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念尝试循着那几个杂乱的足迹模拟了几次，有两次甚至都顺着方向走了二十多分钟的路才发现方向错误，周博在旁边都看得眼睛累了，可所念却依旧兴致不减地掉转回去继续尝试下一个脚印。

    别人会在费了很大一翻功夫后突然发现之前自己做的全是白费功夫，然后沮丧烦躁失望甚至产生自暴自弃撒手抛开的冲动。

    对于所念来说，这却是一个很有趣的解谜过程，哪怕费了百分之九十的力气做无用功，可在所念看来却是推进了解谜的进程，让他距离谜底真相越来越近。

    揭开谜底得到结果后，所念反而会失去兴致变得不乐意继续关注这个事。

    一直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等到周博都禁不住困意蹲在竹林根窝子下面打瞌睡了，所念突然一声“走了”。

    声儿不大，却叫周博瞬间跟头顶落下一个冰罩似的，一个激灵头脑立马彻底清醒了。

    “怎么样，找到了？”

    周博打开手电筒往自己手腕上照了一下，发现这会儿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所念“嗯”了一声，低垂着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以作为指引的痕迹。

    周博刚打了个盹儿，脑子里那锅浆糊总算清澈了些，也不像刚才那样连动脑筋都累得慌了，于是就好奇地问所念，“你这是在根据什么确定方向？”

    周博觉得所念很多想法思路是很值得学习的。

    所念显然玩得兴致勃勃，心情也不错，时不时弯腰低头或是起身东南西北的转悠身体寻找方向，嘴上抽空回答周博的话。

    “人是一种有逻辑会思考的动物，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毫无逻辑胡乱走动，哪怕是闲极无聊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时，你去认真观察他们留下的足迹，也能分辨出一种规律，那就是人对方向的潜意识辨别。”

    周博忍不住关注点歪了一下，迟疑着问：“你观察过？”

    所念给了他一个毫不迟疑的肯定答复，继续说道：“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复原这条路上遇见的所有足迹主人曾经的路线图，其实就跟小时候玩的找宝藏游戏差不多。”

    鉴于正陷入震惊之后的自我怀疑中，就“宝藏”一词，周博暂时没有发表言论。

    他觉得自己还是少说多想最稳妥，免得让所念知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原来还能根据一群脚印复原一群人的行走路线图。

    分辨足迹进行侦破，这个主题周博他们在上学的时候是专门系统的学习过的，可那也是对足迹的单独拓印下来进行其他方面的信息采集与分析，谁没事儿瞎胡闹说要靠足迹方向来复原嫌疑人行走路线图的？

    可专门研究一群人留下的足迹这种事，周博一点都不怀疑这位当初见面的时候就号称自己要成为现代大诗人的所念能否做得出来。

    周博安静下来，面上冷静沉着，脑子里转得飞快，试图不要被所念的思维丢得太远。

    所念到后面都差点忘了周博的存在，遇到分叉路口的时候是最难的，不过到最后，凌晨四点多接近五点的时候，所念带着周博来到了水库边沿一处。

    说来也是多亏了这几天都在下雨，让泥土被泡软了，要不然在干泥土上所念反而找不到足迹。

    加之下雨天外出的人少，来水库边钓鱼的就更基本不见人影了，这些条件让所念在复原路线图的后期十分顺利。

    跟着残留的一个脚印，所念站在水库边沿的泥土小马路边，让周博掏手机，“这个脚印你可以拍下来了。”

    周博二话不说就蹲身认真地转换角度拍了十几张，确定没有遗漏，这才站起身。

    还不等周博问什么，所念就很是体贴地伸手把周博手里的手机给接了过去，“来吧，把衣服鞋子脱了，下去看看，应该能找到点东西。”

    周博这才明白之前所念问他泅水的事儿是为啥了，虽然没想拒绝，可周博怎么就觉得有点不靠谱？

    “这个脚印真是嫌疑人留下的？藏尸那次还没下雨吧。”

    这个脚印很明显能看出来是下雨后雨水浸软了泥土后才留下的，很清晰。

    所念把周博的手机揣进自己衣兜里，双手拨弄了好几个小时带着雨水的山间杂草树枝，跟泡在水里差不离，这会儿反应过来就有点冷。

    “竹林那儿让你挖的坑你忘了？估计是因为什么被惊住了，人家临时转移了那坑里的东西呗。”

    至于是因为什么，所念就让周博认为他也不知道就好了，毕竟他当时的行为除了打草惊蛇外，还有一半的概率是直接把蛇给惊跑了。

    周博果然没问了，咬着牙嘶嘶抽着冷气儿胡乱脱了衣服用雨衣裹着，见所念不像刚才伸手要接的样子，周博顺手就把衣服给扔到旁边草丛里。

    穿着裤衩光着脚，周博一步步下了水。

    这个水库的水泥堤坝只有修了马路那一面，其他几面都是自然形成的泥土凹面，就跟水田的田坎差不多，不过水库的“田坎”都很宽，除了没打水泥路面，其他的跟小马路一样，都能通车。

    现在正是雨水丰沛的季节，水面大幅度上涨，把夏天因为干旱而luo露出来的碎石泥沙斜面全都淹了。

    周博下水就能踩着斜面一路深入，时不时的身口气潜到下面去看情况。

    也是这个时候，周博才知道所念给他用的狼眼手电筒确实有点厉害，居然还是防水的，这让他在水下也完全能够照明。

    一路往前走了上百米，周博的脚终于彻底无法踩到地面了，所念在岸上关了手电筒安静地等待，又过了大约半小时，哗啦啦的水声越来越近，所念知道是周博回来了。

    “有吗？”

    所念问得没头没脑。

    “嘶，有！”周博也懂了，给了个肯定的回答。

    刚下水跟刚上岸这两个时候是最冷的，周博上来后来不及说什么，先就冷得一边哆嗦一边穿衣服。

    因为没干毛巾，周博就扯了外套往身上胡乱擦了几下，裤衩湿透了，穿身上肯定难受，周博干脆脱了直接套裤子，一点不讲究地挂了空档。

    所念对别人的身体没啥欣赏的兴趣，早在得到了肯定答案后就转身眯着眼看向花果山山顶的方向，好似目光能穿透黑影重重的山林落到某个荒废的小屋里。

    周博三两下穿好衣服，发现下了一夜的雨已经转成毛毛雨了，干脆懒得穿雨衣，把雨衣一翻，干燥的一面露在外面，把自己脱下来的内裤裹得严严实实，而后往胳肢窝下一夹，耙拉着湿头发一边说道：“下面有一辆破三轮，我看了，里面还有一个喷雾罐子。”

    从罐子表面看就是很普通的空气清新剂，可既然是所念让他下去找的，恰巧这罐子又被人这么费心的扔在了一辆破三轮里，这就证明了罐子里绝对不可能是空气清新剂了。

    所念点头，“看来竹林里原本埋的就是那个罐子，周队长，现在你有权利不打报告就直接请一位普通民众回局里协助调查吗？”

    所谓的协助调查，不就是先把嫌疑犯给逮住的意思吗？

    周博挠发痒的下巴胡茬子，假兮兮的作为难状，“这个请人家回局里协助调查张某被害一案，肯定不适合。”

    话锋一转，周博又道：“不过如果我们在寻找线索的时候帮人民群众抓到了打架斗殴小偷小摸的违法犯罪分子，那当然没问题，毕竟百姓事无大小。”

    所念笑了笑，表示绝对赞同，“周队长真是人民的好警察。”

    周博嘿嘿一笑，连连谦虚，“别说了，为人民服务嘛。”