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周博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所念房间的监控器，却发现所念还戴着眼罩正睡得沉。
“他一整晚都在睡觉？起过夜没有？”
周博抹了把脸，哑着问这会儿正盯着监控器的李秀秀。
马陆盯到今早五点半，李秀秀提前起床，下楼给马陆买了份早饭，两人就提前交接了。
“马路说没有，我盯着这段时间也安静得很，这人睡觉还真吓人，手脚都不动一下，跟死人一样。”
李秀秀随口吐嘈一句算是闲中找乐。
别看他们干刑警的说起来很炫酷，其实调查案子的过程是特别枯燥乏味的，再加上面对的事是普通人很难想象到的，所以他们都需要通过各自方法来调节自己。
李秀秀刚入行的时候她叔叔就跟她说过，干刑警的要么就是闷油瓶要么就是唠叨大王，正常的真没几个。
当然，平时对外的时候他们还是很正常的，严肃正经又特威严。
周博随意“哦”了一声，双手搓着脸下床埋头找鞋，突然脑子里一闪，皮鞋后跟都顾不上提起来了，就趿拉着跨到监控器前，眯着眼看着跳着麻点的屏幕里的画面。
单人床上，穿一身蓝灰色格子睡衣的所念睡得摊手摊脚，乍然一看很正常，可周博盯了半分钟，发现了这个动作的违和感。
普通人睡觉，哪怕是睡得再死，还是不可避免的出现一些小动作，可这个人却......
这个人，果然有古怪。
周博舌尖顶着压根，皱眉啧了一声，弯腰穿好鞋，转身去洗漱，背对着李秀秀的时候让她下楼帮自己买早饭。
“周哥，这里不用盯了吗？”
李秀秀诧异。
周博背对着她摆摆手，声音懒洋洋地说：“盯着也没用，甭盯了，一会儿我去找他谈谈。”
李秀秀不明所以，不过还是乖乖听话，拿上钱包下楼给队长买早饭，上来的时候还碰上了同样去买早饭的张大招。
其实李秀秀跟马陆一起偷偷小声嘀咕过，议论为什么周哥下来之后对那个所念格外关注，甚至连在人家房间里装监控器这种事都干出来了。
队长是为什么下来的？不就是为了调查命案帮所念洗清罪名吗？
这个案子看起来证据很足，可实际上是很经不起推敲的，李秀秀跟马陆知道接这事儿之前队长是看过档案的，应该是发现有端倪才答应接手。
所以对待所念这个准·嫌疑犯，李秀秀跟马陆并没有像跟着苟副队下来的那三个愣头青那样愤恨，反而心态挺平常的。
倒是队长，分明来的时候还觉得所念是清白的，可到了之后偏偏对所念格外警惕关注，这就让李秀秀马陆两人摸不着头脑了。
马陆跟李秀秀都是跟了周博两年多的，算不上菜鸟，可也说不上经验丰富老道，所以周博也没跟他们解释，毕竟这种纯粹作为刑侦老手的直觉，是很难用语言去表达的。
好在马陆跟李秀秀都是很听话的那种，对队长也是有绝对的信任，虽然心里有疑惑，却不耽误照吩咐办事。
这也是周博喜欢带两人出来的原因，比起苟副队儿，稍显年轻的周博没那么多耐心，所以刚进来的菜鸟一般都是苟副队“奶”一年多，再视表现拨到其他地方。
所念不知道自己过于刻意的睡姿暴露了问题，下半夜回来之后好好洗了个澡，然后刻意摆了个“放松”的睡姿沉沉睡去。
一觉睡到上午十一点，睡眠时间刚好足够八个小时，这才起床洗漱换衣准备下楼吃顿早午饭，开始新的一天。
拉开房门刚好碰见站在他房间门口走廊上的周博，所念顿了顿，而后继续埋头擦头发，并且尽职尽责地咳嗽了两声，“周队长早上好？”
打过招呼，所念准备下楼的脚步一转，准备去自己隔壁的彭圆那边。
嘴角松垮垮叼着烟的周博却直接开口拦了所念，“聊聊？”
连方不方便这个客套话都不问了，因为周博觉得要是自己问了，所念回答“不方便”这个选项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
所念蹙眉满眼无辜地瞅了瞅周博，周博眼睫毛都没抖一下，整个人特稳，就那么叼着烟眯着眼双手手肘反手搭在背后靠着的走廊护栏上看他。
所念看懂了他的意思，点点头转身往房间里走，没关房门。
周博跟着进去了，顺手把门给关上。
“昨晚去了现场，有什么发现？”
周博一如既往的直接。
可惜所念没那么傻，“啊？”了一声，演技堪比炉火纯青，一脸迷茫满眼疑惑，顺便还带着一点对周博“突发神经自说自话”古怪举动的警惕怀疑。
周博定定地锁住所念眼眸盯着看，看得所念脸色越来越苍白，表情也越来越严肃认真。
“周队长，虽然我是搞艺术的，但我不交男朋友。”
说得很是义正严辞，似乎就是个普通漂亮男人面对同性骚扰的勇敢拒绝。
万年直男周博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愣了愣，脑袋里那根筋转过来了，明白了，顿时原本就粗狂略黑的脸更黑了。
所念还在那里试图向周博解释清楚，“外人都说艺术这个圈子多钙，这真是个误会，完全是把我们给妖魔化了……”
周博头秃，连忙抬手阻止所念继续解释下去，“好了好了，我完全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
周博一拍脑门，差点就被这厮给带进沟里了。
“所念是吧？我也是受许姐所托才下来调查这个事儿，许姐是我很尊敬的人，既然她愿意为你签下具有法律意义的担保，那我也相信这件事你是被诬陷的，所以现在我需要你的配合，这样我们才能早日把这个事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对吧？”
诈是诈不出来了，因为一个对话间周博发现这个所念长得是好，气质也文质彬彬的，可实际上却是特不要脸的那种人。
所以周博转为把自己跟所念划分为一派，人都是有群体感的，所谓的“圈子”就是这个群体感的体现。
然而所念笑得腼腆地表示自己一定给予配合，可给出的信息却全是一堆废话。
“我跟杜珊珊闹矛盾？没有啊，没有吧？呃这个我真不清楚，毕竟周队长你知道的，男人跟女人思维上还是有很大不同的，有时候在我们还毫不知情的时候说不定对象就已经跟我们打了好久的冷战了。”
“周队长已经结婚了吧？对这个肯定深有体会，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想法，可想到以后要跟对象……”
好在周博在这方面还是比较有经验的，自顾自问出下一个问题：“画室里一共有六个人，其他五个人彼此之间都有一定的交情，只有你是临时加入的，你平时会跟他们因为某些事意见不合吗？”
所念的表现很普通，无论是周博问他跟画室其他成员的关系还是画室成员之间的关系，所念都是茫然不确定的样子，很符合他平时跟画室里其他人关系很一般的情况。
周博耐心地陪所念玩了半个小时左右，这才笑了笑，看着所念说：“下午我们要去探访做认证指认你有杀害死者嫌疑的两位证人，你要不要一起去？”
原本还跟被警察询问的普通人一般忐忑疑惑又踌躇的所念表情一顿，而后勾唇一笑，挺不好意思的，“这不合规矩吧？”
这话不就是昨儿周博跟彭圆说得最多的那句话么。
周博哼笑一声，从衣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抽出来之前抬头问所念：“我抽支烟，介意吗？”
所念笑了笑，“其实还挺介意的。”
周博笑容一收，收起烟盒的同时站起身，“下午记得弄成证人认不出来的样子，彭圆身边那个木头人就不用带着了。”
所念假装没听懂，眯眼笑着站起身送周博。
虽然周博既点出了昨晚他去了命案现场，又怀疑张大招身上有他安装的小东西，可这也就是嘴上两句话的功夫，反正所念是自信周博绝对拿不出证据的。
为什么这么肯定？因为所念确定，要是周博能拿出证据，这会儿对方要做的就不是跟他聊聊，而是直接把他拘禁起来了。
恰好所念刚把周博送出去，站门口就遇上了也是同样刚从床上爬起来的彭圆揣着裤兜晃着肩膀出门。
看见周博从所念那里出来，彭圆愣了一下，而后揉着脑袋干巴巴笑着叫了一声“小表叔”。
周博随口“嗯”了一声，上下打量彭圆：“你这也太没形象了，这方面你得学着点儿你朋友。”
简直难以相信，自己这个蠢侄子能跟所念那样的人做朋友，还一做就是二十多年。
周博突然心里产生了一点感动，感动于所念居然没把彭圆给卖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原来这世界还是有这么纯粹的兄弟情的啊！
周博自然不知道彭圆那纯粹就是从幼稚园就开始习惯了被所谓的“兄弟”压迫出卖玩弄，有了一定的抵抗力，自然就算是只剩下骨头渣子他也能倔强的从细胞重新繁衍成完整的彭圆儿。
彭圆只当周博是夸所念外表精致又注重打扮，再低头一看自己，脚上踩的是夹趾拖鞋，腿上是睡觉时穿的沙滩裤，上面是老人背心加出门时随便套上的长袖衬衣充当外套，头发也胡乱直楞着。
又转头看所念，一身妥帖修身的休闲装，脚上是干净的白色板鞋……
彭圆抠了抠屁股，抬手就要去揽所念肩膀，被所念拍开也不介意，苦着脸瞅着已经走到楼梯口正下楼的周博，“他跟你说什么了？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这小老弟不行啊，怎么盯梢盯到咱们身上了？他不是老妈找来的帮手吗？”
所念反手拉上房门，双手往裤兜里一揣，“就是跟我说让我下午跟着。”
至于帮手不帮手的，也就彭圆圆这傻白甜能抱着这么大的期待。
对于刑警来说，最需要忌讳的就是带入个人主观投入一个案子。
既然周博干出了名头，在这方面自然也是极优秀的，从一开始所念就没把希望完全放在这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自己介入的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