涌了上来,拓跋琞一时理不出头绪。

    拓跋琞谈兵论道是行家、御人用阵亦是行家,可在“情”这一字面前,他却俨然一副最生手的模样。自己对雅墨清算得上是喜欢么?若不是,这一连串的心绪是因何而起;若是,他却连她现在人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谈得上这喜欢两个字?……

    怀宁王心绪烦乱,唤小役从厨里拿了几壶好酒,独自喝了起来,一杯连着一杯伴着愁绪下肚,一直喝到天将明之时,才缓缓睡了去。

    在此后的几日里,阿耶娜一直将自己关在殿中,不曾离开。她因喜欢上拓跋琞而受了伤,这是龟兹王子意料之中的事,但伤得如此之重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虽然嘱咐过她,不要将一门心思过分地沉陷其中,但说归说,情归情,阿耶娜终就还是把自己一无反顾地扔到了这个情感的旋涡里,结果把自己搞成了如今这个模样,任谁也劝说不出来。

    龟兹国王圆了在城郊寺中斋戒之事,乘着辇车回了王宫。公主这桩事自然是瞒不过了了,于是,龟兹王子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禀告了上去。

    原本,龟兹王子觉得国王一向对公主宠爱有嘉,面对伤成这样的女儿,会下一道旨意圆了她的心愿,至少也是找来怀宁王,同他再提起此事商议商议。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龟兹国王听完后,为此大发雷霆,认为王子与公主阿耶娜所办的这些事有失龟兹王室的颜面,并大肆地教训了他二人一顿。

    “你兄妹二人便是如此替寡人监的国?!”龟兹王气恼得很,对着龟兹王子大喊道。

    “父王息怒,王妹确实是对怀宁王倾慕已久,适逢怀宁王来了龟兹还碰上了,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执意要随他而去。”龟兹王子替阿耶娜解释道。

    “阿耶娜的心思,寡人岂能不知?但这事寡人自会料理,本想待日后寻个合适的时机再同魏国王室提起,但眼下你二人此番自作主张却困住了怀宁王,可知这差点误了天下大事。”

    “儿臣愚钝,还请父王示下。”龟兹王子不解道。

    “怀宁王向来在漠北大营主事,今次亲自前来,必然是事情尤为重要,”龟兹国王缓了缓语气继续道,“寡人听说了,怀宁王向我国要的这铁器,实是为了铸军而用,如今柔然大军正虎视眈眈意欲向西面出兵,以图吞并周围小国而后快,高昌已落入其手,无人知道接下来他们的目标会是哪一个,或是于阗或是我龟兹,这皆有可能。若不是怀宁王这支大军镇守于漠北,想来柔然已经行动了。”

    龟兹王子仔细地听着,觉得自己确实没想那么长远,心中顿感惭愧。

    “你可明白,就眼下的局势而言,帮着怀宁王、帮着漠北大军,便是帮着我龟兹国自己!”龟兹王的话一下子点醒了龟兹王子。龟兹王子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此前帮着王妹做的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上去是爱妹心切,想为她找个好的归宿,事实上却是在拿迫在眉睫的战事、拿两国之间的安危在开着玩笑。

    “父王,宽恕我吧!儿臣知错了!”龟兹王子跪在了地上,他是真心知道自己有错在身。

    龟兹国王叹了口气,缓缓道:“你这个样子,几时才能撑得起这一国的大任哪!唉……”随即招来宫人,下了一道旨,“来人,将阿耶娜公主囚于殿中五年,五年间不许她踏出宫门一步,让她自行愧改。”

    “父王,这……”龟兹王子觉得国王的处罚重了,于是开口想拦住,但见龟兹国王态度如此绝决,也便收回了。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寡人罚她罚重了?”

    龟兹王子不语。

    “要不是看在她是寡人爱女的份上,早将她送出城,让青灯古佛伴她一生了。”

    龟兹王子头更低下去,领了旨照着吩咐下去了。

    龟兹王随后带派人即刻前往拓跋琞的住处将他请了来,意图与之重清新商议购置铁材之事。

    怀宁王得知此消息,便随小役再次进了宫,一进殿门,龟兹国王便行了个大礼,为此前王子和公主的事致了谦。

    “寡人管教无方,让王爷见笑了。还望王爷大人大量,切勿记于心上。”龟兹国王语气里尽是愧意。

    “国王客气了,不过是些孩子气罢了,本王未曾记挂于心。”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龟兹国王笑着请怀宁王上座。

    落座后,二人便直奔主题敞开而谈。

    “国王,本王意欲向贵国购置一批铁材,以充军用,此前监国所报之价实在太过高昂,还望尽力减少些才是!”拓跋琞语气诚恳。

    “王爷客气了,以此时天下之局势而言,你我道不出亲疏,帮着你便是帮着我龟兹国自己,护着我龟兹的百姓,寡人自当尽全力相帮。”

    怀宁王心中一块大石落地,欣然拱手道:“有国王这番话,本王心中大定矣!”

    “王爷客气!今早寡人命人盘了盘,王爷所要的铁材数量中有一半在寡人手中,还有另一半须算在我龟兹的几家大户头上。寡人这份权当礼物送予王爷,只是这商户名下的铁材还需按市价计回,毕竟都是靠着这生意维系家业,总不能让他们跟着寡人谋生,最后却一本无回呀。”

    “国王之意,本王明白,那便按国王所说的办,即日我便差人把银两送来,断然不会亏了他们。”拓跋琞承诺道。

    “王爷果然爽快!寡人佩服!”

    二人随即又谈及其他国事政务,两者皆相谈甚欢。临走之时,怀宁王提起了龟兹国王将阿耶娜囚于殿中之事。

    “本王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拓跋琞起头道。

    “但说无妨。”

    “听闻国王将阿耶娜公主囚于殿中,且准备禁足五年之久。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寡人这女儿平日里被疼得厉害,这才闹出了这些笑话,寡人今次是下了决心要给她一些惩戒,如此才能教她长出些记性。”龟兹国王面露愧色。

    “此事虽说是龟兹王室的家事,但确确实实也是因本王而起,五年的时间长了些,公主正值青春年少之际,若将这份鲜活禁没了,本王也是心感不安哪。”

    龟兹国王本来也是想借着这样的惩处来向怀宁王做出些姿态,好让他消气的。不曾想,怀宁王竟反过来为阿耶娜求了情,心中颇有感激之意也备感怀宁王大度,于是顺水推舟道:“既然王爷开了口,那寡人便撤了阿耶娜的禁足,让她到城外寺中思过三月,以示惩戒。如此王爷可否满意?”

    “国王赏罚有度,真英明之君也!”

    至此,怀宁王来龟兹的大事已然办妥。在准备回漠北大营的前日子里,阿耶娜派人送来了一小盒“百和香”,便附上一封短信说,将此物送予怀宁王心上之人,以谢其在龟兹王面前帮她脱了重罚,并遥祝怀宁王与心仪之人早日重逢,以结百年好合、永世不分。

    算来,拓跋琞在龟兹也住了不少时日,当他带着几名随从,打算离开龟兹国回漠北大营时,司马南泽有些不舍起来。

    “王爷怎不多住几日,同我讲讲公主那日如何邀您赏花也好,您这一走,又不知何时才见了。”司马南泽又一搭没一搭的话让拓跋琞不胜其烦。

    “你有话便直说,别扯一些闲话,可是有事要托?”拓跋琞冷冷看了他一眼道。

    “王爷英明!”司马南泽抬手作了个揖,恭敬道,“王爷,您回了漠北,若有雅墨清的消息,请务必告诉我,无论是好是坏,即便……即便她已经不在了也要让我知晓……”司马南泽的话,让两人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嗯,本王答应你,一有消息便告知你。这龟兹铁材后续之事,还有劳你多多多费心了!”

    “王爷言重!我在这龟兹会按照王爷的吩咐好生安排铁材供应之事,王爷尽可放心!”

    两日后,拓跋琞起程回了营。

    由于此前安排妥当,拓跋琞在龟兹的这些日子里,营中之事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前面几批“甲骑装具”已然完成,投放于军中也有一些时日了。加上期间加强了操练,军队已经能娴熟地将它运用于日常军事进程中,怀宁王回营后一见,心中大为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