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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前世的因,后世的果

    石窟寺,于阗国曾经最令人充满敬意的地方,如今却因为出了几个令人发指的奸细而让人渐渐远之。

    于阗国国王对于这个庙宇曾经花费了极大的心里去营建,无论是那些代表着西域最高雕刻艺术的石窟,还是里面美轮美奂、精雕细刻的佛像,只要是见过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认为这些鬼斧神工只有天神下凡才能实现。

    于阗国王也曾经因此充满自信,甚至引以为傲地认为,这样的佛寺在西域三十六国里都是绝无仅有的。

    然而,佛像的精致是可以用心去雕琢的,可人心却无法被精致地雕琢。柔然的奸细是石窟寺帮着选送进王宫的,也就是说,石窟寺里的僧侣并不像于阗国王希望地那样永远正直而善良。对于这个毋庸置疑的现实,国王整整花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才接受了下去。

    于阗国王最初是想自己亲自去查的,甚至想过直接上石窟寺去质问,自己到底那里亏待了石窟寺的僧侣们,这才让他们有了私通敌国的心。但是,他终究下不了这个决心。

    石窟寺中负责这次甄选的人,与其说是他多年信赖的佛事主持,更不如说是他人生的挚友,如果真的查到了这位挚友的头上,那他又该如何去接受的了这样的残酷?

    于是,他思来想去,决定让怀宁王帮着查清此事,并帮着他在必要的时候动手。这才有了怀宁王先行前往石窟寺找寻奸细一事。

    石窟寺里的钟声依旧回荡在茫茫大漠之上,这么多年来,这安宁祥和的钟声,一直是南来北往的商队最安心的陪伴。

    拓跋琞身着出征的玄色战袍,一脸俊朗的神情在日光晕开的金黄里镀上了一层刚毅之色。身下骑的是陪着他出生入死的骢马,耗费了他诸多精力的漠北大军正在他的面前急速前行。

    不远处,石窟寺的钟声雄浑而空灵,带着大漠上少有的禅意声声入耳。

    拓跋琞勒马驻足,轻轻地叹出了一口气。其实,在他的心里,并不愿意这些带着血腥和杀气的征战之气晕染这一片佛门净地,但如今,他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被成千上万人朝奉的圣地,因为一两个不守规矩的人而被彻底地毁了清净。

    拓跋琞到达石窟寺的时候,众僧侣已经在院中列好了队,等待他的问话。

    “说!你们中间可有人收受过柔然人的贿赂?”现行到达石窟寺的将军凌冽地问着话。

    僧侣均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吭声。

    拓跋琞端坐在位置上,逐一看着僧侣们的反应,并结合着前期从外部搜集来的资料,开始在这些人当中找寻那个被柔然收买的人。几轮查证过后,拓跋琞最后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叫阿诺的僧侣头上。

    “你唤何名?上前一步回话。”拓跋琞指了指阿诺,让他上前来。

    阿诺先是愣了愣,思索了一会儿后才走了出来。

    “小僧唤阿诺,见过怀宁王。”

    “本王今日前来的目的,相信你们均已知晓,你若是如实招来,或许本王可以给你留个全尸,体面地死去。”拓跋琞说这些话时,面容冷峻,眼露凶光,让人不寒而栗。

    “小僧……小僧无话可说。”阿诺地下了头。

    “哦?”拓跋琞冷笑了一声,“看来,你却是铁了心要和本王过不去了?”

    “小僧不明,还请怀宁王明示。小僧惶恐至极!”

    “好,那我们就讲点情深意重的。”拓跋琞拿起了一本册子,看了看,开始缓缓道,“在听到你的真话之前,本王先给你讲一个故事。阿诺,如若当中你有什么要说的,可以随时叫停本王。”

    拓跋琞起身,踱步于僧侣中间,开始讲起了故事。

    “去年正月,在于阗国边境的集上,一个名叫‘若水’的女子不小心将一个前来赶集的僧侣身着的袈裟给泼湿了。如果是普通的水也就罢了,这个僧侣也不过了湿了衣裳,将就着穿回去也不是不行,但是,这姑娘往外泼的水不是他物,而是刚刚杀了鸡冲刷过的血水,于是,这名僧侣便不得不随着这姑娘进院里把这满是污秽的衣裳给换了。”拓跋琞讲了个开头,顺势瞅了一眼旁边的阿诺。

    此时的阿诺呆呆地立于原地,手心沁出了汗,紧紧地抓着衣襟,眉头皱得更紧了,头也埋得更低了,但仍是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

    “那时正值春初乍暖还寒的时节,也不知是这院子里篝火烧得令人沉醉亦或是这本就是一个令人春心荡漾的时节,这名僧侣就在这天夜里同那个叫‘若水’的姑娘生出了情愫,并在这样得情形下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拓跋琞的一席话让在场的僧侣都大吃一惊。

    众人吃惊的是,原来在他们的身边,竟然有这样一个没有守住佛法底线的人,而此时的阿诺更是难堪得很,狠狠地咬着嘴角,满是悔恨地闭上了眼睛。

    “这事儿自然是让这个僧侣失魂落魄。就在若水姑娘百般要求他对自己负责的时候,这位僧侣得到了一伙柔然人的相助,他们帮着他安置了若水姑娘,并且告诉这个僧侣,若水姑娘已然身怀六甲,他们会将她接去柔然并帮着她把孩子平安地生下来。”拓跋琞说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心平气和地望着阿诺道,“阿诺,本王这个故事讲得可还算详尽,可有与事实不符之处?”

    阿诺已经是满头大汗,泪水也忍不住地流了下来。他哭着跪在了地上,对怀宁王几次叩首,口中悔恨道:“都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了,阿诺,你便随本王前往后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知本王。其余人等暂且回厢房等候传唤。”拓跋琞站起身来,义正言辞地命令道,“记住,今日之事只在这里了了,若有人胆敢泄露一字半句,本王便将他的舌头割下,并将他五马分尸,死后再无全尸可转入轮回!”

    在场的僧侣纷纷跪地,显然,对于信奉因果轮回的僧侣而言,拓跋琞这样的警告是可怕而致命的。

    阿诺随着怀宁王来到后殿,殿门被重重地关上,阿诺依旧是一副老泪纵横的样子。

    “事到如今,你除了投靠本王,别无选择。”拓跋琞开门见山道。

    “都是她的错!都是她迷惑了我!否则也不会有今日之事。”阿诺依旧泪流满面地痛斥若水的诱惑。

    “荒唐!你一个修道之人,若真能守住自己,又怎会轻易栽在一个柔然人刻意安插的女子身上?!”拓跋琞气愤地骂道,“说到底,不过是你自己修行不够,自己毁了自己!”

    阿诺瘫坐在地上,拓跋琞的话让他彻底明白了自己的问题。许久,阿诺才缓过神来。

    “那日,我在集上,不过是经过了而已,但却鬼使神差地被她泼了一身血水。我惊慌、惶恐,但在她的笑容里却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释怀,甚至觉得这一身血水泼得尤为舒心。”阿诺冷笑了一声,“佛说,前世轮回、后世因果,我后来曾经想过,她便是我前世结下的因,今世遇上她便是命中注定得果。她什么也没做,就是静静地在那堆燃得不算旺的篝火旁为我烤干衣裳,就是那样毫无意图地、耐心地谈及我的过往,而我,也就是这样被她轻易地带到了另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世界,一个让我足以释放自己的世界。”

    阿诺的话说得不动情,但却很真诚,真诚地让拓跋琞心中都有些动容。

    “其实,你喜欢她。”拓跋琞淡淡道。

    “喜欢?我这样的身份如何谈及喜欢二字,真是到了喜欢得不得了的地步,我又能给她什么?”阿诺摇摇头,“我那夜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情难自禁’,第一次肆无忌惮地想要投进她的怀抱,第一次觉得即便整个天地崩陷、与我再无瓜葛也无甚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