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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宿敌相见

    拓跋琞默了。

    柔然人费劲心思地找来一个女子想让阿诺轻而易举地上钩,事实上也如了愿,但却未曾料到,这二人却产生了真正的情愫。这石窟寺里同柔然有瓜葛的僧侣并非只有阿诺一个,若说其他人是被名和利迷了心窍,那么阿诺这一桩则多少令人有些唏嘘。

    阿诺依旧瘫坐在地,泪如水注,他此时的心情会是如何,拓跋琞多少能体会到一些。

    “告诉本王真相,本王替你们寻个出路,远离这于阗国,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做一对神仙眷侣去。”拓跋琞的话并没有带着任何煽动人的感**彩,但却让阿诺在濒死的边缘找到了生还的可能。

    “王爷,我……”阿诺泣不成声,抬眼看着拓跋琞。

    “本王帮你,并无他求,只是要你莫要忘了,你这一家三口是如何保下来的。离开之后,好好过日子去,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应该有数才是。”

    “王爷再造之恩,阿诺同若水,以及她腹中尚未出世的孩子定然永世难忘!”阿诺说着,向怀宁王重重叩了叩首。

    第二日,在怀宁王的示意下,他的部下对外宣称,漠北大军已悉数查出了石窟寺中与柔然私下相通的奸细,共有三人之多,并将他们各自负责的事谊都公之于众。

    此外,他们还对外称道,此事已通禀了于阗国国王,此三人已全部就地正法,埋于石窟寺的后山上,以儆效尤。

    这当中,所有的处置和公诸于众的实情中,除了阿诺并未被处死这一条以外,余下的均是事实。

    入了夜,凉风习习,石窟寺夜里的钟声依旧清亮悠远。拓跋琞立于那日与阿诺相谈的大殿里,抬眼望着窗外的月亮,沉思良久。月明星稀,晚风来袭,在这个时节里,石窟寺同样有飘过落雪的迹象。

    寒意不经意地浸染着夜色,原本清静的寺院在这一场严酷的处置之后显得更加冷清。然而,拓跋琞此时的心境却并不冷,反而翻涌如昨。

    自从雅墨清失踪之后,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面对这样的心情。

    拓跋琞不知自己如此处现阿诺和若水的事情正确与否,但他却对此安心得很。

    成全,这是他此时所能想到的、最为贴切的一个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以前听闻这样的话,拓跋琞总有些半信半疑。在他以往所接受的教养里,家国天下才是男子心中该有的气慨和唯一应该耗费心力的事情。

    然而,自从遇见了雅墨清,自己的心就开始听不得自己的掌控。他在日里忙得厉害、偶尔得空的时候常常会想起她,他会在见不到她时心中泛起空荡荡的感觉,他也会在见着她出点丑相时心中乐开了花……

    这些感觉,他从未有过。

    阿诺说,“情难自禁”、“肆无忌惮”……这些感受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也从未生于心中,但却出乎意料地十分明白。若换作此前,也许他会觉得这样的心情很难以理解,甚至有些可笑,但现在,他却不会了……

    ……

    于阗国的大殿上,国王听到怀宁王如此雷厉风行地将这一棘手的问题给解决了,心中大快。虽然柔然奸细仍在宫中,但有怀宁王出手相助,他的心中自然是安定了不少。更让他心定的是,这次大魏派来的,确然是他想将女儿许配的绝佳人选。

    于阗国王将这一消息小心地藏了起来,此时柔然奸细未除,消息自是不能张扬,这点起码的谨慎,于阗国王还是有的。

    阿那格果然还是按着原来的计划潜至于阗国王身边,几日的随身陪伴,阿那格摸清楚了于阗王的起居习惯。

    几日后,急着邀功的阿那格果然耐不住性子,选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独自携着匕首潜入于阗国王的寝殿,一迫不及待地想要实施计划。

    然而,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行踪和隐谋其实已经被于阗国牢牢掌控,此时的他,不过是在配合于阗国王演出一场“瓮中捉鳖”罢了。

    就在阿那格拿出匕首准备徒手将于阗国王胁持于寝榻上时,却意外地发现,这榻上仅剩的,不过是一个稻草人而已!

    阿那格瞬时便知晓自己出了岔子,此时的他来不及细想,准备抽身出门时,却被窗外依次点亮的火把围住了退路。

    于阗国王推开门,缓缓进了殿,见到立于榻前的阿那格后,开口道:“王子来我于阗作客也不同寡人说一声,此前寡人怠慢了,还请王子见谅!”

    在拿到怀宁王寄来的书信,告知他此次潜入的是柔然王子阿那格时,国王便觉得吃惊又难办。若是一般的奸细刺客之类的,倒也就罢了,直接将其就地正法便是,无甚顾虑,但眼下这个刺客却是柔然王子,如若真把他给拉入大狱或是给杀了,那柔然可汗还不吃了他?!

    越想越拿不定主意的于阗国王当即修书一封向怀宁王讨个计谋。怀宁王倒是干脆,在回信上只写了四个字:“以礼相待。”

    这不,于阗国王便客客气气地将王子阿那格“请”进了为他专门设下的偏殿,只待怀宁王来信,便将阿那格送出于王宫。

    ……

    于阗都城外,柔然大军按着阿那格原来既定的计划,已将大军开至于阗国边境,离石窟寺不过百余里之远。

    柔然可汗亲自率的大军,在大漠里已经行了十来日。本想着阿那格此前的来信中一直提及事态进展顺利,一切可按原计划行事,便意气风发地亲率大军前来,行至石窟寺,本想要停下来好好休整一番再行进城,结果被这石窟寺外飘着的怀宁王军旗吓了一跳。

    “拓跋琞?!”柔然可汗心中大惊失色,自己本就没带太多兵力,因阿那格在信中所说的“大开城门相迎”这样的字眼太过于耀眼诱人,因此,柔然可汗并未想太多,信心十足地便如此来了。

    但是,不管他接受不接受得了,现在于阗国外驻扎着的确实是拓跋琞的漠北大军,若是硬闯,可能连自己这条老命都会搭在这里了。

    于是,柔然可汗在石窟寺外寻了个地方安营扎寨,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拓跋琞坐下负责把风的官役者见了状,将这一情形一五一十地通报给了怀宁王。

    “好,等的便是他!”怀宁王听闻,随即起身,脱下战袍换上一身帅气逼人的便装,英气十足地骑上了马,准备出石窟寺去会会柔然可汗。

    “王爷,您这身装束若是打起仗来,恐怕……”怀宁王身旁的随从担忧地提醒道。

    “无妨,正是这装束才打不起来。”怀宁王脸上带着笑意,快走几步出了门,身后的随从留在了原地,不明所以。

    ……

    柔然可汗的大帐内,可汗正忧心忡忡地坐于正中的位置上用晚膳。

    “可汗,拓跋琞正骑马向我军方向前来。”小役报道。

    “哦?”柔然可汗立马站了起来,“可有带兵马?带了多少?”

    “未曾见有兵马随行,不过他一人着便装带几名随从出了石窟寺门罢了。”

    “哦?!”柔然可汗思量了一会儿,朝帐外招呼道,“来人,即刻随我出帐。”柔然可汗照着拓跋琞的行样子,同样带着一两名随从出了帐,往石窟寺的方向而去。

    二人各携三两人,缓缓前行。对于他们彼此而言,交战多年,已然是对方的“老朋友”,但真正见面的次数却不过一两次罢了。

    拓跋琞一身白色长袍,锦缎龙纹若隐若现,乌发高束,一支羊脂玉发籫插于发中,眉头冷峻清秀。腰间配着湖蓝色的玉佩,流苏深蓝如墨,轻扬于风中。

    柔然可汗一身玄色战衣,身形槐梧如山,发辫浓密乌黑,腰间的马刀凌烈清冷、刀光芒了人眼,脚下的铁靴亦如这漠上的坚石一般颜色,一看便知落地有声。

    两人各自骑着战马走近彼此,虽能看清彼此的面容,却并不亲近,只留着听得见彼此说话的距离,驻马立于风中,隔空而望。

    虽然这二人各自心怀不同之意,但两人并未刀兵相见,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不得,动手容易,若处置不当,后面燃起来的火势可就不好平息了,因此,两人都刻意压制着内心的敌意,在表面上圆着一份看上去依旧如初的平和。

    对峙一阵后,拓跋琞先行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